第七章 老師與弟子
郭靖爲娶黃蓉，和歐陽克賭背書，題目卻是早已背熟的《九陰真經》。
當時郭大俠是什麼感覺，此刻的朱載壡就是什麼感覺，確認過眼神，大家都是壓中題目的人。
夏言滿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朱載壡，嘴中不停喃喃，似在重複朱載壡剛纔背誦的內容。
忽然，夏言覺得有些不對。
“太子，你這句讀怎麼跟剛纔老臣教不一樣。”
糟糕，朱載壡暗道不妙，郭靖在黃藥師面前背九陰真經，傻子把不存在的下半部也給背出來了！
“這個...”朱載壡硬着頭皮回道：“弟子的句讀不對嗎？”
“不是不對，有些地方甚至比老臣斷的還好，只是...”夏言只覺自己有些愈發看不懂眼前的太子殿下了。
“太傅，弟子還用抄書嗎？”公爺朱時泰適時地看向夏言，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鐺’的一聲梆子響，這是下課的鈴聲，剛纔的瞎胡鬧已經耽誤了半堂課時間。
“不用了，下課吧。”
“哦！”朱載壡和朱時泰同時站起來歡呼，夏老師果然是個不拖堂的好老師。
但朱載壡的高興還未持續多久，很快又被打斷。
“太子留一下。”夏言板着臉道。
放學被老師留堂，正在歡歡喜喜收拾東西的朱載壡，一聽這話，整個身子立刻頹了下來。
“太傅，那學生就先告辭了。”
景王朱載圳看了一眼倒黴的朱載壡，一臉得意的帶着自己的伴讀離開了主敬殿。
“太傅，學生也告辭了。”
裕王朱載垕整整上了一堂課，默默坐了一堂課，一言未發，張了張嘴想些什麼，卻也不知些什麼，朝着夏言和朱載壡揖了一禮，也帶着伴讀離開了大殿。
朱時泰看着空蕩蕩的大殿裏只剩下他們三人，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傻站在當場。
“公爺也回去吧。”
這話傳到朱時泰的耳中如聽，
“是”
朱時泰差點蹦了起來，一把抓起書包，一溜煙的消失沒影。
臭子，沒意氣，忘了剛纔是誰幫你免了抄書。朱載壡倒是忘了害朱時泰抄書的罪魁就是他自己。
“太子請坐吧。”如今空曠的主敬殿只剩下他們兩人。
“太傅還有什麼事嗎？”朱載壡強自鎮定的坐下，在夏言強大的氣場下，他早已忘了自己是太子，而只覺得自己是一個考試作弊被抓現行的學生。
“老臣有一事想請教太子。”
“果然，”朱載壡已經下定決心，如果夏言要追問他句讀的問題，他叫咬定自己曾經撿到過一本叫做《初中語文》的課外書，你要問了書在哪。
那還用問，被我給丟了，完美的邏輯閉環。
“太子那晚爲什麼要打陶師？”
“什麼？”朱載壡一時沒反應過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夏言撫摸着鬍鬚，眼睛裏散發着精光，“元宵節那晚，太子帶人堵在玄武門門前，打了要入宮的陶師。朝臣們，太子這是子諫君父，爲國除去妖邪，但老臣卻有些不同的想法。”
夏言眯着眼，道：“老臣認爲，太子之所以要打陶師，是爲了故意惹怒皇上，最後讓皇上廢了太子這儲君之位。”
朱載壡呆呆的看着夏言，臉上有藏不住的震驚，
妖怪呀，這老頭，竟真讓他猜出來！
自己老子精明的像個鬼，選的宰相也個個精明的像個鬼。
這種高端局，他還怎麼玩下去？
夏言看着朱載壡那不可置信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接着道：
“太子的手法很精明，瞞過了許多人，但卻有幾個人是瞞不住的，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皇上。”夏言這話的時候即驕傲又自負。
“太傅是怎麼看出來的？”朱載壡低頭，選擇投子認負。
“分析，”夏言扶須一笑，“太子是個聰明人，尤其是經過今這件事是後，老臣更加可以確定。一個聰明人是絕對不會做那麼魯莽的事，而事情卻真的發生了，那麼老臣想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件事的結果是符合這個饒預期的。”
“太子希望自己被廢。”
朱載壡絕倒，感情是自己背書背出的破綻，以後這金手指真不能亂開了。
夏陽頓了頓，接着道：“只是老臣不明白，太子爲什麼想要放棄儲君之位。”
朱載壡沉默良久，他總不能告訴夏師傅，因爲我穿越來的，可以預言未來，我知道自己的命只剩下一年了，爲了保住自己這條命，我必須做些什麼，比如先放棄這個太子的位置。
估計如果自己真這麼，夏言準得認爲他是得了失心瘋。
“我怕死。”越的孩子越害怕死亡，而老朱家的人尤其如此，如果按照週歲計算的話，朱載叡可能才十三歲，所以當他出這句話時並不感覺到丟人。
夏言聽見朱載壡這話，身體猛的一震，連忙問道：
“太子是有人要謀害你？是誰？”
“不是，不是現在，可能是以後，我也不知道。”朱載壡的回答同他現在的大腦一般，很混亂，也很無力。
如今，他明明可以預知命運，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改變歷史，他嘗試過一次，但歷史的車輪依舊滾滾向前，裹挾着他必須前進。
夏言看着朱載壡，這時已不再像是一個臣子看向帝國的儲君，而是一個老師看着自己擔驚受怕的學生。
“老臣聽不懂太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老臣可以向太子保證，只要老臣在的一，拼死也要護住太子周全。”
朱載壡擡頭看着眼前這個面容清雋的老頭，這一刻，他好像突然懂了惠帝當年爲什麼會無條件的信任黃子澄。雖然黃子澄被後世看做志大才疏的腐儒代表，但黃子澄對於當時年幼，剛剛死去父親的朱允炆而言，無疑就是一盞明燈。這盞明燈在一個孩子最爲孤單、最爲無助的時候，爲他帶來光明，送來一份不那麼冷冰冰的溫暖。
這或許是獨屬於中國人，最特別的一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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