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相鼠
看着那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講着話,甚至眼神都不往這邊挪一下,宋哲瀚內心窩火,可想到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他又不得不開口插話。
於是他擺出一副高傲的神色,盛氣凌人地冷哼出聲:“顧曲,你讓無關的人出去,我有話和你說。”
顧曲慢條斯理地拿了張紙巾擦嘴:“我的事,沒有什麼好瞞君儀的。你愛說說,不說滾。”
宋哲瀚的臉上浮現出憋屈,他的目光掠過柳問琴,語調陰陽怪氣:“你不是也想要私下解決嗎,這是個什麼態度?”
他馬上又換上施捨般的眼神盯着顧曲,用滿含嘲諷不屑的語氣說:“要和你這種人說話也真是浪費老子時間。少廢話直接開價吧,你想要多少錢解決這件事?”
顧曲眼裏閃過一絲迷茫,這時柳問琴有意無意地撥絃發出一聲琴音,顧曲及時接收到對方示意,他神情一變,轉眼間嘴角掛上了運籌帷幄的笑容:“不知道宋公子打算給多少呢?”
顧曲這幅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看得宋哲瀚心底火氣更盛,所幸他還有幾分理智,強行按下心中咒罵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支票,口氣不甘不願:“前面的數隨便你填,這總夠了吧?”
安靜坐在一旁的柳問琴突然輕笑了一聲:“你那幾個臭錢,怎麼可能比得上子麒的一根髮絲?”
他的語氣不急不緩,偏生又好像帶了點理所當然的輕蔑,只聽得宋哲瀚心頭火起。
“君儀說得對,當然不夠,裏面還得帶上牽連君儀的那一份呢。”顧曲眉眼彎彎,宋哲瀚卻分明從中看出了譏笑嘲諷,況且他看得出對方根本沒打算伸手接支票,“要不這樣吧,把你的家產全部賠給我,然後公開道歉,態度誠懇的話只要你再去牢裏住上幾年,這件事就可以這麼算了。”
他倆這樣毫無誠意地一唱一和,瞬間點燃了宋哲瀚的怒火,他氣急敗壞,壓抑不住之下口不擇言:“少給我得寸進尺!老子有辦法搞你第一次就能照樣搞第二次!”
顧曲這下真的是一頭霧水了,他目光迷惑地轉向柳問琴,只見柳問琴雲淡風輕地開口:“像這次這樣給手下人換個身份,再把人騙出去弄下山崖嗎?不過還真得多謝你的沒有腦子,因爲這樣,子麒才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裏聽我彈琴。”
他說話時一眼都沒有多看宋哲瀚,反而只是低頭撫摸着琴面,指尖微動,琴上登時發出“錚”地一聲利響。
這一聲琴音莫名刺耳到讓人心煩意亂,淡然話語中暗藏的譏諷更是直接撥斷了宋哲瀚腦子裏理智的那根弦。他感覺怒火直衝腦門,好像只要能讓對方啞口無言,說出什麼話來都已經無所謂:“要不是因爲你,按照計劃顧曲早該凍死在那裏,然後被媒體安上‘耍大牌自作死’的美名了!老子的計劃明明沒有問題,真他媽見了鬼了!”
顧曲正坐在牀上吸着可樂,聽到這話,露出了一臉看外星人的表情。
柳問琴步步緊逼,語調卻仍然輕緩冷靜:“沒有問題?你就不怕犯人被抓到,然後把你供出去嗎?”
“我有什麼好怕的!?警察不是到現在還找不到人嗎?告訴你們吧,不光劇組裏有我爸的人,這塊地的局長也是我爸的好兄弟,只要我爸還在,你們別想動我一根指頭!老子要不是怕事後處理太麻煩,就這些錢你們也拿不到手!”
柳問琴淡淡地說:“你也只不過是個私生子而已。”
這一句話徹底讓宋哲瀚忘記了一切,他怒吼一聲直直朝柳問琴衝去。
圍觀的顧曲頓時心臟猛跳想要撲過去阻攔,卻見柳問琴悠悠站起身,在宋哲瀚連他衣袖都沒有擦到的時候,他輕輕巧巧擡腿一掃,伴隨着清晰地“咔擦”一聲,下一秒對方已經捂着大腿躺在地上翻滾哀嚎了。
顧曲半張着嘴眨眨眼,撐起一半的身體又坐了回去,他拿回剛剛扔到一邊的可樂,繼續喝幾口當作壓驚。
柳問琴一腳碾上宋哲瀚胸口,他控制着力道,目光宛如巨錘釘在對方身上,眼神冰冷,迫力十足。
他的聲音重而緩慢,在宋哲瀚聽來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判決書:“多謝你提供的信息,你現在可以滾了。”
這一刻,被暴怒衝昏腦袋的宋哲瀚總算明白了什麼,他停下掙扎的動作,目光死死瞪向柳問琴,恨聲說:“你算計我!”
“不止是他,還有我。”冒着冰渣子的一個女聲響起,房門打開,秦聶皺着眉頭走了進來。
她嫌惡地看了宋哲瀚一眼:“難怪我說怎麼找不到人,原來是因爲這樣。這下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柳問琴放開宋哲瀚,朝秦聶的方向微微頷首。
顧曲這會兒才恍然:“君儀,秦姐……難怪你們之前叫我惹怒他,這是在誆他呢?”
秦聶點點頭:“我負責推動網上輿論給這傢伙壓力,小琴負責從這傢伙身上套話,總算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顧曲眨眨眼:“難怪我說君儀怎麼突然就嘲諷臉了。”
秦聶給他一個白眼:“才反應過來?就你這傻乎乎的樣子,難怪大晚上都敢跟個不認識的人去懸崖。”
“不是因爲他手裏有證嘛。再說了,怕什麼!我可是個大男人!話說姐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這個梗了……”
看着房裏另外兩人已經你一言我一句聊起了天,宋哲瀚渾身疼到難以動彈,卻仍然沒有被逼到窮途末路的絕望,他掙扎着站起來,語氣陰森地威嚇:
“你們這是找死!我可是宋建程的兒子,我爸怎麼可能會讓我出事!就算有人把我供出來了又怎麼樣?證據這種東西,我想讓他出現他就出現,我想讓他消失他就消失,你們就算拍了一百個視頻找了一千個證人也沒有用!”
那張狐假虎威的臉實在讓顧曲看得心煩,他百無聊賴地把手上喝完的可樂往垃圾桶一扔,滿臉鄙夷地開口:
“看你說得那麼起勁,我也來湊個熱鬧吧。宋建程算什麼。你不知道麼,我是qe總裁齊笑雪的兒子,□□部長花宜山的侄子,琴界泰斗花巖亭的孫子……哦對了,龍城局長好像還是我爸年輕時的好兄弟呢。”
顧曲每說出一個名字,宋哲瀚的臉色就更灰敗一分,說到最後一個時他已經搖搖欲墜,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宋哲瀚跪倒在地,前所未有的絕望感在他心頭翻滾。
他是父母真愛的結晶,從小到大,除了名分父親什麼都願意給他。他看上的東西很快就會被自動送到手裏,他看上的女人沒多久就會對他投懷送抱。
可在尹含薇身上遭受的挫折給他帶來了極大恥辱,對他來說,女人只是一個炫耀的物品而已,搞不定這個女人的惱火不是因爲女人自身吸引他,而是意味着他輸給了另一個男人。
尹含薇看上的是顧曲,所以他勃然大怒:他怎麼可能比不過一個只靠賣臉的明星?
於是他派人對顧曲下手,和以前許多次一樣,識相的就給個教訓,不識相的就讓他直接消失。
……可他從沒想到自己會撞上父親說過的那種不能惹的人。
巨大的恐慌讓他完全忘記了以往的囂張跋扈,當再次擡起頭時他的神情徹底變了。他滿臉涕淚,語氣悽慘地開始大聲求饒:“對不起!花爺,是我沒長眼睛!我沒打算害您,真的!我只是想和您開個玩笑,求求您放過我吧!”
顧曲被他的態度嚇了一跳,他也沒料到自己隨口幾句話就能讓一個前一秒還死不認錯的人跪地求饒。
雖然不知道宋哲瀚的內心思想,但顧曲看得出對方的樣子確實沒有演技,反而像是真心抱着悔過念頭的。他眼裏情不自禁浮現出了幾絲不忍。
敏銳察覺到顧曲的變化,宋哲瀚彷彿抓住了唯一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他的叫喊聲頓時變得更加淒涼無助。
見此情景,柳問琴冷哼一聲,他走到顧曲牀邊,迅速伸出雙手捂住對方雙耳,微微用力把顧曲按進自己懷裏。
猝不及防撞到男神胸口的顧曲一時間暈暈乎乎,聽着男神的心跳聲只覺得自己心臟都快從嘴裏跳出來了,哪裏還有心思去管什麼宋哲瀚。
柳問琴略略低頭,對着顧曲輕聲安慰:“子麒,這件事交給我和秦姐就夠了,你什麼都不用多想。”
男神的聲音彷彿吹拂到自己耳內,顧曲瞬間從耳根紅了滿臉,他埋在柳問琴懷裏小雞啄米似的急忙點頭,只盼着自己臉上的熱度趕緊消下去。
柳問琴手上輕撫顧曲柔軟的髮絲,望向宋哲瀚的眼神卻凜冽至極。
這種自作自受的小人他前世見得多了,或許現在對方確實是真心想要悔改,但木已成舟,他必須爲自己做出的事承擔相應的懲罰。
子麒實在沒必要在這種人身上多費半點同情心。
眼見即將到手的一絲希望被半路攔截,宋哲瀚眼中火花倏然熄滅,轉而被一片陰暗穢土覆蓋。那份怨毒濃烈到幾乎快要積聚成實體,他看向柳問琴的目光痛恨到彷彿要把他扒皮拆骨。
他聲音嘶啞,咬牙切齒,一字一句恨聲道:“柳問琴!你遲早要爲今天這件事後悔!”
最後還是站在旁邊目睹全程的秦聶叫人帶走了宋哲瀚,等她收拾好一切回到病房,感受到房內撲面而來的異樣氛圍後猛地眼皮一跳。
她狐疑地打量了幾眼仍然抱着不放的那兩個人。
秦聶回想起了顧曲助理給她的報告:在錄製節目的時候顧曲始終沒有對尹含薇表現出熱絡,反而是在之後恢復了對柳問琴的熱情,一如既往地噓寒問暖。
經過推斷她已經可以篤定,顧曲喜歡的人絕對不是尹含薇……那麼剩下的還有誰?
……等等,她是不是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難道顧曲那時候哭訴的失戀,不是尹含薇,而是柳問琴?
那他們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不會是已經好上了吧!?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