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
體育生練了那麼久，難道是想在雨裏跑完自己高中最後的一圈嗎？
江眠和曼曼也不是第一次來大學，但還是被裏面左彎右拐的佈局給搞暈了。更煩人的是，天還下起了雨，頗有些越下越大的趨勢。等兩人好不容易到了1號大操場，老遠就看到不同學校的體育生穿着不同的運動服，扎堆地在鐵絲網外做着準備活動。
雖然歷歷是個女生比較好找，但是男生人高馬大的，早就把人遮沒影兒了。兩個人着急地在雨傘裏東張西望，外面的體育生更可憐，校方準備的雨棚又不夠，有些學校體育生不夠多的，佔不住地方，只能生生在外淋着雨。就是人多的學校，連想找個把包放好，不被雨打溼的地方也幾乎沒有。
兩個人本來是想給他們驚喜，所以根本沒有提前打招呼，這時候想找他們簡直比登天還難。
“跑啊！衝啊！”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體育老師傘也不打，淋得近乎透溼也要隔着鐵網，對操場上奮力奔跑的體育生們大吼着。“xxx，你在散步嗎？等你回去，勞資非要踹你幾腳……xxx擺臂，注意節奏！別急着衝第一！”
江眠看那個老師吼得面紅耳赤的，知道人家是盡責，自己又是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又是覺得特別逗。
她們怕打着傘遮住了後面圍觀的體育生，所以纔想着把傘收了，淋雨也算了。誰知把傘傾斜的片刻，卻有一隻溫熱的大手伸過來抓住她的，連帶着按住傘柄，還不及江眠驚詫，她就被拽出了人堆。
看樣子是個男生，可是，怎麼能隨便抓女孩子的手呢？
江眠才站穩便要掙扎，可是傘略略擡高後，江眠纔看清楚那個人是誰。
他竟然把自己一直很用心維護的頭髮推平了，留了一個像傅遇深一樣清爽的平頭。沒了一頭的散發，就是雨水也不能把他怎麼樣。碎髮不再遮擋額前，只顯得他的臉部更加棱角分明、五官優越。
如果說之前還是個看起來柔和疏離的帥哥，現在更像是一個明明帶着刺卻還在裝乖的帥氣臭小子。
他墨玉一般的眼睛早沒了之前的火氣，只是半帶期待半繃住熱情，不冷不熱地說：“你來幹什麼？站在那裏好擋到別人嗎？”
一直跟着他，現在離他不到兩米的袁望一聽完，不禁掩面，一臉無語地撇過頭當作不認識餘舟重。
江眠本來還有些害怕的，被他這樣一激，心中的小火苗噌噌就起來了。
有沒有搞錯啊？她好心過來，他還這麼嫌棄自己。
有氣她又不敢講，對着餘舟重倒學會了他的陰陽怪氣。
“我來給歷歷還有張茂他們加油的，不是故意擋到別人的。”
江眠那張不知死活地說着，還習慣性地鼓了鼓腮幫子。話說得狠，可眼神還亂飄，不敢跟他對視。
只聽見他嘴巴里發出一聲輕蔑的“切”，人便要走。
江眠急了，她還要去找歷歷呢，連忙叫曼曼，然後屁顛屁顛地跟在餘舟重的後面。
一場春雨一場寒，可餘舟重顯然就是才從熱身場館出來的，衣服都沒有穿多少。
江眠咬着牙想：你跟個小公主計較什麼？要分得清楚現在可不是鬥氣的時候，他考試最重要。要運動了還不注意保暖，等會兒可要喫虧的。
“我跟曼曼共一把傘，你打吧！”江眠小跑去他面前，也沒有很討好，但是先退一步了。
“給我幹什麼？你給張茂去啊！”他聲音不大，但是怪會氣人的。
他走路也不停，也不看江眠，看起來雲淡風輕的，可是那個背影，好像就被貼上了小紙條似的。
上面彷彿清楚地寫着：我，生氣，氣得快死了。
可明顯，別人都看得懂，江眠卻不懂。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竟然痛心疾首的想，以後如果自己找對象的話，一定不要找這種心眼還沒針眼大的人，可太難辦了。
“你是不是跟他說你來看歷歷還有張茂的？”曼曼猜都不用猜。“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可是……他先酸我的……”江眠有點委屈。
“不是，我怎麼就沒發現，你從前對着餘舟重那點小雞膽子，現在怎麼虎了吧唧的。”曼曼隱晦地笑着，倒也忍住了沒說那些讓江眠分心的話。
“他其實，沒有那麼壞，就是看起來兇。”
“嗯……那你還跟他置什麼氣呢？人家對你好那麼多次，又不是你的誰誰誰，說話衝一點，能讓讓就讓讓吧，公子哥有脾氣難免的。”
江眠沒回答。
她沒說，她不想餘舟重這樣。什麼公子哥就該有脾氣啊，她覺得餘舟重不是，也不應該那樣。可但凡她再多管閒事一點，餘舟重就不止是餘舟重了，她又算餘舟重的誰呢？
跟着餘舟重，他們進了體育場館旁邊的室內館。也不知道是蕪鎮一中出錢出關系包的場所，還是餘舟重他們個人弄的，反正一中十幾號人都在。
大家齊刷刷看向兩個女生，眼裏流露出羨慕。
一切都很正常，不過是路過盧必勝他們旁邊的時候，他們的眼神有些玩味，好像預計到等會兒要發生什麼一樣。
還好他們沒有全部圍在一起，也是分了圈子。不然江眠和曼曼也只帶了幾人份，大家分不全也尷尬。
其實，跑前也不適合多喫多喝，大家都把東西放進包裏沒有動。但是有人來看自己，肯定是個倍感關心的事情，即便江眠和曼曼什麼忙也幫不上，可就是坐在那裏，歷歷也覺得很感動。
到點了，體育老師淋着雨帶了幾個學生回來，又叫了幾個人出去。其中就有餘舟重和袁望，這下其他的幾個肯定坐不住，就算淋雨也得一起出去。
袁望的手腳有些僵硬，張茂還在前面活躍氣氛，可誰都知道，雖然沒有輪到他，他還是緊張得不行。
人人手心都有微汗，只有餘舟重閒適地走在最後，看着那牛油果綠的傘頂，心中有些釋然。
至少沒有因爲不想見自己，連歷歷都不來看了對吧？
嘴角才掛着笑，餘光裏就有一個人衝了上來。
那人聲音極度嘶啞，好像是嗓子裏叫出血來，不管不顧地撲向餘舟重。
即便警覺如餘舟重，可他如今也是因爲見了江眠，人極度放鬆了。但他又是練過的，在那人撲上來的一刻，餘舟重反射性地搡了一把。力氣雖不大，但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隨即，便是在雨地上撒潑打滾、大喊大叫起來。
“餘洛川，你這個兇手，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我兒子的命！”那中年女人的聲音一出，像是已經壞掉的喇叭般刺耳，周遭所有的人不知道是因爲她的聲音，還是因爲她講的話，傻傻地看了過來。
哪個學校的基建都有不好的地方，就好像不知道爲何這水泥路上會有泥巴和積水一樣。中年女人很是樸素，可此時此刻身上全沾染了泥水，她人還在泥水裏亂踢亂蹬，似乎有滿心的仇恨與委屈無處發泄一樣。
大家都沒有見過這麼不管不顧的方式，連帶隊的體育老師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麼辦。
可能是天太冷了，餘舟重臉上已經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他立在原地，手緊緊握住自己的運動包。一貫冷靜的眼睛現在變得越來越冷冽，旁邊的人開始指指點點起來，好像他是這個世上最狠心的人一樣。
“你亂喊什麼？快起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竟然是袁望，他兩步走上前去，試圖把泥地裏的女人拉起來。
“什麼亂喊？什麼亂喊？打人了打人了！”她扯着喉嚨，聲音叫得越來越大。
袁望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亂來的人，對方又是個中年女性，他根本就惹不起，只得反托住她的腋下，不讓她把腦袋往地上撞。
“就是餘洛川殺了人，就是他！”那女人近乎哭得聲嘶力竭。“那年，你們打架，我兒子被你們活活打死了！”
周圍人皆是詫異，看向餘舟重的眼光，都有了指責的意味。像是在說，這人模狗樣的，竟然做出這種事？
“餘洛川，你敢說你沒做過嗎？你好狠的心啊，你把我的孩子打死了……可憐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仗着家裏有權有勢，一分錢都沒有賠，你叫我這一家子怎麼過啊？”那人哭得聲淚俱下，看起來好不可憐。
“我警告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你有完沒完，有證據說他嗎？”袁望好像知道什麼似的，真的生了氣，那樣子，也很可怕。
“我怎麼沒有證據？你去調一年多以前外校的視頻，他們羣毆，把我孩子丟進噴泉池的視頻。就算找不到，他換了那麼多地方躲着我，難道不是心虛？”
“不走等着你敲-詐嗎？”在其他學生看來，袁望這樣跟一個可憐的失去孩子的媽媽吵，是件特別沒品的事情，可這次，他擋在了準備逆來順受的餘舟重前面。
“我怎麼是敲詐，他殺了我的孩子，一條人命……”她又開始哭天喊地。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連張茂他們都反應過來了，趕緊過來把人拉起來。可她已經失去了理智，猛烈地掙扎着，幾個人都差點摁不住她。
“你們想幹什麼？你們要給殺人犯幫忙，堵上我的嘴？就因爲他家有錢有勢？”
“阿姨，他不是殺人犯，他沒有殺過人。”
半晌，江眠終於看不下去了，也擋在了餘舟重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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