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看我表现(两章合一) 作者:YTT桃桃 王裡正听完事情经過,肺差点气炸。 他越寻思這趟县城之行,越是感觉很不吉利。 先是陶世德(知县)那狗娘养的,从他這裡又掏走三千两白银,眼下刘老柱那狗东西竟然也敢给他找晦气。 “去茶陵酒楼。” “嗳?哥,你等等我啊。” 王裡正看眼堂弟,实在嫌包扎成那样丢人,“你去窄巷子刘老大家,把刘老柱给我叫来。” “是,哥,我這就去给他拎来!” 刘家。 刘老柱并沒有像他小儿子想得那般在镇上弟弟家,而是在县裡大哥家。 這不是他们這些有“猫腻”裡正,到镇上凑头研究一番,商议结果是:得,不能靠堵。 要是靠堵,不让赵捕头在征召手下时征這個寻那個,那容易按下葫芦起了瓢。干脆直接求到和县太爷关系极铁的王裡正头上,让王裡正帮忙,从源头给赵大山下令征召名单,這样才能省心。 就這般,恰巧王裡正要来县裡,他们就全跟着进了城,想尽快得到准信。 目下,别的裡正,大概是住在客栈等消息。 客栈贵啊,刘老柱不舍得,正好他大哥家住县裡,他就以带着媳妇,也极为想念老爹老娘为由来了大哥家。 此时,刘老爷子膝盖有风寒症,正躺在炕上对二儿子說道: “這几年地裡收成不好,想必村裡人日子更不好過,你给大伙当裡正,要多为他们着想。像缴纳税粮,你差一不二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多留点粳米细面去换粗粮饱肚。” “爹,您都多大岁数了,就别瞎操心了。您也不了解這裡面事儿,我要是缴收粮食不合格,官老爷们骂得是我。” 以前他就挨過骂,被收粮官员骂得跟三孙子似的,全县各镇各裡正都看向他,那给他臊得,连当晚過夜分的屋子也是最差的。沒见村裡谁感谢他。 “挨顿骂能少块肉不?年景越不好,你越是能护住村裡沒一個饿死的,那才叫真功德。按理你五十多岁了,我不该再管你,可你有那毛病,总一门心思看些虚的,有啥用啊?你表现好還能再往上挠挠是怎的?” 刘老爷子已看透,裡正就是到顶,老刘家祖祖辈辈就沒有什么官命。 假使有一日孙辈真冒出個做官的,他倒不放心死去。 因为就咱家這熊样的,要背景沒背景,出事时沒人护你。 要头脑也沒头脑,字都认不全。 要他說,就算倾家荡产送礼,脑瓜削個尖终于混进县衙坐上椅子,能看明白文书上写的啥意思不,又能细品出上面人员调动代表啥意思不,估么官员之间說点暗话也闹不明白谁是谁的。哪天再让人陷害喽,来個诛九族。 所以刘老爷子现在特别知足,三個儿子两個女婿,家家能吃饱饭就行了呗。 “你不要总寻思让村裡人感谢,你就琢磨当初老裡正为啥选你?他吃過不认字的亏,差点带着全村被骗。這才想着,即使你认字也糊了半片的,矮子裡拔将军,你又年轻才让你做裡正。图得不就是盼你带大伙過好日子?你总要啥感谢。” 老裡正那個人,刘老爷子提起来就激动。 那位是逃荒占住二道河村那辈人的曾孙。 刘老爷子觉得从老裡正再往上几代人,才是心裡有点念想的人,难怪能从死人堆爬過来。也是敢于付出许多让村裡越来越好的。要不然有他二儿什么事,老裡正传给亲弟弟好不好。 刘老柱烦死了,总提老裡正。 但他爹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一变。 “像那江,多肥沃,裡头老些鱼了。当年老裡正在时,只按户交点渔民税就能打渔。怎么到你這裡,這些年還沒整明白。我听你大哥說,他与人合伙开的那家驿站收鱼,還是去王家沟买的。柱子,我有句话早就想问你了,你保你大儿子那事是不是被姓王那裡正给拿捏住了?” “爹”,刘老柱急忙去关门。 刘老爷子突然叹口气道:“你觉得你哥你弟,你俩妹夫,会不知晓你使手段保你大儿嗎?” “我……” “你放心,他们沒怪你。也是事過多年,早已想通他们户籍又不在二道河,你有心也无力。” 所以這也是老爷子觉得過意不去的地方。 他刘家已属村裡日子最好的人家,当年征兵,那连他大儿子家都死一個小子,提起這事谁家心裡沒伤痛。而村裡人再吃不饱喝不起還死人只会更难。 就這糟烂世道了。 “柱子,你为村裡人把江要回来,你再将我這把老骨头送回去,你爹我挨家去给赔不是,把這事說开,往后谁也就拿捏不住你。 你放心,大伙指定能理解你想保自己儿子的心,他们是裡正也会那样做。毕竟都是凡人,谁也不是神仙,谁還沒個私心,你又不是用别人儿子顶自家名额。 总之,咱老刘家就是不能让那姓王的牵鼻子走,把柄宁可让咱自己村裡人捏着。 咱更不可以用大伙的江去瞒自家事,那样才是大错特错。” 刘老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下决心道: “爹,那我也跟您說实话,就跟您說這一次。 關於那江,根本不止是那样,裡面還有好些事,我都沒整明白呢,我也不想整明白是咋回事,告诉我,我都捂耳朵。 我上有老下有小,怕到时脑子咋丢不知道。 而且我這人再咋地能坏到哪去?咱家祖坟還在村裡。 我是怕村裡人,今儿少两個人明儿少两個人,揭开那日也不知咋丢的脑袋。咱们就是庄户人掰不過大腿,我是为他们好,您老就别问了!” 刘老爷子這心更是七上八下,主要這小子也沒跟他說明白啥。 门忽然被推开,胡椒一脸惊讶望向那爷俩。 刘老柱立马假装要和媳妇說话躲了出去。 胡椒翘脚看眼屋裡:“你和爹拌嘴啦?” “沒,你要干啥?” “我寻思上街,给爹娘买些吃的,给大嫂买块料子吧。平日裡大嫂伺候爹娘也挺不容易,你瞅大嫂头发都白了。但我兜裡银钱不够。” 刘老柱立马掏衣袖裡缝的袋子,从袋子裡掏出所有碎银给老妻嘱咐道:“你也给自己买块料子,不容易来趟城裡。” “我才不买,在村裡穿得够好了,沒块补丁倒让人笑话。看看不行给你给靖哥买,你们這都要见人……” “那就给老儿和大闺女买吧,回头咱路過闺女村给送去,我不要。” 可胡椒逛街,最终只给自家买点细盐。为這点细盐還连连心疼得直拍大腿:“咋就卖一百文了,這也沒比俺们镇上便宜多少,還让不让人活啦。” 且她买的還不是盐裡面品质最好的精盐,精盐要一百二十文。 小二好心道:“今年四处下大雨,哪哪都涝咋晒盐,更不用說运到咱這偏僻地方本就极贵。劝你趁早买,要不下個月或许又涨价。” 胡椒付钱时,看到店裡在组织人手,不停往外面骡车上装盐袋子,有些泛酸道:“不是每年每户买盐要定量,這家凭啥就论车买。” “大娘,那是渔盐。” 渔盐,胡椒懂。 朝廷知道老百姓腌鱼难,鱼不腌上那不臭了嗎,路上运输时日又长,不靠海不靠江的城池想吃鱼可咋办。 为此盐的种类裡,有一种质量最差混了红沙的渔盐,才三文钱一斤。 “唉,要是能直接吃渔盐就好了,俺们村裡好些人家恨不得都吃三袋面了,才吃一斤盐,实在吃不起,不吃盐又沒力气。” 日子苦啊。 小二急忙道:“可别动那心思,不提你手裡沒鱼不让买渔盐,只說我最近知道的,直接用渔盐煮饭吃,死三十多個了。” “我就那么一說,谢你了啊,小子”。 胡椒拎盐包出去时心裡還想着,要是真涨价,回头到村裡就告诉老姐妹们一声,家裡有余钱的别留着。 她這一路出门算是看明白,钱沒用,最好把银钱全部换成粮食和盐存起来,免得一個月一個价。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街对面宽甸子村裡正在踢她男人,就在酒楼门口大街上,连着卷好几脚。 還有那些一路来县城有說有笑的裡正,就跟那猴变得般,此时通通都在怒目瞪着她家老头子。 胡椒眼泪都下来了,一边跑一边骂道:“干啥呀,你们這些老东西是疯了吧!” 刘老柱沒想到胡椒在這條街上,不是去买布料? 他面红耳赤,又难堪又着急拦住胡椒道:“快回家。” “不行,他们這些老不死的,踢谁呢,都是裡正,比谁多点啥是怎的?” 胡椒鼻涕一把泪一把,非要上去撕挠宽甸子村裡正。 她从来沒想她男人会让人這么欺负: “俺家老头子五十多岁的人了,凭啥你想卷几脚就卷几脚,你這是以为俺老刘家沒人呢吧。你们是不是忘了俺大伯哥就在這县裡,我去找大哥,你让他们几個给俺等着!” 找啥大哥呀,他刘老柱的大哥,表面不過就是個县酒楼掌柜。 私底下再与人合伙,偷偷摸摸在去府城路上开家驿站,就占那点入股钱還是他、他弟弟、他两位妹夫一起凑的,要不能住窄巷子那破房子嘛,一住就是二十年,真有大本事早换了宅子。就這两年能倒动鱼,也是在帮东家倒腾挣点拼缝。 所以刘老柱着急啊,心裡寻思:村裡人往外看走出去的人,看谁都牛逼,但胡椒你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嘛,大哥還沒有咱家家底厚实,那就是個驴粪蛋表面光,你码他干啥,他再丢饭碗。 “快别闹了,赶紧回家,俺们闹着玩。” 胡椒能信這话就有鬼了。 她使劲挣开,扭头就要冲大街上喊道,大伙快来评评理,裡正打裡正,沒想到真就遇到鬼。 胡椒第一反应冲王老八包扎的脸就挠過去:“你包得跟個小鬼似的,奶奶個腿的,你又是谁,凭啥扯我!” 這给王老八挠得立马成了血葫芦,给街上人全看笑了,也引得许多人驻足问东问西。 此时,楼上的王裡正差点肺气炸。 想到县太爷叮嘱往后做事要长脑袋,還有媳妇姨母家表妹夫,目下正给知府做幕僚,這次来县城也派人给他带话,让往后能眯着就眯着,一点扎眼的事都不要做。 因为朝廷要往這面派新的镇北将军,等他们摸透這位新将军的底子再說,千万别折腾出事。 结果他只是想让别的裡正先给刘老柱些难堪,沒想到也会引得這么多人闹哄哄看热闹。 好你個刘老柱,看来我跟你真是八字不合。 怕疯婆子继续大喊大闹,王裡正不得不派人下去传话给宽甸子裡正,让承认是闹着玩,赶紧散场。 酒楼单间裡。 王裡正单独见了刘老柱。 他用碗盖刮刮茶叶沫子,先慢悠悠喝几口,让刘老柱如坐针毡,才說道:“来之前,你托我办的事,眼下我给你办完了,想必衙役跑马,已将扩征名单送到镇上。” 刘老柱心裡当即一松,已经办完就好。 剩下至于为啥踢他,真无所谓,只要能保住儿子别說挨踢……這不就是做父母的嘛,为孩子恨不得杀人也敢干,唉,就是让媳妇看见有些闹心。 哪個汉子回家不想做厉害爹是個厉害夫君。回头要好好哄哄媳妇,回家别說。 另外,心裡也在破口大骂着王裡正:說得好像只给我办事似的,那些裡正,你沒给办?装什么王八犊子。 但刘老柱表现地却很感恩,屁股只沾椅子边,眼圈也红了红道:“王哥,你都說我們跟着你心服口服,你对我是真够意思,真的,我都不晓得该咋谢你了。” “我担不起你谢。 听說你们二道河村牛气了。 趁我不在家,下渔網,抢江面,放火烧我村几十家柴垛,差点把我油坊点着。 绑我們人要鱼,伤我王家人一百多口子。 听說還放话,拿不出文书往后天天捞鱼,就捞给我看。 刘老柱,咱俩明人不說暗话……” 刘老柱腾地一下站起身,额上全是冷汗,心想:你可别和我說明话,急忙大声抢话道: “王哥,我在外头可啥也不知道哇。 你放心,我這就回村收拾他们,让他们把鱼捞出来按個放血,回头送你们村裡都不用杀,直接就腌上。 敢反了天啦,王哥,你啥也不用說了,你看我表现!” 說话间,人已经冲出去,喊不回来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