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7

作者:插柳成蔭
紀雲汐這些日子都在物色四家布莊適合的‘高流量高顏值服務員’。

  算下來,開這四家布莊前前後後花了她大幾萬銀兩,短期內是很難收回成本的。

  可她當下的初衷,是不計一切成本搶興樂布莊的客流和生意。

  她參考的也是上輩子外賣剛入市場時,各大商家用低價搶人以及用流量明星帶貨的雙模式。

  興樂布莊沒了生意,就沒有進賬。沒有進賬,卻一直有流出,必定會出現資金缺口。

  出現資金缺口,邢家若不想布莊關門,就要將客棧那頭的盈利填進布莊之中。

  書中女主邢舒月,對家族親情看得很重,她一定不會讓興樂布莊出事。

  邢家當年靠布莊發家,客棧是後頭纔起來的。

  興樂布莊是邢家的源頭,也可以說是信仰。

  而邢家一直是五皇子的錢袋子,這錢袋子一癟,五皇子府上養着的那羣幕僚、武林高手、死士暗衛,以及佈局的每一件事,哪一樣不需要用錢?

  錢確實不是萬能的,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寸步難行。

  這個道理,誰都懂。

  這一件事上,紀雲汐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布莊也將會漸漸走上正軌,她只要源源不斷地往裏砸錢,而後靜觀其變,看看那邢舒月打算如何行事,見招拆招便行。

  若是對方想打價格戰,紀雲汐也奉陪到底。

  就是不知道邢家,有沒有那麼大的資金量,燒得起多少錢了。

  否則一旦山窮水盡,邢家不止沒了布莊,客棧也保不住。

  到時候她低價收購,豈不美哉?

  上輩子紀雲汐,就愛這麼和競爭對手玩。

  直到把對方玩死。

  從未有人能真正知道她紀雲汐手裏,到底有多少錢。

  心裏頭輕鬆了,身體也收到反饋,推遲了好幾日的葵水在這天晚上悄然而至。

  紀雲汐睡眠質量一向不錯,睡着後只要動靜不大都能一夜到天明。

  可今晚,半夜時分,她卻陡然驚醒。

  紀雲汐的第一反應是,葵水來了。

  紀雲汐的第二反應是,吳惟安騙了她。

  他雙手環在她腰間,下巴抵在她發頂,把她當人形抱枕一樣抱着,睡得正香。

  背後這男人體溫比她低一些,環在她腰間的手溫涼如玉。

  紀雲汐安靜躺着,在理思緒。

  這些日子,她每日醒來,吳惟安早就起了,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被窩。

  她以爲是他上翰林院起得早,可他前天休沐,也難得起了個大早。

  她一醒來,他剛好練功出了一大身汗回來。

  那時紀雲汐沒多想,因爲習武之人勤加練習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現在仔細想想,這麼久了,他何時在早間早起練功過?他不都大晚上去他的糧倉拉着下屬對打麼。

  吳惟安就不是個喜歡早起的人,他反而喜歡晚睡。

  呵。

  她不是沒問過他,他怎麼回答來着?

  ‘好像確實沒有?’

  ‘沒太注意?’

  男人的劣根性啊。

  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歡,有投懷送抱都不會拒絕。

  更何況,紀雲汐長相身材都是上佳。

  不過小問題罷了,紀雲汐也不是很在意。

  畢竟他們已經是夫妻,糾結這些小事也未免太過矯情。

  紀雲汐曲起手肘,往後戳了戳他。

  吳惟安睡得懵懵懂懂,眼睛都沒睜開,下意識把人抱緊了點,囈語道:“怎麼了……”

  他手一收緊,壓到了她的小腹,紀雲汐便感覺到了葵水的來勢洶洶。

  她蹙眉,加大力道往後捅了下,冷聲:“鬆開。”

  吳惟安刷地一下清醒。

  他立刻鬆開了雙手,身姿輕快地往旁邊一滾,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他輕咳了一聲,本想解釋幾句,但想想,他這夫人不傻,解釋也不過欲蓋彌彰。

  吳惟安索性閉嘴閉眼,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紀雲汐從牀上起身,下意識摸了摸身下,感受到了一手滑膩。

  牀果不其然沾上了血,這讓她心情變得很差。

  每次姨媽期間醒來,發現衣服和牀都沾上姨媽血,是紀雲汐認爲最糟心的事。

  她冷着臉從牀上爬起來。

  吳惟安很高,人躺在牀上,剛好攤成一長條,從牀頭到牀尾。

  紀雲汐如今已經習慣了這條人的存在,黑暗中也能精準從他身上跨過去,下了牀,打開牀腳的一個暗格,從裏頭拿出一顆鴿子大的夜明珠。

  周遭黑暗被驅散,紀雲汐走到衣櫃旁,拿了件乾淨的寢衣和類衛生巾物品,出了門。

  這期間,吳惟安一字未說。

  他能明顯感覺到她情緒不佳,似乎有些暴躁。

  房內重新恢復黑暗,黑暗之中,吳惟安睜開雙眸,單手託着頭,兀自納悶。

  這整得哪一齣?要和他分房睡?至於?

  她當初不是還說挺想懷上他的孩子的?

  他正想着呢,寶福帶着一衆丫鬟忽而開門進來。

  夜明珠照亮了房內,寶福走到近前停下,福了福身,語氣依舊陰陽怪氣:“姑爺,勞煩您起身,小姐喊我們換寢具。”

  吳惟安輕佻了下眉眼。

  分牀睡還不行,還要把她的寢具也帶走?

  他嘆口氣,認命地起牀。

  這刁奴對他虎視眈眈,怕是再不起,她就動手了。

  這些日子,吳惟安也看出來了。

  紀雲汐基本上不怎麼管下人,只要他們把手頭事情做好。

  而且,她對寶福這丫鬟,更是寵得不行,寵女兒似的。

  庫房鑰匙她都給了寶福,她之前給他的那些銀兩,都是找寶福要的。

  算了,他不和頭腦簡單的刁奴計較。

  吳惟安坐在桌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空茶杯。

  忽而,他眼神微微一凝,落在被丫鬟們換下來的牀單之上。

  那裏有一團血跡。

  吳惟安輕嗅了下,果然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武功高強之人五感一向極強,但在熟悉的環境之中,會因爲本人放鬆警惕,而下意識忽視。

  吳惟安蹙眉低頭,指尖輕釦桌面,神情晦暗不明。

  換好乾淨衣裳的紀雲汐從外頭進來。

  丫鬟們還在鋪新的寢具,紀雲汐朝吳惟安看了一眼,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一起等。

  吳惟安神色正常地擡起頭,有些好奇地問:“你來葵水了?”

  紀雲汐:“嗯。”

  吳惟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和平常無異,除了臉色稍許有些蒼白。

  紀雲汐毫不示弱地看回去:“有事?”

  吳惟安是真心發問:“你不疼嗎?”

  這個問題,他好奇很久了。

  兩人成婚已快四月,他差不多摸清楚她來葵水的規律。這個月確實晚了些。

  紀雲汐:“不疼。”

  吳惟安若有所思:“這樣。”

  紀雲汐看向他:“怎麼,你見誰疼過?”

  吳惟安垂眸:“偶然見過,沒什麼。”

  紀雲汐輕嗤了聲。

  她想了想他的爲人處世。

  若是沒有必要,他應該不會花精力去在意這些無關人等的細節。

  像他們這些人做事,向來無利不起早。

  紀雲汐隨口猜測:“你不會趁着人家來葵水之時,痛下殺手罷?”

  吳惟安將空茶盞放好,伸手拿了茶壺,倒了杯水,本想遞給她,但遞出去前意識到水是涼的,他索性自己喝了,語氣真誠道:“我怎會做這種事?這也太沒良心了。”

  哦,那他確實這麼幹了。

  紀雲汐也絲毫不意外:“真是可惜,我不疼。”

  吳惟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沒有武功在身,疼和不疼有區別?”

  紀雲汐:“…………”

  她置於桌面的手五指成拳,似乎想反駁什麼,但想了想,似乎也無法反駁。

  她確實沒有武功在身。這確實是她的弱點。

  紀雲汐拍桌而起,冷聲道:“睡覺。”

  吳惟安身子跟着顫了下。

  嘶,火氣有點大。

  他一口一口喝着涼水,喝完後纔回牀。

  紀雲汐已經睡下了,她微蜷着身子,哪怕不疼,但雙手依舊下意識捂着小腹。

  反正她看起來並不在意。

  吳惟安沒去動丫鬟疊得整整齊齊的新被,徑直拉住她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

  他手環上她的腰,剛想把她攬入懷中。

  睡夢中的人動了動身子,已經自覺調整了一個最舒適的姿態。

  吳惟安微微一愣,他闔上雙眸,脣角微揚。

  之後的進展和紀雲汐估計的差不多。

  她將青帘姑娘和魚躍公子放到東蘊布莊的第二日,一整天下來,東蘊布莊的門檻幾乎被踏破。

  二樓專賣男子衣飾,魚躍公子安排在二樓。可女客經過間,都會在二樓停留,目光追着席間招待男客的魚躍公子,三步一回頭。

  甚至有女子拉來家中兄弟,打着爲哥哥弟弟們買新衣的藉口,陪着他們在二樓轉悠。

  青帘姑娘在三樓招待女客。

  當初青帘姑娘名滿江南,靠得就是一副好嗓音。她嗓音清甜抓耳,和小姐們說話時,軟了二樓不少公子們的心田。

  也有不顧及風言風語的公子,特地去那三樓,給家中姊妹孃親挑衣服。

  其他三家皆是差不多的運營模式,雖都不及青帘和魚躍有名氣,但怡紅院和小倌館出來的人,容貌都不會差。

  人本質都欣賞好看的事物,能在挑衣服的時候,多見幾眼好看的人,誰不樂意?

  更何況,如今布莊便宜,算是買一件送一件,而且做工布料壓根不比別人家的差。

  價格,質量,服務。

  三樣優勢出來,紀雲汐的布莊生意不好,都難。

  而且人向來有從衆心理,她布莊的人愈多,就有更多人非得到她家布莊來買。

  哪怕現下無貨,需要等一段時日都心甘情願。

  畢竟搶的人多,說明這東西好呀。

  別人家的都沒人買,說明不夠好嘛。

  至於前頭百姓最爲喜歡和擁護的興樂布莊,接下來一月也是生意慘淡。

  顧客可不和你商家講情懷,他們追求的,都是物超所值。

  不過哪怕如此,興樂布莊也沒什麼動作。

  它們沒有跟着降價,靜悄悄的。

  對方這麼穩,倒挺出乎紀雲汐預料。

  不過這五皇子和邢舒月是書中男女主,穩得住也正常。

  在紀雲汐的布莊生意紅紅火火之際,聖上生辰也到了。

  慶文王給皇兄過完生辰,即將離開上京,回到他的封地。

  在離開前一日,儀兒小郡主不知從哪個下人口中聽到了東蘊布莊的名號,吵着嚷着要去東蘊布莊買衣裳。

  慶文王也聽說過青帘姑娘的名號,他本來就欲去這東蘊布莊走動走動。

  可慶文王懼內,生怕這事傳到王妃的耳裏,回去後吃不了兜着走,一直都沒敢去。

  這下女兒提起,正中他下懷,父女倆一拍即合。

  東蘊布莊的夥計,都是紀雲汐精挑細選的人。

  再加上這月來,夥計們都見識了上京城各家權貴,看到慶文王來,也很穩得住,恭恭敬敬行了禮,請人迎了兩位上去。

  慶文王拉着女兒的手,已經聽見了三樓傳來的女聲。

  那女聲音色極好,一聽便是上乘。而且青帘姑娘不止有一副好嗓音,據說更有一副好容顏。

  慶文王心頭被勾得極癢,催着女兒道:“儀兒走,我們快去三樓。爹爹給你和你大姐姐你孃親挑好看的衣裳。”

  儀兒蹦蹦跳跳的:“好啊好啊!”

  可到二樓,儀兒一見魚躍公子,就不走了。

  慶文王愛財好色,他的女兒,和他一脈相承。

  八歲的小姑娘,不懂男女之情,但她從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哥哥姐姐。

  她當即死死拉着她爹的手:“爹爹,先給你和大哥哥買!”

  這丫頭愛和她孃親告狀,慶文王只能哄:“儀兒啊,先給你買!爹爹和你大哥哥衣服多着呢,不急啊不急。”他比較急着見傳說中的青帘姑娘。

  “不行!就要給你們先買!”儀兒甩開慶文王的手,一屁股坐地上就哭着鬧着不肯起來了。

  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也和她孃親一脈相承。

  肚子又圓又大的慶文王毫無辦法,只能由着女兒。

  儀兒當即就蹭到了魚躍公子旁邊,仰着頭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一向嗓音又尖又亮吵得五皇子府裏下人頭疼一個月的她,聲音軟了下來,糯糯的:“我、我要給爹爹大哥哥買衣服!”

  魚躍公子看了父女倆一眼,知道這二位是不缺銀兩的,當即態度很好地哄着小丫頭。

  東蘊布莊的衣裳都是訂製的,魚躍給兩人講述各匹面料。

  他每講一匹,儀兒小手一揮,十分氣派地就說買。

  慶文王也不缺這點買衣裳的錢,他心不在焉的跟着,見女兒被哄得很聽話,他讓屬下看着,自己偷偷摸摸去了三樓。

  青帘姑娘從慶文王踏進布莊的門,便知道了。

  見此,她迎了過來,帶着慶文王看布。

  慶文王暈乎乎的看着她的臉,聽着她的話,青帘每說完一匹布,都眉目含情地看着他,慶文王便暈乎乎地說買。

  最終,慶文王父女倆走出東蘊布莊時,訂了慶文王府三年都穿不完的衣裳。

  回去後,慶文王妃大怒,慶文王府雞飛狗跳了好幾日。

  慶文王妃吵着說要退,都被慶文王和儀兒趕緊攔了下來。

  父女倆的想法也是一脈相承,這衣服退了,他們的臉往哪擱?以後再去上京,如何有臉再去東蘊布莊見魚躍和青帘啊?

  後頭,訂的衣裳送到慶文王府時,慶文王妃見衣裳確實值這個價,而且顏色款式都比封地要新,要好看數倍。

  慶文王妃便再也不提這事了,忙着日日穿着新衣出門,和她的那些‘閨中密友’小聚顯擺。

  慶文王府的事,乃是後話。

  總之,類似的事情,層出不窮地在東蘊布莊發生。

  魚躍和青帘先頭混跡歡樂場,和貴客打交道都是一把好手。兩人都格外有分寸,他們會根據每一位貴客的家世,賣出一定量的衣裳,絕對不會讓這個程度太過。

  慶文王有錢,且即將離開上京城回到封地,自然要好好宰一筆狠的。

  故而這一月來,紀雲汐的布莊非但沒有虧損,反而因爲東蘊賣出的那些貴衣,小有回本。

  可興樂布莊,卻完全相反。

  慶文王走後第二日,邢舒月便去了五皇子府。

  前頭,慶文王在,幾乎日日夜夜盯着五皇子,五皇子上哪,他這個皇叔也跟着上哪。

  邢舒月根本沒有機會和五皇子碰面。

  邢舒月在五皇子府待了半時辰,出來後沒多久,便去了長鬆坊。

  坊裏有一顆大榆樹,榆樹旁住了戶人家。

  那戶人家的女主人,今年二十有五,嫌貧愛富,最愛光鮮豔麗的衣裳。

  而男主人,性格衝動易怒。

  當年,女主人在她的興樂布莊花重金買了件衣裳,事後男主人和婆婆便來布莊鬧了。

  自然,此事很快就被邢舒月擺平。

  此後兩年,女主人稍有收斂。

  不過近日,邢舒月想起了這兩人。

  她低聲對身旁人耳語了幾句。

  身旁人領命而去。

  錢宜秀是街坊裏最會打扮最會花錢的婦人。

  家裏婆婆很早就看她不順眼,想兒子休妻。但媳婦漂亮,兒子說什麼都不肯。

  兩年前,錢宜秀沒忍住,偷偷拿了家裏錢去興樂布莊買了件衣裳。

  事後衣裳退回,她被婆婆修理得很慘,這回,丈夫非但不幫,也和婆婆一起對她動了手。

  之後兩年,婆婆防着,錢宜秀也是怕了,一直也沒敢進那些布莊首飾店。

  她一進去,就忍不住。

  而近日,錢宜秀又有些忍不住了。

  因爲如今東蘊布莊的名頭實在大,她確實是想去看看。

  可到底忌諱着兩年前的事,錢宜秀還是沒敢。

  這日下午,她在自家麪店裏幫忙。

  婆婆在收銀錢,丈夫在後廚擀麪。

  只是很巧的,婆婆和丈夫前後腳被人叫走了。

  事情好像很急,婆婆甚至連銀錢櫃子都沒鎖好就被對方拉走了。

  錢宜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但她到底沒什麼動作,依舊在洗蔥。

  不遠處的翠花大嬸忽然過來找她嘮嗑:“大妹子啊,你聽說那東蘊布莊不?”

  錢宜秀點了點頭。

  翠花大嬸道:“我聽說裏面衣服可好看呢,裏面的什麼什麼魚公子,長得可俊了哦。”

  錢宜秀忙補上一句:“是魚躍公子。”

  翠花大嬸:“對對對魚躍公子,大妹子你知道啊?”

  錢宜秀點了頭,臉色羞紅:“我見過。”

  她特地去那小倌附近轉悠,晃了好幾日才見到的。

  翠花大嬸看着這錢宜秀的模樣,翻了個白眼。

  打扮得和狐狸精似的,還整日一副心神盪漾的模樣,就是個不着家的狐媚子。

  她兒子成日來這麪店吃麪,不就是來見狐狸精麼。

  翠花大嬸道:“那可好了!大妹子,我正準備去那東蘊布莊呢,你陪嬸子去唄!”

  “啊?”錢宜秀一愣,有點心動又有點遲疑,“嬸子,那東蘊的衣服,都可貴啦。嬸子你錢夠嗎?”

  翠花大嬸道:“夠的夠的。”她伸手就去拉人,“快走罷,嬸子存了這麼久的銀兩,就想買件好看的衣服。別人都不懂,但大妹子你肯定懂的。”

  錢宜秀忙點頭。

  她本來就想去東蘊,這下被拉着,自然不會拒絕。

  而且走之前,錢宜秀鬼迷心竅,偷偷拿走了家裏的銀兩。

  可兩人剛進東蘊布莊門口,翠花大嬸忽然間說錢忘了帶,讓錢宜秀在店裏等着,她回家取了錢就來。

  錢宜秀已經被店裏五顏六色的好布匹,和掛在一旁展示用的漂亮衣裙,迷住了心眼。

  她甚至都沒聽翠花大嬸說了什麼,嗯嗯啊啊的敷衍着,眼睛已經盯在了那些她想要很久的衣裳上。

  錢宜秀從一樓去了三樓。

  青帘一眼看出錢宜秀應該不太能買得起,爲了避免爭執,青帘甚至特地出言,想打消錢宜秀買衣裳的念頭。

  可執念太深,錢宜秀最終還是用了所有的銀兩,訂了件店裏最便宜的衣裳。

  ……

  翠花大嬸並沒有回家,她去了麪店,剛好遇上回來的男人和婆婆。

  翠花大嬸趕緊過去:“啊呀,你們去哪裏了?讓我一番好找啊!我剛剛從東蘊布莊經過,發現你家婆娘在店裏哦!!”

  男人和他娘對視一眼。

  “這個賤蹄子!!”男人他娘一拍手,趕緊衝進店裏看她放錢的櫃子,果然,她忘記鎖了,裏頭的錢都被那賤蹄子給全部拿走了!

  男人也氣得不行,四處走動間,拿了把掃把就往外衝。

  翠花嬸子連忙把人攔下來:“大朗,你這是要幹嘛?”

  大朗臉色陰鷙:“我揍死她!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我看她還怎麼出門!”

  翠花大嬸記着旁人的交代,把對方讓她說的,對着男人說了:“你和你婆娘計較什麼。說到底,這也不是你婆娘的錯。那東蘊的衣服,我看了都想要!誰不想要啊?最近大家可都說這事呢,而且聽說這家店,不止賣貴的衣服,還特地找了好看的男子在店裏賣衣服,就爲了勾宜秀那樣的妹子去送錢!說到底啊,都是這些開店的不對!黑着心想騙錢呢!”

  布莊生意告一段落,過不了多久又是開泰莊的一場拍賣。

  紀雲汐近日都在開泰莊忙這事。

  這天傍晚,吳惟安下了翰林院也沒先回家,而是特意去東蘊布莊轉了轉。

  他能看出來,日後這東蘊布莊的一半盈利,將會是多麼豐盛的一筆銀錢吶。

  故而最近,吳惟安就特愛逛東蘊布莊。

  青帘看見他來,便下意識避讓。

  她如今可算知道這人是誰了,也知道他是三姑娘的夫婿。

  如今的日子,是青帘期盼了好久,做夢都不敢想的。

  她可不想因和這姑爺有牽扯,而惹了三姑娘的眼,丟了這活計。

  每回見他來,青帘是能躲多遠躲多遠。

  她總覺得每回這人看她的眼神,都太亮了一點,弄得青帘心中害怕,怕他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吳惟安看看這些布匹,看看青帘姑娘,看看魚躍公子,越看越是歡喜。

  原本他對魚躍有點不喜,但如今對方給東蘊帶來了這麼多生意,吳惟安自然不計前嫌,覺得這男子確實不錯。

  他很是欣賞。

  吳惟安欣賞完,去了附近的開泰莊,和他夫人一道回府。

  天邊夕陽瑰麗如仙境,街邊行人來來往往,街邊小販坐在附近不遠,吆喝着賣菜賣餅賣雞蛋。

  紀雲汐和吳惟安一道出來,兩人離得很近。

  映在地上的兩道身影,交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她輕聲問他:“我讓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吳惟安回道:“查到了一些,但五皇子藏得太深,很多證據已被他銷燬,有點難。”

  紀雲汐仔細想了想:“其實,也差不多了。”

  吳惟安贊同:“我們埋個種子就好,剩下的……”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忽而有雞蛋砸來。

  砰得一聲,砸在紀雲汐額間。

  雞蛋破了殼,橙黃色的蛋黃蛋白順着她白皙的臉頰滑落。

  冰冷黏膩,還有些疼。

  剛剛兩人談事,晚香寶福一衆下人退後了一段距離。

  這回,一時之間都趕不及。

  越來越多的雞蛋破空而來,蜂擁而至。

  紀雲汐不避不讓。

  她端端正正立在原地,甚至都沒有伸手去擦臉上的蛋清。

  哦,她已經記不清她被人砸雞蛋砸過多少回了。

  吳惟安反應很快,他一把扯住她袖子,想將她往懷裏帶。

  但無濟於事,母子倆人喊來一衆親戚,四面八方圍着朝紀雲汐和吳惟安扔雞蛋。

  他們越砸越瘋狂,嘴中叫喚着,嘶喊着:“砸死你們這些奸商!砸死你們!店裏衣服賣那麼貴騙百姓錢!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一個個都是黑心腸啊!大家可別再去買東蘊布莊的衣服了啊!他們在騙錢!騙錢!騙錢!”

  吳惟安緩緩眨了下眼。

  蛋液從他眼睫滑落,周遭一切都有些朦朧。

  他低頭,眼前只剩下紀雲汐的臉。

  她出門都會精心打扮,那張臉一向精緻好看。可現下,卻極爲狼狽。

  可她的神情顯得非常平靜,甚至習以爲常。

  習以爲常。

  吳惟安淡淡地想。

  紀雲汐確實是習慣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她閉上了雙眼,安靜等着她的人解決這羣圍過來的百姓。

  紀雲汐甚至開始想,這羣人應該是邢舒月的手筆。

  這位書中女主,最愛幹這種事。

  接下來,這家人怕是性命不保,邢舒月會對他們動殺手。這樣才能掀起滔天巨浪。

  那麼她應該……

  紀雲汐忽而睜眼。

  她感覺到,身前這人氣場不太對,隱隱有殺意。

  他甚至微微擡起了右手。

  周圍有很多他的人,這手勢怕不是……

  紀雲汐想都沒想,徑直把他擡起的右手不由分說給壓了回去。

  她的五指握着他右手四指,兩人的指間都是蛋液,很是滑膩。

  但紀雲汐還是緊緊握着。

  她靠近一步,微仰着頭在他耳前提醒:“不要衝動。”

  吳惟安一頓,忽而就笑了。

  他右手輕輕一動,反握住她的手。

  而後他伸起左手,落在她臉頰上,徒勞無功卻依舊認真細緻地擦拭她的臉頰,聲音輕得似乎聽不見:“你以爲我要幹什麼?”

  紀雲汐微愣。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很cu長![誇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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