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翹課
虞衷一隻手攥着衣領,挺直腰桿,聲音繃緊,“沒什麼。”
直到毛概老師開始上課,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的紋身截止於蝴蝶骨那個高度,除非穿領口很開的衣服,否則根本看不見的好嗎?!
祁月塵給他下了個套,他傻乎乎就鑽進去了。
虞衷鬆開衣領,有些憤慨地把自動筆按出清脆的聲響,小幅度掃了祁月塵一眼。
祁月塵端正地坐在桌前,一隻手搭在書上,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撩起眼皮看過來,漆黑的眼睛裏帶着一絲淺淡的揶揄。
虞衷“啪嗒”一聲把筆按到桌子上,勇敢地直視過去。
他對被逗弄的事表示不滿,想要反擊。
祁月塵保持着原來的坐姿,手上又翻了一頁,只有一雙眼睛安靜看着虞衷。
虞衷微挑下巴,努力使自己的目光變得挑釁。然而看在祁月塵眼裏,少年桃花眼微眯,眼眸清潤,別有一番風情。
他不動聲色地欣賞了幾秒,錯開眼神,掏出手機開始打字。
下一秒,虞衷的手機振動了幾下。
Y:別看我,好好上課。
這話怎麼那麼有歧義。
虞衷眉頭一鎖,義正言辭地回覆。
一顆大菠蘿:我那不叫看你,那是代表譴責的反擊。
一顆大菠蘿:你欺騙老實人,內心不愧疚嗎?
祁月塵對他的質詢充耳不聞。
Y:知道了。聽課。
這輕飄飄的迴應令虞衷不滿,而且對方居然還質疑他不認真聽課。作爲一個文科生,他政治不低的好嗎!
一顆大菠蘿:在聽了!
Y:中國革命的中心問題?
沒想到祁月塵突然發問,虞衷不甘示弱地搶答:分清敵我。
Y:錯。
虞衷這才發現自己把中心問題看成了首要問題,一時羞憤。
Y:聽課。
Y:[小貓咪摸頭.jpg]
虞衷手快收藏表情,而後鼓着臉關掉屏幕。
這人好怪。
祁月塵生日幾月的,十一月的吧。
&nb天蠍座。著名的復仇心理重的星座。
根據微博內容初步判斷,祁月塵應該是那種笑裏藏刀內心陰鬱的人。
——想起對方微博上的暗黑內心剖析,虞衷心中一驚:他剛纔居然還敢挑釁對方?
會不會被祁月塵私下畫小人記恨?
卑微小虞,瑟瑟發抖.jpg
感受到身邊人突然默默、輕聲地朝遠處挪了一截,祁月塵擡眸看了眼虞衷,面無表情。
完了,他果然記恨我了!
虞衷內心惶恐。
他挪得太靠右,碰到陳之浩胳膊。陳之浩正對着書昏昏欲睡,哈喇子都流下來了,一感受到動靜就立馬驚醒,邊擦嘴邊問,“怎麼了?老師點名了?”
他聲音太大,講臺上老師擡頭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鏡,“靠窗第四排擦口水的那位同學,請站起來回答問題。”
陳之浩:“……”
戰戰兢兢聽完上半截課,下課鈴終於響了,虞衷埋頭對着書故作鴕鳥狀,敏感地捕捉到左側傳來的細微動靜。
他忙站了起來。
陳之浩一下課就出去了,身邊是空的,很方便行動。
祁月塵卻只活動了下手腕。他擡頭看了眼虞衷,挑了挑眉,彷彿在問他是否有事。
“呃,”虞衷預判失敗,但不得不說點什麼,“你要去洗手間嗎?”
祁月塵慢條斯理地把書闔上,“嗯。”他站起來,虞衷忙閃到一邊。
經過他的時候,虞衷默不作聲地又往後躲了躲,而祁月塵卻突然停下。
他垂眸盯着虞衷,目光清冷,聲音輕極,但虞衷莫名嗅到一絲不爽,“你在怕我?爲什麼。”
在祁月塵身高優勢的壓迫下,虞衷毫無氣場,唯唯諾諾,“沒有啊。”
說完還擡頭一臉無辜地笑了笑。
祁月塵靜靜打量着虞衷,彷彿一眼看穿他拙略的演技,最後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走了。
虞衷站在原地眨巴眼睛,心有餘悸。
表裏不一城府深重的人好可怕,嚶嚶嚶。
祁月塵微博小號宛若潘多拉的盒子,打開後釋放出各種邪惡而古怪的東西。
愈發瞭解這個人(可能),他居然會有些莫名的懼怕。
但又愈發好奇。
爲什麼祁月塵私底下會那麼厭世呢?爲什麼他的內心世界是黑色的?
爲什麼一個平日裏很受歡迎的人,他的真實想法其實是孤僻且陰暗的?
虞衷不信佛,但他覺得佛教關於“因果”的說法挺有道理,由因生果,因果歷然,祁月塵變成這個樣子,一定是什麼原因所致。
虞衷不怕窮兇極惡的人,這種人簡單。
而心思深沉,怎麼看都看不透的人,就不一樣了,會給人一種心理變態的感覺……大概是怕那種未知的感覺。
怕,卻又好奇。
懷着矛盾的心情,虞衷也走去洗手間。
祁月塵出去有五分鐘,估計早就出來了。
進去的時候他還猶豫了幾秒,在門口張望了一下。
很好,祁月塵不在。
下課人多,空餘的位置少,虞衷可不想和他肩並肩排排坐上廁所。
想想就壓力巨大好嗎!
然而就在他心情愉悅地解決完生理問題,快樂地站在洗手池前洗手的時候,就聽到門外飄來三言兩語,聲音非常熟悉。
虞衷邊擦手邊好奇地從門口探出頭,一仰臉,和正打電話的祁月塵四目相對。
虞衷:“……”
“……嗯,知道了。”祁月塵語焉不詳地回覆,而後掛掉電話,微微蹙眉,“你這是個什麼姿勢?”
虞衷默默把腦袋縮回去。
“別躲,”祁月塵把手按在他肩膀上,輕微施力,等虞衷垂頭喪氣地走出來,他又換了種輕柔的口吻,“我想請你幫個忙。”
虞衷疑惑地看着他。
祁月塵朝他淡淡笑了笑,“我有點事不能繼續上課,幫我把書帶回寢室好嗎?”
虞衷睜大眼睛,情不自禁就說:“才第一天你就要翹課呀。”
修長的手指抵在他的脣邊,祁月塵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有事,”他解釋的很簡潔,“你會幫我的,對吧。”
“可是,”虞衷一臉嚴肅,“老師點名怎麼辦?”
說話的時候他脣間微動,擦過祁月塵手指。柔軟而微潤的觸感傳來,祁月塵微微一怔,放下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我請代點。”
虞衷無話可說:“好吧。”
他看着祁月塵遠去的背影,眉頭緊皺。
十分鐘課間很快就要結束,陳之浩從外面吹完風了,坐在位置上剛開了把王者,就聽到自家室友火急火燎地請他讓開。
陳之浩站了起來,眼睛盯着手機裏的娜可露露飛快清線,沒想到他再一擡頭,室友拎着兩個書包又出來了。
“你去哪?快上課了。”
虞衷騰出手拍了拍陳之浩的肩膀,“兄弟,點名和我微信說一下。”到時候請代點銷名字。
——小虞,你也學壞了。第一天就翹課。
陳之浩眼中迷茫,也沒多問:“行。”
虞衷腳下加速,悄悄從後門溜出去。
前排三個女生突然轉過身掩脣小聲問,“他倆是不是在一起了?”
陳之浩兩隻眼睛浮現巨大的問號:“撒?你說撒?”
女生神祕一笑,“哦~那就是我們多想了。”
陳之浩一臉莫名,繼續坐下來打遊戲。
結果一低頭,畫面早就灰了。他的娜可露露橫屍野區,公頻是隊友的罵街和敵軍的致謝。
……操。
虞衷並沒有回寢室。他揹着自己的書包,拎着祁月塵的書包,左躲右閃,不遠不近地跟在祁月塵身後。
祁月塵在往校外走。
說不上爲什麼,虞衷總覺得哪裏不對。祁月塵剛打電話時表情略帶陰鷙,語氣也不太好,虞衷隱約聽到一些不好的詞語,醫院或者死亡之類。祁月塵不會是突然想不開吧?
虞衷是個愛腦補的人,且總會腦補到事物最壞的一面。比如家人突然不回家,他就會想是不是路上出車禍了,然後心神不寧;坐上飛機,他就會想墜機的概率有多大;躺在牀上,想海嘯如果在睡夢中爆發該怎麼辦。他的危機雷達就像壞掉一樣,不論何時不論何地,都會滴滴作響。
就像現在,他已經腦補到祁月塵會不會出去自尋短見。
倒也是有跡可循,因爲祁月塵微博有許多文字,都對自己的生命視若敝屣。
越想就越不敢繼續想下去。虞衷下定決心悄悄跟着對方,直到確認安全爲止。
祁月塵好像一直都沒發現他的存在。順利地跟人進入站臺上了地鐵,虞衷坐了下來,從書包裏掏出一本書擋住臉,悄悄透過間隙往外看。
祁月塵就站在前一節車廂的中心。垂眸抿脣,心事重重。
每一站都人來人往。虞衷的視野中障礙物也越來越多,又停了一站,他眼前出現幾個大紅色的批發市場包裝袋,晃來晃去,令人眼花。
虞衷擡頭,發現是個一臉疲憊的大媽。這擋着什麼也看不到,他起身準備讓位,結果車廂一晃,地鐵開始上滑,所有人身體隨慣性傾倒。
虞衷身影微晃,還沒站穩,就驚懼地看到那位大媽手臂大張,動作豪邁地朝他身上撲來。先是紅色包裝袋劈頭砸來。下一秒他眼前一黑,頭“哐”得一身磕到椅背,宛若被五指山壓着的孫悟空,勉強承受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小夥汁,”大媽帶着口音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又過了好幾秒他身上的重量才堪堪消失,“真滴對不住。”
虞衷頭暈眼花,站了起來,“您坐。”
他揉着腦袋,肉搏般擠出人羣,找了一處空缺。再朝祁月塵原本所在的方向望去,人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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