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警校尾聲(晉|江 )爲什麼哭?(……
千代谷徹不是沒有流過淚。
之前在醫院他過生日時,這傢伙就縮到被單裏面悄悄地落了幾滴,還彆彆扭扭地擦掉了,只有明亮還帶着水意的眼神出賣了他。
應該還算是氣氛恰好外加受傷脆弱帶來的意外,但除了生日,幾人從未見過他情緒波動如此劇烈的情況。
哪怕是面對炸彈和狙擊、面對窮兇極惡的犯人,講述久尋不覓的姐姐,千代谷徹往往是最冷靜的個,甚至還有餘力揚起笑容安慰別人,是個超級溫柔的樂天派笨蛋。
可現在……
黑髮青年壓抑在喉嚨中的哭泣是如此地令人窒息,斷斷續續的嗆咳伴隨着低吼,瘦削的脊背隨着兇猛的情緒不住地發抖,顯然是情緒繃到極致後徹底斷裂的結果。
他崩潰了。
所以……現在應該做麼?
五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唯恐再一次刺激到青年。
他們並不明原因,連語言的開解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這個月……到底發生了麼?
而很明顯的,情緒表『露』如此劇烈的千代谷徹,也推翻了下午時諸伏景光提出的結論。
他顯然是能感受到情緒的,只是因其他的原因,纔會反應得如此遲鈍。
他們下午的舉動,無疑是傷害到了這位剛回歸且陷入低谷期的伴。
而時千代谷徹麼也沒說,甚至體貼地看着他們離開,獨走回寢室,倒頭就睡。
諸伏景光微微嘆了口氣,他沒有說麼,而是蹲下身,在身側一下又一下地輕撫着千代谷徹的後背,試圖平息着他的情緒,也以免他把己哭到窒息。
年長野血案後,在壁櫥中找到他的兄長,也是如此安撫着絕望崩潰的他。
其他幾人照葫蘆畫瓢地謹慎蹲下,也有些笨拙地圍着椅子,七手八腳地安撫着。
小小的空間容納不下這麼多人,大家緊挨着,將空隙遮得嚴嚴實實,全然不顧己的褲子蹭到地的灰。
前些天的秋雨過後,天氣便轉涼了,外面被涼風打起的樹葉簌簌地拍打在寢室樓的牆,仔細聽彷彿也能聽出節奏。
“抱歉……一開始是我們的錯。”
“不要哭不要哭啊,痛痛飛走了!”
“你這個笨蛋哄麼小孩呢?toru你笑一個,有麼心我們可以慢慢說……”
“大家都在,沒有解決不了的情不是嗎?”
可是室內並不寒冷,頭亮着的燈,青年們笨拙的安慰聲,暖烘烘地透過冰涼的皮膚,滲到血『液』裏,徑直衝淡了冰冷『藥』劑蔓延而過時帶來的幻痛感。
“……對不起。”
沙啞的聲音在幾人胡『亂』的安慰中並不明顯,但其他幾人一下子就被消音了一般,全部安靜了下來。
“對不起。”
萩原研二率先也說了一句,他眨了眨眼,也試圖藏住動容之『色』。
其他幾人也不知他人的想法,認認真真己下午拙劣的藉口了歉,若讓鬼冢八藏看見,八成要感慨這是麼難得一見的奇蹟。
能讓桀驁的青年們真心地歉,可是比登天還難。
但在千代谷徹耳中,這一聲聲歉似乎也並不屬於他。
下午發生了麼,他拼盡全力也回憶不起來,只能感受到冰冷的玻璃擋在記憶的出口,任由他撞得滿身傷痕,也無法突破桎梏。
到底是……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輕笑,個旁觀者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一幕,看着他身不由己又不甘墮落地掙扎。
黑髮青年微微闔了眼,平復着因情緒波動而泛起的陣陣疼痛。
肩膀的槍傷沒好,電流彷彿酥麻得還在身體裏『亂』竄,肺部一陣抽疼,彷彿熟悉的血腥味已經溢到了脣邊,手臂下似乎還有別的傷痕,但這些都並非在他有意識時產生的。
總歸是他還活着,組織還存在,而旁邊這五個麼都不知的混蛋……不能死。
千代谷徹的底線已經碎了,但這幾雙熾熱的手又強硬地把他的意識黏了回來,告訴他,他還不能放棄掙扎。
他平靜地說:“我沒了。”
幾人順着青年的動作放開手,看着他伸出手擋在眼前,用手腕的繃帶作紙巾,迅速將臉的水痕擦乾淨。
青年眼角微紅,嘴脣緊抿,像是被欺負過還無處告狀的小孩。
雙黑眸在燈光下閃着他們看不懂的情緒,但依舊熠熠生光。
五個人心中一下子就安了下來。
“嚇我一跳。”松田陣平嘟囔着,隨意地後一坐,『揉』了『揉』己的卷『毛』,“我真怕你哭得喘不氣,到時候我們還要來輪流人工呼吸一次。”
“五個人輪流人工呼吸?”降谷零挑挑眉,“你急救課合格了沒?”
“還是不必了。”千代谷徹扯了扯嘴角,試圖開玩笑,“你們估計喫完飯都沒刷牙。”
“也不能這麼說,我絕對沒口氣的好嗎?”萩原研二呲呲牙,晃了晃隨身攜帶的漱口水。
這傢伙在女生面前來會注儀表,然不會漏掉這個細節。
諸伏景光將地的一次『性』筷子撿起來,嘆了口氣:“現在怎麼辦,喫手抓飯?”
伊達航:“我去拿吧,我房間裏有多餘的筷子。”
黑髮青年搖搖頭,有些怔然地抓住他的袖子:“我不餓。”
他只是……很累。
以前拼盡全力想要活下來,想要找到早織,想要好好地生活下去,結果卻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裏,全部化作了泡影。
早織還活着,很不好;他也活着,卻不如死掉。
若得知是這個結局,千代谷徹絕對會拼盡全力也要將槍口,對準己。
要怎麼提醒這幾個傢伙離他遠點?
畢竟以己莫其妙的清醒和身不常的酥麻感,千代谷徹敢肯他不會就如此安然無恙。
若在己無記憶的時候傷害到他們,又或者說把伴也暴『露』在個組織面前……
千代谷徹瞬間臉『色』又白了一層。
伊達航仍由青年拽着袖子,只覺得手越收越緊,甚至不由主地顫抖起來,他下意識將己的溫厚寬大的手掌搭去,試圖予一些微不足的安全感。
“哪裏不舒服?”諸伏景光強硬地,“你現在就跟我們去醫務室吧!”
“麼不在醫院多待點時間再出來?反你的成績只用趕最後的考覈就夠了吧?”伊達航皺了皺眉,“你這樣我們也不安心。”
“不去醫務室。”千代谷徹勉強笑了笑,將手抽回來,“只是有些頭疼,可能是因腦震『蕩』導致了很多情都想不起來……我下午怎麼了嗎?”
他有些好奇地問:“總覺得我下午似乎做了麼不得了的情,嚇到你們了。”
“也不是嚇——”松田陣平撇了撇嘴,“個老巫師課刁難你回答問題,你只不過是沒他留面子全回答了而已,他們幾個太一驚一乍了。”
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眼神漂移了一瞬。
“說你現在眼睛不難受了嗎?剛剛哭過要不要滴一點眼『藥』水?”降谷零,“下次別拿手指『揉』眼睛了。”
“我眼睛難受……?”
松田陣平“嘖”了一聲,坐在地仰頭看他:“不得不說還是習慣不戴眼鏡的你啊,戴着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金屬框格外笨的眼鏡,他清醒時便放在牀邊。
千代谷徹微微笑了笑:“其實也不是很難受,我以後就不……”
不戴眼鏡了。
這幾個字又一次沒成功說出來,身體的控制權被奪走了一瞬,讓他閉嘴。
“等眼睛好一些後就不戴了。”他聽見己說。
一時間,世界彷彿破碎了,原本好不容易變得鮮活的場面,此刻卻像是劣質的油畫,滿滿的『色』彩佔據着他的目光,卻感受不到絲毫屬於他的溫度。
如墜冰窟都不足以形容青年此刻的感受。
萩原研二“唔”了一聲,四處看着:“所以你放哪了?現在戴先啊。”
“沒。”這句又是他己說的了。
不受控制的感覺彷彿只是他的錯覺,千代谷徹有些恍惚地擡起己的手,屈伸了一下。
看樣子只是說不出口,其他的……
他要怎麼在“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情報傳遞出去?
萩原研二很快就在牀找到了擺放好的眼鏡,拎起來掂了掂,有些好奇地:“這麼材質的,怎麼感覺麼。”
“toru,你眼睛抽筋了?眼『藥』水呢?”
試圖發『射』信號對接,失敗。
千代谷徹冷漠地捏着眼鏡,有些抗拒地戴。
平光鏡帶來的世界並沒有麼改變,一看就還有其他的用途。
“如果沒麼的,就都回去休息吧。”他嘆了口氣,“看你們的樣子,再不去洗澡估計澡堂就關了。”
“真沒?”諸伏景光挑挑眉,“所以你麼突然麼激動?是想到麼了嗎?”
“個男人……”降谷零沉『吟』,還是暗示了幾分,“他看去不像是一個人,而是有預謀、有組織地行動,你有麼線索嗎?”
“沒有!”千代谷徹陡然激動了不少,他的嗓音擡高又降低,有些吶吶地,“只不過是太久沒回來了,不知麼,就有些懷念……”
沒等幾人說,他旋即便『露』出了平日裏的笑容,起身將幾人往外推,不容置疑地:“我真的沒,都答應過你們絕對不會隱瞞了不是嗎?”
“現在都去洗澡去,汗味都把我房間薰臭了!”
五個人平日裏還被說力氣大,倔的跟牛似的,此刻在千代谷徹手底下就跟五隻小雞仔一樣,三兩下就推出了。
只聽“砰!”得一聲,鐵徑直合了起來,隨之拋出來的還有一隻史萊姆小球。
萩原研二接住小球,藍藍的史萊姆球是一個q版的鬼臉表情,看着還有麼點惡趣味。
他下意識捏了捏——
“噗咳咳咳!這怎麼是花『露』水的味!”松田陣平一臉驚悚地竄到一邊,“hagi你這個笨蛋怎麼就不長記『性』啊!”
“toru這也太記仇了。”萩原研二掐着鼻子甕聲甕氣地,“這下好了,不去洗澡也不行了。”
其他幾人哭笑不得地看着這一幕。
“惱羞成怒。”降谷零篤地小聲,“傢伙怕是覺得己丟大臉了。”
諸伏景光哭笑不得地:“……至於嗎?”
伊達航若有所思:“手腳這麼冰,是氣血虛吧?也不知明天食堂裏有沒有豬肝麪麼的……”
“以後班長的孩子肯很幸福。”降谷零促狹地,“好會『操』心啊。”
伊達航輕咳一聲:“關心伴這不是應該的嘛——我就不應該把娜塔莉的情告訴你們!”
儘管千代谷徹沒頭沒腦地宣泄了一通情緒,還有一堆問題沒問出來,但幾人確實從他身找回了屬於伴的熟悉感。
再加人都回來了,之後的時間還長,確實沒必要大半夜堵在這裏。
五人隨意地聊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萩原研二儘管被花『露』水嗆了一嗓子,但也沒把史萊姆小球丟掉,而是有一下沒一下下拋着,玩得不亦樂乎。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黑髮青年靠在後,有些無力地滑坐在地,他用力地將眼鏡摘下,甩到一旁,眼中滿是死寂。
但很快,他又起身,將眼鏡撿回來,架到鼻樑,『露』出了屬於千代谷徹的溫和笑容。
接着,他走到牀邊,從緊貼着牆壁的角落裏撕下一層薄膜,把手機取了出來。
嶄的手機開機後還有着滿格的電,但很快就叮叮彈出了百封郵件和電,99+的紅點證實了找他的人有多麼捉急。
千代谷徹想了想,還是點了回撥。
“你好。”
“我!格蘭瑪尼,你現在才接電?”對面頓時傳來了極其激烈的問候,加拿大威士忌憋屈地,“你任務呢?你u盤呢?交哪去了?!”
“我很忙。”
“你點個確認的鍵就麼忙?”加拿大威士忌打了個噴嚏,崩潰地,“你知我在外頭等了你多久嗎!”
“忘記了。”
想起應該現在就維繫住明天要在警校生們面前表『露』出來的形象,千代谷徹眉眼彎彎,認真地問:“所以你現在還需要我幫忙嗎?”
“你快點我點確啊!”加拿大威士忌吼,“我現在想睡覺!”
“所以你在哪?”
加拿大威士忌:“……”在公園喂蚊子呢。
他難要說出因沒錢導致愛貓被扣留,身無分文被旅館趕出來這麼掉價的情嗎!
千代谷徹其實也很想知麼會有組織代號成員混到這種境地,甚至還遵紀守法地沒去搶劫偷竊。
他慢吞吞地:“你如果不介意的,我可以收留你一晚,不需要付錢。”
“你在哪?”對方有些狐疑地。
如果按照實實說的特點……
千代谷徹老老實實地報了警視廳警察學校的地址。
沒有任何聲音,無聲無息,他與加拿大威士忌的電就這麼掛斷了。
再打過去,傳來的是被拉黑的盲音。
千代谷側拿着手機,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他想說的是加拿大威士忌可以去他的公寓休息一晚,但是他問的這種問題……應該直接回答吧?
果然,是對方的問題。
沒想通加拿大威士忌到底發麼瘋,黑髮青年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去浴室洗漱。
在狹窄的小隔間裏,他隨手將眼鏡摘下放到一旁,看着鏡子中的己。
眉眼彎彎,笑容溫和且不失禮,只是雙漠然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沉,透不出光。
他手指順着面部下滑,最終落到心臟的位置,語氣中難得帶了絲疑『惑』。
“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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