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渡輪風波(阿里+暴躁老姐深水加更)
八點四十八,艾思羅納號。
空無一人的特殊展館上方已經傳來了尖銳的警報聲,彷彿還能聽見逐漸凌亂的腳步動靜,似乎有什麼人在往這邊趕過來。
已經接到警報的女主人頓時大驚失色,卻迫於殺手的壓力終究不敢上前,只是瑟瑟發抖着衝着警衛大喊,指使他們前去衝鋒,奪回屬於她的寶物。
展廳內。
茶發女孩正面仰躺在地板上,微微張開的口型彷彿還在哀求着什麼,她的表情定格在驚恐上,眼角的淚淺淺滑落,落在一片陰影中。
穿着黑風衣的男人聽到警報聲後不再過多糾纏,他的表情又化作一片冷漠,徑直朝陽光下的密碼箱走去,隨手從口袋中抽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玻璃糖紙。
玻璃糖紙在陽光下折射出光芒,卻率先與一旁放在女人膝上的糖紙交相輝映起來,像是中間有根引線,兀自牽引着相連。
格蘭瑪尼的動作頓了頓,安靜的黑眼睛落在了另一張找到同類的玻璃糖紙上。
糖紙的現任主人依舊沉沉地睡着,好像這尖銳的警報聲只是存在於幻夢之中。
微微前傾的輪椅將她半個身子暴露在陽光下,暖色的光穿過薄薄的塵埃,落到那雪色的長髮、眼睫上,彷彿可以融化這尊玉像,將她變作縷縷浮動的熒光。
她的手中緊緊扯着一張糖紙,偏藍綠色的,薄荷味的糖紙。
格蘭瑪尼轉頭看了一眼灰原哀,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腳步倏忽拐了個彎,徑直走到神索的面前,堪稱親暱地靠近了她。
隨着男人俯身的動作,那金屬眼鏡微微下滑,露出一雙黑到純粹的眼睛,他猶如看見新奇事物一般打量着神索,裏面沉浮的深深淺淺的殺意被陽光一點一點啃齧,最後只剩下一片像孩子一般的空白。
頭疼更劇烈了。
他輕輕用牙齒磨了磨自己的下脣,伸手將神索那長若雪緞的頭髮撥到腦後,使得那張蒼白冷豔的臉全然露了出來。
冰冷的手指觸碰上同樣無溫度的臉頰,有些謹慎地掠過嘴角,沾上了一抹口紅。
彷彿被燙到了一般,他縮回了手。
接着,格蘭瑪尼又極快地揪起垂在耳邊的那一縷,用平時握着匕首靈巧翻飛的手迅速編了一截精緻緊實的小辮。
時間過去了十秒。
男人滿意地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傑作,接着低頭抽出神索捏着的那個玻璃糖紙,又沉靜地把自己原本帶來的糖紙塞回了她的手上,並刻意將她的指頭掰到合適的位置。
看着就像是神索主動抓住的一般。
他摘下眼鏡,轉身,將自己正面全然暴露在陽光下,像是警校中敬軍禮那般乾脆果決地將糖紙舉到眼前。
【親愛的,你感覺到了什麼不?讓我康康!】
q版客服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千代谷早織的施法。
她眯着眼,將糖紙在眼前晃動了一下,免得閃着太陽光,但想想等下還要編排的戲碼,便還是不情不願地睜大了一些。
千代谷早織在心底呼叫着:【快快快,幫我拉個不透明度,眼睛太曬了!】
q版客服:【……你吊我胃口,哼!】
眼前舒服了許多,千代谷早織睜着眼,思緒卻全沉入了回憶中,催眠記憶陡然解開的感覺像是在看萬花筒,一片五彩斑斕的色彩襲上來,卻並沒有給她造成多少衝擊和不適。
儘管已經是緊要關頭,竹光唯的聲音卻依舊穩定柔和,絲毫沒有將負面情緒帶到女兒身上。
千代谷早織只覺得回憶暖洋洋的,那所謂的密碼更是彷彿本身就存在一般,記得清清楚楚。
【媽媽……】她輕輕地喃喃道,【我會解決這一切的。】
沒等千代谷早織抒情完,q版客服就立馬嚎了起來:【快快快,親愛的,外面來人了,抄傢伙上啊!】
千代谷早織的滿腔柔情險些破防:【??!粗俗!】
無數四散的彩光驟然騰起,在眼前炸開,像是天上的星辰集體墜落一般,帶着夢境的不真實和虛幻感,一個溫暖的吻輕輕地落在了他的額頭上,母親低聲呢喃的聲音帶着比糖果更加甜蜜的愛意。
守住這個祕密,守住我們的珍寶,只需要再過幾年……
後面的絮語在劇烈的頭疼中被衝散,就連意識空間那簌簌而落的白色櫻花都變成了暴風雪似的肆虐,令人分不清東南西北。
眼睛在與太陽的角力中迅速落敗,變得生疼,黑斑代替了炫目的彩色,像是星星落地時變作的醜陋隕石。
格蘭瑪尼眨了眨眼睛,有些踉蹌地走到展臺面前,袖中鋒銳的匕首向下一刺,很快就將最後一層防線打碎,露出密碼箱的真實樣貌。
上面不規則排列的花紋和密碼在陽光下有些晃眼,他便乾脆直接閉上眼睛,用修長瘦削的手指在密碼箱表面跳躍。
很快,只聽見一聲“咔噠”,這耗費了無數勞力,令衆多組織追尋,甚至給千代谷家帶來了殺身之禍的密碼箱就此打開。
一枚都有些鏽跡的u盤放在軟墊上,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格蘭瑪尼有些想笑,他確實是笑出來了,只是有着並不高明的易容束縛,連笑都帶着令人生寒的扭曲。
說到底,他的誕生,與這u盤也有着脫不開的干係。
“資料到手。”他對着耳麥說了一聲,“到甲板接應我。”
話音剛落下,已經集結了支援的警衛們迅速持槍衝了進來,十來個人全副武裝着,高喊“束手就擒”。
“來的是你們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戴着易容的男人輕笑了一聲,動作間黑風衣微微蕩着,袖口一鬆,露在外面的兩隻蒼白有力的手中就遽然出現了兩振閃着寒光的匕首。
因某些原因,他上船並未攜帶高殺傷力的武器,而平時熟練的麻|醉|槍在全副武裝的警員面前,並不好使。
——不如近戰。
天生冷酷的殺手眼中全無面對熱武器和人多勢衆的恐懼,他微微屈身,動作間迅速閃過幾發子彈,猶如狩獵中的獵豹,瞬息間便到了那羣警員面前。
兩振匕首絲滑流暢,動作間互不干擾,迅速沿着某個倒黴蛋的防禦間隙劃過,頓時鮮血涌出,濺到了臉頰上,在眉眼間留下幾點豔色。
“我趕時間。”男人輕輕地說了一聲,彷彿還帶着禮貌的意思,僅僅是在詢問能不能讓開。
“怪,怪物!”近距離的警衛忍不住尖叫起來,他手中的槍在顫抖下並沒握準,反倒成了敵方的助力。
頃刻間,那把槍便出現在了格蘭瑪尼手中,那人嘴中銜着一陣沾着血的匕首,一個後撤彎腰的動作間槍聲乍起,被打中肩膀的警衛瞬間癱軟在地,連聲哀嚎。
男人皺了皺眉,似乎想開口,後想起自己還叼着個利器,頓時放棄了嘴炮的途徑,一腳將人踹出老遠。
十多個帶着槍的警衛,在黑衣組織頂尖的殺手面前仿若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短短一分鐘內,砍瓜切菜般便全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格蘭瑪尼隨手將打空子彈的槍拋在地上,邁步朝外走去,還未出展廳的門,便見一隻鐵拳自側邊朝他顴骨處襲去。
他下意識伸出左手擋住攻擊,轉頭便看見了額上滿是汗珠的捲髮警察朝他惡劣地咧了咧嘴。
“陰溝裏的老鼠是吧。”松田陣平用力抽回手,擺出格鬥的姿勢,“那就讓老子來會會你!”
另一隻手以極快的速度朝他招呼過來,在短暫的走神中,那人被打得踉蹌了一步,重新退回了展廳間。
看到松田陣平出現,原本邊耍帥邊聽客服吹彩虹屁的千代谷早織沉默了一瞬。
【這出來得有點快啊。】
q版客服:【畢竟哀醬武力值雖然不行,但報警速度蠻快的,估計是跟江戶川柯南待久了的經驗。】
千代谷早織:【?!】
【打嗎?】q版客服一言難盡地道,【每次看你這麼演,我都怕你掉我男神的面子。】
千代谷早織咬咬牙:【打!我努力放水不明顯一點!】
這次真的便宜松田陣平了!
組織。
視頻很漫長,看着的人也有着度日如年的感覺,更是加倍的難熬。
僅僅一個沉默的前奏,便讓降谷零連呼吸都覺得不暢。
他看了眼時間,七點四十幾——纔過去了半個小時。
還有好久啊……在渡輪上的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呢?
金髮男人試圖在腦海中構建千代谷徹此刻應該在做的事情。
但不管怎麼想,他的記憶裏的人的有些奇怪:那蒼白俊秀的臉頰上都沾上了一抹血跡,生動溫煦的黑眸都覆上了一層薄紗,變得朦朧隱晦,與錄像中的身影重疊。
他竟然一時間想不到健康的、鮮活的千代谷徹是什麼樣子,他好像一直都在受傷,一直都在……被傷害。
一開始初見便是醫院。
坐在病牀上無法說話的黑髮青年,樂呵呵地手寫跟他們聊天,臉上的笑意柔軟到衆人見之則喜的地步。
明明頸部的傷還有撕裂的可能,卻在聽到呼救聲時猛地嚴肅起來,第一時間穿着拖鞋擰着門把手就衝了出去。
後來,他們在醫院裏過了千代谷徹二十一歲的生日;在寢室裏聽到他崩潰絕望的哭聲;在畢業時看到他滿足又略帶落寞的眼神。
‘真好啊,大家都去了想去的部門。’
降谷零彷彿聽見他這麼呢喃着,自己在心中給他補了一句:“除了千代谷徹。”
後來步入繁忙的搜查一課工,萩原研二也時不時的抱怨:“toru今天又請假了……他頭疼的毛病是不是要去找老中醫看看?”
他永遠都是蒼白的,健康的膚色這種常人觸手可得的東西,他好像從未擁有過。
他一直在失去,卻鮮少擁有。
降谷零清晰地意識到,他們錯過了千代谷徹的太多。
……
降谷零頭一次開始討厭錄像這種發明,讓他通過一層無法跨越的屏幕,目睹着無法挽回的災難。
絕望和痛苦早已悄無聲息地拜訪過他的同期,像是一隻吸血的水蛭,感覺到不對時便已於事無補,只留下一地的悔恨和難堪的真相。
千代谷徹確實不會開槍,他寧死也不會!這條橫亙在光暗之中的底線是所有警察心中的標尺,一旦越界,便……
便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錄像還在繼續,千代谷徹從未放棄與琴酒交鋒,哪怕已經知道結局並不會太好,他也沒想過放棄或者求饒,反倒恨不得用刁鑽的嘴讓面前這人破防。
“根據刑法,你起碼能判……”
黑髮青年滿臉冷汗,連眼神都疼得有些飄忽了,還對法典的知識侃侃而談,愣是讓琴酒都產生了錯愕的情緒。
幾人平日裏調侃,千代谷徹也就表面溫溫和和,一旦真的惹到了他,那絕對會像是他愛喫的史萊姆和果子一樣,外表可愛,但一口下去,人都能直接送走。
可在懸殊的實力面前,降谷零隻從他身上看出了外厲內荏的掙扎,過多的壓力積蓄在他的身上,卻沒有任何緩衝的時期,那麼被壓垮也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以前確實蠻牙尖嘴利的。”琴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愣頭青一個,仗着對組織有點了解就暗中挑釁,自以爲聰明卻不知拙劣得可以。”
降谷零看着琴酒將槍塞到黑髮青年手中,還是沒忍住捏緊了拳,又很快在黑暗中強行放鬆了下來。
他看着千代谷徹因神索的信息而激動,看着琴酒一次又一次地施壓,本已經騰到喉嚨裏的怒火又被強行嚥了下去,茫然消失在一下輕淺的眨眼間。
“琴酒,我不想聽你的解說。”金髮男人冷冷地道,“如果是來賣弄你的話術技巧的話,我不介意打個電話讓貝爾摩德一起聽。”
琴酒嗤笑一聲:“確實,你的手段也不比我差。”
降谷零一點也不想要這個誇讚!
但他心知肚明琴酒的計倆,正如他也會一般。
絕望是一層一層累加的,組織的人向來瞭解這一手。
他先營造一個無法逃離的環境,接着告訴千代谷徹他對他了如指掌,再放出被折磨過的臥底進行刺激……這些都不足以使千代谷徹動搖,那麼然後呢?
神索……
降谷零呼吸一滯,若有什麼能動搖千代谷徹的意志,那無非就是,他近乎是執念成魔也要找到的千代谷早織了。
這些他能想到的東西,琴酒自然不會比他生疏。
“你要想見你姐姐,就老老實實地開槍。”
畫面中,銀髮殺手早有準備地調出了神索的照片,近乎是掰着黑髮青年的臉讓他面對這一切。
千代谷徹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因疼痛蒙了層霧的黑眸映着其中與他極爲相似的女子的臉龐。
神索的照片殘忍地打碎了他心中所有的防線。
有什麼是比苦苦找尋的珍寶已經被人徹底摔碎了那般絕望呢?
黑髮青年原本堅定決絕的掙扎瞬間微弱了下去,像是即將被吹滅的炬火。
這時,琴酒又一次握住了那還在不住痙攣的手指,粗暴地迫使他對準了那個臥底。
“開槍!”降谷零下意識做了個口型。
一瞬間,他好像也站在了千代谷徹身邊,感受着他逐漸無力的掙扎,和做出的痛苦抉擇。
換作他,將天平的一端落在諸伏景光身上,降谷零覺得自己會選擇殺掉那個已經奄奄一息、已經活不下去的臥底——那時的他不是公安,不是臥底,只是個尚未入職的警校生而已。
談何責任感?
苦澀的情緒在心中蔓延,一下一下攀爬出蛛網一般的裂痕,痛徹心扉。
神索是公安這件事情在事發之前沒有任何人知道,直到現在,大部分人也只是知道她沒有死亡,並不清楚她的身份。
如果讓她知道,是自己導致千代谷徹第一次殺人……那該有多痛苦。
降谷零緩緩閉上眼睛。
八點五十四,艾思羅納號。
松田陣平毫不留情地將黑衣男人轟回了特殊展室,將他徑直堵在裏頭,餘光可以看見展臺上的密碼箱已經被打開,其中的東西想必已經落入了面前這人的手中。
尖銳的警報在來人後終於停止,只能聽見稍微斷氣的警衛哀哀的呻|吟聲,濃厚的血腥味瀰漫在室內,刺激着人腎上腺激素瘋狂分泌。
黑髮男人將咬在齒間的匕首摘下來,放在手中甩了甩,上面的鮮血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他冷冷地看着松田陣平,倒是沒直接出手,而是按壓着耳麥低低地道:“你先過去,我還要一點時間。”
捲髮男人赤手空拳,只能迅速從地上隨意撿起一把還有着子彈的槍,可擡頭時才注意到男人身後正好擋住的身影。
那平日裏繃着臉的冷淡小姑娘躺在地上毫無動靜,而他這幾天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千代谷早織,則是坐在輪椅上悄無聲息。
那陽光自發絲穿過,照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膚上,卻沒有帶來任何生機和熱度。
松田陣平的瞳孔猛地一縮,強烈的怒火充斥了他的大腦,令他險些握不住槍。
“你這個混蛋!”他低吼道,“我他媽的要搞死你!”
“你要搞死我?”男人微微偏開頭,重新架回眼前的金屬眼鏡擋住了他的神色。
他語速很慢地重複了一遍松田陣平的話,像是牙牙學語一般,咬字清晰,一字一頓,似乎是反過來在確認他會不會這麼做。
緊接着,他自喉間溢出了一絲低啞的笑,喃喃道:“看吧,這次不是我先。”
那握着匕首的手指抵着鋒銳的刀尖,隱隱有了泛白的趨勢。
松田陣平舉着槍,直接對準了這個男人,他自然是略知一二的,那個組織裏的人——犯下無數案子的渣滓,格蘭瑪尼。
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嘀咕什麼,或許是通過耳麥與共犯同夥聯繫,又或許是在發瘋表達他殺人時的愉悅。
但是松田陣平知道,這種人,槍斃一萬次都算是輕的!
“我勸你束手就擒。”他冷冷地放下狠話,“我會親手把你送進監獄,讓你這個渣滓懺悔!”
話音剛落,松田陣平迅速對準了他的肩膀射出一槍,同時整個人向前衝去,直接反手去扭他向右躲避時前傾的手臂。
格蘭瑪尼自然是不會給他機會,他近乎是原地下了個鐵板橋,旋即單手撐地,右腿掃過鬆田陣平前進的步伐,想要將他絆倒。
“鬆,松田警官!”江戶川柯南氣喘吁吁的聲音自門縫響起,他喊着,“格蘭,格蘭瑪尼是——!”
剩下的話未說完,寒芒自他眼前一閃,直直掠過他的頭頂,攜帶着一縷髮絲釘在牆邊,匕首的尾端還微微顫動着,帶着足夠的殺意。
江戶川柯南瞬間如同被卡了脖子的雞,他瞪大了眼睛,冷汗自額前滴落,本想說出口的真相因緊張而卡在喉嚨裏,變成了“赫赫”的氣音。
展廳裏面的兩人還在纏鬥,松田陣平發現面前這人幾乎是變態的躲子彈的能力,便也乾脆丟下了槍支的束縛,赤手空拳與他打了起來。
而格蘭瑪尼的一振匕首玩成了飛刀,剩下的刀雖具有威脅,但對格鬥極強的松田陣平來說,並非不能旗鼓相當。
江戶川柯南看着,心中隱隱明白格蘭瑪尼的意思。
這是警告!
他在警告江戶川柯南不要暴露格蘭瑪尼是千代谷徹的身份,同時也證明了他確實知道江戶川柯南已經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
但是爲什麼?
爲什麼一碰上任務,徹哥就會變成這樣!
那個洗腦的程度有嚴重到這個地步嗎!
江戶川柯南手中滿是冷汗,他敢肯定,若是現在自己再張嘴,剩下的那振匕首絕對就不是警告,而是會直接要他的命!
小偵探透過縫隙看到生死不知的灰原哀和千代谷早織,內心更麻木了。
他還有一點難以理解的地方。
既然現在警告他不要說出去,那麼之後呢?
不管是格蘭瑪尼被松田陣平制服,還是他隨着其他的組織成員逃脫,千代谷徹的身份都會暴露啊……
鋒利的匕首擦過捲髮,將精心打理的髮型削平了一截,松田陣平沒有躲閃,徑直趁着這力道給了格蘭瑪尼一個肘擊。
後者略微退了一步,對這肋骨被撞擊的疼痛,卻連皺眉都吝嗇,只是繼續握着匕首,朝他的頸部攻擊過去。
松田陣平在他接近時隱隱嗅到了一種淺淡的薄荷藥香,雖很快被濃郁的血味衝散,但還是成功讓他怔愣了一瞬,
就是這一毫秒的失誤,格蘭瑪尼的匕首便已經到了眼前,松田陣平用盡全力偏過頭去,但依舊無法躲閃出攻擊範圍。
泛着寒光的匕首自側面往頸部削去,卻在即將刺入脊椎時猛地一偏,最後只是刮下了一片皮肉和髮絲。
“不要!”在外面圍觀的江戶川柯南近乎是心臟驟停地脫口而出,“徹哥!”
松田陣平只覺得頸後一涼,刺痛感伴隨着生死剎那的危機,令他覺得思緒有些短路。
徹哥?千代谷徹?柯南這小子在喊什麼東西啊?千代谷徹難道現在也過來了?
這麼危險的場面那個身體還沒養好的混蛋快點速速滾蛋!
還未等松田陣平探究這剎那的情緒,他就見面前黑髮男人的動作也頓了頓。
格蘭瑪尼死死地咬着牙,幅度大到臉頰的肌肉都有些扭曲,而那雙眼睛死死盯着他,哪怕是透過有些反光的鏡面,松田陣平都能看到其中毫無掩飾的怒火和仇恨。
……仇恨?
明明是他自己佔的上風,爲什麼格蘭瑪尼會仇視他?
松田陣平心中有些詫異,但還是趁着這須臾時間出手,在對方猝不及防下,劈手奪下匕首,並且順勢對着他的右手腕就劃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格蘭瑪尼後撤着收回右臂,用左手控住,被割開的手腕不斷涌出鮮血,淅淅瀝瀝地落在地上。
他的表情倏忽平靜了,像是海上的浪突然被定格在空中一般,欲落不落,那眼眸微微眯起,近乎是嘲弄地道:“滿意了嗎?”
“我……”松田陣平還以爲是在問他,皺着眉想回這莫名其妙的話,卻見格蘭瑪尼更加猛烈地攻了上來,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
在外面的江戶川柯南徹底呆了,他總覺得自己剛纔那脫口而出的一聲“徹哥”,好像打開了什麼不一樣的局面一般,徑直讓松田陣平把勝局掰了回來。
格蘭瑪尼單手受傷,匕首被奪,怎麼看也無法從松田陣平手底下突圍,更何況外面的警衛也攔了起來,想要離開可以說是天方夜譚。
可是……這不只是格蘭瑪尼啊!
萬一松田警官打太狠了,等下怎麼收場?!
江戶川柯南覺得他在這等着也沒結果,想說什麼也會被打斷,這兩個人沒一個聽他說的!
他思考了一秒,咬咬牙還是迅速往外跑,準備去找救兵。
八點,組織。
“只要你扣下扳機,我就告訴你關於你姐姐的事情。”
“只要你扣下扳機,我就讓你們聯繫。”
“你可以不打死他,開槍就好。”
一聲聲話語如同惡魔的呢喃鑽入耳中,將降谷零也拽到了那個場景,他感覺自己手中像是握着把滾燙的槍,而站在他對面的是千代谷徹。
青年眼睛溼漉漉的,彷彿也被一點一點染上了血的顏色與溫度,燙得驚人。
“砰——!”
清脆的槍聲乍響,在播放室內迴旋,降谷零閉着眼睛,卻不敢看這幕。
心臟上彷彿洞穿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疼痛到讓他想要俯下身,眼前的黑色攪拌旋轉,變作更加深沉的空白。
——toru開槍了。
——千代谷徹開槍了。
是被迫的,是無奈的。
降谷零選擇接受他的開槍的理由,但千代谷徹自己不可以。
他害怕睜眼看到toru絕望的眼神,同時也覺得自己一開始的猜測是那麼難堪。
他怎麼會覺得toru會因爲其他的原因開槍呢……
“嘖,這一段跳了吧!”琴酒突然開口,與錄像中千代谷徹喊出的“你做夢”三個字連在一起,竟然有那麼個跨越時空對話的感覺。
銀髮殺手的臉瞬間黑了一層,不好的回憶突然跳起來打了他一拳。
降谷零近乎是渾身猛地一顫,將前面的桌子都撞得意外,他睜眼後直視琴酒有些詫異的眼神,身體自主行動地拽過他手中的遙控器,冷着臉道:“不行!”
琴酒:“……”
銀髮殺手對波本看熱鬧的行爲表示有些煩躁,他報復似的又點了根菸,也不抽,就放在指尖仍由它煙霧瀰漫,藉此噁心從不抽菸的同僚。
降谷零現在卻什麼都聞不見了,他近乎是貪婪地看着千代谷徹。
黑髮青年陡然爆發的活力是如此驚人,那眼睛在燈光照耀下像是藏着許多星星,蘊含着極強的能量。
他在最後一刻掰着琴酒的手開歪的槍,轉頭便直接將以爲勢在必得的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琴酒很少受傷,更別說是被人給咬到手臂出血,狼狽得可以稱得上是黑歷史。
降谷零莫名想起警校時千代谷徹與鬼冢教官打鬥的那次,青年敏捷如燕,穩重若山,甚至在帶傷的情況下險些將鬼冢八藏給打趴。
如果他沒有受傷……
可惜沒有如果。
就像是貓戲耗子那般,獵人也從不會吝惜給臨死前的獵物一絲反撲的機會,他們更享受獵物自以爲逃脫卻又面臨死亡那刻的絕望神情。
“啊……”
黑髮青年忍不住發出了一絲呻|吟,琴酒雷霆一擊又一次重創了他本就受傷的肩膀,骨骼彷彿都不堪重負地摩擦出聲,如瀑的冷汗伴着血水瞬間將衣服染得更加溼透。
降谷零看着那雙好不容易燃起火焰的黑眸,像是燃放的煙花一般,短暫時間內便又冷落,只剩下一片倉皇的餘燼,強烈的不甘想從灰塵中匍匐而出,卻又被死死地壓在下面。
太痛了……
太痛了。
降谷零還保留着一絲理智,沒有將手中的遙控器捏出響動,但另一隻手的指甲已經深深沒入了掌心,壓抑出了幾個血點。
青年向上仰着頭,那目光彷彿直直透過監控落到他的身上,降谷零莫名有一種千代谷徹在向他求救的感覺——他當時是想着他們的。
那已經疼到一直髮顫的脣艱難地開開合合,在琴酒看不到的角度含糊出幾個沒有意義的詞。
“zero……”
他在喊他啊……
千代谷徹,在喊他啊……
而當時的降谷零,在警校裏面依舊享受着平靜的生活,全然不知道他的同期到底在哪裏、到底怎麼樣。
降谷零差點被自責壓垮了,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屏幕,像是在承受一場精神上的酷刑。
“好難啃的硬骨頭,不是嗎?”琴酒敲了敲菸灰,淡淡地道,“還好他體質特殊,不然就這麼死了,真的也浪費我的時間。”
“閉嘴。”他聲音沙啞地開口,“琴酒,你很煩。”
琴酒突然眯着眼睛湊近他,看着降谷零眼底泛起的紅血絲,狐疑地道:“我怎麼覺得……你在同情千代谷徹?”
降谷零的理智回籠,他紫灰色的眼眸瞬息間收斂了所有情緒,只留下一片空洞的色彩:“不是。”
他聽見自己說:“只不過覺得,他對神索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哪怕是在這種情況,降谷零也依舊接着神索留下來的廕庇,用她做着藉口洗刷自己的嫌疑——對着她弟弟被折磨的畫面。
琴酒聞言輕笑了一聲:“這倒是你理解錯了。”
“你知道格蘭瑪尼爲什麼要殺神索嗎?”
降谷零一怔,搖了搖頭。
這確實是他最感到奇怪的點,若說千代谷徹想用這種行爲排斥神索的靠近,以此保全自己的尊嚴,也不至於鬧到整個組織都知道,甚至boss都要下場的地步。
琴酒敲了敲煙,冷靜地道:“因爲aptx-3112號,也就是洗腦吐真劑奏效的一個效果,它可以逆轉承受者短時間內最強烈的感情,越強烈程度便越深,持續時間就越久。”
“當時神索注射的時候也觸發了這點,不然也不至於弄得滿組織都是緋聞。”琴酒提起來就忍不住皺眉,“好在也就持續了短短几年。”
“其餘的也同理。”琴酒乾脆說完了,“不然你以爲那位先生爲什麼要限制格蘭瑪尼調用東京的炸彈庫存?這種洗腦帶來的不可控的情緒,讓他很難遏制自己的殺人和毀滅的慾望。”
降谷零聽着,卻覺得頭腦猛地被錘子一敲,眼前琴酒的樣子變成了猙獰的黑影,只留下敲鐘般綿綿不斷的聲音在腦海中迴盪。
“洗腦導致的情緒逆轉……越強烈,程度越深……”
“強烈……”
格蘭瑪尼對神索恨之入骨。
千代谷徹深深愛着千代谷早織。
格蘭瑪尼渴飲鮮血、殺人如麻。
千代谷徹拼盡全力……也想保護着他們。
九點,艾思羅納號。
房間內,捲髮警官直接藉着匕首的優勢,反手將格蘭瑪尼壓制。
不知道爲何,在格蘭瑪尼說出“滿意了嗎?”這句話之後,他的動作就更加艱澀了,那抿至極致的嘴脣隱隱泛白,格外決絕。
兩人打着打着,從門口打到展臺,從陰影打到陽光下,神索還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昏睡,可兩人都默契地避開了她。
松田陣平的手肘在搏鬥間擦過格蘭瑪尼的面頰,徑直將金屬眼鏡打飛了出去,眼鏡腿在移動間勾住了易容\\面具原本就破損的一隅
“撕拉!”
偏向暗沉的硬質材料被撕下大半,露出了更爲蒼白的下巴,與上半張臉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格蘭瑪尼顯然是驚了一瞬,緊抿的脣微微張開,很快又重新閉上,那眼睛在失去了眼鏡的遮擋後,露出了略微圓潤的弧度。
“果然是易容。”松田陣平反手就以擒拿的姿勢將他壓在身下,冷笑着伸出手,“讓我看看這得多見不得人!”
“不要……”黑髮男人瞬息擡起那隻因受傷而沒被制住的手,擋在自己臉前,從傷口處溢出的鮮血打溼了他慘白的脣色,也打溼了松田陣平的指尖。
捲髮警官覺得自己指尖燙得有些發麻,一種難以言說的預感突然出現在腦海中,彷彿眼前這人的易容就是潘多拉魔盒一般,揭開便會是另一個走向。
“松田陣平。”剛纔顯露出脆弱的格蘭瑪尼突然又勾脣笑了起來,還帶着挑釁的意味,“你動手吧。”
捲髮警官瞳孔一縮:“你——!”
這態度轉變得過□□速,令他根本沒辦法反應。
“滾開!”很快,身下這人渾身顫抖,一直揮掌朝他拍去,松田陣平條件反射地側過頭,俯下身用力壓住他的另一隻手臂。
格蘭瑪尼便又安靜了,他低低喘着氣,彷彿力竭一般,幅度極小地咳嗽了幾聲,絲絲縷縷的鮮血自脣邊溢出,與臉上本來就沾着的血色融在一起。
那張瘦削的臉上沾了許多人的血,有警衛的,有他自己的,也有松田陣平的,落到脣上,像是鮮豔的口紅。
松田陣平總覺得這場格鬥猶如夏日的雷雨,瞬息萬變,又好像是雷聲大雨點小,格蘭瑪尼好幾次能夠直接砍死他的動作,偏偏都因各種原因失利了。
這時兩人靠得極近,呼吸幾乎都能噴在側臉上,松田陣平看到了那雙格外疲倦又無神的黑眸,對那輪廓愈發感覺熟悉。
他的瞳孔彷彿都已經散掉了,黑沉沉的,靜靜的,落到了天花板上隨便的哪個位置,就是沒有看面前這人。
“松田陣平……”
格蘭瑪尼又低啞地喊了一聲,他頸部的變聲器和真實的聲音在近距離間入耳,成了雙重奏,偏偏又熟悉得有些不可思議。
被喊着名字的捲髮警官忍不住渾身一顫,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住一般,毫無徵兆地擰着,轉着圈,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也咬着牙道:“格蘭瑪尼……”
“你……”
他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因爲這被他壓着的男人突然爆發出極大的力氣,一下子掙脫了他的控制。
格蘭瑪尼還淌着血的右手直接抓住松田陣平的手腕,迫使着他將手指挪到了自己的臉上。
“撕拉。”
清脆的破碎聲傳來,那剩下半截的面具終究被扯落在一旁,像是一塊廢紙。
那蒼白的面容終究暴露在了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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