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臣
可桓家也是世家大族,在谯郡有着根基,所以即使权柄有限,也依旧被人重视着。
唐禹吃完早饭,修炼了一個时辰武功,就直接往桓府而去。
到了门口,先是通报,然后很快就被請了进去。
唐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什么谢家赘婿了,而是实实在在的谯郡郡丞,关系着桓家的利益,主动上门拜访,這是友好的征兆,桓彝不可能不见。
走进院子,就听到了书声琅琅,只见一個大约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长得俊俏高大,正襟危坐读着书。
见唐禹目光扫来,他先是眉头一皱,然后站起来作揖施礼。
還挺懂礼貌的這老弟!
唐禹笑道:“我来见中书郎,他在哪裡?”
少年快步走来,再次施礼,道:“我家大人在书房等您。”
大人,是這個时代对父亲或长辈的尊称。
唐禹点头,便跟着仆人朝内走,刚走了几步,他突然心中一惊。
大人?他爹是桓彝?
唐禹立刻回头道:“你叫什么!”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礼貌答道:“不才桓温。”
干!果然是你!
唐禹对着他露出了深邃的笑容,然后才朝书房走去。
歷史人物此刻正是少年英才,桓温来了,谢安還在游学,不知道苻坚、冉闵出生了沒有。
這裡是错乱的,唐禹不敢用歷史知识去判断时局。
桓彝大约四十多岁,气色還很好,也给了唐禹足够的尊重,出书房大门迎接。
“唐县丞!或许现在要叫唐郡丞了!光临寒舍,不胜荣幸啊!”
他似乎是個健谈的,脸上露着笑容,迎接唐禹进屋。
唐禹施礼,道:“有劳使君迎接,仆深感惭愧。”
桓彝笑道:“唐郡丞不必自谦了,你在舒县做的事啊,建康的官员哪個不晓得?就连陛下,也常在朝会中說起你啊!”
唐禹坐了下来,却是作揖道:“所以,此来见使君,是有一個問題想问。”
桓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很多,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轻人连基本的寒暄都不耐心,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难道是来者不善?
他微微眯眼道:“唐郡丞還沒到谯郡呢,就要问老夫問題了嗎?那你问。”
唐禹看着他,郑重道:“請问使君,我能为谯郡做点什么?”
桓彝身影顿时一震。
他脸色不变,心中却十分诧异。
他完全沒想到,唐禹竟然会這样问。
這年头当官,要么是想捞钱,要么是谋上位,要么为自身的政治团体或家族牟取利益……结果现在来個人,问能为谯郡做点什么…這…這是什么招法?
饶是桓彝政治智慧過人,见惯了斗争,也沒摸清楚唐禹的意图。
所以,他平静道:“噢?唐郡丞想做点什么?”
唐禹道:“我不了解谯郡的局势,也不清楚其中的复杂争斗,所以我来拜访使君,希望使君能告诉我,我能为谯郡做点什么。”
“或者說,谯郡需要我做什么?”
“使君是谯郡的人,自然不希望看到谯郡毁于一旦,所以我相信,使君会真诚回答我這個問題。”
桓彝眉头紧皱,他下意识就觉得唐禹在演戏,但想起他在舒县干的实事,又看他现在這個表情…不像演的啊。
他沒有家族背景,虽然和谢家不清不楚的,但陛下既然派他去做這個中间人,說明他和谢家的联系或许沒那么深。
难道,這真是個做实事的官?
至少目前的事实,是這样证明的。
桓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道:“唐郡丞,你是想了解了解谯郡的情况,争取到我們桓家的支持,对嗎?”
“嗯。”
唐禹道:“不瞒使君,我前往谯郡任职,孤立无援,恐怕难以做事。”
“但陛下既然派我去了,我既然去了,我就不能什么都不管,只顾着混日子。”
“所以請使君详细說說谯郡,我好判断该怎么做。”
不玩虚的,只打真情牌,這一招之所以好用,是因为桓家不可能不在乎谯郡。
桓彝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那我就跟你讲一讲谯郡。”
“谯郡位置特殊,是军事重镇,也是石虎重点要进攻的城池。”
“目前戴渊为豫州刺史兼都督,掌管一切大权,正在积极准备,抵御石虎。”
“可我坦诚跟你讲,我不放心他,因为在前几次排兵布阵上,他都是把我們桓家的人当成畜生,把所有危险的战斗都交给我們。”
“他甚至想用我們的钱粮,派我們的人去送死。”
“他想要得到的结果是,桓家灭,石虎败,他戴渊占据整個豫州,吞并谯郡所有财富。”
“他和祖约达成了联盟,或许到时候,祖约就成了谯郡的世族了。”
他看向唐禹,沉声道:“你觉得,這种情况下,桓家会答应嗎?会甘心嗎?”
唐禹道:“如今的谯郡郡守是谁?”
桓彝哼道:“就是祖约。”
“郡守祖约,郡尉是我弟桓猷,陛下就是看到我們桓家不服祖约和戴渊,才想找個沒有派系的中立人士,去担任郡丞。”
“名义上是郡丞,实际上要负责调和矛盾,做统筹安排,這是我們都默认的事。”
“但现在的情况是,新来的郡丞,也就是你唐郡丞,到底向着哪边?”
“你說想为谯郡做点什么,我信,毕竟你在舒县就是這么做的。”
“但這可不意味着你是朋友,因为戴渊也想谯郡渡過這一关,只是是靠牺牲我們桓家罢了。”
唐禹看向他,缓缓道:“桓家是谯郡世家大族,难道不该为谯郡牺牲嗎?”
桓彝冷笑道:“所以我們就该去当替死鬼?用家族的鲜血,去做他戴渊的垫脚石?”
唐禹沉默了。
他轻轻道:“你要写一封信给你的弟弟桓猷,你要让桓家站在我這边,听我的命令做事。”
桓彝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你来這裡,竟然是要我支持你的?”
唐禹道:“我的承诺是,尽一切力量守住谯郡,并平等对待戴渊、祖约和桓家,维护桓家的合理利益。”
桓彝不屑道:“你的承诺,轻如鸿毛。”
唐禹道:“但沒有我,谯郡大概率就沒了,桓家会像丧家之犬一样搬走,這只是其一。”
“其二是,陛下会因此记恨你们桓家,因为戴渊和祖约肯定是要把脏水往你们桓家身上泼的。基于戴渊如今的地位,基于谯郡失守所带来的各种灾难…這個脏水你不想接都不行,而且洗都洗不干净,因此,桓家会迅速沒落。”
“戴渊可以输,祖约可以输,唯独桓家输不起。”
“谁让你们就是谯郡本地的世族呢。”
桓彝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唐禹看向他,郑重道:“石虎毕竟是来了,为了守住谯郡,牺牲是必须要有的,只是戴渊希望桓家全部承担,而我希望所有人一起承担。”
“我的選擇,是目前桓家最好最优的選擇了。”
桓彝冷笑道:“你說的不错!话非常好听!但我凭什么信你!”
“你到底是站哪方的,谁說得清楚!”
唐禹看向他,一字一句道:“现在我們就走!”
桓彝道:“去哪裡!”
唐禹郑重道:“进皇宫!见陛下!我們两個当着他的面!达成约定!”
“你桓家,全力支持我!”
“我一碗水端平,统筹一切力量,守住谯郡!”
“在陛下面前,我敢把自己的心剖出来,放在明面上。”
桓彝忍不住站了起来,骇然看向唐禹,惊愕道:“你…你…你敢這么做?”
“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唐禹道:“我是人臣,忠君,爱民,团结同僚,守护山河。”
“這些都是我的责任,我当然敢去面对。”
“陛下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站出来,团结所有人。”
“但是使君,你也别忘了,陛下之所以找我,也是不希望桓家独自承担一切牺牲的。”
“圣君心中,還是有桓家的。”
他看着桓彝,低吼道:“想桓家和谯郡渡過這一劫!就跟我走!”
“我們去见陛下!去为谯郡、为桓家、为谯郡的百姓,說几句话,谋几件事!”
桓彝看着眼前意气风发又坚定无比的年轻人,心中的情绪不断翻涌。
最终,他缓缓道:“好胆魄!好一個少年人杰!老夫豁出去了!”
“走!进宫!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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