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真情流露

作者:呂默
何大壯笨手笨腳,按照逃生繩的使用方法,將繩索一頭捆在逃生樁上,另一頭系在腰間,身子探出窗外,不由得渾身顫慄起來。

  他想到了放棄。

  大不了警察進來,抓他個現行,總比一頭栽下去,丟了小命划算。

  何大壯又將身子縮回房間裏。

  他站在窗臺上,又爲自己的境遇擔憂了。

  他寫了一篇關於王晟死亡的報道,稿子還沒見報,他就丟了工作。理由就是他未經允許,擅自進入案發現場。

  這會兒他非法潛入王晟家,一旦被警察逮住現行,入室盜竊也好,擅自進入案發現場也罷,反正每一個罪名,都足以讓他栽進去,至少被拘留審查一段時間,晚報記者這個職業,從此與他絕緣了。

  何大壯想到這,身子又向外挪動幾下,做好了隨時滑下去的準備。

  按理說,逃生繩應該很安全,只要他按照說明,規範操作,三兩分鐘內,他就能安全落地,所有的麻煩,就煙消雲散了。

  去他媽的,豁出去了。

  何大壯蹲下身子,坐在窗臺上,做好了下滑準備。

  他先扥了一下繩子,很結實,肯定沒問題。他慢慢轉過身子,整個身體懸在半空中,晃動幾下,感覺還可以,他準備下滑了。

  這時,傳來開門聲。

  這聲音就像競技場上的發令槍,何大壯不敢再猶豫了,一旦被人發現他,即使他滑到樓下,也難免被人捉住現行。

  何大壯想到這,開始鬆繩索,身子快速下滑。

  大約滑到五米左右的距離,他兩條腿撞在一家窗戶臺上,整個身子因此直立起來,與樓體形成九十度角,他止住下滑,適應一下,覺得這種角度下滑很酷。

  於是,何大壯捲曲着雙腿,兩隻腳在樓體上碎步下行,下滑速度明顯加快了。

  突然,繩索明顯抖了一下,不好,就在何大壯要再次停下來,查看情況時,逃生繩突然斷裂。他條件發射,雙腿用力一蹬,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整個身子便飄了出去。

  壞了!

  何大壯腦海中,忽然閃出這個不祥的預兆,便被急速飄落的身體,嚇得魂不守舍了。

  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恍惚中身體落在樹木枝杈上,求生的慾望,促使他揮動起兩隻胳膊,拼力抓撓身邊的物體。他成功地抓住了樹杈,快速下滑的身體,因此有了一個緩衝,緊接着,樹杈便從他手中掙脫開,他整個人摔到地面上。

  何大壯“哽”地一聲,趴在地上,頓時胳膊腿感到了鑽心般疼痛。

  他艱難地坐起來,仰臉向樓上看去,1017房間窗戶,有人探出頭,正朝下面觀望。

  他一軲轆躲到樹根下,快速摘下逃生繩,使出了全身力氣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開了。

  何大壯每邁出一步,身體都疼痛難忍。他緊咬牙關,跑到物業經理辦公室窗外,從兜裏掏出鑰匙盤,先用衣襟擦去鑰匙盤上的指紋,順手把鑰匙扔進屋裏,便跌跌撞撞來到路邊,叫上一輛出租車走了。

  何大壯坐在出租車上,齜牙咧嘴的一個勁哎呦,司機不解,問道:“你要去醫院嗎?”

  “去飯店。”何大壯疼的快要哭出聲了。

  出租車司機按照何大壯指引的路線,來到白天他和徐燁喫飯的飯店外,他的電動自行車正孤零零地等在那裏。

  何大壯這次遭遇,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案,那就是求生的意志力。

  記得廖仲愷先生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人生重在是精神,精神日新德日新。

  堅強的意志,是發揮人類潛能的關鍵所在。

  何大壯在生命垂危之時,是求生的慾望,讓他在關鍵時刻抓住了樹杈,身體得以緩衝,因而大難不死。

  可能有人會說,何大壯這次冒險太沒有意義了,有郝荻在,他即使被抓住,也能得到善待的。

  警察靠得住,母豬能上樹,這句話在何大壯腦海裏根深蒂固。

  如果不是爲了回晚報工作,對郝荻的承諾還寄予一線希望,何大壯肯定不會這麼拼的。

  這就是當代人的思想格局。

  何大壯可以信任郝荻的爲人,甚至在內心深處,對郝荻還留有濃厚的依戀之情。可在事情的處理上,他首先要考慮如何規避,被郝荻抓住把柄的可怕後果。

  何大壯僥倖保住了一條命。

  再說郝荻、帥帥和鄭瀟,三個人站在何大壯家院門外,只能用相對無言,來形容他們此時的心情。

  不知道帥帥和鄭瀟在想什麼,其實他們此時想什麼都無所謂了,關鍵要看郝荻怎麼想怎麼做。

  郝荻默默地站在那裏,心裏五味雜陳,更多的是內疚。

  她後悔制定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計劃,讓何大壯置身險境,雖然其中不乏有何大壯自報奮勇的成份,但更多的,還是出於她的職業特性。

  醫生要治病救人,警察要懲治犯罪,這是他們的職業所限定的特殊心理。

  郝荻在王晟案發之初,就隱約感到這起案件的複雜性,不是她一個人所能左右的。

  一心要破獲案件,緝拿幕後真兇,給死去的王晟,一個滿意的交代,只是郝荻在道義上的一個願望,而她真正要得到的,是身爲刑警隊長的成就感。

  她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刑警隊長,雖然沒人公開流露出異樣的表情,可他們心裏難免會產生不屑情緒。

  誰都知道郝荻這個刑警隊長,多半出於她的背景,不是她的真才實學,所以,郝荻必須要做出個樣子給大家看,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領軍人物。

  何大壯墜樓事件,讓郝荻發自內心的在檢討,如果當初她強行收回王晟的筆記本電腦,不讓何大壯介入這起案件的調查,或許就不會發生今天的悲劇。

  “隊長,你看。”帥帥這個機靈鬼,站在那裏,眼睛不住地四下觀望,他首先發現了一輛越野汽車。

  這是帥帥最喜歡的一款越野車,始終停放在離何大壯院落不遠的路邊,帥帥每次來何大壯家,都有意無意的注意到這輛車。

  郝荻對帥帥的話題不以爲然,不就是一輛汽車嗎。

  帥帥平時只注意到這輛越野車的存在,這會兒,他驚奇地發現,越野車裏居然有人。

  “這麼晚了,他們要幹什麼。”帥帥出於警察的職業敏感,意識到這輛車的與衆不同。

  “過去看看。”郝荻也是毫無意識的,要找個由頭,緩解一下內心的情感壓力。

  三個人漫步走向越野車。

  突然,越野汽車發動了。

  三個人不覺中加快了腳步,鄭瀟這時也發現了異常情況。他說:“這輛車沒有牌照。”

  這就是警察,當有意外情況出現時,首先便會尋找突破口。

  就在三人呈扇面狀,腳步加快,逼近越野車時,越野汽車“嗷”地一聲,快速啓動,緊急掉頭,飛速駛離。

  帥帥跑向麪包車,要駕車去追趕。他跑出幾步,忽然止住了腳步,快速折返回來,伏在郝荻耳邊說:“隊長你看。”

  何大壯騎着電動自行車,神情恍惚,一路來到自家院門口。

  他下了電動車,挪動着身子,來到院門口,掏鑰匙的動作,就像電影播放的慢鏡頭,那麼緩慢,那麼的艱難。

  他打開門鎖,用身子頂開院門,轉身要推自行車時,身子猛然劇烈抖動一下,說話間就要摔倒了。

  郝荻、帥帥和鄭瀟,沒有攔住越野車裏的阿彪,卻意外地看到何大壯,全須全尾的回到家了。

  郝荻意外的驚喜,她撲過去扶住何大壯,順手就是一拳說:“你TM死哪去了。”

  這一拳並不重,打在何大壯身上,他身體軟軟的就要摔倒了。

  “哎哎,你碰瓷呀。”郝荻嬉笑着扶住何大壯,見何大壯滿頭大汗,不住地顫抖,知道他傷得不輕。

  “帥帥,把車開過來,送他去醫院。”郝荻不覺中流下眼淚。

  這是欣喜的眼淚,爲何大壯還有命回來,而且還是騎着電動自行車回來而高興。

  “我哪也不去。”何大壯不能說自己的兜比臉都乾淨,甚至連掛號費都拿不出來。

  他掙扎着甩開郝荻,硬挺着走進院落。

  帥帥和鄭瀟被郝荻的眼淚震懾了。

  郝荻這時才發覺自己流眼淚了,她抹了一把眼淚,笑着說:“不去就算了,鄭瀟,把他的自行車推進院子裏。”

  “隊長,那車……”帥帥指着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越野車。

  “先看看大壯傷的怎樣了。”郝荻嬉笑着,跟在何大壯身後走進院落。

  何大壯走進院子,忍不住回頭看郝荻,看見郝荻流淚了,他的心熱乎乎的。

  “你這是怎麼了?”郝荻明知故問。

  “我出車禍了。”何大壯瞪着眼睛說瞎話。

  帥帥的思緒,還停留在那輛逃走的越野車上。

  他見鄭瀟把電動自行車推進院子,煞有介事的仔細打量着電動自行車,有心問上一句:自行車怎麼沒受傷呀。

  何大壯拖着兩條腿,慢慢挪進屋裏,要坐在牀上休息一下。他屁股剛沾牀,就疼的一激靈,急忙站起來,齜牙咧嘴的難受極了。

  “還沒喫飯吧。”郝荻四下找尋着,看見廚房有一盒子方便麪,她說:“我給你下碗麪喫吧。”

  何大壯舔着乾枯的嘴脣,一計苦笑。他從小到大,從沒見過郝荻如此溫柔。

  鄭瀟和帥帥在屋裏轉了一圈,兩人目光相對,找個藉口出去了。

  郝荻把煮好的方便麪端到書桌上,對衝她發呆的何大壯說:“快趁熱喫吧。”

  何大壯努力了幾次,都沒能從牀上站起來,郝荻過來,架起他坐在書桌前,低聲說:“算你命大。”

  何大壯只當沒聽見郝荻的話,他不顧周身疼痛,狼吞虎嚥吃麪。

  郝荻坐在一旁,看着何大壯的喫相,不禁又流下了眼淚。

  “你爲啥要去冒險。”郝荻問何大壯。

  何大壯見屋裏沒有外人,也明知道郝荻爲啥而來了,索性實話實說:“我以爲王晟能把錢,藏在密室的夾縫裏。”

  “那不是你該做的事。”郝荻壓低了嗓音,有撲過去,暴打何大壯一頓的衝動。

  “啥都別說了,能撿回來一條命就算萬幸了。”何大壯把碗裏的麪湯喝下去,又出了一身汗,他的情緒穩定下來。

  “小荻,我覺得出國那個人不是王晟。”何大壯從來沒跟郝荻談探討過這個話題,也不知道金鼎大廈鬧鬼的事。

  “你憑什麼這麼說。”郝荻應付着說。

  她在自省,爲什麼看見何大壯大難不死,她會激動地流下眼淚,爲什麼她會主動給何大壯煮麪。

  她突然清醒的意識到,何大壯在她的心裏,份量還是很重的。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愛,還是她身爲警察,所應有的一份責任感。

  “按我和王晟的關係,他見了我不會那麼冷漠。”何大壯清晰記得,在機場田宇看他的表情,雖然目光中充滿了戒備,但絕對不會那麼冰冷。

  “你都跟徐燁說什麼了?”郝荻既然已經挑開了話題,不妨就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跟他能說啥。”何大壯也不忌諱郝荻這個話題。

  “有新發現嗎?”郝荻問。

  “有,但說不清楚。”何大壯站起身,走到郝荻近前。

  郝荻臉上的眼淚還沒幹,何大壯走過來,認真端詳着她的臉,郝荻不高興了,以爲何大壯又要胡來了。

  理由很簡單,郝荻爲他流淚了,他要得寸進尺。

  “你給我滾一邊去。”郝荻起身就要推何大壯,何大壯身子一閃,就勢摔在牀上,趴在那一動不動了。

  “帥帥,鄭瀟。”郝荻一聲吆喝,帥帥和鄭瀟衝進屋裏。“你倆看看他怎麼了。”

  沒等帥帥和鄭瀟動手,何大壯說:“我沒事,就想睡一會兒。”

  帥帥嬉笑着看何大壯,見郝荻冷冷地看着他,帥帥急忙收攏笑容,示意郝荻跟他出去一下。

  郝荻跟隨帥帥走出房門,鄭瀟也跟了出來。

  “隊長,剛纔咱倆琢磨一下,那臺越野車有問題。”帥帥說,他幾天前就見過這臺車,每次停在路邊的位置都不一樣,但都離何大壯家不遠。

  “可能是附近的鄰居,隨便把車停在這的。”郝荻說。

  “住在這裏的人,誰能有這個經濟實力,買幾十萬的越野車,還停在路邊。”鄭瀟的話,引起了郝荻的注意。

  “你們懷疑這臺車是來監視何大壯的?”郝荻恍然大悟。

  “也許不止是監視,時機成熟了,也可能……”鄭瀟做了一個抹脖子動作。

  郝荻會心地點點頭說:“你倆先回去休息,我留下來陪何大壯。”

  郝荻事後也沒弄清楚,她爲啥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是考慮到帥帥和鄭瀟連日來很辛苦,讓他們及早回去休息,還是預感到何大壯這邊有危險,她要親自保護何大壯的人身安全,反正她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她是個女人。

  因爲,她曾經和何大壯在一個屋子裏住過,即使何大壯對她欲行不軌,也被她三招兩式制服了。

  就在郝荻決定,要單獨留下來陪何大壯時,丁鬆在郝荻的家裏,已經爲她準備好了一個驚喜。

  爲了迴避劉慧不厭其煩的電話騷擾,丁鬆關掉了手機,又洗了一個熱水澡,他醉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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