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聚餐
楚飛看着溫聽雨眼睛都捨不得眨的樣子，就好像看到了無法抗拒淪陷的自己。
即便不知道溫聽雨的故事，但楚飛能感知到他身上同類的氣息，擁有強大天賦帶來的極度自我，比任何人都驕傲又比任何人都自卑。缺乏同理心讓他們對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充滿懷疑，卻也因爲無法體會而渴望着炙熱真誠的感情。
李知樂就是能點燃他們的源頭。
足夠的勇敢，足夠的耐心，足夠的一往無前鍥而不捨。
沒有人能拒絕熱源，尤其是一直被禁錮在霜雪之中的他們。
“你。。。”
“你們兩個以後離李知樂遠一點。”
紀勝往前走了一步，隔開楚飛。溫聽雨喜歡李知樂，楚飛看出來了，他自然也看的出來。
但被他們這樣的人喜歡某種意義上並不能算一件好事。
紀勝對自己足夠了解，所以推己及人不僅能分辨出溫聽雨的情感變換，更能對同類的行爲精準預測。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親手剖開狹窄冷硬的心臟，小心翼翼的收藏一個人。痛苦、糾結、抵抗、沉淪這些都是喜歡，是心甘情願提前支付的代價。而支付代價是爲了索取回報，這是單方面的交易，不容拒絕的霸王條款，卻被他們理所當然的奉爲圭臬，哪怕是不擇手段。
雖然不達目的不罷休在紀勝的概念裏甚至算的上是褒義的描述，但他知道，他的朋友李知樂絕不會想要成爲那個目的。
就像楚飛會沒有半點負罪感的插足，溫聽雨恐怕能做的更過分。
畢竟在陰暗潮溼的角落裏的蹲久了，終於能觸碰陽光，哪怕膝蓋全部腐爛只能用鮮血淋漓的手匍匐着靠近，也絕對不要鬆開。
紀勝看向被窺視與覬覦包裹的李知樂，那人揚起笑容，對所有滋生的可怖慾望一無所覺。
其實不論是渴望還是茫然，這些鮮明的情緒都與紀勝無關，他毫無波瀾的旁觀見證過許多，撕心裂肺、痛哭流涕亦或者悔不當初。世界就像是蛛網，每一根蛛絲連接着兩個人，紀勝從錯綜的縫隙穿過本該分毫不沾。
“離他遠一點。”身體隔開楚飛，眼神警告溫聽雨。
李知樂察覺到舍友之間逐漸僵硬的氣氛：“怎麼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什麼遠不遠。”
紀勝沒有給出解釋，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允許了李知樂的靠近，那他就會負起責任。
“喂，學弟們，宿舍矛盾回宿舍解決，我的午飯怎麼辦！”小學姐臉色很臭，她就是來喫個飯，菜品上錯找廚師解決問題，還差點被迫圍觀慈善捐款，雖然欣賞廚師學弟短時間內比變臉還精彩的神情變化挺有意思的，但她的午飯還沒着落，餓着肚子看戲可不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抱歉，我給你換一份。”和紀勝的視線對峙到此爲止，溫聽雨低下頭去挑選正確的牛肉部位，爲了儘可能快的把李知樂的衣服畫完，他通宵一宿沒睡，以至於忙碌之中精神恍惚用錯食材。
“那這份我拿走了啊。”李知樂把西冷牛排套餐放到自己的托盤裏，這樣既不用浪費食物，又能避免溫聽雨被罰款。
吃了這麼久的人工窗口，他也算對溫聽雨的好手藝深有體會，手裏的牛排滋滋冒着香氣，油亮亮的很是饞人。
現在有機會欣賞美食是怎麼誕生的，也別有一番趣味。
如果忽視遍佈的細小疤痕，溫聽雨的手應該稱得上極品，手掌寬大手骨勻稱，他的手指也長，指節分明符合一個畫家該有的樣子，即便拿的不是畫筆也足夠賞心悅目。
溫聽雨的動作很熟練，從食材預處理到烹飪，他彷彿做過千百次，流暢的好像廚師才該是他本來的職業。
在完成菲力牛排套餐後，他沒有停下，拿起一枚雞蛋磕在鐵鍋邊緣，蛋液接觸熱油發出聲響。
“我不喫雞蛋！”小學姐伸長胳膊敲了敲玻璃。
溫聽雨把火候正好的太陽蛋盛出，用番茄醬畫了個笑臉一起放到機器的傳輸帶上。
他沒有看小學姐，厚重劉海下的眼睛彎了彎：“樂樂喫。”
一心只有學習卻不得不直面成年學弟們的勾勾纏纏，小學姐臉色古怪的嘟噥一句：“無聊的荷爾蒙。”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紀勝和楚飛要了李知樂一樣的西冷套餐，李知樂端着餐盤在旁邊等，聽到小學姐的話覺得可愛又好奇：“小學姐是怎麼看出來溫聽雨拿錯了的？”
小學姐挑起眉毛，李知樂在紀勝臉上看到過的那種疑惑出現在她的臉上：“裏脊和外脊不是有很明顯的區別嗎。”
。。。有嗎？
李知樂看看自己手裏的午餐，再看看小學姐手裏的，他只能看出都很有食慾。
“那你好厲害。”李知樂也沒有不高興，真情實意的誇讚。
“一般一般，像我們學生物科學的，顧梓涵學長才是真的厲害。”小學姐揚了揚下巴，“我叫唐糖，你這個學弟很不錯，可以來找我玩。”
“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李知樂想了想，從記憶裏翻出前段時間關於研究突破的新聞報道，“那個最年輕的研究員？他才和我一樣大！”
“那是！”唐糖不要太驕傲，“聽說之前我們總被數學物理那邊的壓着，顧學長一個就把場子找回來了！”
還有物理系！旁邊隊伍裏的紀勝沒什麼表情的盯着溫聽雨料理食物，李知樂看看他又回頭，語氣很興奮：“那我能和朋友去物理班嗎？”
唐糖一副你不識貨的樣子：“他們幾個學着學着就直奔宇宙起源去了，而且人均厭蠢很難相處，你想去當垃圾？”
“我們就不一樣了，只要你是碳基的就都是可愛的！”小學姐笑眯眯，“特別是學弟這樣說話還好聽的，學姐最喜歡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李知樂自然滿口答應，不僅問了唐糖什麼時候有時間，也問了物理班的課程。
“我們都是一個少年班的啦，除了公共課都是自己去找學習方向相關的教授。”小學姐指了指一個方向，那裏有教授們的實驗室，旁邊還有一棟李知樂完全沒注意過的教學樓，“不同道，來三樓找我就行。”
“你們的教學樓叫不同道？”李知樂完全不知道原來學校裏還有不帶樓字的建築。
“道不同不相爲謀。”唐糖稚嫩的臉上帶起些回憶，“那是我來到少年班上的第一節課，校長上的，他說有些人生來就看的遠，不必強求與芸芸衆生相融。”
“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小學姐端着盤子要去找座位了，“眼睛裏的世界不一樣，可不是我的問題。”
她的雙馬尾顫了顫：“來玩啊學弟，你不一樣，不論看不看的到我眼中的景色，你都超可愛！”
李知樂看那兩隻毛茸茸的兔子在唐糖腦袋上蹦蹦跳跳，可是他也覺得小學姐超可愛der。
喫飯的時候三個人並排坐着，紀勝不允許楚飛坐李知樂對面，差點爲了個座位爆發矛盾，好說歹說李知樂坐中間纔算能安生喫飯。
要的是一樣的套餐，李知樂多了一份太陽蛋，番茄醬點上的表情還會順着裏面流動的蛋黃變化，他看了一會兒都沒顧上喫，光傾斜盤子玩了。
“快喫，已經要涼了。”紀勝皺着眉提醒他。
“樂樂想玩就玩。”楚飛顯然有不同意見，“涼了就給買別的，還能餓到他？”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不需要。”紀勝的眉眼深邃，向下壓的時候陰影蓋住眼窩，很不好惹，“楚飛，他不需要你。”
“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楚飛哼出一個輕佻的音節反諷。
“別吵別吵。”眼看着又要起口角，李知樂一個頭兩個大，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楚飛和紀勝一個天不一定能說上一句話，怎麼才能結下樑子，“喫飯喫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玩午飯。”
咬破蛋白流心蛋黃淌進嘴裏，味道好的不行，“對了紀勝，過兩天和我一起去別的班級參觀一下？”
“好。”紀勝也沒問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直接就應下了。
“樂樂要拋下我嗎。”楚飛放下手裏的餐具，把人攬住往自己懷裏倒，眨巴着好看的桃花眼，很是可憐，“什麼班級要和紀勝單獨去。”
“不是不喊你。”李知樂歪着身子幾乎是半躺着，“可你不是排練嗎。”
運動會越來越近，文藝部的排練也越來越多，李知樂沒去看，但對接的女生說非常精彩，把楚飛誇的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忽然伸出一隻手，握住李知樂的腰就把他撥正了。
“不用和他一起。”紀勝喫完用隨身攜帶的手帕整理好自己，“溫聽雨也不用。”
就沒想到紀勝當朋友的佔有慾還挺強，李知樂被左右兩邊的視線鎖定，從沒覺得喫飯這麼艱難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最後只能打着哈哈，以上課爲由溜之大吉。
大概舍友關係太好，也是一種甜蜜的煩惱叭，直男小李如是想。
特別是在收到塗書具體的官宣聚餐時間地點以及小情侶牽手照之後，李知樂那真是牙都要要碎了，這小子陷入愛河逮着誰秀誰，絲毫不顧及單身帥哥的小心臟能不能承受，這樣想想，脆弱的高中同學情誼也該被大學的舍友情取代了。
這咬牙切齒的樣子，引起了溫聽雨的注意，他放下手裏需要收納的餐具，走到李知樂身邊：“不喜歡這些？”
李知樂說來食堂兼職就真的來了，也順便給溫聽雨拿了一張新的表要他填。因爲沒有做飯這個高級技能，李知樂能做的就是之前溫聽雨做的整理餐具。
兼職內容十分簡單易上手，也不費事，最令李知樂驚喜的是員工餐，括弧溫聽雨特製版。兩葷兩素比學校的套餐還豐盛，他甚至不用付錢。
李知樂一到食堂就被要求直接喫飯，而餐具溫聽雨已經開始幫他收拾了。
“這多不好意思。”李知樂滿滿的塞了一大口，囫圇吞下發出感嘆，“真好喫啊。”
“塗書談。。。他今天請我喫飯，說介紹個人。”李知樂差一點就把書呆子談戀愛的事說了，好在臨門一腳想起來自己還在宿舍當猛1呢，幾個舍友都誤會他們倆是一對，這個時候塗書有女朋友李知樂猛1的僞裝直接告吹。
溫聽雨原本看他喫的高興自己也高興，可聽到這句話脣邊的弧度還沒揚起就落下了。
李知樂的那個男朋友，劈腿。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也是偶然聽到的，在塗書和敏敏來人工窗口點餐的時候。他們說今天好緊張，但也做好了準備面對李知樂。
那個書呆子主動開起李知樂的玩笑，說他交了美食社的社費，但應該喫不着比東廳更好喫的東西了，看在這份上也該接受女生。
溫聽雨聽的皺起了眉，不就是一點喫的，他能做更美味的，同樣，不就是一個男朋友，他能當更稱職的。
“樂樂。。。一定要去嗎？”和楚飛一樣，溫聽雨不會去阻止塗書“劈腿”，但他不希望李知樂因此受到傷害。
“是啊，塗書喊我誒。”李知樂表情誇張的笑起來，“那必須得去。”
他把喫完的餐盤放到洗碗機裏，然後搶過溫聽雨手裏他的工作內容：“我來我來，一會兒還要去拿個快遞，給他的禮物挑了好久。”
溫聽雨的表情徹底陰沉了下來，修剪平整的指甲幾乎嵌入手心，嫉妒，非常嫉妒。爲塗書在李知樂心裏的地位，也爲李知樂精心準備的禮物。
“不要去好不好。”溫聽雨講話聲音輕飄飄的。
李知樂擺着餐具，耳邊劈哩叭啦吵的不行：“得去啊，塗書說很重要。”
那你會不會難過的哭出來。溫聽雨看他：“這樣的話，你去完來找我好不好。”
如果會哭，就哭給我看吧，我會吻走你的眼淚，再把哭泣的李知樂定格在畫布上。畢竟不論是微笑還是悲傷的，只要是你出現在我的筆下，就足夠讓我不勝歡欣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李知樂沒有聽見也無從回答，他今天下午沒有課，理完餐盤就直奔快遞櫃，然後回宿舍換衣服給晚上的聚會做準備。
爲此他還翻出了壓箱底的正裝，正找領帶呢，臥室門被扣了扣。
“桌子上是禮物？”楚飛提醒李知樂自己的存在。
“你回來了啊。”李知樂埋頭在行李箱裏翻找，“對，總不能空着手去。”
快遞單上的物品名很誇張“收到一定會感動ta的情侶夜燈”，不用楚飛刻意去看就刺眼的扎進他的視線裏。
“找到了。”李知樂把衣服抱進浴室又轉身探出個頭，“一會兒幫我打領帶啊飛，我胳膊還擡不起來呢。”
楚飛應了一聲，距離聚餐的時間沒有多久了，他必須做出決定，要不要告訴李知樂“真相”。
告訴正滿心期待和男朋友見面約會的李知樂，殘酷的真相。
沒有甜蜜和浪漫的互訴衷腸，沒有酣暢淋漓的水乳交融，背叛者會帶着一個陌生的女孩耀武揚威，嘲笑他的愚蠢和失敗。
李知樂會被分手，會被拋棄，會被迫單身等待他的靠近，但也會受傷。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堅定的把楚飛帶出黑暗的小太陽，也會受傷。
浴室的門拉開，李知樂換好了。
白襯衫和筆挺的正裝，楚飛沒見過這樣的李知樂，他沒有笑，天生上揚的脣角抿在一起，儘管帥氣又體面卻莫名的和那些楚飛在酒吧裏見到，打破對愛情希望變得無趣又沮喪的人們樣子重合在一起。
“怎麼了，一點反應沒有。”李知樂的正經表情沒能憋住太久就破了功，“我剛照鏡子覺得自己帥呆了，有沒有霸道總裁的感覺？”
“飛？飛哥？”他不常穿這樣束手束腳的衣服，正裝讓人都看上去成熟了幾歲。楚飛就盯着他也不說話，李知樂等了一會兒忐忑起來，該不會是他自我感覺良好，實際上很不合適吧。
李知樂伸手在楚飛面前揮了揮，有些沮喪：“要是不好看也沒辦法了，東廳要求着裝來着。”
“。。。好看。”楚飛眨了眨眼回過神，從李知樂牀上把領帶撈起來，“我幫你係。”
李知樂把臉揚起來方便他動作。
“坐下吧。”楚飛示意他。
李知樂乖乖的在牀邊坐好，正裝讓他拘束了起來，雙手放在併攏的膝蓋上，和小朋友似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絲綢的面料沿着翻折的領口滑動，楚飛動作着慢慢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
“你的戀人喜歡上了別人怎麼辦。”
李知樂不知道楚飛爲什麼要這麼問，難不成是遇到了感情問題，戀人喜歡上別人，他琢磨了一下，這不就是出軌嗎！
這樣想着看楚飛的眼神都不對了起來，他的好舍友這就被綠了？
“你。。。我，我一定會難過的吧。”李知樂斟酌着措辭，“投入感情和時間的對象，就這樣奔向了別人。”
楚飛本就緩慢的動作漸漸停下，他彎下腰替李知樂系領帶，頭髮擋住了視線，李知樂只能看見他亮色的挑染，看不見表情：“那怎樣。。。才能少少難過一些呢？”
楚飛的聲音一直都很好聽，李知樂早就知道，但這樣低低的帶着些微顫抖，語速緩慢猶豫着尋求幫助的樣子，悅耳之餘還有些可憐。
只有過暗戀經歷的母單小李也沒有太多經驗，想幫忙腦袋裏全是沒用的理論知識，他挑挑揀揀也找不到合適的，乾巴巴的開口：“那我。。。那你多陪陪我？”
“除非是已經出現了第三個人，不然面對移情別戀的愛人怎麼樣都會很難過的吧？”
“但是怎麼可能呢。”李知樂講完自己也覺得不靠譜，“又不能提前預知，而且我相。。。你相信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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