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世上僅此一件,獨一無二
陽春三月。
紅杏灼灼,細雨朦朦,楊柳依依,微風拂面。
燕北府。
溪水的小橋旁,旌旗在風中飛揚。
義軍的營帳間。
鶯兒鳴啼,燕兒飛舞,蝶兒匆忙,一派大好春光。
然而。
此刻,參與“清君側”的將領們,卻無暇欣賞美好的景色。
一個個滿懷心事,步履沉重的走向主帥營帳。
掀開簾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神色清冷的長公主殿下。
“拜見殿下!”
衆人齊齊行禮,紛紛入座。
燕北指揮使趙宣風望向首座的“李邀月”,猶豫道:
“殿下,京城傳來消息,陛下任命鎮南將軍單新爲主將,統領二十萬大軍,南下平叛。
最多半個月,那二十萬大軍就會到達劍南道。”
周國的地理面積較小,區劃不同於乾國的州(府)、郡、縣三級,只有道、府兩級。
整個周國一共十六個道,一個道少的有七八個府,多的有十幾個府。
劍南道位於燕北府的北面,面積較小,只有七個府。
但這七個府全都響應了清君側的號召,在觀察使應寧的統領下組成了一支義軍。
在多支義軍中,應寧統領的義軍距離周國京師晉南府距離最近。
朝廷決心平叛,第一個目標自然是他們!
不過。
脣亡齒寒。
等朝廷滅了劍南道的義軍,下一個目標必然是他們!
就算他們名義上的統領是長公主殿下,旗號也從清君側改爲了勤王,謀反的本質也不會改變。
如果朝廷真的輕而易舉的擊敗義軍。
陛下出於多方面的考慮,或許會饒長公主殿下一命,他們這些指揮使就不一定了。
正因如此。
營帳內的衆人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長吁短嘆。
晴兒坐在首座,清冷的眸子環視一週,並沒有理會趙宣風,只是不冷不淡道:
“一個時辰後,乾國的白起會率領三萬士卒抵達燕北府,諸位隨本宮前去迎接。”
話音落下。
衆人面面相覷,壓低聲音,議論起來。
“這個白起是從哪冒出來的,爲何以前從未聽過。”
“乾國想要染指我大周的土地,竟然只派出一個無名小卒。”
“無名小卒也就罷了,還只有三萬的軍隊,他們真當我大周朝廷是好欺負的嘛。”
“哎不管如何,都是援軍,有總比沒有好。”
“我等手下的士卒加在一起有三萬人,再加上乾國的三萬人,應當能多抵擋一段時間。
只要能和朝廷形成膠着,便有了談判的資本。”
“此言有理”
晴兒看了一眼竊竊私語的衆人,柳眉微蹙,卻沒說什麼,只是道:“一個時辰後,營帳外集合,退下吧!”
“是!殿下!”
衆人起身行禮,轉身離開。
片刻後。
營帳裏只剩下晴兒一個。
她坐在位子上,怔怔的望着前方,腦海裏不由胡思亂想起來。
一幅幅悽慘的畫面,出現在她的腦海裏,讓她的心陣陣抽痛。
“殿下您堅持住!終有一天,奴婢會救出您的!”
一個時辰後。
燕北府外的官道上。
萬物復甦,微風習習。
一襲墨色長裙的晴兒站在原地,俏臉如霜,黑髮垂落腰間,隨風微微飄拂。
身後。
五名指揮使和六名知府站成一排,心情複雜。
不論如何,他們都是周國的官吏,如今卻在迎接乾國的軍隊。
雖說是不得已爲之,但還是覺得有些羞愧。
時間流逝。
官道的盡頭漸漸揚起煙塵。
整齊的腳步聲如同鼓點,砸在衆人的心上。
緊接着是戰馬的嘶鳴聲,給人一種肅殺的感覺。
還未見到人,已經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氣勢。
衆人擡眸望去。
視線的盡頭。
煙塵籠罩。
勉強能看見獵獵的旌旗。
片刻後。
他們終於能看清盡頭的來客。
那是一座座移動的城堡。
全身上下都被玄甲覆蓋。
只有兩個眼睛,冒着幽深的光芒。
“玄甲騎兵!”
衆人的腦海裏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這四個字。
早在半年前,他們就聽說了這支可怕的騎兵。
這是乾國丞相隱藏了數年的私兵,每一個都是絕對的精銳。
衝鋒起來比虎賁衛都更勝一籌!
甚至有傳言稱,這支重裝騎兵的戰鬥力絲毫不弱於燕國的大燕龍騎!
只是,人數有點兒少,據說只有三千人。
“沒想到,這三萬人裏竟然還包含了玄甲騎兵。”
“要是三千玄甲騎兵全都來了,除非朝廷派出虎賁軍,否則就算真有二十萬大軍,我等也能擋住!”
衆人看着這些好似鐵塔一般的騎兵,眸子裏露出興奮之色。
忽然覺得,乾人入侵,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畢竟,他們犯下的是謀反的大罪,被朝廷抓到,必定要處以極刑。
而乾人就不一樣了。
要是乾人能佔領京師,他們這些人有從龍之功,說不定還能混個一官半職,位列諸公。
這麼想着。
玄甲騎兵已經來到了跟前。
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一名身材挺拔,虎背熊腰的將領。
他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走到晴兒的面前,躬身行禮:
“末將高順,見過夫人!”
“夫人”二字一出口。
指揮使和知府們臉色齊齊一變,但很快就恢復正常。
顯然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
晴兒凝視高順,問道:“白將軍何在?”
高順回答道:“還在後面。”
晴兒點點頭,不冷不淡道:“五軍的大營已經搭建完畢,本宮差人領你們過去。”
高順拱手道:“謝夫人!”
晴兒轉身看向一名影衛,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然後,帶領衆人讓開了一條道路。
影衛行禮,翻身上馬,帶着高順,走向大營。
玄甲騎兵緊隨其後。
衆人目送玄甲騎兵消失在視線內。
再次望向前方,就變成了普通的步兵。
他們穿着統一的灰色服飾,帶着帽子。
手裏抱着一根數尺長的燒火棍,邁着整齊劃一的步伐,不斷前進。
一個個表情無比的堅毅。
衆人見到他們的裝束,微微一怔,隨即表情變得有點兒奇怪。
“這些傢伙什麼情況,竟然連輕甲都沒裝備,到了沙場上,豈不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腩?”
“手裏的兵器也夠古怪的,槍不像槍,刀不像刀,倒是跟燒火棍有幾分相似。”
“難不成乾國丞相把所有銀子都用在了玄甲騎兵上,所以這些步兵只能用這種兵器?”
“行進的動作倒還不錯,有點兒精銳的樣子,只可惜,這種裝備上了戰場,只能送死。”
衆人看着面前的步兵,議論紛紛。
晴兒看見眼前的一幕,臉上沒有表情,心裏卻和衆人的想法一樣。
在心裏嘆了口氣。
她不明白。
乾國丞相那個狗賊,爲何要派出這麼一支軍隊來周國送死。
簡直是莫名其妙。
這麼想着就看到步兵的後面,一輛輛手推車忽然出現。
先是一怔,隨即終於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嘴角。
她實在想不明白。
手推車上放個鐵桶,有什麼意義。
不止是她。
指揮使和知府們看見手推車,也都露出了茫然之色,好奇那是個什麼玩意。
就在這時。
幾匹戰馬從遠處奔來。
穩穩當當的停住。
一名頭髮花白,身披墨色輕甲的男人,翻身下馬,走到晴兒的面前,行了一禮。
“末將白起,見過夫人!”
衆人聽見這話,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眼,表情全都發生了變化。
眼前這個男人,個子並不算高,乍一看好像平平無奇。
但是,只多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氣質!
那是久經沙場,飽經風霜的百戰將軍獨有的氣質!
明明是暖春。
隔着老遠,卻能感覺一股寒意自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殺氣濃郁,近乎凝成實質!
衆人看着白起,心底升起一股涼意,不由自主的升起一個念頭:得殺多少人,才能養出這樣的氣質!
原先心裏的那點兒輕視,頃刻間煙消雲散。
作爲李邀月的耳目。
晴兒也殺過人,自然能夠感受到白起的不同尋常。
她凝視白起,不冷不淡道:
“白將軍遠道而來,先休息一天,明日午時,商議如何應對朝廷的二十萬大軍。”
白起並沒有答應,而是從懷裏取出一封信件,雙手呈上,開口道:“末將奉丞相之命,作爲主將,接管夫人手下的三萬士卒,這是末將請示丞相後,對這三萬士卒的安排,請夫人過目。”
此話一出。
指揮使和知府們都是一怔,隨即露出惱怒之色。
這個白起剛來第一天,竟然就想動他們手下的士卒,未免太過猖狂!
就算他們是降將,也不能如此對他們吧!
幾名指揮使看着白起,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見長公主沒有說話,還是忍了下來。
方修的命令,晴兒自然沒辦法左右。
她伸手接過信件,本想裝模做樣的看一會就直接答應。
但是,看見信件上的內容。
表情卻發生了變化。
先是恍惚,然後惱忽,再然後糾結。
信件是關於衛所的三萬士卒的整編。
三萬人裏,挑選一萬人,編入白起的部隊。
另外兩萬人,卸去裝備,作爲後勤部隊,負責修築工事,運輸糧草。
不管怎麼說。
衛所的三萬人,戰力都不算弱,只留下一萬人,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要知道,朝廷派出的平叛大軍足足有二十萬。
衛所的三萬人本就不夠用。
現在還裁撤兩萬人
一時間。
晴兒實在無法理解這麼做的目的,看向白起,道:
“白將軍,在本宮看來,衛所的戰力並不弱於乾國的五軍營,裁撤兩萬人,是否有些不太妥當。”
話音落下。
衆人表情變得更加惱怒。
“一共才三萬人,裁撤兩萬人!那還打個屁!”
“朝廷派出的大軍足足二十萬人,那些連甲冑和兵器都沒配齊的烏合之衆,怎麼打!”
衆人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紛紛開口。
白起看了他們一眼,目光滿是寒意。
衆人見到這一幕,心裏一顫,卻沒有讓步,與之對視。
白起收回目光,望向晴兒,不冷不淡道:
“這是丞相大人的命令,夫人若有異議,可以寫信給丞相。”
說完,不再理會晴兒,而是看向那幾名指揮使和知府,語氣帶着寒意,冷冷道:“諸位將軍若想留在軍中,繼續統領自己的部隊,本將軍並無異議。
只是諸位將軍要明白,這支軍隊只有一個主將!一道命令!一種聲音!
能不能打,怎麼打,這是本將軍需要考慮的事,諸位將軍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說到這,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一些,繼續道:
“若是不想,丞相大人爲諸位將軍準備了一萬兩銀子,允許諸位將軍告老還鄉。”
衆人聽見這話,還想說些什麼。
可是想到自己身上的斷腸之毒,還有被唐憶雪圈養起來的家人,全都沉默了下來。
早在半年以前,決定聽從唐憶雪的那一刻,他們就沒有了選擇的權力。
如今還有領兵的機會,已是不易。
一念至此。
衆人雖然心有不甘,還是拱了拱手,不再多說。
白起見狀,看向晴兒,正色道:
“接下來的幾日,還請夫人費心,按照丞相的吩咐,整編衛所的士卒。”
晴兒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白起行禮道:“末將告退!”
說完,翻身上馬,帶領幾名親衛,離開了這裏。
晴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在心裏化作一聲嘆息。
本以爲這個白起久經沙場,能帶領這六萬人,抵擋住朝廷的二十萬大軍。
如今看來,卻是未必。
只希望,白起統領的軍隊,能夠多堅持一些時日。
否則,乾國丞相那個狗賊必定會遷怒於長公主殿下。
也不知道長公主殿下在相國府過的如何。
開春以後,天氣緩和了一些。
就算那狗賊不給殿下衣服。
殿下應該也能好受一些。
一念至此。
晴兒的心又開始抽痛,默默地爲李邀月祈禱。
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殿下,一定要堅持住!
長安,相國府。
一襲墨色長裙,容顏絕美的李邀月站在庭院裏。
俏臉如花,冰冷如霜。
清冷的眸子望着發出嫩芽的樹木,眸光沒有一點波動,似是沒有情感。
“夫人,該用膳了。”
桃兒端來精緻的菜餚,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輕聲道。
李邀月轉過身子,看向她,眸子裏流露出一抹幽光,緩緩道:
“本宮要見方修。”
桃兒伺候李邀月也有一段時間,還是第一次見她主動說話。
微微一怔,忙不迭道:
“夫人是有什麼事嗎?方便先跟奴婢說一說嗎?”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凝視着她,沒有說話。
桃兒見狀,也不再多問,道:“奴婢去稟告老爺,夫人您先用膳。”
說着,將精緻的菜餚放在了屋裏的桌子上,轉身離開了庭院。
片刻後。
方修看着面前的桃兒,問道:“她可說爲何要見本相?”
桃兒搖了搖頭:“夫人沒說。”
方修點點頭,擺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老爺。”
桃兒轉身離開。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眸光閃爍。
這麼長時間,李邀月還是第一次主動要見她,也不知是想做什麼。
在相國府待了這麼久,難道她還沒放棄逃離這裏的想法?
她應當不會這麼幼稚吧?
思索了片刻。
方修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畢竟,她被關了這麼久,有什麼手段也早就使出來了,不會留到現在。
這麼想着,邁步走向隔壁的庭院。
院子裏。
李邀月站在樹下,高挑的身材有些扎眼。
一襲墨色的長裙,顯得皓雪般的肌膚更加白皙。
柔順的長髮並未盤起,垂落腰間,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她還和之前一樣美的動人心魄,冷的如臨冰窖。
方修走到她的面前,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輕喚了一聲:
“長公主殿下。”
李邀月轉頭看向方修,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不冷不淡道:
“本宮要與你做一筆交易。”
方修微微一怔,確定她並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忍不住輕笑一聲,問道:“殿下覺得自己還有什麼,能與本相做交易?”
說到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
“說起來,殿下的身姿與容貌,確實算是不錯的籌碼,只是”
“本相不感興趣。”
對方修透露出的輕蔑。
李邀月並沒放在心上,只是道:
“崑崙山某處有一扇門,傳聞,誰若能發現並打開它,便可以獲得一統天下的力量”
方修聽見這話,先是一怔,隨即表情變得有點兒奇怪,道:
“殿下是不是偷看了倚天屠龍記?”
倚天屠龍記裏也有類似的說法。
得倚天劍和屠龍寶刀者,得天下。
李邀月眸子裏流露出一抹茫然,問道:“何爲.倚天屠龍記?”
倚天屠龍記一直放在妲己那裏,還沒有出版,李邀月不可能看過。
方修擺擺手,道:“沒什麼,殿下繼續講。”
李邀月沉默了片刻,緩緩道:“那扇門真實存在,本宮親眼所見。”
“.”
方修有點兒無語,又有點兒無奈。
好一會,才道:“殿下不會是想用那扇門的位置,換取自由吧?”
李邀月沒有說話,表情無喜無悲。
顯然她就是這麼想的。
方修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殿下覺得,隨便編一個故事,本相就會相信?”
哪怕她說某個地方埋着一百萬兩銀子呢。
也比這個靠譜。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望向方修,淡淡道:
“本宮從不屑編造謊言。”
方修眉頭一挑,道:“殿下怕是忘了,自己爲何會被關在這裏。”
要不是李邀月一上來就弄個替身,糊弄方修。
方修也不會這麼果斷的將她拿下。
“.”
李邀月微微一怔,陷入沉默。
方修看着她,道:“本相不妨告訴殿下,若是不出意外,殿下的後半生就在這一方小院子裏。
要是殿下覺得實在無聊,本相除了給你一些話本解悶,也可以給伱提供筆墨紙硯,讓你自己寫一寫話本。
剛纔那個故事不錯,就是有些幼稚,還是要多構思,否則讓人看了覺得可笑。”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這個時候。
李邀月忽然從懷裏取出了一個物件,放在手心上,不冷不淡道:
“這東西是在那扇門前發現的,世上僅此一件,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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