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探親假

作者:我不是趙高
“額要跟着額爺,額不跟別人走。”

  小阿寧擡起黝黑的小臉,眼巴巴的看着白髮老頭,抱着他,大哭起來。

  老人看着嚎啕大哭的小阿寧,心裏嘆了口氣。

  其實他很清楚,小阿寧打生下來就一直跟着他,哪是那麼容易就能分開的。

  就算小阿寧想走,他也捨不得。

  但是。

  跟錢永他們進城,對他來說,又不是一個好的歸處。

  他一輩子守着田,到了城裏,什麼規矩都不懂,什麼事都不知道,怎麼照顧好孫女。

  而且,到了城裏就是寄人籬下,未來能不能回來還是個問題。

  他年紀不小了,還想着落葉歸根。

  最重要的是,他明白,眼前這四名少年非富即貴,他們和小阿寧的兄妹情是建立在一起過苦日子的基礎上的,說到底這份感情也只是這兩三個月的結果,到了城裏又能維持多久?

  老人還在糾結,錢永的聲音再次響起。

  “阿寧,回長安以後,哥送你去讀書,將來能掙很多銀子,給你爺買好多白麪。

  就算將來你想回李集村,那也是讀書人,跟村口的二蛋他們也不一樣,他們得守着這片田過一輩子,永遠種地,永遠做農戶。”

  小阿寧哭的眼睛都腫了,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大聲道:“額就要一直守着額爺,一直種地!”

  老人聽見這話,看了看錢永,又看了看小阿寧,在心裏嘆了口氣,緩緩道:“阿寧,去收拾收拾,跟你永哥走。”

  “額不要!”

  小阿寧抱着老人,一邊哭,一邊喊。

  老人心疼的看着她,伸出粗糙的大手,輕撫她的小腦袋,用平和的語氣道:“去收拾吧,爺跟你一起去。”

  小阿寧聽見這話,哭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擡頭看向自己的爺爺。

  “去吧。”老人沒有多說,擺了擺手。

  “還不去收拾行李,是想一個人留在這裏嗎?”

  錢永臉上帶着笑容,看着小阿寧,說道。

  “不要!額去收拾!”

  小阿寧抹了抹眼淚,一邊啜泣,一邊小跑進屋,收拾行李去了。

  其餘三名少年見到這一幕,看向錢永的眼神裏多了一抹敬佩。

  不得不說,同樣是出來歷練,錢永的長進要比他們多的多。

  看問題的眼光也是不同。

  他們想着把小阿寧和爺爺接進城,都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殊不知這樣做對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而言,壓根沒什麼意義。

  真想讓他倆進城,關鍵還是在小阿寧的身上。

  老人年紀大了,想着落葉歸根,不願離開故土,這是人之常情。

  但是小阿寧年紀還小,只要老人心裏還裝着自己的孫女,爲了小阿寧能過上好日子,無論如何,他最終總會做出妥協。

  明明很簡單的道理,他們卻沒想明白。

  還好在最後的時候,錢永站了出來,要不然今天還真帶不走小阿寧爺孫倆。…

  “永哥,厲害啊!”

  孫超看向錢永,由衷的稱讚道。

  錢永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四名少年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加在一起不到三個月。

  但是,在這三個月裏,他們同吃同住同受苦,所建立起的友誼,遠超往常的那些狐朋狗友。

  尤其是一起經歷了被關押在地牢,走投無路的困境,他們已經能夠完全信任彼此。

  因爲他們知道,即便是面臨帶刀的捕快,對方也不會出賣彼此。

  時間流逝,轉眼間就是半個時辰後。

  小阿寧將所有能帶的東西,全都整理在了一起。

  她也知道,這一次進城,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回不來了。

  所以就連一些破舊的鍋碗瓢盆都拿了出來。

  孫超看着一些好似破爛的物件,很想說“到了長安,這些東西早晚是要扔掉的,帶了也沒意義,不如就放在這裏”。

  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錢永制止。

  因爲他知道,相較於使用,這些東西更多是承載了小阿寧對童年以及這個家的記憶,拿着就拿着吧。

  雖說東西都是他們搬,但是已經幹了兩三個月的體力活,也不差這一會。

  “把東西扛着!咱們回長安!”

  錢永將鍋碗瓢盆用麻繩捆住,扛在肩上,吆喝一聲,走在了前面。

  另外三名少年見狀,有樣學樣,跟了上去。

  小阿寧跟在他們的後面,黝黑的小臉充滿了對城裏的嚮往與期待。

  一想到進了城就有喫不完的白麪和肉,她就忍不住的想流口水。

  隊伍的後面。

  只有老人轉頭看向破舊不堪的茅草屋,神色中帶着惆悵與一抹哀傷,駐足好一會,纔跟了上去。

  秋收一結束,明修書院就派了人,考察丁字班學生完成任務的情況。

  考察結束後,將合格的學生接回明修書院,到了明修書院後再給他們七天的時間回家探親。

  七天的時間,主要是考慮還有一部分學生,來自大乾各地,光是來回的路程就得耽擱不少時間。

  對住在長安的學生來說,回家只是一兩個時辰的事情,探親的時間就顯得十分充裕。

  錢永四人帶着小阿寧祖孫倆先是回到了明修書院。

  在這裏,他們見到了翰林學士榮浩榮先生,聽着他滄桑的聲音,只覺得恍如隔世,彷彿這兩三個月的時間是一場夢。

  “你們表現的比老夫想的要好,整個丁字班沒有一個沒有通過考覈,這說明這兩三個月的時間,你們還是有一些長進的,來之前你們應當都知道了,方相給你們批了七天探親的假。

  七天之後,你們回到書院繼續讀書,仍舊是由原先的先生教導你們,希望你們這一次能夠好好的學,不要再像之前一樣,惹出各種禍事。”

  明修書院實際上的院長,翰林學士榮浩對丁字班的學生叮囑幾句後,就擺了擺手,放他們離開。…

  學生們好不容易從村子裏回到城裏,一個個的全都是歸心似箭,互相之間也沒有寒暄,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像是錢永,只是跟劉斌、孫超三人打了個招呼,就帶着小阿寧祖孫倆回到了長安。

  錢府的馬車在水泥路上緩慢的行駛。

  小阿寧坐在暖和的毛毯上,透過車窗,看着長安的街景,眼睛連眨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什麼。

  相較於她之前去過的那些集市,長安的繁華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從來沒有想過,世上有這麼高的牆,這麼平的路,這麼多的人,以及這麼多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玩意。

  對她而言,長安城的每一處都充滿了新奇感。

  以她貧瘠的眼界,就算是做夢也夢不出這樣的城市。

  別說是她,就是她爺,看見恢宏且繁華的長安城,也短暫的忘記了故鄉。

  他雖然活了這麼多年,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繁華的城市。

  天快要黑的時候,街邊竟然還有火紅的燈籠,來這裏之前,誰又能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呢?

  “爺,阿寧,到了錢府,你倆跟我住一個院子,我會跟我爹說,讓阿寧去書院讀書.”

  說到這,頓了頓,看向老人,道:“府上有許多花花草草需要打理,你要是閒不住的話,就幫忙收拾一下,要是什麼都不想做,就在院子裏曬曬太陽,偶爾打掃一下屋子就好。”

  “什麼是讀書?”

  這個時候,小阿寧後知後覺的問道。

  聽見這個問題,錢永怔在了原地。

  恍惚間,他忽然意識到。

  小阿寧從小到大壓根就沒接觸過書籍,也不認識字。

  不止是他,村裏絕大多數人都沒接觸過書,不認識字。

  因此,在小阿寧的意識裏,壓根就沒有讀書的概念。

  “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可是對絕大多數的百姓而言,壓根就接觸不到書,如何從書中獲取黃金屋、顏如玉呢?”

  錢永這麼想着,不由在心裏嘆了口氣。

  平日裏經常聽說寒門士子如何辛苦,考取功名如何不易。

  但實際上,寒門士子再如何也是門第出身,如小阿寧一般的真正窮苦百姓出身的人家,確實壓根就沒人在乎。

  可是,要論聰慧,小阿寧實際上壓根不遜色於任何一人!

  “爹成天說什麼人才難得,人才難得,實際上我大乾卻有太多的人才被埋沒了。”

  “如果有一天,如小阿寧這樣窮苦人家的孩子也能讀到書,學到知識,朝廷還擔心沒有人才用嗎?”

  錢永想到這,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如今還有許多百姓連喫白麪都是奢侈,讓他們讀書,怎麼可能呢!

  “讀書就是.識字,等到了錢府,會有先生教你,到時候你要好好的聽先生的話,不能像哥一樣。”

  錢永伸手揉了揉小阿寧的腦袋,笑道。…

  小阿寧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問道:“爲什麼不能像哥一樣,是因爲哥不聽話,沒有好好讀書嗎?”

  “是的。”錢永輕輕的點了點頭,腦海裏不由的浮現出許多畫面。

  有他不願意讀書,他爹拿棍子砸他的。

  有他苦練武藝,被他爹訓斥說是誤入歧途的。

  還有就是投軍無望,各種花天酒地的畫面。

  各種畫面交疊出現,構成了他有記憶以來的短暫幾年。

  最終定格在兵部衙門前,他爹喊着要打死他這個逆子,方相站出來阻止的畫面。

  “要錢要的兵部衙門的門口,還要讓方相解圍,我要是有這樣的兒子,怕是氣也要氣死了”

  錢永這麼想着,不由自嘲一笑。

  就在這時。

  馬車緩緩地停下。

  車伕的聲音隨之響起。

  “少爺,咱們到了!”

  “好,你去稟告我爹,就說他不爭氣的兒子回來了。”

  錢永語氣平淡的道。

  車伕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怔了幾息,方纔回道:“老奴明白了,少爺您稍候,老奴這就去稟告!”

  此時此刻。

  錢府的正堂裏。

  一襲緋袍的錢浩南手裏捧着一卷兵書,專注且仔細的看着。

  一旁,衣着華貴的錢府夫人正來回踱步,表情期待而又緊張。

  “怎麼還沒來,按理說應該到了啊”

  錢夫人一邊踱步,一邊喃喃自語。

  片刻後,她終於剋制不住內心的焦急,看向錢浩南,道:“老爺,要不你還是再派一隊人去接永兒吧,人多的話,總歸保險一點。”

  錢浩南看着兵書,目光專注,冷冷道:“那個逆子答應方相在明修書院會安分守己,結果呢?不到七天就惹下這樣的禍事,簡直是本性難移!

  依我看,他最好一輩子留在鄉下,永遠也別回來,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錢夫人聽見這話,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老爺,你真不惦念永兒?”

  錢浩南冷哼一聲,冷冷道:“要錢要到兵部衙門,當着六部九卿的面,給他老子難堪,這樣的逆子,我患了失心瘋去惦念!”

  錢夫人也不惱怒,眉頭一挑,道:“老爺要真是不惦記這永兒,爲何一頁兵書看了足足一個時辰?”

  錢浩南聽見這話,握着兵書的手微微一僵,陷入沉默。

  再怎麼說,錢永也是他的兒子,而且還是獨子。

  離家三個月,了無音信。

  唯一的一點消息,還是兩個月前被黑心的捕快關進了地牢裏。

  說不掛念,怎麼可能?

  無非是死鴨子嘴硬罷了。

  “老爺,你就別端着架子了,派人去接一接吧。”

  錢夫人走到錢浩南的面前,開口勸說。

  錢浩南看向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還沒開口就聽見屋外傳來聲音。

  “老爺,夫人,少爺回來了!”

  話音落下。

  錢浩南和錢夫人臉上皆是露出激動之色。

  區別是,錢浩南很快掩藏起來。

  而錢夫人則是快步來到門前,打開以後,迫不及待地問道:“他人呢?”

  僕人道:“還在府門外候着,說是讓老奴先來向老爺和夫人稟告,說是老爺和夫人不爭氣的兒子回來了。”

  聽見這話。

  錢浩南和錢夫人皆是一怔。

  “你確定來的是少爺?”錢夫人沉默了幾息,開口問道。

  “確定!”

  僕人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少爺雖然黑了,瘦了,但老奴伺候少爺也有將近十年,就算再如何黑,再如何瘦,也是能認得出來的,更何況,聲音還沒變化。”

  話音落下。

  錢浩南和錢夫人互相對視一眼,皆能從彼此的眸子裏看出驚詫之色。

  很顯然,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的話會從他們兒子的嘴裏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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