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公子世無雙(10)

作者:狐陽
朝堂上七嘴八舌,幾乎所有攻訐的話語都朝着宗闕而來,細數罪名,罄竹難書。“請大王明裁,不可讓此人禍害我霖國的根基!”參奏大臣行禮道。奉樾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身上,看着他毫無變化的面色開口道:“長襄君作何解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君可有真的將誰誅滅九族?”宗闕轉眸看着那成排的大臣問道。“可你私定法度!”一位大臣蹙眉說道。“本君雖制定協議,可不願者並未強行讓其簽字畫押。”宗闕說道,“雙方自願,大人如此反對,有何居心?”朝堂之上一時有些寂靜。“你這簡直是胡攪蠻纏,若是誰人都能如此定製,豈不是天下大亂!”爲首參奏的大臣行禮道,“大王,長襄君私定法度,完全不將我霖國法度放在眼裏,如此下次,必使霖國百姓人人惶恐,還請大王裁奪。”“霖國向來王公親貴說了算,打死奴僕不計其數,何時有了法度?”宗闕看着前方說道。“大王,此人居心叵測,不僅不將大王放在眼中,更是將我霖國都踩在了腳下,此人若不罰,老臣實在對不起先王!”那大臣說到激動處滿臉漲紅,竟是捏緊了奏本道,“大王如此相信奸佞,老臣不如撞死了以祭先王!”“愛卿稍安勿躁。”君王的話從殿上傳來,一如既往的溫潤如澤,“不知愛卿以爲該如何罰?”“自然是削去貴族爵位,貶爲庶民,驅逐出霖國!”那大臣的話語擲地有聲。君王聞言竟是輕笑了一聲:“愛卿說笑了,長襄君之才各國皆有耳聞,寧國實力強橫,公子紓早有招爲座上賓之心,驅逐出境,莫非愛卿與公子紓是一心,纔會將我霖國良臣驅逐出境?”“大王,此事不能混爲一談。”盛武君出列,看了一眼旁邊任憑羣臣參奏毫無忌憚的男人道,“寧國暴戾,長襄君之才與我霖國不合,既不能用,不如斬草除根,以絕後患。”“臣附議!”“大王,臣附議!”“臣附議!”朝堂之上的臣子幾乎皆是跪地附議道,齊刷刷的跪倒,即便有不參與此事者也是紛紛跪地。奉樾的視線落在了盛武君的身上,其中劃過了一抹冷厲。即便他登上王位,王公親貴把持朝堂,想要扶持起一人,難如登天。“若不能用就殺之,與寧國暴戾又有何異?”宗闕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道,“既與寧國暴戾無異,又爲何不能用?”他的話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好像羣臣參奏之人不是他一樣。盛武君轉頭看向了他,與其視線對視,眸中毫不隱藏的殺意閃過:“此事不是你巧言善變就能成行的。”“那盛武君以爲帶領羣臣參奏就能成行嗎?”奉樾開口道,“本王不應,爾等便如此脅迫,可是要逼宮?”逼宮二字一出,盛武君擡起視線,對上了君王淡漠的視線,心下的氣一沉,行禮道:“臣不敢。”他還有把柄捏在君王手中,此行想要除去宗闕恐怕不能成。“快扶盛武君起來。”奉樾輕輕轉眸示意道。侍從匆匆前去,盛武君卻是甩開了那宦官的手,自行起身道:“多謝大王。”“諸愛卿也平身吧。”奉樾說道。其他大臣皆是悄悄擡頭看着前面,參差不齊的呼喊道:“多謝大王。”“可長襄君之事……”一大臣遲疑道。“罪不定於行前。”奉樾輕輕沉吟道,“長襄君雖定了協議,卻未真的誅人九族,此事不宜此時便下定論,且長襄君定製,說明我霖國禮制法度的確缺失,不如諸愛卿先擬一份奏疏來看。”“是。”那大臣入隊站立。“還有何事?”奉樾問道。“臣有本奏。”一大臣出列。“……”霖國不小,所要商議的事情衆多,五日一個早朝,待下朝時朝陽已升起。羣臣離開,奉樾在後殿更換下朝服,揮退衆人時看向了宗闕笑道:“今日見識了。”“嗯。”宗闕應道。朝堂之上全是宗室貴族的人,王位如同空置。“先用早膳。”奉樾跪坐桌前說道。宗闕走了過去,跪坐在他的身側道:“你有盛武君曾經想逼宮的把柄?”要不然今□□堂上的事恐怕沒那麼容易妥協。“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奉樾轉眸看了他一眼,端起碗盞盛了粥放在了他的面前道,“我突然起死復生回國,宗室貴族和若妃自然措手不及,一旦着急就會行差踏錯,若不留下把柄,即使挾制了公子暉,得了父王手書,也難以登上王位。”宗闕看了一眼面前的粥,接過了遞過來的筷子道:“霖國貴族一向如此把持朝政嗎?”貴族自有食邑封地,若真是長久把持,霖國早已割據。“也不是,寧伯兩國在我祖父那一代便有聯盟。”奉樾說道,“霖國那時不如此時,爲免災禍,父王與黍國聯姻,承諾日後登基封爲王后,也就是我母后,只是祖父病逝,父王又在宗室之中另有所愛,雖給了母后王后的身份,卻對若妃多加寵愛,且爲了防止母后母國覬覦之心,不斷扶持貴族,加強各地兵力,以致王權架空,他雖與母后相敬如賓,可我是長子,又是嫡子,且在六國中有些薄名,很得父王愛重,只是如此也招來了殺身之禍。”他話語輕緩,未有情緒激動之處。宗闕放下了筷子,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道:“在王宮中長大,比在外面更辛苦。”奉樾看了一眼他扶着肩膀的手,頭輕輕枕入了他的懷中,若只有他一人,想要重新收攏王權必然是殫精竭慮,寢食難安,可有宗闕在,他卻覺得心中安定,未有絲毫退卻畏懼之心。或許是兩年相處,多經磨難,見多了他面對險境平靜的樣子,面對如今朝堂上的口誅筆伐反而沒有難,那麼急了。“你可是在心疼我?”奉樾抱住了他的腰身輕聲問道。其實也沒有那麼難,母后是黍國公主,自幼在宮廷長大,雖不可與宗室抗衡,卻並非全無心計之人,她是正妻,父王不能過分冷待,而他自幼得名師教導,只不過宗室日強,諸公子皆是成長,若妃纔有了覬覦忌憚之心。王宮之中處處皆有心計,不論是朝堂還是後宮,他從前不屑用之,卻不代表他不會用。宗闕垂眸看他,卻得懷中青年輕輕吻上。“有你在身側,我不怕。”奉樾輕聲說道。宗闕對上了他的視線,轉眸道:“先喫飯。”奉樾眉頭輕動,掌心火熱輕退:“你……”“過了時間,飯涼了對脾胃不好。”宗闕說道。奉樾輕輕泄氣,從他懷中退出道:“好吧,先喫飯。”他跪坐端正,執起筷子開始進食,宗闕同樣拿起了筷子。1314卻恨不得跳出去搖晃宿主:【氛圍這麼好,宿主你爲什麼要提起喫飯。】【他想讓我心疼他。】宗闕低頭喫飯。【那您就心疼……】1314意識到了不對,宿主的心疼一般都是用實際行動表達的,【可是做了也要說出來讓對方明白你的意思呀。】它一個單身統真是爲宿主操碎了心。“多喫這個,對身體好。”宗闕用公筷夾了時蔬放在了奉樾的碗碟之中。奉樾看着碗碟內時蔬,看向了旁邊的人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剛纔的問題。”“嗯。”宗闕應道。“嗯?”奉樾有些疑惑,對上他的視線時明白了他的答案,他的薄脣輕抿,脣角輕勾,“剛纔爲何不答?”宗闕擡眸看他,手落在了他的發頂道:“好好喫飯。”落在頭頂的手力道不重,既乾燥又溫暖,卻好像能夠化解人所有的不安,奉樾看向了身旁的男人,縱使他情緒波動很淺,但這一刻他還是覺得對方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看穿了卻還是給了迴應嗎?“好。”奉樾轉頭認真喫着飯。早膳撤下,一應宮人都不在殿中停留,紛紛頷首退出,只這一日早朝,奏疏又上了上百封,將桌案堆放的滿滿當當。奉樾起身跪坐在了桌案前道:“還是你有先見之明,今日只怕又要看上一日。”“朝堂之中沒有你其它的人?”宗闕坐在他的身後,攏住了人問道。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奉樾驀然回眸,雙方的脣幾乎貼上,君王面頰已紅:“你……今日不出去?”“實施計劃的人手已經定了。”宗闕向前一些,攬住了他的腰身道,“動刀需快,否則你握的把柄恐怕壓不住他們多久。”“唔。”奉樾輕聲應道,目光未轉,腦海中已有些暈,“那你爲何突然……”“其實處理事情時本不該如此。”宗闕看着他泛紅的面頰道,“但我們初定情,確實不該離的太遠,這種方法倒也適用,對你有影響?”他起身欲退,奉樾下意識按住了他的手臂,努力控制着砰砰亂跳的心道:“不影響。”“那便好。”宗闕輕釦他的脖頸,在他的脣角輕吻,“有些事情我未必能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就告訴我。”奉樾與他氣息交錯,耳際的紅因爲這一吻而蔓延到了頸側,明明他也能嘗試親吻這個人,可被他如此主動對待時,卻如此心動:“這種事豈能用說的。”宗闕看着他略有思忖,奉樾跟他額頭相抵道:“我儘量。”這個人在嘗試,那些禮制或許有時是還摒棄的。“嗯,朝中你還有其他人手嗎?”宗闕將他往懷中抱了些,看向了他手中的奏疏問道。他的話語平靜,奉樾轉眸看向了手中奏疏,心跳還在不斷跳動,他想宗闕是對的,處理政事時確實該兩廂分開,如此親密,他腦中一半思緒都停留在他的身上。可若要如昨日一般只有政事,彷彿被冷落一旁,他又不願意。喉結輕輕吞嚥,奉樾勉強穩住了思緒道:“有,他們跟從親貴,雖是隨波逐流,卻可及時傳遞消息,此時不可暴露。”“能往外傳,就能往內傳。”宗闕聲音平靜,“各國紛爭,權貴以利益而合,其中絕不是鐵板一塊,只是因爲需要集體對付外來者暫時凝結,但問題未解決,就可以在其中割裂滲透。”奉樾轉眸看向了他,輕輕笑道:“我亦是如此想的,否則只憑若妃的把柄,確實壓制不了盛武君多久,我的計劃你已知了,你的計劃又是什麼?”宗闕看着他好奇的神色,湊在了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做局,既是國本,其它五國又豈會不感興趣……”殿門緊閉,他二人細細敘說,殿外聲音不可聞。……寧國對魯國的攻勢兇猛,雖有躊躇拖延之向,卻已斬了數名將軍,坑殺數萬將士,即便有天塹,人海戰術下,防線失守在即。然而此時一條消息卻隱晦的流傳於各國,尤其是擺在了伯國君王的桌案之上。“公子紓有斷袖之癖?”伯王眉頭緊鎖,“此消息從何處流出?”“這不知從何處流出,只知道此事已傳的沸沸揚揚。”侍從跪地道,“說公子紓年二十七仍未娶妻,更未有通房側室,正是因爲有斷袖之好。”伯王看着消息深鎖眉頭,驀然擡頭道:“婷兒知道了嗎?”“此事傳的沸沸揚揚,公主只怕是知道了。”侍從低頭小聲道。“斷袖之癖!公子紓真是好大的狗膽!竟敢這樣糊弄本公主!”宮殿之中悅耳的女聲中帶着完全掩蓋不住的怒氣。本是佈置華美的宮殿之中卻是一地的紅裙碎片,其上金線繡織的鳳凰即便支離破碎,卻也能窺見它曾經耗費了繡娘們多少心血。“公主息怒。”侍從跪了一地。“王后駕到!”一聲傳令,簾帳被掀開,身着藍色華服的王后步入其中,看着滿地婚服碎片沉了一口氣:“都先起來,把東西收拾下去,讓外人看見不成體統。”“是。”侍從紛紛起身上前收拾。王后走到了那桌案後,看着滿臉怒氣的俏麗女子,對身後的人吩咐道:“都先下去吧。”侍從紛紛退下,殿門被關上。王后坐在一旁,輕輕拍了拍女子的肩膀道:“婷兒,跟母后還生氣呢?”“說是千挑萬選,結果選了個斷袖之人。”女子回頭,發上步搖輕晃,秀眉蹙的極緊,“若不是民間流傳,女兒嫁過去豈不是跟守活寡一樣!”“此事確實是你父王不慎,但是兩國婚期已定,不能輕易毀約。”王后鄭重說道,“你生在宮廷,當知道輕重。”“是寧國不守諾在前!”女子氣憤未平。“斷袖之事各國權貴中皆有,且有以此爲雅事者。”王后沉了一口氣道,“但古往今來從未有以男子爲後者,公子紓若是斷袖,你若嫁去爲後,母國支撐,當無人能動搖你的位置。”“可我爲何要如此委屈自己?”女子眸中已有軟化,卻又有些不甘。她不過二八年華,正是思慕君子的時候,公子紓在六國之中也是出色之人,更是寧國板上釘釘的繼承人,能嫁於如此男子,本是讓多少人豔羨之事,即便未見,總也能期盼婚後之事,可如今他偏偏是斷袖。“婷兒,兩國聯姻,感情是最不重要的,他雖是斷袖,卻也未必只喜歡男子。”王后摸着她的頭嘆氣道,“母后這麼說,只是想讓你好過一點兒,因爲他縱使不能與你兩情相悅,也能予你寧國王后之位,一世富貴,而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父王都是要讓你嫁的。”“與寧國聯盟當真比女兒的幸福更重要嗎?”女子肩膀微鬆,眼已泛紅。王后輕嘆道:“是。”“母后。”女子依偎在王后懷中輕輕啜泣。“不過你也別擔心。”王后摸着她的頭道,“此事傳出,公子紓必然要給你一個交代,將他那些事情都料理乾淨。”“嗯……”……寧國王宮中公子紓面色尚且平靜,立於對面的寧王卻是動了雷霆之怒:“你說說,斷袖之癖是怎麼回事?!此事一出,伯國與寧國的聯姻未必能行!而我寧國對魯國久攻不下,若不成,你可知道會是什麼後果?!”杯盞落地,茶水灑落,有一些沾到了公子紓的袍角。公子紓目光微停,拱手行禮道:“父王,斷袖之事乃是謠傳。”“謠傳?”寧王嗤笑了一下,“外面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別人不清楚,你跟那個叔華是什麼關係寡人不清楚?!”公子紓眸色輕動,擡眸看向他道:“父王,叔華乃是宣子的弟子,他有縱橫之才,且一心爲我寧國籌謀,既是商討祕事,秉燭夜談也在情理之中,雖有抵足長眠,但兒臣從未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當真?”寧王審視着他道,“你的身邊多年來連通房都無。”“既想逐鹿天下,身邊女子若太多,鶯鶯燕燕,伯國又怎肯用嫡親公主和親?”公子紓回視着他道,“只是未曾想到會有如此誤會,此事傳的六國沸沸揚揚,想來是想要拖延寧伯兩國聯姻,魯國之事已拖延太久,若寧伯兩國聯姻再拖延,只怕不妙。”寧王氣息一泄,怒氣已有平息之勢:“你的意思是有人作祟?”“是。”公子紓眸光微斂。“他們這樣拖延,想來是有所察覺,如今要怎麼解決?”寧王問道。“紓願親往伯國向嘉婷公主解釋緣由並致歉。”公子紓說道,“以結兩國之好。”“也好,此事一出,也要給伯國一個交代。”寧王走近,將他攙扶起來道,“此事好交代,但叔華不要留的太久。”公子紓站起,眸色微深:“父王,他對兒臣還有用,六國之計已定下,不能少了他。”寧王對上他沉沉的視線,驀然失笑道:“罷了,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只是有些事用完了就該徹底毀掉纔好,別成了自己的阻礙。”“兒臣明白。”公子紓垂眸行禮,離開了正殿。他迴歸自己的寢殿時,那一身綠袍的人已在殿中等候,只是不似以往坐等,而是背對直立。“殿下回宮。”侍從傳喚。叔華轉身行禮道:“公子。”公子紓近前看着行禮的人,路過時卻不似以往一樣扶起他,而是兀自坐在了桌案之後道:“免禮,你們都先下去吧。”侍從們紛紛退下,公子紓伸手道:“坐吧。”叔華轉身跪坐,竹扇輕揮,話語輕淡:“公子,公子樾入局了。”“他既要行挑撥離間之計,孤何不順應他的意思。”公子紓斟着茶道,“還免去了孤許多功夫。”“只是還要勞煩公子前往伯國親自賠罪。”叔華說道,“公子辛苦。”“伯國捨不得到口的肥肉,此行不過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公子紓看向他道,“伯國公主待嫁,孤需給她一個交代,寧國容不下你,你也該動身了。”“是。”叔華起身行禮道,“叔華定不負公子所託。”“嗯,去吧。”公子紓審視他片刻道。叔華轉身欲行,身後傳來了問話的聲音:“叔華,你就真的不怕孤疑心是你做的?”“叔華投於公子門下時已將性命相托。”叔華看向殿外,眸色有些悠遠,“公子有雄才大略,志向報復,叔華願助公子達成此願。”從龍之功,心願已成,行至此事已無退路,但也僅此而已。謀天下之人,感情是最不重要的,公子紓是,他亦是。而這卻是公子樾的弱點。“一路珍重。”公子紓看着他走出的背影道。奉樾登臨王位確實是阻礙,但處在能找得到聽得見的地方,處於明處的敵人不會比暗處的更難對付。奉樾,宗闕。……公子紓欲往伯國的消息傳回,奉樾展着絹帛看了許久:“他與叔華有情?”“志同道合,或許會惺惺相惜。”宗闕說道。“他親往伯國致歉,便未將此段情意放在心上。”奉樾略微沉吟道,“聯姻若想繼續,叔華反而會成爲阻礙,以公子紓的行事,或許不會留。”“這個時候殺了,反而有欲蓋彌彰之嫌。”宗闕說道。奉樾輕輕側眸看他:“以叔華的心計必會給自己留下後路,趁此機會逃離。”宗闕回視着他平靜道:“其它國家護不住他。”“那自然只能尋我這個欠了恩情的人。”奉樾輕笑道,“他既與公子紓離心,我自然該護他周全,屆時他私下擾亂霖國內政也好,傳遞消息也好,又或是公子紓拿下伯國,以討要人爲由起兵戈也好,也都有了理由。”“嗯。”宗闕應道。不需他多少點撥,君王足以看透其中內幕,縱使只是猜測,也是八九不離十。“你打算怎麼辦?”宗闕問道。“他既然行此計,必是胸有成竹。”奉樾笑道,“我不妨踩入,既是渾水摸魚,如今已勘破局勢,我們是清,他們是渾。”“此計也可。”宗闕說道。“你如此肯定,倒不像是我二人在謀事,而是你在考我。”奉樾輕輕笑道。“這種事情你自己也能參透,不是考你。”宗闕說道。奉樾側撐着頰看他,輕笑道:“多謝長襄君誇讚,但我有時覺得你有經天緯地之才,有時候又覺得你似乎有一竅不開?”“嗯?”宗闕有些疑惑。“沒什麼。”奉樾起身,摟上了他的肩頸,被輕扶住腰身時垂眸笑道,“這樣就很好了,太過於開竅也不好。”“你高興就好。”宗闕看着他說道。他神色平靜,話語卻很認真,在旁人說來會讓人誤解的話,奉樾卻知道他是真的如此希望,他低頭輕輕靠近道:“宗闕,我想……”脣在咫尺之間,宗闕扣住了他的後頸將人帶入懷中,輕吻碰上,略微分開,再相擁時已是深吻。殿中情.意綿綿,快馬已從城外疾馳而來。“長襄君,宮外急信!”殿外匯報之人說道。“半刻。”殿內傳來聲音。半刻之後殿門打開,那道高大的身影從殿中踏出,接過了急信看了一眼,轉身行禮道:“大王,臣有要事先告退。”“去吧。”殿中傳來聲音,宗闕帶着人匆匆離開。殿外步伐遠去,奉樾手撐在桌案上輕輕低着頭,氣息未勻,喉結輕動。他二人已定情一段時間,日日相處,同榻而眠,縱是略有摩擦,也正是情.熱之時。本已有過肌膚之親,再行魚水之歡也是正常,可是自那日他拒絕使用藥玉後,便只有淺薄解決,嘗過了與他兩情相慕的滋味,如今雖然似乎不影響感情,可似乎總覺得如同隔靴搔癢一般,始終覺得不足。總是火起又忍耐,偏偏那人絲毫不覺得此事有什麼要緊。他分明有相愛之人在側,難不成真要日日用冷水沐浴,又或是真要用那藥玉?奉樾手一鬆,頭枕在胳膊上,耳垂已紅的剔透。“大王?”殿外侍從聽到其中動靜小心詢問道。“無事。”殿中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溫潤。“是。”侍從應道。……“長襄君,各國都已發現鹽田,尤其是黍國。”手下在宗闕踏入時蹙眉彙報道。“人抓到了沒有?”宗闕問道。“抓到了,發現時他想帶着兒子直接逃離淞都。”手下揮手,已有人帶着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過來,扔在了地上。鎖鏈落地,跪在地上的男人滿臉都是驚慌,跪地磕頭道:“大人,大人我只是一時行差踏錯!!!求您饒我一命,不不不,饒我兒子一命就行!!!”“哇……爹!”旁邊幼子同樣身負鎖鏈,早已哭的涕淚雙流,不斷往男人懷裏蜷縮道,“爹,我害怕!”“大人……”“他家中只有這兩人?”宗闕問道。“是。”侍從說道,“其九族只剩下他與一兒子。”“今年幾歲?”宗闕問道。“回大人,四歲。”侍從說道。“大人,我兒子才四歲,他是生病了,我實在沒辦法!”男人摟着哭的聲嘶力竭的孩子,不斷磕着頭道,“求求您,我是一念之差,幼子無辜!您對我要殺要剮都行,放過他,求求您放過他!”聲音悽慘,宗闕回眸看了一眼外面的日頭道:“已過了午時三刻?”“是,大人。”侍從道。“非正陽時不宜殺人。”宗闕說道。男人聞言,已呼吸顫抖着謝恩:“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多謝……”“先收押,明日午時拉至菜市口,五馬分屍。”宗闕平靜的話語在這本就陰涼的刑獄中格外嚴寒,“屆時請百姓觀看。”旁邊侍從手指都有些微僵,抱拳行禮道:“……是。”男人呼吸一滯,已瀕臨暈厥,卻在孩子的哭叫聲中面色猙獰的謾罵道:“宗闕,你連個孩子都不肯放過,不怕死後下地獄嗎?!你不愧是奴隸,髒心爛肺……”男人的嘴被堵住,卻是連幾個侍從都險些拉不住他。“別讓人死了。”宗闕走出此地時說道,“否則與他們同罪。”“是。”幾個侍從紛紛應道。決議已下,消息並未隱瞞,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再度開始了羣起而攻之。“大王,長襄君已下令今日要在菜市口將那父子二人五馬分屍!”參奏大臣揚聲道,“既要誅其九族,又連幼子都不放過,五馬分屍之刑還在菜市口,不知要引多少人惶惶不安,實在是泯滅人性!”“大王,雖然此事還未行,可已定下時間,長襄君更是邀請百姓觀看,若大王還不處置,只怕會闖出滔天大禍來!”“大王,幼子無辜,霖國例來沒有如此嚴重的刑罰!”“大王,此事斷不可行!”撤去宗闕貴族身份的話語滔滔不絕,宗闕未動,座上君王同樣未動。“大王,若您不處決長襄君,老臣即便今日撞死在這殿上,也要爲大王的名聲考慮。”那爲首參奏的老臣跪地,臉上已布上青筋,“大王!!!”“長襄君。”奉樾開口喚道。“臣在。”宗闕行禮,看向了一旁滿是憤恨的老臣道,“諸位可知他泄露爲何事?”“長襄君不說,我等又如何知道?”一臣子說道。“是鹽,製鹽之道,將海水曬製成鹽,我霖國將再不缺精鹽,百姓人人都可食,國庫也可豐,諸位也有俸祿可拿。”宗闕神色平靜,“可此人將此事泄露於他國,諸位爲其說話之人,莫非與他國也有勾結?”殿上一時寂靜,那要撞柱的老臣臉色一時都有些青白錯愕,狼狽不堪。“你休要血口噴人!”一人揚聲道。“此事老臣亦不知如此嚴重,但長襄君,長襄君……”那老臣話語未盡,卻不知該如何言說。“照長襄君的話說,那就是製鹽之法已經泄露。”盛武君肅立道,“可見長襄君訂立的協議並無震懾,不是長久之道。”“因爲有人心存僥倖。”宗闕行禮道,“如今製鹽工序只有一道,對方有些着急,真正的工序並未泄露,但誅九族之刑必須進行,才能震懾天下。”盛武君眉頭一蹙,奉樾開口道:“諸位愛卿誰還有異議?”“大王,誅九族之刑是否太過殘忍,幼子無辜。”盛武君行禮道。“盛武君的意思是置我霖國於不顧嗎?”奉樾開口問道,“你可知若他國學了去,攏於國庫,兵力日增,於我霖國將是大患?”盛武君一時不能開口。“此事按長襄君說的辦,既能做出,便不能有酌情的地方,而爾等爲其求饒之人……”奉樾聲音清潤,“不若在家中歇息一段時間,既有勾結他國的嫌疑,也該避嫌。”“大,大王……”那老臣擡頭,卻說不出求饒的話來。勾結他國,那可是重罪,便是不會誅九族,也是要掉腦袋的。“盛武君以爲如何?”奉樾笑着問道,“寡人處理可還合心意?”“臣惶恐,大王抉擇就是!”盛武君跪拜道。“如此,將此事前因後果讀於百姓聽。”奉樾起身道,“退朝。”……日頭還有些偏東,卻已經炙烤的大地火熱,以往此時冷清的菜市口處卻是擠滿了人。“五馬分屍?”“就是用五匹馬分別套上四肢和頭,齊齊拉動。”“真是殘忍!”“可不是,怎會下這樣的命令?”“據說是長襄君下的命令。”一片議論聲中,寬敞的馬車前行至此,車門打開,在衆人視線下,那極高大修長的男人從車上下來,金絲博帶極顯貴重,可那頸後的奴隸印記也清晰的落在了衆人的目光之中。“參見長襄君!”守在那處的侍從紛紛行禮。百姓也紛紛跪拜,本要出口的竊竊私語也因爲跪下而嚥了下去。“平身。”宗闕走於監刑的位置上坐下道,“快到午時,將人帶上來,宣讀此事。”“是。”侍從得令,匆匆去報。不過片刻,侍從拖着滿臉都是傷痕血跡的男人和幼子走出,將被拖的抽動的男子捆在了五匹馬的繩索之上。“這打的真是慘。”“都快沒氣了。”“那孩子怎麼了?這孩子還這麼小,真要處以這樣的刑罰嗎?”“此人乃是長襄君招募去製鹽之人,入府之時便有協議簽訂,一旦泄露誅九族。”侍從展開了絹帛道,“此製鹽之法若能實行,必能解決霖國百姓食鹽之事,可此人簽字畫押卻仍將其方法私通他國,雖真正製鹽之法未泄露,可此事不能姑息,長襄君定其誅九族之罪,大王恩准。”“食鹽之法?”“當真人人都能喫上鹽嗎?”“竟私通他國,當真可惡,該殺!”“殺了他!我霖國百姓還未喫上鹽,竟與他國私通!”“殺了他!”侍衛將絹帛張貼,宗闕看着民聲鼎沸的場面道:“行刑。”“行刑!!!”五匹馬被同時抽動,中間滿臉血污被堵着嘴的男人似乎掙扎抽動着,卻抵不過五馬其奔的拉力,四肢與頭顱飛出,血液噴灑在地面上。馬匹嘶鳴不止,百姓沸騰之聲卻已然停下了,甚至有人發出了作嘔的聲音。男人已死,那被侍衛隨意扔在地上明顯已經暈過去的孩子同樣被捆上。“孩子是無辜的……”有人小聲說道。“他既已知犯此事會累及孩子,此時勿要妄言。”有人小聲提醒道。五馬分屍之刑,長襄君雖是奴隸出身,卻絕非易與之人。馬匹再拉,那小小的“孩童”同樣骨肉分離,血液濺了一地。【宿主做的真逼真。】1314探頭道。因爲是醫生,瞭解人體結構,頭是頭,腸子是腸子的,看着賊嚇人。“既已行刑完畢,收攏屍身葬在一處吧。”宗闕起身離開道。“是。”在場侍從紛紛行禮,百姓跪了一地,無人敢多言半分。屍體收攏,一併裝入了布袋中,淅淅瀝瀝的血液在地面蜿蜒,五匹馬同樣牽走,只剩下了地上乾涸的血跡,招惹了無數蒼蠅。此事無需誰動手,不過半日便已傳遍了整個淞都城,更由探子傳遞到其它國家。“手段真是狠辣。”黍國君王坐在王座上,只覺喉部不適,背後發涼。“公子樾心軟,長襄君卻兇悍至此,此招一出,製鹽之法恐怕無人再敢給出。”沂國君主看着信帛蹙眉道。公子紓車架已行,消息送達時他坐在馬車中沉吟良久,只給出兩個字:“梟雄。”亂世行非常之道,實力強橫而野心勃勃,公子樾得此人,如虎添翼。叔華看着信帛卻給出了另外一詞:“言出必行。”此法一出,六國之人都會知道長襄君言出必行,若再有政令下達,當會令行禁止,霖國權貴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公子,長襄君如此厲害嗎?”小童問道。“嗯。”叔華應道,坐在窗邊久久不語。有長襄君在側的公子樾,會是公子紓一生之大敵。……五馬分屍之刑已過數日,淞都城內以及朝堂中惴惴之氣長久不散,曾經參奏之人暫歇後便再未回來,盛武君不言,朝堂之上再無人敢參奏宗闕一句。“他如今對你倒是頗爲忌憚。”奉樾與宗闕並行在回殿的路上道。“製鹽之事對他有利。”宗闕說道。不僅是販鹽還是稅收,都有極大的利益可圖。“他不咄咄逼人,我也可緩緩行之。”奉樾問道,“那兩人你可送出淞都了?”兩人並行說話,身後侍從離的極遠,無人敢靠近半分,宗闕應道:“嗯,此生不會再回淞都。”“你布的這個局,只怕嚇壞不少人。”奉樾回眸看了一眼遠遠不敢近前的侍從道。從甄選人到故意讓其送出假的製法,再配合演一齣戲,卻可震懾天下人。“等魚上鉤太慢。”宗闕說道。與其真的時時防備等候有人傳遞消息出去,走到必須要將人誅滅九族的那一步,不如自己找人,計劃好每一步來的快。“我雖知是假的。”奉樾側眸靠近輕聲問道,“但你可否告訴我,你是如何讓那假人如真人一樣有動靜的?”他眸中全是好奇,宗闕開口道:“腹中塞了活魚。”看着樣子已經打了半死,一條活魚足以解決一切動靜。奉樾輕怔,眉眼中帶了笑意:“我近日應該都不想喫魚了。”“那就不喫。”宗闕說道。奉樾慢行一些,袖袍接近時牽上了他的手,宗闕垂眸,握住了他的手:“不怕被人知道?”“何懼人言。”奉樾笑道。這個人雖是面冷,心卻並非冷的,亂世當用重典,他卻在盡力避免傷及人命。外人畏懼他如虎,只有他知道這人是何等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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