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公子世無雙(14)

作者:狐陽
霖國富饒,霖王大興農桑數年,休養生息,不僅百姓安居樂業,國庫更是充盈,只是即便安樂,霖國練兵之事也從未停下。當年寧霖兩國劃分故伯國,國境相鄰,然制度不同,干戈未停,天下未一統前,不少學士斷言,兩國之間必有一戰。故伯國邊民不斷往霖國逃竄,霖國以調查流民來歷由,不斷調兵,陳兵兩國邊境。寧國及時行動,同樣調兵遣將,雙方對峙,大戰一觸即發。“你真要去嗎?”奉樾站在宮門口,看着一身戎裝的男人道。匆匆數年,這個人的眉宇間退去了曾經歲月給予的青澀,愈發俊美沉穩,但他的性情從未變過,一直都是讓他覺得安心的人。即便曾經身爲奴隸,卻比之所謂貴族也不差分毫,且所學所思勝他遠矣,縱使奴隸印記再不遮掩,霖國上下也無人敢輕視長襄君半分。文能治世,武能安邦。這樣的人爲他所愛,且情意就像美酒,愈久彌香。可太出色的人終究是不能鎖在這座城池之中的。“這一次需要我。”宗闕看着他道。霖黍兩國有一道天然的山脈劃分,雖不如何高聳,但叢林茂密,林中有瘴氣,黍國更是蛇蟲鼠蟻遍佈,地形複雜,更有沼澤,霖國士兵難以適應。他要是去了,那些毒害瘴氣皆不是問題,否則一旦士兵不適應氣候,此戰拖的太久,寧國邊境會成大的問題。君王輕輕嘆氣,其實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遍,也知道這個答案,只是心中不捨:“那你答應我,要平安回來。”面前君王風華內斂,早已非是當初脆弱的需要他照顧的公子,但此時向他要答案的,只是他的公子,但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即便是常勝將軍也無法完全預料一次戰爭會發生什麼。“我儘量。”宗闕思忖良久說道。奉樾輕輕沉氣,眸中浮現笑意:“你若告訴我一定回來,我反而會擔心,請務必顧好自身,我在淞都等你。”“好,你在宮中也要提防。”宗闕說道。“你交給我的東西,我日日都帶在身邊。”奉樾看着他道,“寡人坐鎮宮中,必不會讓霖軍有後顧之憂。”亦不會讓他的愛人有後顧之憂。“我信你。”宗闕說道。奉樾對上他的視線,手指收緊,側眸擡手時,身後侍從捧來了酒杯。奉樾端起一杯送出,宗闕接過,杯盞相敬,君王揚聲:“願君凱旋,寡人等你們回來喝慶功酒。”“定不辱命。”宗闕行禮。其它將士紛紛接過了酒水,齊聲高呼:“定不辱命!”酒水喝下,宗闕深深看了面前的人一眼,跨上了馬背道:“出發!”霖軍行動,君王站在原處遠眺,再不見將軍回頭。霖寧之間必有一戰,但此戰前,必須攻破黍國。霖國勢強,黍國也從從前的交好變成了依附,甚至忌憚,寧黍兩國早有交互,若先攻寧國,黍國攻擊後方,形成合圍之勢,必成大患。列兵寧國邊境,卻是爲了迅速結束與黍國之間的戰爭,計劃是他二人一同定下,如今不可回頭,只能向前。大軍消失,奉樾重新踏上了步攆,回到了宮中,接下來如何制衡寧國,就靠他了。出發的大軍一部分奔赴寧國邊境,一部分則騎快馬趕赴黍國。地圖之上地形分明,縱使有叢林遮擋,也不影響趕路。寧國邊境的消息卻一條條的往王宮之中送達。“大王,此次霖國出兵,長襄君爲主帥。”殿中大臣謀士若干,爲首之人說道,“長襄君雖武藝出衆,精通農桑,可行軍打仗排名佈陣與書本無關,臣以爲此戰不足爲懼。”“長襄君不通,但他身邊帶着霖國老將楊通,未必就不能成行。”另一大臣說道,“霖國兵強馬壯,此戰或可從長襄君身上下手,但絕不可懈怠。”“此一戰諸君以爲勝算幾成?”主座之上寧王紓詢問道。三年前先寧王病故,他登基爲王名正言順,頭頂無人壓着,興兵之事自然也不必再問誰的意見,只是即便寧國努力追趕,沒有魯國這個天然糧倉,後備仍有不足。霖國並不避諱向寧國售鹽,大肆搜刮財富,即便多番制止,可寧國私制的粗鹽不止售價高於霖國的細鹽,產量更是比不上,明面上禁止,私下卻是止不住那許多的孔洞。此消彼長,此一戰未必能勝。殿中一時有些寂靜,諸人皆是沉吟,直到一人開口道:“稟大王,霖國日盛,黍國亦有忌憚,且霖國向黍國售鹽比之本國每每高出兩成,黍國早有不滿,也怕霖王一日心起,直接將其吞併,寧黍兩國已有互市,若能聯合,此戰的勝率或許會高些。”“大王,此計不妥,霖黍兩國多年交好,黍王更是庸懦膽小,只怕不會輕易出兵,反而會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又一大臣說道,“且黍國細鹽皆靠霖國,即便想引其出兵,也必要有可觀的利益作爲交換。”“確實如此,若無利益,黍國必不會隨意出兵,反而可能趁寧霖兩國疲弱之時壯大自身,更何況霖國太后乃是黍國的公主,黍國未必會願意攻其後方,一旦霖黍兩國合作,引我寧國率先開戰,事態將會變得不可收場……”一旁謀士侃侃而談。寧王紓放在腿上的手卻是輕輕抽動了一下。如今的雙方夾擊,像極了當年的寧霖兩國夾擊故伯國。那時寧伯兩國對峙,多年所圖幾乎功虧一簣,若霖國不加入,寧國的情形只會比如今更糟糕,而那時想要勸說霖國出兵,而非坐山觀虎鬥,亦是要付出代價的。叔華不遞交名單,霖國內亂不除,霖王必不會輕易出兵,他寧國也無法佔據故伯國的半壁江山。“咳咳……”寧王紓輕咳了兩聲。在座侃侃而談的謀士大臣皆是停下,侍從詢問道:“大王可是身體不適?”“不過是天氣轉換,偶感風寒。”寧王紓整理思緒道,“如今霖國列兵,兩國之間必有一戰,黍國若入局,勝負難料,誰願替寡人前往黍國,說服黍王?”殿中再度恢復了靜寂,衆人靜坐垂眸,一時無一人應承此事。“我寧國竟無一可用之人嗎?”寧王紓眸色語氣微沉,“釐先生?”“大王恕罪,臣無能。”釐先生俯首行禮道。想要說服黍國,需用到縱橫之道,才能將寧國損失降到最低,可即便能說成,許多利益權衡也不好出揣度,若不順君意,只怕性命難保。況且想要說動一國出戰,又豈是容易事,黍王庸懦卻並非傻子,即便與寧國互通,也更願意坐山觀虎鬥,佔盡利益纔好。殿中寂靜,連呼吸聲都很沉,寧王紓難以忍耐的咳了幾聲道:“無妨,即便無法商談,寡人也不怪你。”如此便是命令下達。釐先生心中輕輕嘆氣,行禮道:“臣領命。”使臣出行,寧霖兩國列兵,卻未有一戰,而黍國邊境卻是一夜敵襲,還不待守城士兵反應,城主府邸已被攻陷。府邸燈火通明,城主更是隻穿了褻褲就被刀架着來到了院中,也看到了那一身戎裝遍染血跡的將軍,一時嚇得腿軟:“長,長襄君!饒命……”“印信。”宗闕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說道。“馬上拿,馬上爲您拿!”城主慌亂道。印信兵符取來,宗闕拿上離開,士兵手起刀落,已讓血染溼了地面。各地兵符到手,黍國各地兵丁調動,此國水路山路頗多,每每一城失守,消息都被封鎖的極其嚴密。而待黍國蕪都收到消息時,霖國士兵已成合圍之勢,四方距離蕪都最遠不過五十里地。“什麼?!”黍王從王座上站起,在幾乎凝滯的朝堂上幾乎要走下去扯住那傳信之人的衣領,“怎麼會?我黍國邊關的將士都去做什麼了?”“大王,霖兵越山嶺而來,不知爲何來的悄無聲息,直接攻陷各個城主府,調動我黍國士兵。”報信士兵滿身血污,“更是用迷藥迷煙,俘虜無數人,根本無人能抵擋!”“大王,此時不是過問緣由的時候,霖國擅自毀約,兵壓蕪都,如今之計是如何抵擋!”爲首大臣說道。“父王,蕪都不能陷落,否則便與伯魯兩國無異。”公子鋮說道。曾經六國之間征戰小打小鬧的多,從未聽過有亡國之說,可是自魯國開始,伯國同樣滅亡,如今居住在霖國國土中的故伯國百姓只知霖王,哪裏還想的起從前的君主。“百姓,百姓也沒有阻攔嗎?”黍王慌了心神問道。“霖軍過境散步謠言,若黍國歸屬霖國,黍國百姓將與霖國百姓一樣,鹽價等同。”報信士兵說道。“霖軍竟以此蠅頭小利矇蔽我黍國百姓視聽。”黍王呼吸極重,吞嚥着口水跌坐在王位上道,“真是短視,真是……”一大臣出列道:“大王,長襄君本就擅長煽動百姓,大王如今之計是死守蕪都,否則真無後路可退。”霖國來的太快,根本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天下人皆知寧霖兩國陳兵,誰又能想到他們的目的是黍國。“當年驅逐,奉樾還真是牢記於心。”黍王呵呵笑了兩聲,“終究是本王自作孽。”“大王,請早下決斷!”大臣急道。“父王!”公子鋮同樣着急。“會吾聽令,死守蕪都,誰若敢後退一步,殺無赦!”黍王坐直,眸中閃着狠意。若真做了亡國之君,不僅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史書之上更是會有千古罵名。“是!”將軍領命,匆匆而去。黍國之地多有山地,蕪都卻處於一片平原之上,十萬大軍壓城,遠遠看去一片漆黑,唯有薑黃色的軍旗招展,其上大書一個“霖”字。兵圍城下,蕪都士兵調集,軍馬四處衝撞,百姓掩門閉戶,誠惶誠恐。“誰又打過來了?”“聽說是霖國,已經圍城了。”“霖國不是與黍國交好嗎?”“據說當年霖王流亡黍國時,大王私下驅逐過,完全不念甥舅的情分。”“霖國不似寧國,即便攻佔也不會屠城。”“聽說若是佔了黍國,黍國百姓將與霖國百姓一樣,細鹽再不會難求。”“當真?”蕪都中數萬士兵劃分四方,面對威勢赫赫的霖軍時,這樣的流言不僅傳於百姓之中,更是在軍中流傳。“霖國售於黍國的鹽原本只提高了兩成,到了我們手中又提高了三成,照樣是喫不上。”“此次霖國光是軍馬就有上萬匹,我們這裏有什麼?”“不是說不會打仗嗎?”“我伯父一家早已隨商路遷居霖國了,家中子弟據說都能上的起學堂,哪像我們還得賣命。”“大王下令,誰人再敢亂傳流言,格殺勿論!”舉着旗幟跑動的士兵道。然而即便如此下令,此話雖不在明面上流傳,卻在私下傳播甚廣。蕪都被困,士兵不足,就在黍王下令所有男子都要充爲兵丁時,此話甚囂塵上。霖軍大帳之中,沙盤之上劃分出了蕪都的主要幹道。宗闕立於其前規劃着進攻合圍的最佳路線,一將軍匆匆來報,入帳行禮道:“將軍,蕪都南側已就位。”那條路線最遠,山路最陡,需要繞道許久,然一應病害蟲毒皆不是困擾,水土不服也無法阻止行軍時,士氣尤爲高漲。長襄君醫術世所罕見,也將他們將士當人看,與將士們同飲同住不說,一路急速攻城,傷亡甚少,無人不拜服。“好,蕪都內如何?”宗闕問道。“蕪都士兵長年駐守此地,少經戰亂,士氣不足,且城中消息,黍王下令招募所有男子充爲兵丁,雖人多,可無武器,百姓已怨聲載道。”副將說道,“將軍,大局可成。”“未定之時,不可懈怠。”宗闕說道。“是!”副將行禮道。“將軍,老臣建議先圍而不攻。”楊通在旁說道。他雖是已有年邁之色,卻是身負盔甲也是腰背挺直,全無佝僂之態。“此事宜儘快解決,一旦寧國收到消息,我等深陷此地,西側邊境恐生戰亂。”宗闕說道。黍國行軍路線數年來他與奉樾反覆推演,就是爲了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黍國,如今兵圍城下,只剩最後一步。“您的意思是?”楊通問道。“黍國產糧,即便圍而不攻,也能堅持十幾日甚至一月之久,他們若向寧國求援,恐生變故。”宗闕說道。這樣的路線和作戰方法只能施行一次,若有下次,必有防備。“是老臣疏忽,只是若即刻發起進攻,只怕我霖國士兵必多傷亡。”楊通說道。“需開一戰,實力對比,兵圍三日,降者不殺。”宗闕說道。“此計可行。”楊通指着沙盤道,“只是黍王膽小,宮中必有地道,此處應派一隊接應。”“是,多謝將軍指點。”宗闕在那處插入旗幟,擡頭道,“傳我令,今夜子時攻城。”城牆頗高,蕪都難用迷煙,但這一戰,必須速戰速決。夜色漆黑,守城士兵巡營,已有不少人難掩瞌睡打着盹。“醒醒,別真睡死過去。”有人踢了一腳。“是。”那士兵連忙拿穩長戟。“真是,霖軍都壓到城下了,還能睡得……”他的眸轉向了漆黑的夜色,卻是一瞬間看到了瞬間射過來的火光,舉起令旗高聲呼喊道,“敵襲!!!”箭羽直穿軍旗之上,瞬間點燃了布料,那個黍字一瞬間便被火焰吞噬,火光大現,鼓聲敲響,原本瞌睡的士兵們紛紛清醒,卻是混亂不堪。“敵襲?!”“哪有敵襲?!”城外數千火把幾乎一瞬間點亮,照亮了蕪都的半片夜空,城上士兵這才發現霖國大軍已是兵臨城下,浩浩湯湯,彷彿一眼看不到邊際。而在爲首處的馬上,將軍坐於其上,剛剛放下了弓箭:“出城應戰。”夜風本不冷,可這平靜的一聲卻讓不少人背後汗毛直豎。傳聞長襄君醫毒天下無雙,能夠殺人於千里之外,武藝更是高強,雖不知師承爲誰,卻是少有對手,如今一箭射穿軍旗,更可見高下。雙方開戰,必要有將軍先探虛實,以示身先士卒,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若將軍士氣不足,將士也無衝鋒之勇氣。“將軍,屬下請令。”黍國先鋒將軍拱手道。“長襄君的臂力勝過你遠矣。”會吾將軍身穿盔甲而來,看着那火光下極爲威勢的年輕將軍,握住了自己的刀道,“本將前去。”“將軍,您不能去!”其它將軍阻攔道。“你若是出事,我們……”“都退下!若此戰不能勝,你們以爲黍國還有退路嗎?”會吾將軍說道。沒有,若此戰不能鼓舞士氣,黍國必亡,所以他必須親自去。“是。”其它將軍紛紛退下。士兵牽來戰馬,會吾將軍上馬,城門大開,那一人一馬出現在了數萬大軍面前,提刀映火,一身勁骨:“本將軍前來應戰!”“將軍,會吾將軍師從南嶺刀客,與常勝將軍柳洵齊名,不若讓屬下前去應戰吧。”楊通說道。“無妨。”宗闕打馬出行,將弓負在了馬背上,在馬匹疾行之時抽出了劍。此一戰鼓舞士氣,沙場生死,沒有給人試錯的機會。長劍與重刀在火光之中交鳴,劍鳴之聲傳出了很遠,刀身下壓,宗闕抽身抽劍,雙方你來我往,在無數人的視線下已過了數十招。“你的劍法是柳不折教的?!”戰馬嘶鳴錯開時,會吾將軍沉聲問道。各人劍法出招各有不同,宗闕打馬前往道:“是。”兵戈交鳴,會吾將軍握緊刀身,手臂微顫:“真是沒想到!”宗闕劍身抽出,劍影極快極刁鑽,這個時代的劍還未走輕靈一道,可劍術本就不同於刀的大開大合。劍身從刀身上劃過,引起一陣火花,卻是驀然偏轉,轉到了會吾將軍拿刀的手腕之上,會吾將軍連忙抽手,手腕已傷,那劍光微轉,落在了他的脖頸之上,有隱隱血跡蔓延出來。“將軍!!!”城上將士紛紛吶喊。“好!!好!!!”霖國士兵高呼,士氣大震。“你不殺我?”會吾將軍看着另外一邊馬上的人道。將軍百戰死,他早已做好了受死的準備。“殺了你會點燃黍國將士的怒火。”宗闕說道。他所要的從來都不是不死不休。“你的劍比柳不折的厲害,他當年可是我的手下敗將。”會吾將軍說道。“下馬。”宗闕說道。“你還是太年輕了。”會吾將軍身體後退,打馬欲行。宗闕彎腰,直接斬斷了一條馬腿,血液飛濺,馬蹄嘶鳴,背上將軍翻身落地,頭盔已無,卻是翻身撿起了地上的刀,可他揮刀欲往,穿梭而來的箭羽已扎穿了他的大腿手臂,讓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刀身再度落地。“將軍!!!”宗闕打馬彎腰,將人拉在了馬背上,直朝霖國軍陣而去:“放箭!”無數箭矢被火把點燃,在城上士兵大驚失色時鋪天蓋地的射了過去,慘叫之聲極多,即便生還的人,也一時無人敢探頭。“傳長襄君命令,出城投降者不殺,三日後攻城!”有士兵伴隨着鼓聲揚聲道。會吾將軍被俘,即便被拔去了箭羽,也是一時不能起身。【沒想到宿主的師父還挺厲害的。】1314讚揚道。那一波箭羽直接打壓了黍國的士氣,宗闕再見那渾身被縛的會吾將軍時,他的渾身都透着無力。“柳不折是什麼人?”宗闕問道。會吾將軍掙扎不能,轉頭嘆氣道:“他啊,他曾是黍國常勝將軍柳洵。”黍國產糧,更是富饒,這一代黍王能夠在六國屹立,身邊有文武二將,只是文臣張碩本就是上一任黍王留下,古稀之年,案牘勞形,而武則是常勝將軍柳洵,戰無不勝,替黍國拓寬了不少領土,只是沙場百戰,怎會沒有暗傷,在黍國徵西一役後,柳洵便銷聲匿跡。有人說他死在了戰場上,有人說他是被黍王殺了,還有人說他是病亡,衆說紛紜,但這個人確實再也不見了。宗闕瞭解過這個人,其作戰速度極快,兵用詭道,出其不意,若有他在,此一戰必不會這麼順利。“你在何處遇到他的?”會吾將軍問道,“他還活着嗎?”“沂國,還活着。”宗闕說道,“我遇到他時,他暗傷滿身。”“活着……活着就好啊。”會吾將軍嘆道。“他離開黍國是因爲傷?”宗闕問道。將軍最嚮往生死之地便是沙場,柳不折不是畏死之人。“是因爲傷,他滿身的傷,早已不能上馬作戰了,留着也無用。”會吾將軍嘆道,“傳聞長襄君醫毒雙絕,他如今……”“暗傷已好,不知道去了哪裏。”宗闕說道。“原來如此,如此也好。”會吾將軍輕嘆,“看在你師父的面上,別傷蕪都百姓。”“本該如此。”宗闕說道。會吾將軍看着他半晌,驀然大笑道:“極好,極好!”與霖國第一戰,會吾將軍落馬被俘,主將已失,黍國朝堂上格外的寂靜恐慌。“大王,長襄君下令,出城投降者不殺。”“混賬!”黍王拍桌,頭上流毓搖晃,“下令,誰敢出城,格殺勿論!”霖軍圍城,再未進攻,可蕪都之內卻是殺伐不斷,血流成河。“將軍,蕪都已亂。”副將說道。“斬殺無辜臣民是最愚蠢的。”宗闕說道。若他肯降,作爲甥舅還有一線生機,但如此濫殺之人不能留。越殺,百姓即便口上不說,悖逆之心卻會不減反增,民心,從不是強權壓迫便能成,兵亦是民。殺戮,爭鬥,壓迫,霖軍圍城,黍國宮城卻被黍國自己的士兵圍了起來,兵戈交鳴,羣臣即便奮力彈壓,也只能慌忙逃竄。“抓了黍王,向長襄君投誠!”有人吶喊!“抓了黍王!”宮城已亂,黍王坐於王座之上,即便吶喊,也無人護持他分毫。三日之期未到,蕪都城門大開,浴血的將士向長襄君獻上了黍王的頭顱。頭戴冠冕,君王的眼睛保持着驚恐未定,帳中將軍未言,只是立於宗闕身後看着面前跪着的染血將士。宗闕接過托盤道:“本君接受,從今日起,再無黍國。”“是。”帳中人皆行禮道。“接管蕪都,吩咐將士不得擾民,搜尋剩下的黍地貴族。”宗闕說道。“是。”將軍們各自領命,紛紛下去傳令。“將軍兵不血刃,此舉大善。”楊通稱讚道。“此乃多年之功。”宗闕說道。看似兵不血刃,實則是奉樾多年辛勞,善待伯魯兩地百姓之功。而壓迫只會導致蕪都如今的結果,例來□□失民心者皆是如此,內外兼施,只是這一次格外的快。黍國亡國,消息傳至寧國洛都,朝堂之上一片沉默。黍國亡的太快了,快到釐先生的車馬還未到,便已經沒了。“大王,是否要聯合沂國?”有大臣問道。“報!急信!沂國王室向霖國遞上降書!!!”殿外傳來急信。殿中大臣有容色錯愕者,有惆悵嘆氣者,還有深思開口者:“大王,霖國攻伐黍國速度極快,只怕未動筋骨。”“霖國興兵寧國邊境,一開始就是爲了攻伐黍國,防止我寧國後手。”又一大臣道。“黍國之地本是溼熱難行,毒氣遍佈,霖國士兵暢通無阻,想來是長襄君的緣故。”“難怪是長襄君領兵……”殿下大臣議論紛紛,寧王紓看着面前的一幕卻未開口言語。霖國聲東擊西,再一次搶佔先機,斷了寧國的後路,而他的大臣和謀士只會放馬後炮,若叔華在,必能早一步意識到霖國此次出兵爲何,不至於落到如此被動的局面。若是……萬萬沒想到,他有一日也會想若是兩個字。“兩國並立,寧國進入軍備狀態。”寧王紓起身道,“寧軍可不是黍軍那樣的叛外之人可比的。”雖勝算不大,但霖國若敢貿然興兵,他寧國背水一戰,也必能讓霖國傷亡慘重。奉樾敢來,他便奉陪到底。六國已剩兩國,若能勝,當省去他無數心力。“是。”羣臣皆應。寧王紓從王座上起身,離開了朝堂之上,他一路行至殿中,直到揮退侍從時,纔是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灑落在了地面上。黑色的磚瓦,那血液的顏色不明,可沾在手上時卻是鮮紅一片。寧王紓咳嗽了兩聲,尋覓這地毯坐下,大口吸着氣。當年那一箭的傷養了很久,可病情還是反覆不定,到如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壽數還剩多少了。年少時立了收服六國的志向,如今卻是快要死了。既是快死了,有些事情又何必顧忌那麼多?他若死而不得志,也該讓這天下人爲他陪葬,尤其是奉樾。奉樾一死,霖國必亂。“叔華,或許不久後我就要去見你了。”公子紓看着掌心中的血液難以抑制的笑了出來。殿中笑聲傳至殿外,侍從低着頭,指上亦有顫慄之感。霖黍兩國戰事結束,宗闕卻是一時還不能返程,只將信函送至了淞都城。“大王,長襄君說黍地混亂,待整頓好後就會回來。”傳信士兵彙報道。“寡人知曉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奉樾說道。“是,多謝大王。”士兵匆匆離開。奉樾展信,看着其中筆走劍鋒的寥寥數語,反覆看了幾遍,信上所說無非是黍王身死,黍地混亂,需要整頓,否則即便攻下也是功虧一簣。全是國事,沒有一句問他好還是不好的。奉樾將信折起,放在了匣中,卻又是難忍,拿出來再度細看一遍,也未發現任何關切他的話語。“難道就一點兒也沒有想我?”奉樾將信重新放進匣中,隨手按下了匣蓋。若說戰事忙碌也就罷了,已經結束,便是一兩個字問詢也可,可是沒有。霖國夜色寂靜,宮廷之中侍奉的人不多,奉樾沐浴之後擦着髮尾坐在桌案邊看着呈上來的祕信。霖國直取蕪都,寧國果然有了動靜,進入軍備狀態,寧國尚武,即便霖國勝算更大,要想拿下,也必會傷筋動骨。伯魯兩地雖然看着國泰民安,黍國看起來也被攻下,但一旦中央疲弱,那些潛伏之人必會藉機煽風點火,想要真的融匯爲一國,需要數十年之功方纔能成。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行走的更加謹慎。奉樾放下發尾,取過筆在紙上記錄着需要斟酌的地方,反覆修改着。霖國從前記錄多用布帛竹簡,絹帛耗費太貴,而竹簡又不便攜帶,霖國經營多年,宗闕做出了這用樹皮草木便可成的紙張,不僅記錄方便,尋常人家的孩童亦可用此書寫,比之絹帛竹簡都要方便許多。奉樾略有沉吟,筆尖觸碰紙張時,破空之聲呼嘯而來,他翻身避讓,再看時一支箭羽穿過了窗戶,落在了他身後的牆上。有物穿過,殿外侍衛紛紛響應,侍從已入殿:“有刺客!護駕!大王你沒事吧?!”“無事,在宮中搜捕。”奉樾起身,拔下了牆上的箭羽打量着。雖然做了僞裝,但是隻有寧國的箭纔會如此制漆,箭尖微有綠芒。“是。”侍衛領命。“大王,這箭上有毒!”侍從近前護着道,“您沒傷到哪兒吧?”“無事。”奉樾沉吟道。染毒,天下皆知長襄君醫毒雙絕,若宗闕在,用毒對他無用,可他現在不在,對方是想要他的命。寧王紓已經技窮至此了嗎?“大王,夜裏涼,您先披上斗篷,若是着了涼,長襄君回來必是要擔心的。”侍從轉身尋來了斗篷。奉樾披上,自行繫上了帶子道:“今日宮中之事勿要傳出去。”尤其不要傳到宗闕耳朵裏。“是,奴省得。”侍從行禮道。“大王,殿外皆是搜尋過。”入殿侍衛低頭進來行禮道,“未曾發現賊人……”奉樾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寡人似乎……”從未見過你。話語未出,那侍衛已是拔刀劈了過來,刀上亦有綠芒。“大王!”侍從瞪大眼睛,已傾身上去。然夜色之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極響亮的聲音。砰!一聲消弭,那提着刀的侍衛圓睜着眼睛倒了下去,頭頂一枚清晰的孔洞。侍從嚇得跪地,一時站不起來,轉頭看去,君王的手上拿着一件漆黑的有着孔洞的東西,洞口微微冒着煙,而殺了那賊人的明顯就是那東西。“大王!!”侍衛們圍了過來。奉樾以衣袖遮掩了手上的東西道:“覈查所有宮人,此次刺殺之人不止一人。”“是。”侍衛將那死去之人託拖了下去,皆是心有餘悸。不僅是因爲刺客無孔不入,還是因爲君王所執武器不像是袖箭,卻是能直接穿透頭骨,還未看清痕跡,直接斃命。“還能起來嗎?”奉樾看着坐在地上的侍從問道。“大王,奴腿軟。”侍從低頭說道。“無妨,待能站起來再起。”奉樾按了下他的肩膀,“你此次護駕有功,寡人自當嘉賞你。”“是,多謝大王。”侍從感激行禮道。對照戶籍,一應刺客皆是被逮捕,有新混進宮中頂替的,亦有待了多年的。“大王,臣有罪,臣必逼問出他們的來歷!”爲首侍衛跪地,面露忐忑。“不必,一應杖殺,屍身送回寧國。”奉樾語氣輕淡。“是。”侍衛們皆領命。“霖國宮中生亂,事出侍衛,不可不罰。”奉樾說道。“是臣失職,差點兒傷及大王,臣領罰。”爲首侍衛拱手道。“二十軍棍。”奉樾說道。“是,多謝大王。”侍衛首領行禮道。多人杖殺,屍身當晚就運出了淞都,趕往了寧國,霖軍逼近寧國邊境三十里外,霖王問責寧王。寧國派遣刺客,是否想要毀掉兩國邦交,燃起戰端。“寧國真往霖國派了刺客?”“如今霖國如此強大,若真是開戰,我寧國可有勝算?”“黍國已被吞併,大王緊接着刺殺,是不是真要起戰事了?”“打就打,我寧國何曾怕過別國。”“大王,不知寧國刺殺之事是何人作祟?”朝堂之上有大臣問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寧王紓自知計劃失敗,但這頂帽子卻不能任由扣下來,否則便佔不住理字,“寧國有何理由要殺他,若想殺他,又何須如此手段,寧國大軍並非擺設,既想誣陷,便該拿出證據來。”信帛送達,奉樾輕笑一聲:“他倒是十足無恥。”不過例來也是如此,行事需佔理,即便是造反,也要打上清君側的名號出來。只是即便寧國兵力強盛,也不該這個時候挑釁纔對,寧王在着急什麼?“大王。”侍從匆匆入殿道,“侍衛傳報,長襄君已到淞都城外了。”“什麼?!”奉樾眸中有驚喜浮現,起身道,“大軍何時開拔回來?寡人竟不知道。”分別許久,他還以爲還需再等上一段時間,卻沒有想到他竟要回來了。“大王,長襄君未帶大軍,而是帶了身邊隨從快馬趕回來的。”侍從小心道,“您遭遇刺殺之事問責寧國,想來長襄君也知道了。”但大王遇到刺殺未及時告知,這回來是關心還是算賬可就未可知了。奉樾繞過桌案的步伐一滯,思忖道:“將斗篷取來,寡人去看看母后。”宗闕尊重母后,他還是去躲躲纔好。“是。”侍從匆匆捧起斗篷。奉樾匆匆出殿,卻已聞快馬疾馳之聲,待他踏出殿門時,馬蹄嘶鳴,風塵僕僕的男人從馬上跨下,幾步已行至了面前。一身戎裝,半身風霜,龍行虎步,漆黑深邃的眸卻只定格在他一人身上。奉樾目光頓住,心臟驀然怦怦跳了起來,待人行至面前打量周身時,已是屏住了呼吸:“你看什麼?”他的身體在這一句話後被男人擁在了懷裏,腰身髮絲皆被扣住:“你無事。”奉樾的心突然就定了,他伸出手抱住了男人微涼的盔甲,鼻尖酸澀,眸中卻帶笑:“我無事,一點兒事都沒有。”因爲擔心他,所以匆匆趕回嗎。盔甲胳的有些發疼奉樾卻不願意鬆開:“你呢?”“我沒事。”宗闕鬆開了他問道,“你這是準備去哪兒?”奉樾輕怔,眼神微躲,又對上了男人的視線道:“聽說你回來,自是出來迎接你。”【宿主他騙人,他怕你收拾他,想回孃家。】1314報信道。宗闕深深看着面前的君王道:“我信你。”奉樾對上他的視線,突然覺得有些心虛,總覺得辜負了他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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