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營救公主計劃(3)
阿澤捧着自己的果子並未入口,艾德南看着站在旁邊的男人,他們的距離並不遠,卻像是劃分出了一條鴻溝。
紅玉森林的危險並不僅僅來自於魔物,它在對身體和精神不斷的造成着打擊,其恐怖程度遠遠超過了艾德南的預料。
真的還要繼續走下去嗎?繼續走下去,他們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裏,可想要回頭,他們真的還能從來路回去嗎?
果子被掰開的聲音傳了過來,宗闕擡手接過了那被拋過來的半個果子,看向了那愈發落魄的男人。
“等阿澤恢復了,還會有食物,我們都會活下去的。”艾德南咬下了自己那半個說道。
他們是一個團隊,想要繼續走下去,丟下任何一個人都不行。
其他人咬着果子的動作略慢了一瞬,隨即大口的咬下,填飽着自己的肚子,果核同樣沒有留下。
宗闕垂眸看着那半個果子,遞到脣邊咬下。
激動過後就是無盡的疲憊,幾個人都坐在了地上,阿澤的力量略有恢復就會驅逐果子上的魔氣,只是水果這種東西並不裹腹,即使喫下了不少,肚子裏仍然是嘰裏咕嚕的。
“這裏的東西即使驅逐了魔氣也不要喫太多。”宗闕喫下一個果子,靠在一旁的樹上閉目養神。
天色一直處於可視狀態,沒有明顯的白天黑夜,人的疲憊程度和精神壓力會隨之無限上升。
“那這些就帶到路上喫吧。”阿澤調息着自己的力量,將驅逐好的三枚果子裝進了行囊裏,同樣靠在樹上鬆了一口氣。
周圍漸漸的有些安靜,能夠聽到叢林之中樹葉撲簌簌的聲音,以及偶爾響起的腹鳴聲,漸漸的,連這種腹鳴聲都消失了,旁邊傳來了鼾聲,這種聲音不斷持續,然後伴隨着些許悉悉索索。
宗闕睜開了眼睛,其他幾個人都不堪精神上的疲憊進入了睡眠,即使之前有人輪流守着,現在也到了極限,只是在他們的旁邊,那原本握着狼牙錘熟睡的人正小心爬了起來,摸向了阿澤抱在懷裏的行囊。
三個果子滾了出來,希爾墩的動作和呼吸都停了下來,然後將其抱起,小心的藏在了樹後,咀嚼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過是片刻,他的身影重新出現,可即使嘴上沾着汁液,他仍然四下尋覓着,然後蹲在了還未被驅逐魔氣的果子堆旁,嚥着口氣伸出了手。
“沾了魔氣的果子不能喫。”宗闕說道。
希爾墩的手一頓,驀然看向他的眸中好像都染着一分赤紅:“我太餓了,我餓……”
“忍住。”宗闕說道。
“不行,真的不行,就喫一個!”希爾墩抓向了果子,一聲利刃出鞘,宗闕的劍架在他的手上道,“再喫下去會死。”
“不要阻攔我。”希爾墩看着他,宗闕的劍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壯碩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着,呼吸極其粗重,他的手握住了狼牙錘,宗闕驀然後退,那狼牙錘直接砸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地面的震顫讓原本沉睡的人紛紛甦醒,握住了自己的武器,而看到的卻是兩個人的爭鬥。
那一把狼牙錘不斷的揮向宗闕,即使被他一一躲過,希爾墩也對着他窮追不捨,就好像一定要他的命一樣。
“怎麼回事?!”艾德南提起了重劍,攔住了希爾墩的狼牙錘問道。
“我要喫東西,我要喫東西……”希爾頓看着他。
“冷靜下來,阿澤!”艾德南看向了阿澤。
阿澤翻着包裹,裏面卻是空空如也的:“果子已經沒了。”
“現在力量恢復了多少?”艾德南問道。
“還能再驅逐兩個。”阿澤拾起了兩個果子,將其上的魔氣驅逐,遞給了希爾墩道,“可以吃了。”
他手上的果子幾乎是被搶了過去,希爾墩的狼牙棒落地,幾個人蹙着眉看着他狼吞虎嚥的樣子。
“到底怎麼了?”泰莉亞問道。
“不要碰沾了魔氣的果子,這是最後一次提醒。”宗闕收起了劍,走過小溪到了對岸,挑選一棵樹坐了上去。
希爾墩喫完了果子,好像鎮定了下來,艾德南按着他的肩膀道:“再忍忍,這座森林裏應該有獵物,能找到了就能填飽肚子了。”
“我知道了。”希爾墩坐在了那裏。
“抱歉。”艾德南對着宗闕的方向說道。
宗闕靠在那裏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幾個人皆是有些尷尬,也因爲這一場鬧劇微微繃緊了心神。
只是精神上的疲憊是很難阻止的,當週圍再度陷入安靜,悉悉索索的聲音再度傳來時,宗闕看向了那撿起果子狂喫的人,他之前喫東西還略有些收斂,現在卻幾乎一口一個往嘴裏填着,連本就壯碩的身體好像都在膨脹着。
隨着一枚又一枚的果子入口,他眼底最後一絲清明消失,地上的喫完了,就摘樹上的,一棵樹上的摘空了,就摘另外一棵樹上的,他的肚子越變越大,卻沒有停下來,甚至連帶着樹葉都往嘴裏送,然後順着樹的軌跡走向了叢林深處,其中傳來咀嚼的聲音,還有嘶吼咆哮的聲音。
第二重考驗,暴食。
它甚至不需要設置幻境,只需要提供食物,就能夠讓很多人折在這一步。
驗心之事只靠外力阻止不了。
當所有人再度醒轉的時候,已經尋覓不到希爾頓的蹤跡了,他甚至連狼牙棒都沒有帶,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希爾墩!!!”
“希爾墩你在哪裏?說話啊!”
幾個人尋找一圈,艾德南走到了宗闕的樹下問道:“你知道希爾墩去哪裏了嗎?”
“吃了染了魔氣的果實,消失在那個方向了。”宗闕睜開眼睛指道。
“你沒有阻止嗎?”艾德南的呼吸有些粗重。
“是。”宗闕說道。
“你爲什麼不阻止,你可以叫醒我們,我們不是隊友嗎?”艾德南看着他,語氣中染了憤怒。
宗闕看向了他,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靜,其中並未因爲他的態度激起任何的波瀾,卻清楚的映出了他急躁狼狽的模樣。
艾德南的身體輕輕顫抖着,別過頭道:“對,對不起……”
他抓住了自己的頭髮,像是糾結般拽扯着:“他對我是很重要的兄弟!不能出事。”
“艾德南,我們去找他吧。”阿澤按住了他的肩膀道。
“好。”艾德南握住了他的手,就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我們得找到他!”
“狄恩,你還願意跟我們一起去嗎?”阿澤擡眸詢問道。
“在這裏分開吧,找不到就回去。”宗闕扶住樹跳了下去。
他原本想着帶他們見識到了紅玉森林邊緣的危機,他們就會卻步,但他們執意踏了進來,到這種地步,他已經無能爲力。
艾德南握緊了拳頭,看着他行了幾步的背影道:“你一開始就熟悉這裏的情況對嗎?”
他熟練的就像是來過這裏一樣。
“所以我一開始就讓你們回去。”宗闕沒有回頭,而是扶着劍柄走向了前方。
他們的確有一些能力,也相對而言有毅力,只是想要通過重重考驗,不能只靠所謂的蠻力和僥倖得來的運氣。
是他高估了他們的心性。
高大的身影緩緩消失,艾德南握緊拳頭捶向了地面。
阿澤他們齊齊沉默,泰莉亞握緊了自己的武器,心裏卻有一些沒底,以往艾德南是他們的決策者,可是在這裏,他也會有很多疏漏的地方,而狄恩纔是那個始終保持冷靜的,即使他看起來冷靜的似乎有些冷血,但他纔是對的。
“接下來怎麼辦?”泰莉亞問道。
“準備食物,我們去找希爾墩,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他。”艾德南撐住地面站了起來,梗着脖子道。
他們的隊伍雖然偶爾有分歧,但彼此經歷過無數次生死與共,這次也不會例外。
“好吧。”泰莉亞說道。
她不是放棄希爾墩,只是人在跟前他們都沒辦法阻止,現在這麼漫無目的的,跟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一行人收拾出發,叢林之中劍光劃過,那揮舞着利爪的惡魔直接倒在了地上,傷口處還有些灼燒的痕跡。
叢林之中悉悉索索,偶爾有紅光閃過,但彷彿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一直沒有出來,宗闕收起了劍,在往前走時踩到了一根白骨和些許堅硬的東西,腳步挪開時,幾枚破舊布包中的金幣裸露在地面上。
宗闕垂眸看了一眼,復向前行去,到這裏來算是踏出了第二重,而第二重明顯是被拉長了,它在反覆消磨人的耐心和精力,反覆讓人被飢餓折磨,然後對任何見到的食物都欣喜若狂。
食用驅逐過魔氣的果子就只是果子,但沒有驅逐過的,恐怕會見到另外一些東西,直到將人變成怪物。
宗闕步伐未停,之前未見的屍骨重新出現,他們都是死在這多重考驗之中的勇士,進入的越深,能力越強,也會越富有。
金幣,寶石刀鞘,珠鏈,讓這座詭祕的叢林像是一塊藏寶的聖地,它們理所當然的出現,而探險者往往不會拒絕這樣的財富。
水鏡之前修長的手指輕託着臉頰,中指在臉頰上輕輕跳動,看着那將無數金幣視作無物的男人,眸底的水光都在漾着興味。
“第三重就這樣讓他過去嗎?”旁邊的惡魔問道。
“他領取了營救公主的任務。”水鏡前的人笑道,“這些財富對比奧斯托王國的財富而言還是太少了。”
他掙脫幻境的速度太快,似乎渾身都沒有什麼弱點,美色,食物,金銀……似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礙他的腳步。
但既然來到這裏,當然是有慾望的。
修長的手指輕動,地面輕輕震顫,宗闕看着前方,又行了數百米後看到了那座懸崖。
懸崖兩岸相隔數百米,中間無橋,只有一根鎖鏈連接兩岸。
而淵底有風,即使雲霧繚繞,也能夠看到崖底的金光鋪陳。
數百米的距離,只需要一下不慎,就會跌落崖底,但想要過去,附近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宗闕立於崖邊,從其下竄上來的風吹拂着他的髮絲,這座叢林跟常理生長的叢林不同,曾經所學到的探路方法在這裏沒有任何的作用。
“那麼接下來,你要怎麼走呢?”水鏡的主人饒有興味。
走到這裏的人很多,通過這裏的人沒有一個,他很期待這個人的表現。
鏡面中的人在他的視線中後退了兩步,坐在了崖邊靜靜看着那裏,沒有離開,也沒有繞路。
水鏡前的眸中劃過了一抹疑惑,宗闕則在補給着水分,喫着採集到的果子,然後將果核拋入了懸崖。
崖底很深,落物無聲,但其中的風聲輕動,有碎石緩緩滑落的聲音傳來。
【宿主,
宗闕知道,因爲風中不僅僅夾雜着屍體的味道,還有食肉動物口水的腥臭味。
這一根鎖鏈只要足夠結實,在上面稍作休息就能過去,但是無數人在這裏落下,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好像是頭龍,說不定就是惡龍抓走了公主。】1314說道,【垂涎她的美貌,想要強娶爲老婆。】
宗闕:【……】
系統跟這裏的主宰者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原世界線記錄中,主角團到最後都沒有找到目的地,就永遠沉睡在了自己的夢境之中,主角團覆滅,世界線記錄宣告結束。
但如果掠走公主的是這頭惡龍,擁有這麼簡單粗暴的力量,它只會命令那些低級的魔物肆意的攻擊闖入的人,而不是按捺住那些魔物,一次又一次的考驗人心。
與其說這是一次冒險,不如說這只是惡魔們的一場遊戲,一場有關於生命和人性的遊戲。
遊戲方式由他們來定,甚至可以隨意改變,但通關的方式由他來定。
宗闕將雕刻好的寶石一枚又一枚的嵌上了劍鞘,然後起身走向了來路,從其中甄選着寶石和金幣。
這些財物是貨真價實的,即使處於紅玉森林之中也沒有沾染多少魔氣,即使隊伍裏帶着法師,也完全不會鑑定出任何問題。
人類的力量是有限的,但這個世界存在這樣強大的邪惡力量還能繼續存在,絕對擁有與惡魔相抗衡的力量,即使是不同世界,力量之前往往也是互通的。
金幣在地面上畫出了紋路,擺放成陣,鐫刻上紋路的寶石被放置在了陣眼的八個方位,陣成而金光起,金色的陣法打開,在宗闕鐫刻別的陣法時一步一步的擴大着自己的範圍。
水鏡前的人微微挑眉,湊近了些,那半圓的陣法已經鋪在了整個懸崖的上方,甚至即將蔓延到對岸。
崖底風聲越緊,隱隱傳來氣息挪動之聲,巨物動身,帶着曠古的動靜,山崖震顫,在宗闕擡眸之時,巨大的頭顱從淵底升起,漆黑的鱗甲覆蓋其頭部,只是碰到了鎖鏈,就讓其劇烈晃動着。
頭顱還在上升,血紅的眼睛就像是一座山壁形成的鏡面,豎瞳置於其中,清晰的映出了宗闕本人的身影,與之對比,渺小至極。
它的頭已頂住了金光,卻沒有大的動作,明顯不是飛上來的,而是身體直達淵底。
有這樣的魔龍守着,任何想要通過的人只需要其輕輕撥動鎖鏈,就可以成爲其口中之物。
這樣的生物已經超越了人類的認知,甚至即使它不撥動,只需要在
宗闕與之對視,垂眸時手裏的劍刺入了陣眼之中。
金色的陣法下壓,那魔龍合了一下瞬膜,冰冷的眸中劃過了一抹不屑,直接向上頂起,可即使它的頭顱用力,卻還是在那一次又一次迸發的金光中被緩緩壓下。
“吼……”一聲曠古的聲音響徹森林,它的頭顱憤怒頂起時,周圍的整個地面都在劇烈的震顫,巨石震盪,在那晃動的身體中不斷砸落崖底。
然而金光越壓越低,任憑魔龍在其中如何的狂躁,也無法將那金光頂破。
宗闕拔出了劍,從腰帶中抽出細韌的繩索繞在了崖邊的鎖鏈上,踩在了上面,朝着對面走了過去。
魔龍在腳下掙扎,血盆大口張開,腥風席捲,帶着鎖鏈震盪,宗闕未看下方,只看前方,在那憤怒的嘶吼聲中已經行走過半。
鎖鏈在不斷晃動,甚至連那山風都能吹的人的身形不穩,他卻穩穩當當的走在上面,一步都沒有打滑。
雖然有陣法能夠擋住魔龍,但是陣法可接不住人類。
水鏡前的人傾身細看,看的目不轉睛。
以往因爲結果已經既定,其實沒有多少樂趣可言,但這一次連他的心都提了起來,想要看他會在哪一步掉落,又或是哪一步害怕。
可是沒有,無論那對人類而言可怖至極的魔龍如何憤怒,也沒有影響他分毫。
那條几百米的死亡之路對他而言如履平地。
“他的力量很可能會威脅到我們。”旁邊的惡魔在看到這一幕時並不覺得興奮,反而很是忌憚。
魔龍的力量僅亞於魔王大人,它並不是完全聽話的,之所以待在那裏,是因爲那裏有取之不盡的食物,而這個人類卻能夠將其壓制,那麼想要殺戮他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我爲什麼要跟他比力量呢?”座上傾身的人輕輕歪頭笑道。
簡單粗暴的力量是無趣的,不管是人類還是惡魔,又或者那條魔龍,只要掌控了心理,不過都是玩具而已。
“是。”旁邊的惡魔低下了頭。
座上人的視線重新轉到了水鏡之上,那行走在鎖鏈上的人已經快到對岸了。
他的眸底劃過了笑意,宗闕看着不過十幾米遠的對岸,在聽到些許的嘩啦聲時手中的袖箭直接射出,沒入到了崖壁之上,在鎖鏈斷裂的一瞬抓住極細的繩索,借力直上懸崖。
而就在他跳上懸崖的那一瞬,魔龍的牙齒咬在了他之前堪堪借力的地方,將巨石崩在了牙中,仰天嘶吼着。
宗闕將繩索收回,袖箭扣好,頭也不回的走向了新露出的道路。
這一重是懶惰。
即使只有一條鎖鏈,也無人會想要繞遠路,原世界中艾德南三人繞了遠路,而那一條路整整耗費了他們一週的時間,其中也遇到了大量的惡魔,九死一生。
一樣的危險,那就沒必要繞遠道。
【宿主,我感覺那個醜醜的龍很生氣。】1314說道。
【怎麼了?】宗闕問道。
【鎖鏈斷了,宿主你回來怎麼辦?】1314擔心的是這個。
過來的時候無所畏懼,回去可是要走一樣的路的。
【我就是討好它,它也會生氣。】宗闕說道,【一樣的結果。】
至於那條鎖鏈,爲了遊戲能夠進行下去,這裏的主人會負責修好它的。
宗闕這裏走的還算順利,艾德南他們在尋覓希爾墩的過程中卻再次丟失了一個人,達連。
剛開始只是遇到了一些人遺留下來的銀幣,隨後的財物中裹挾着金幣,寶石,每一枚都能夠讓他們未來過的更好。
他們已經跟狄恩分道揚鑣了,自然分不到報酬,但既然要返回,總要收攏一些財物。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然後再也找不到對方的蹤跡了。
這座叢林幽深,它本身就像是一頭猛獸,會將人悄無聲息的吞噬進去,連骨頭都不會剩。
“到底怎麼回事?!”泰莉亞握緊了手上的兵器,“他能去哪兒?!”
她第一次覺得這麼無力,沒有對手,身邊的人卻在消失,讓她連想要找到敵人都找不到!
“不知道。”艾德南有些喪氣。
他同樣很無力,這裏的每一步好像都藏着陷阱,食物,金錢,慾望,不僅要提防怪物,還需要提防層出不窮的誘惑,他們一直找不到希爾墩,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死了……
“別灰心,說不定達連找到了希爾墩,他們正待在一起呢。”阿澤按住了他的肩膀道。
他其實不想來這裏,那麼多人有來無回的地方,他們又憑什麼是例外呢?
他們低估了這裏的險惡,可如今想要離開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了。
“待在一起……”艾德南握緊了自己的劍道,“他們消失的方式倒是類似。”
可是找到並不代表還活着,這裏無數具屍骨已經證明了這個道理,這座叢林從來沒有想過放過任何人。
“我們先找到狄恩吧。”阿澤看着他沮喪的面孔道,“他或許會有辦法,你看,一開始不就是他發現了希爾墩的異常嗎,或許他知道什麼,也能幫忙救出他們……”
“能嗎?”艾德南擡頭問道。
“可他憑什麼幫我們呢?”泰莉亞看着他們兩個說道,“他一直在讓我們回去,可是沒有一個人聽。”
他們與其組隊,卻將自己視爲了一個團隊,因爲他們是自己人,而對方是外人,所以肆無忌憚的忽視他的感受,懷疑他,將自己無能的怒氣揮灑在他的身上。
而狄恩並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人,所以纔會選擇跟他們分道揚鑣,他們於他而言,同樣不過是陌生人,僅此而已。
阿澤默默無言,艾德南抱着自己的劍坐在原地,神色中透着頹唐和懊惱:“我們自己去,我們不能遺失任何一個人。”
阿澤輕輕鬆了口氣。
泰莉亞抿着脣看着他道:“那麼走吧,別讓我再看到你這副窩囊的樣子。”
“泰莉亞!”阿澤開口道。
“難道不是嗎?我欣賞你不丟下任何一個人的心,但你卻並沒有好的辦法,只能在事情發生以後拼命的懊惱,然後用你的嘴說不放棄,卻提不出任何可靠的辦法。”泰莉亞神色中帶了怒氣,“收起你那可憐的驕傲,你無法拯救所有人,我已經受夠你了,快走。”
艾德南蹙眉,卻在阿澤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跟了上去。
僅剩三人的隊伍變得前所未有的尷尬了起來。
前路不斷蔓延,宗闕的廝殺也從未停止過,越往後走,出現的惡魔就越類人,甚至有一些已經接近了人類的膚色。
“暴怒和嫉妒對他都沒有作用。”緩緩凝聚的惡魔說道。
他們試圖以惡魔的圍攻牽動他的情緒,但是毫無作用,他連對上魔龍都沒有絲毫的畏懼,即使對上層出不窮的攻擊,也不過是在清除前路的障礙而已。
“連嫉妒都沒有,真是個傲慢的人類。”座上之人勾脣輕笑,身影緩緩從原地消失,“那就讓他看到曙光吧。”
紅色的劍網交織,一隻惡魔發出了慘叫,倒在了地上。
天空愈發的紅了,甚至有些發暗,惡魔越類人,他們血液的顏色也跟人類越類似,只是即使流淌在地面上,也在隨着魔氣緩緩溢散着,就像是暈染到了天空中,加重了這裏的暗沉。
“這羣人類還是挺有用的……”隱晦的聲音傳了過來。
宗闕神色輕動,躲在了藤蔓纏繞的樹後,半晌後,兩個穿着十分得體,看起來像極了人類貴族的惡魔從這裏走過,手裏還提着染着血的鞭子。
“可不是,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人也該享用一下他們施加給……”
“噓……你提這件事你不想活了?”
“沒人聽到吧……”
“嗯,快走。”
宗闕靠在樹後屏住呼吸,直到他們離開,看向了他們的來路,那裏空無一物,但他們就是從那裏突然出現的。
結界。
宗闕走向了那裏,伸手觸摸空無一物,但的確有力量波動。
這座叢林一個幻境套着一個,如果繼續前行,恐怕會徹底迷失方向。
符紙從懷中抽出,印在那空無一物的地方時,其上泛起了層層的漣漪,就像是水面被打開一樣,中心鑽空,另外一個世界浮現在了眼前。
宗闕踏入其中,原本的符紙瞬間被火焰騰成了灰燼。
而他踏入的這裏是另外一方天地。
火紅的道路,火紅的石頭,遠眺過去,幽暗的城堡聳立在遠處,塔尖直通天際,而在近前到處都是惡魔,他們的手上提着鞭子,上面皆有斑斑血跡,而他們所驅趕指揮的那些人穿着破舊的衣服,拎着各種各樣的工具在礦石堆中挖掘着,勞作着,搭建着新的建築。
這裏沒有任務觸發。
宗闕躲藏在石頭的後面,這裏的人類很多,他們很多擁有着貴族纔有的金髮,可每個人的脊樑都被壓彎了,即使偶爾彎腰,破敗的衣服裏能夠露出一些細膩的皮膚,但更多的是鞭子抽出的傷痕。
人類有極限,而惡魔沒有,他們可以肆意的驅逐玩笑,即使有人倒下,也不過是被隨意拋到了一邊,而在那裏已經堆砌了無數的屍體,破敗,腐爛。
宗闕微微斂起了眸,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想要對付所有的惡魔是妄言,但想等他們離開也不可能。
宗闕轉身離開,朝着那座城堡的方向而去,在這裏工作的人類之中沒有女性,那位公主如果被關起來,應該就在那座城堡之中,找到她,或許可以號令這裏所有的人類,而找到居住在那裏的魔王,則可以讓惡魔們有所忌憚。
他的身影藏匿,行走的並不快,而且越靠近城堡,那裏的惡魔就越多。
城堡雖然漆黑,卻建的很漂亮,行走在其中的惡魔與人類貴族無異,只是樣貌比人類要精緻很多。
一抹劍光悄無聲息,解決了戍守在後門處的惡魔,宗闕換上了衣服進入其中,匆匆行進其中,利刃架在了一人的脖子上,其上灼燒的力量逼的那惡魔只能擡頭,聲音中充斥着憤怒:“人類?!”
“公主在哪裏?”宗闕問道。
“我回答你會放過我?”那惡魔嘲諷道。
“回答還有一線生機,不回答就只能死。”宗闕說道。
“我說,在塔樓最頂端。”那惡魔說完,卻瞬間被取了性命,睜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緩緩化爲了煙霧。
有了回答,宗闕並沒有立即趕往,而是找到了下一個惡魔,問出了同樣的問題,也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目標確定,宗闕朝着那裏靠近,一路所遇到的惡魔皆在瞬息之間被取了性命,黑霧繚繞,宗闕登上了塔樓的階梯,但或許造成的動靜太大,數道黑霧瀰漫,化作人影封住了他的去路。
“人類?!”
“人類怎麼會到這裏來?”
染着火紅紋路的劍光劃過,那個攔路的惡魔化爲兩截朝着階梯的邊緣墜落了下去。
惡魔可以輕易的移動自己的身體,甚至使用各種各樣的力量,他們的移動速度很快,但只要交鋒,就會被斬落。
宗闕的步伐一步未停,因爲他必須在驚動所有惡魔之前找到人,以免他們將人換了地點。
“啊!!!”塔樓的頂端傳來了驚慌失措的聲音。
宗闕借力跳上臺階的上層,推開了那扇看起來頗爲厚重的大門。
“放開我!!!”柔美的聲音中帶着惶恐,被拖到窗邊的人轉眸,看向他時碧綠的眸中蘊滿了眼淚。
【1314系統發佈任務,任務一,作爲原身活下去;任務二,改變…安娜貝爾原本的命運。】
【你確定?】宗闕的袖箭射出,直中那拖拽着公主的惡魔心窩。
他的力道喪失,直直往下掉去,只是手掌未鬆,那倉皇趴在窗邊的公主也被帶着身體前傾,直接翻出了窗口。
宗闕上前,幾乎是從窗口跳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安娜貝爾的身體頓住,在惡魔跌落時擡頭看了過來,碧綠如水的眸中滿是哀求:“求求您,救我上去。”
“別動。”宗闕抓穩窗戶的圍欄,看着那如傳聞中一樣絕美的公主,不管是外表骨骼還是脈象,她都毋庸置疑的是一位女性。
難道他的本體是女性?
安娜貝爾看着被拉的手腕,目光輕輕往下,卻被男人的話語制止了:“別往下看。”
她的目光上移,晶瑩的淚水已順着臉龐滑下:“很抱歉……”
【確定,本源世界的任務是不可能出錯的。】1314信誓旦旦。
它這麼保證的時候還是上一次。
宗闕內心有些許複雜,單手將人提了上來道:“腳先踩住邊緣。”
安娜貝爾聽着他的話伸腳過去,淚珠不斷滑落,視線朦朧下,那本就不好着力的高跟鞋從那略微凸起的邊緣踩空,身體下墜,宗闕的手臂一震,拉緊了她的手腕道:“別慌,再試。”
如果只拉着手腕,他沒辦法將她送進去。
安娜貝爾輕輕啜泣着,藉着他的力道重新踩上了邊緣,宗闕借力提起她的身軀道:“扶住窗棱。”
“我爬不上去……”滿臉都是淚水的公主扶住了窗棱說道。
“抓住就行。”宗闕將她另外一隻手同樣放在了窗棱上,在鬆開她的一瞬間攬住了她的腰身,只是也就在那一瞬間,安娜貝爾閉上眼睛,緊緊抱住了他。
淚水灑落在宗闕的頸側,髮絲觸碰到了鼻端,纖細的身體在輕輕顫抖着。
他能感受到她的害怕,從小被嬌養在王室之中,受到所有人的愛,卻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被擄到這裏來,封鎖在高塔之上,仿徨無助。
“好了,別怕,我送你上去。”宗闕扣緊着她的腰身安撫道。
無論這個人是什麼性別,即使是初遇,換了世界和記憶,他對他而言始終是特別的。
“真的不會掉下去嗎?”抱着他的公主小聲問道。
“不會。”宗闕看着窗棱的位置,沒有留意到那埋在他懷裏的公主脣邊那一抹帶着玩味的笑容。
安娜貝爾緩緩鬆開了他,宗闕手臂用力,將她託上了窗棱,裙襬落地,她略微站穩時,宗闕扶住窗棱跳了進來。
他的身影落地,那剛纔摟着他極緊的公主略微後退了幾步,交合着雙手帶着幾分羞怯忐忑的看着他道:“您是惡魔還是人類?”
“人類。”宗闕撿起了自己的劍,看向了那整理着髮絲裙襬,貌美至極的公主道,“我來救你,我們得離開這裏。”
她的確很美,皮膚細膩的如同牛奶,碧綠的眸比山巔的湖水還要澄澈,金髮就像是陽光匯聚,上帝賜予了她勝過了惡魔的美貌,也給她帶來了災難。
“真的嗎?!我可以回去嗎?”她的眸中再度瑩潤,點點晶瑩匯聚,隨時都能夠滑落下來,就好像水做的一樣。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你別哭,但離開前你需要換一下衣服,你的裙襬太礙事了。”
她本身沒有多重,但這件厚重的裙子就有幾十斤。
安娜貝爾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我所有的裙子都是這樣的。”
宗闕:“……那能不能脫下幾層?”
那本來含羞帶怯的公主後退了幾步,輕輕蹙眉道:“您太失禮了。”
“算了,走吧。”宗闕已經察覺了魔氣的靠近。
剛纔塔樓中的惡魔雖然死了個乾淨,但他們掉出去,多少還是引起了懷疑和注意。
安娜貝爾有些遲疑,魔氣聚攏,宗闕走到了她的身邊,拉住了她的手臂道:“再不走就麻煩了。”
“哎……”安娜貝爾被迫跟上,那聚攏在門口的惡魔剛剛突進來,就已被一劍收割了性命。
“走。”宗闕拉着她下口道,“聽我說,外面被驅趕勞作的貴族很多,我需要你的幫忙。”
“什麼忙?”安娜貝爾跟在他的身後,提着裙襬一級級踩着樓梯問道。
之前的那些考驗對比整個奧斯托王國而言果然還是太輕了,他的目標相當遠大。
“號召他們一起對抗惡魔。”宗闕揮劍殺戮了攔路的惡魔,鬆開她的手臂將人抱下來時刺穿了她身後襲來的惡魔道,“只靠我一個人,我們出不去。”
螞蟻都能咬死大象,這座森林裏不知道有多少惡魔。
安娜貝爾被他摟在懷裏,仰頭看着男人乾淨的下頜,不管是從武力值還是樣貌,這個人的確擁有着被王室公主選中的魅力,所以也會被他選中。
遊戲這種事,當然是要參與其中才好玩。
“您一個人來的?!”安娜貝爾的眸光微顫,在他看向自己時道,“這樣太冒險了!”
“所以需要你。”宗闕放開了她的腰,拉住她的手臂繼續往下。
可被他拉着的人卻是輕呼了一聲,在宗闕回眸看過去時幾乎跌坐在樓梯上。
“怎麼了?”宗闕問道。
“腳很疼。”安娜貝爾眸中溼潤,幾乎站不穩。
這還沒走幾步,宗闕想起了她的鞋子:“你有平底鞋嗎?”
“拖鞋嗎?”安娜貝爾眸中有些不明白。
宗闕有些頭疼:“把鞋脫掉。”
王室公主的拖鞋更不方便,這裏的惡魔對她倒真的不錯。
“可是……”安娜貝爾有些遲疑。
“他們擄你來做什麼?”宗闕眉頭輕動問道。
“他說要娶我做他的妻子。”安娜貝爾羞怯道。
宗闕的手握緊了劍柄,1314覺得宿主都快要把劍掰折了,紅玉森林危!
“但人類怎麼可以嫁給惡魔。”安娜貝爾輕聲說道,在留意到他略微鬆力的手時瞭然。
男人果然都會在乎這個,那他要是不利用起來,豈不是辜負了這個發現。
“鞋子脫了,我們該走了。”宗闕背向揮劍,再斬落一個惡魔。
“能不能不脫?”安娜貝爾滿目羞怯哀求。
宗闕:“……”
1314覺得這要不是老婆,宿主可能沒有這麼好的耐心跟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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