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師尊水端穩(11)

作者:狐陽
“雖可滋潤經脈,不可飲而無度。”宗闕說道。

  “是,多謝師尊。”樂幽收了那數瓶清露。

  他從前自是不缺此物,可他要了,對方便給,如此寵愛,他不過受了一兩遭,而原身十幾年浸在其中,難怪願意爲他獻上性命。

  他雖不至於知安忘危,但是既認了師尊,自會盡孝道。

  “師尊。”樂幽放輕了語調喚他,數次試探,已知師尊是不易生氣的,非威脅到性命之事,亦不會與他爲難。

  若是換了旁人,以下犯上之語便要受苛責了,哪裏還會寵着讓着。

  “何事?”宗闕看向了他笑吟吟的眸,不知其中打着何種壞主意。

  “弟子被關了一個月,這峯頂無人,再待就要悶壞了。”樂幽輕聲笑道。

  “你可出去。”宗闕說道。

  “可弟子方纔才說要留在師尊身邊侍孝。”樂幽起身,行至他的身側道,“這可怎麼辦纔好?”

  “你想去何處?”宗闕擡眸問道。

  雖要他刻苦修煉,卻也不能因爲修煉便忘卻周圍風景,要考量未來,自也要過好當下。

  “弟子也不知何處好玩。”樂幽腳步輕挪,移至他的身側,輕輕彎腰。

  宗闕本來察他動作並不在意,肩膀卻被青年從身後輕輕抱住了:“師尊遊歷四方,自是知道許多人間門盛景,帶弟子去玩好不好?”

  氣息幽微,此舉極是親密,宗闕放下了手中杯盞道:“勿做此孩童之態。”

  “我便是做了,師尊可會罰我?”樂幽交握着自己的手臂,探頭去看男人的神情。

  化神尊者,身形修長寬大,不可催折,樂幽料定旁人是畏懼於他的,可是若爲師尊,這樣的安心感也非是誰都能給的。

  他本就不是什麼端方之人,既認了師尊,自然要他縱容寵愛,誰讓他本就是容易得寸進尺之人。

  宗闕側眸看向了他,青年眸中笑意滿滿,哪裏有半分忌憚:“罷了,你喜歡何種風景?”

  樂幽哪裏稀的看什麼風景,當年爲化神時,天下何處他未見過,不過是想被人帶着玩而已:“只要是師尊帶着看的,弟子都喜歡。”

  “喜歡何物?”宗闕換了個問法。

  “嗯……”樂幽沉吟着,他喜歡的東西還真是多的很,天下奇珍異寶皆是喜歡,但要去尋覓那種東西屬實有些無聊,“酒,師尊,弟子想嚐嚐酒。”

  從前他便愛酒,如今,自也要讓師尊嚐嚐。

  如此持重之人若是喝醉了,不知是否會失態。

  “好。”宗闕扣住他的手腕將人拉開起身,揮手帶着人離開了寥郅峯。

  樂幽被他帶着登臨虛空,不過瞬息已是萬里。

  化神修士行至各方,速度果然快的很,以他當時逃跑的速度,若是找對了方向,不過兩個時辰就能把他帶回去。

  “師尊,我們要去何處?”樂幽置身於他的袖裏乾坤中問道。

  雖是辟穀修士,但以這樣的狀態體會化神修士的感覺亦是不錯。

  宗闕回答道:“酒城。”

  天下酒水衆多,但名品皆匯聚於酒城之中,有的可用銀錢換取,有的可用靈石,有的則只能用寶物互換。

  宗闕不愛酒,儲物戒中並無珍藏,若要盡興,還是那處爲最佳。

  “那處甚好,弟子聽過酒城的名號。”樂幽笑道。

  他喜酒,自然去過那處,名酒匯聚之地,亦是蝕骨之地,藏身於其中最是讓人難尋,最危險又最安全,比之合歡宗還要隱蔽。

  不想師尊竟會帶他去那處。

  “如何?”宗闕問道。

  “聽說其中正魔雙方匯聚,頗爲混亂,師尊帶弟子前去,不怕學壞了?”樂幽笑着問道。

  “人間門百態,混亂之地亦是,需知道,卻不可踏入其中。”宗闕說道,“沉迷此道。”

  樂幽靠在那方空間門中輕輕託着腮道:“多謝師尊教誨。”

  他看慣了那些東西,自然知道人情冷暖,不會沉溺其中,但被人教又是另外一回事。

  師尊果然並非木訥之人。

  中州之地接連八州,酒城亦在中州之地,只是比起上穹仙宗,更靠近血魔殿所在的坎州之地。

  撕裂虛空兩日,又借了上穹仙宗新建設起來的通道,三日後到達了那座廣袤仙城的上空,還未近前,酒水的味道瀰漫,讓人聞之便似乎有了醉意。

  此處仙城與其他仙城不同,其他仙城大多隻是熱鬧,此處卻是處處由帳縵勾勒出的紅影,宗闕落在一處還算冷清之地,旁邊流水潺潺,其中更是淌出了酒水的味道,本是混雜,卻不覺得難聞。

  “師尊,放我出去。”樂幽以爲此生想來此處需要花費許久,卻不想想來便來了。

  宗闕立於此處,看着來往之人,戒中飛出材料,心火引燃片刻,其中飛出了兩張面具,一張他自己戴在了臉上,另外一張則送進了袖裏乾坤。

  樂幽伸手捧過那面具時眸中驚訝之色未盡,此面具爲當即煉出,紋路並未如何雕琢,卻是星雲月影一般的色澤,其上更是鐫刻了藏匿容貌和修爲的陣法,化神修士鐫刻,無人可視。

  他知師尊是煉器大師,卻不想如此厲害,隨手便可成就他人輕易不可得之物。

  這般人物,不該在修真界未有名聲的。

  樂幽未思慮太多,將那面具覆上時被放出了袖裏乾坤,立足於這座瀰漫着酒水的仙城。

  熟悉又陌生。

  “勿跟丟了。”宗闕看着打量着四周的青年道。

  樂幽看向了他,心中微動,雖面目遮掩,可身形未改,男人露出的脣峯下頜仍是他見過除他之外最好看的,即便修爲盡皆隱藏,可這一身的氣勢卻未能收起來,反而因爲那面具多了幾分神祕感。

  “此處混亂,師尊亦要時時看顧。”樂幽拉住了他的衣袖道,“莫將弟子給丟了。”

  雖有四十枚劍意玉簡,但該示弱時就是要示弱。

  宗闕看着青年揚起的脣道:“嗯。”

  他隨意尋了個看起來還熱鬧些的方向走了過去,身旁青年跟隨。

  “想喝哪種?”宗闕問道。

  樂幽跟着他一起去了人羣之中,從原本的拉着他的衣袖變成了拉住手臂,卻未被制止:“弟子未嘗過,都想嘗一遍,看看哪種最好。”

  “好。”宗闕帶着他踏入了一家。

  二人出現,雖皆是帶着面具,可是一身風姿難掩,那招呼的酒家窺不透修爲,只看二人衣飾,亦不敢怠慢分毫。

  “二位客官想要什麼酒?”店家問道。

  “將你店中的酒皆上一遍。”樂幽落座時笑道。

  “二位客官豪氣,其他的酒皆可上,只這一樣玉泉,一瓶需要一件上品法器來換。”店家笑着提醒道。

  法器可不是隨處可尋的,若不提前言明,可能會惹麻煩。

  宗闕開口道:“可。”

  “好嘞,您稍等。”店家匆匆去了,在座之人卻是有不少看向了那在窗邊靜坐之人。

  有人只是一觀,有人則是眸中生了評估之意。

  “師尊破費了。”樂幽看着對面靜坐這紅綃城中,卻與此處格格不入的人道。

  “無妨,你只管嘗酒。”宗闕說道。

  “好。”樂幽笑道。

  酒水一應上來,擺了幾乎滿滿一桌,其他還好,唯有玉泉是一指高的瓶身,觀那鼓起的地方,只怕是兩三口便要無了。

  “客官,您的酒都上齊了。”店家恭敬擺好,直接退開。

  “他倒是不怕我們喝了就跑。”樂幽打開一瓶酒,倒入了兩個杯盞中道。

  “此城有化神尊者坐鎮。”宗闕說道。

  酒城流通之數極大,正魔兩道皆往,而飲了酒極易鬧事,非化神修士不可震懾,在此處點酒,若不飲還無事,若飲了不付錢,是無法離開此處的。

  宗闕看着他捧過來的杯盞,伸手接過來時在此方寸之地設了結界。

  樂幽見他接過,端起自己那一杯時笑着問道:“那師尊與此處化神修士哪個厲害?”

  他在上穹仙宗有一段時日了,自然也知道寥郅尊者坐鎮首位,將天則長老都壓下一位的事情。

  雖與從前不同,但修真界本就是瞬息萬變之地,即便是化神修士都有中途隕落的可能性,重回一世,許多事情也出現了偏差,就像他成爲了他的徒弟。

  “未交手過,即便贏了也不能喝了就跑。”宗闕說道。

  “弟子何曾說過要喝了就跑,便是跑了,亦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若是尋上上穹仙宗,師尊的裏子面子都要掉光了。”樂幽將那杯盞送到了脣邊,“弟子豈是那般不孝之人。”

  宗闕:“……”

  一盞飲盡,樂幽將那瓶酒封存起來,又打開了另外一瓶,想要給對方倒時卻被攔住了:“不必,你自己飲就是。”

  “自己飲有何樂趣,師尊陪我。”樂幽眸光輕轉,“弟子方纔言行有失,師尊莫要見怪。”

  “沒有。”宗闕拿開了阻攔他的手。

  杯中被靈氣輕濯,再次注入了酒水,雙方舉杯,宗闕只是飲了,對面的青年卻是在細品:“入口綿柔,名爲細蝶,還算不錯。”

  “從前嘗過酒?”宗闕問道。

  樂幽輕怔,頂着他的目光道:“悄悄嘗過。”

  他此身未必嘗過,但他可是嘗過百酒的,本不是何壞事,卻莫名有被抓包的感覺。

  “喜歡便多帶幾瓶。”宗闕說道。

  “多謝師尊。”樂幽喜歡此酒,便多喝了兩盞,然後再啓新的。

  一桌喝到盡頭,只剩那一瓶玉泉。

  能在這酒城之中開店之人,自然都是有上品的,上品之酒有時候並非只是酒,其中所加的寶物能讓味道發揮至最佳,對修爲亦有增益,若是增益極大可稱絕品,若是失傳,便是孤品,每一樣都極其難得。

  樂幽將其打開,雙方注入酒水,酒盞輕晃,觀察着那掛壁的情況,果然是好酒,但是這樣細緻的可不能宣之於口,否則可就不是出去偷偷嘗兩杯了。

  修士飲酒不宜醉,樂幽將那杯盞放在了脣邊飲下,酒液入喉,果然極醇極美,更是有靈氣從丹田升起:“這酒真不錯。”

  宗闕亦有所感,敢要一件上品法器交換,其中所用天材地寶不少,於修行有益,對他作用不大,但對元嬰之下皆有效果:“喜歡?”

  “嗯。”樂幽飲下一盞,此酒提升修爲,且無後顧之憂,雖不可用來突破,但的確可以省一番功夫。

  只是那壺身極小,滿打滿算就三盞。

  樂幽輕晃着瓶身,看着對面男人放下的杯盞伸手過去,卻被攔住了:“此酒於我作用不大,你可自飲。”

  “飲酒若是隻看修爲提升,當真是辜負師尊教導了。”樂幽示意,見那手拿開,將那杯盞拿了過來,合倒半盞,“如此不就公平了。”

  “嗯。”宗闕執起杯盞垂眸道。

  一輪飲完,所有酒水皆進了儲物戒中,店家並未着急上前,在宗闕看過來擡手時走了過去笑道:“二位客官飲好了?”

  “嗯。”宗闕應道。

  店家將一牌子遞出道:“這是賬單。”

  一應酒水皆在上面列了明細,宗闕手指在其上輕點:“這幾樣各來三壺。”

  他點其他還好,可點過玉泉時,店家眸中略有錯愕:“客官,若要再點,需將之前的賬結了。”

  上品法器可並非白菜,一連四件並非能輕易拿出之物。

  宗闕伸手,將一個儲物戒遞了過去,店家伸手接過,探入其中時眸中些許詫異閃過,又多帶了幾分謹慎之意:“客官,新的酒是要帶走還是在此飲用?”

  “帶走。”宗闕說道。

  “您稍等。”店家匆匆而去,隔了半晌又匆匆將儲物戒返還道,“您看看有何錯漏。”

  宗闕神識探入,一應俱全,還多了幾瓶除玉泉外的酒水:“多謝。”

  “您客氣。”店家笑道。

  “走吧。”宗闕起身道。

  樂幽亦起身跟上,隨他一起出了此處,看着那店家送到店門口畢恭畢敬的動作,拉上了男人的衣袖道:“師尊點了什麼酒?我瞧他模樣十分高興。”

  宗闕轉眸,將儲物戒遞給了他。

  樂幽伸手接過,在探到其中的玉泉時脣角笑意欲盛:“多謝師尊。”

  “嗯。”宗闕應道,“不可貪杯。”

  “弟子必定牢記師尊教誨。”樂幽笑道。

  他二人嘗酒,乃是悠閒之事,一家嘗完便換另外一家,只是樂幽初時還有耐心一一品過,當舌頭被養刁之後,便只是聞了味道以後再選擇嘗與不嘗。

  每家都有名品,而每每離開時自然是要帶上一些極好的。

  初時是法器,有的酒卻是要寶器才能換,如此品酒數日,自是吸引了不少人側目。

  “美人,美人莫跑……”醉醺醺的人從酒館之中走出,端着酒盞,薰紅着臉直直朝樂幽抓去,可手將要抓住時,樂幽被拉着後退,那人的脖子上卻抵上了一道劍意,只差一寸便可要了他的命。

  “要命還是要借酒生事?”宗闕垂眸問道。

  那人低頭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劍意,又擡頭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已是面色煞白:“前輩饒命。”

  宗闕收回了劍意,看向了身旁人道:“走吧。”

  “是,師尊。”樂幽跟上他的身影,離開前回眸看了那兩股戰戰的男人一眼。

  真是沒種,若是再上前一步,纔好橫屍當場嘛。

  “師尊,我是男子,他爲何那般?”樂幽眸光輕轉,看着身旁的男人詢問道。

  宗闕眉頭輕動,回眸看向了身旁渾身好像寫滿了疑惑的青年道:“世有龍陽之好。”

  “龍陽之好是什麼?”樂幽繼續發問。

  “兩個男子行夫妻之事。”宗闕說道。

  “兩個男子如何行夫妻之事?”樂幽輕拉着他的手臂詢問道。

  宗闕停下腳步,看着身旁之人道:“你只需專心道途,勿讓他人近身,無需知曉此事。”

  樂幽輕輕斂眸,笑着問道:“可是師尊說需知道,卻不可踏入其中,弟子自不會踏入,只是好奇而已,師尊,師尊,你就告訴我吧……”

  “幽。”宗闕看着他道,“可還想繼續品酒?”

  樂幽停下了晃他胳膊的動作,思索着對策,發現自己好像確實無可奈何,他輕哼了一聲,鬆開了他的手臂轉身進了旁邊的酒館:“師尊說話不算數。”

  宗闕:“……”

  1314: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新的酒館自有新的酒,幾十日徜徉於此,樂幽自是暢快無比,雖然這些酒都不足以醉人。

  一應小酒館品過,二人也駐足於那家最大的酒樓前。

  入店自有人迎,其中熱鬧繁華,紅香滿天,不僅酒水宜人,那在其中跳動的舞姬更是讓人目不能移。

  宗闕直視前方,樂幽看了兩眼,感慨此處幾十年如一日,然後跟上了那目不斜視的人。

  師尊連他都能抵擋得住,對於此處盛景自然不會入眼。

  他二人並未對此處有何意向,卻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二人身上,神識傳音。

  “就是那二人……”

  “幾十日品了無數種酒,還真是張揚。”

  “觀那身段便知是美人。”

  “那人已修煉出劍意,只怕不好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

  “二位客官樓上請。”侍者極是溫柔的招待道。

  二人入了此處的廂房,一應聲音皆被隔絕在外。

  “二位來此,想喝點兒什麼酒?”侍者輕聲詢問道。

  樂幽落座,宗闕開口道:“一應酒水皆上一瓶。”

  侍者聞言愣了一下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此處酒水乃是全酒城最好的地方,有酒數百種,尋常酒水以靈石便可換得,但有十幾種只能以物交換。”

  “最好的是什麼?”宗闕問道。

  樂幽輕輕斂眸,他知道,酒城之最蘭瓊鳳雪,需以地階功法或是上品靈器作爲交換,傳言其一醉千年,飲下時可從元嬰突破化神,只是即便是幾十年後也無人交換,因爲只那麼一瓶,無人換的起,亦不知是真是假。

  “回客官,名爲蘭瓊鳳雪,只能以地階功法或是上品靈器交換。”侍者謹慎說道。

  “其二呢?”宗闕再問。

  “是碧波隱,需以玄階上品功法或是下品靈器交換。”侍者再道,卻是屏氣凝神。

  “若如此,便全上吧。”宗闕說道。

  樂幽輕怔,那侍者卻是驀然瞪大了眼睛,一時無法回神:“客官當真……全要?”

  “嗯。”宗闕應道。

  侍者一時愣在原地,有些無法言語。

  “有何問題?”宗闕擡眸問道。

  侍者深吸了兩口氣,難以自制的吞嚥着口水道:“客官,前三位的酒若要兌換,需提前驗寶纔可啓出。”

  “可。”宗闕說道。

  侍者態度恭敬,略微彎腰,終是勉強恢復了之前的神態:“客官請稍候,在下這就去爲您準備。”

  她匆匆出去,輕輕掩上門,待到門外時才大鬆了一口氣。

  外面聲音皆掩,樂幽看着那靜坐的男人道:“師尊,只是品酒,不必如此。”

  各大仙宗之內自然也有地階功法,但那是傍身之物,用來換一瓶未知的酒,實在浪費,若是說出去,只怕要被人說是傻子。

  “可想飲?”宗闕看向他問道。

  樂幽對上他平靜的眸時輕輕眨了下眼睛,想,自然是想的,只是覺得不值:“想。”

  “嗯。”宗闕應道。

  樂幽手指輕動,看着收回目光的男人心中有些莫名,他本以爲他是端方自制的,絕不會做此等爲天下人嘲笑之事。

  可他在乎的卻是他想還是不想,如此豪擲,當真是合他心意,的確,不過是地階功法又或是靈器而已,亦不過是酒而已,想飲便飲了。

  他從前何曾在意過這些,而他亦是不在乎的。

  “多謝師尊,師尊待弟子如此好,弟子無以爲報。”樂幽輕挪着椅子,坐的離他近了些。

  “不覺得擠?”宗闕問道。

  “不覺得,弟子就喜歡與師尊擠在一處。”樂幽笑道,然後便被默許了。

  此處侍者匆匆,再回時卻是跟在另外一人的身後。

  樓上風景可觀,自有人不斷探查着那處,在看到那一身灰衣的中年男人時紛紛蹙起了眉。

  “施廣?”

  “樓主爲何會出現?”

  “聽聞此處樓主似乎是元嬰後期修士。”

  “此樓背靠城主,又有上穹仙宗爲依傍,不可輕易得罪。”

  “只是他爲何會出現?”

  “那二人難道是要換前三種酒?”

  “靈器豈是那麼好得的?”

  二人入門,侍者輕輕掩上了門,將托盤上的酒水放在了桌上:“淺薄酒水,請二位暫且解悶。”

  “聽聞二位想換所有酒,施某特來查驗。”施廣上前,眸光輕掃過二人,卻發現觀之不透。

  那面具竟能擋得住元嬰修士探查,果然來歷頗高。

  他行了一禮,宗闕將儲物戒遞了過去。

  “請二位稍候。”施廣接過,查探其中物品,越是查探,無法是心驚。

  想要換樓中所有酒水,所用寶物極多,可這其中陳列之物實在是讓人瞠目結舌,地階功法,靈器,寶器,玄階,無一不是上品。

  他神識抽出,早已不復初時淡定,行禮道:“確實無誤,施某這就去將酒啓出,請二位前輩稍候。”

  “嗯。”宗闕應道。

  施廣試探,已知對方必是化神修士,態度又是恭敬幾分:“先給二位客官上其他酒水。”

  “是。”侍者察他態度,更是心神難定,匆匆便去辦了。

  其他酒水一一奉於此間門,自是被有心人看在了眼裏。

  而在城主府中,中年男人看着戒中之物道:“可知是何來歷?”

  “二人皆戴了面具,無法查探。”施廣說道。

  “罷了,本座親自送去,勿出什麼亂子。”中年男人說道。

  “是。”施廣退開了道路。

  一應酒水奉上,外界已有有心留意者,而當那多年未現身的力道覆蓋此地,出現於那間門廂房外時,許多有心者皆是打消了念頭。

  “化神尊者。”

  “他們還真啓了那三種酒?”

  “若只是後兩種,不足以讓化神尊者親自來送。”

  “莫非是蘭瓊鳳雪?”

  “只可能如此了。”

  “地階功法,靈器,還真是富有……”

  化神尊者入內,當看到靜坐那處的男人時心頭微驚,上前將戒指奉上:“三種酒水皆在其中。”

  “勿讓他人擾了此處。”宗闕說道。

  “在下明白。”中年男人說道。

  旁人不識,他卻是在寥郅尊者的化神大典上見過的,一手煉器手法連玄一尊者都感嘆不已,難怪能換此酒,只是不知另外一位是何身份。

  但他們隱藏身份而來,便是不想暴露身份。

  “嗯。”宗闕輕應一聲。

  中年男人行了一禮,轉身告退,一應侍從皆出。

  “護好此處,勿讓人擾了。”

  “是。”

  房內安靜,樂幽打開了一瓶酒笑道:“有師尊在此,城主怕是以爲弟子也是化神尊者了。”

  “有忌憚也好。”宗闕說道。

  樂幽給他倒上了酒道:“弟子這是狐假虎威。”

  便是他從前化神時來到此處,這處城主也未必會給他面子,除非他暴露體質,可那人卻極給師尊面子,明顯是認出來了。

  不過這一身氣勢也確實好辨認的很。

  “無妨。”宗闕執起酒杯道。

  樂幽脣角輕動:“多謝師尊。”

  他竟是許他仗他的威。

  酒水入喉,果然比旁處更濃醇數分,無半分作假,酒水頗多,宗闕只飲了幾杯便停下了,青年卻是一一品嚐,興致正濃。

  數百種酒想要一一品過又是數日,而如今品了無數,樂幽已能對酒暢所欲言了。

  “弟子初時以爲師尊會不允我飲酒。”樂幽略有微醺,卻不影響,只需用靈氣將酒水逼出,便會直接恢復清醒,但他卻有些享受此刻微醺的狀態,整個人都是放鬆的。

  “爲何?”宗闕問道。

  “因爲劍道磨礪需端正,需磨礪意志,不可沉溺杯中之物。”樂幽輕撐在桌上,側頭看着身旁始終如劍般沉穩卻斂着鋒芒之人。

  “確實不可沉溺,偶爾無妨。”宗闕看着他略有氤氳的眉眼問道,“可是醉了?”

  “嗯,頭暈的很。”樂幽起身,靠在了他的肩上。

  “那便緩緩,帶回去喝。”宗闕垂眸看着他道。

  “不要,師尊幫我將酒力逼出去吧。”樂幽朝他伸出了手腕笑道,“如此,弟子便還能再喝。”

  “嗯。”宗闕握住了他的手腕,靈氣侵入,那纏綿的酒意頃刻便散盡了。

  樂幽意識恢復清明,對上了男人鬆開他手腕看過來的視線時笑道:“師尊借我靠靠,只此一次。”

  宗闕看了耍賴的人一眼,將之前所給的儲物戒遞給了他:“此種酒,你如今只能飲一種。”

  “爲何?”樂幽詢問道。

  “皆含靈氣,對修爲有益,多則損傷經脈。”宗闕說道,“會使修爲浮動,可緩緩圖之。”

  “是,弟子知曉了。”樂幽接過那戒指時輕沉了一口氣。

  從前此處的美酒他飲過不少,只有前三種未嘗過,一名蘭瓊鳳雪,二名碧波隱,三名風雷動。

  後兩者據說還有存酒,但蘭瓊鳳雪卻只此一瓶。

  地階功法換得,還真是珍貴異常,連他都不免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酒。

  他從其中取出了玉瓶,瓶身圓潤,一掌可握,本身就是法器,以此封存美酒,着實令人期待。

  樂幽輕啓瓶塞,卻發現其上還有禁制,非他這個辟穀期修士可打開,他看向了一旁的男人:“師尊,打不開。”

  宗闕垂眸,捏住了那瓶塞,輕輕一拔,其上力量流轉,已是開封。

  酒氣泄露,只得一絲,便讓樂幽體內的修爲開始沸騰,竟直接突破到了辟穀中期,果然是好東西。

  宗闕亦發現了他的修爲變動:“可有虛浮?”

  “沒有。”樂幽看着那瓶中的瓊漿,覺得果然是來對了。

  只這一瓶,便可省去數年甚至數十年之功,只有實力傍身,纔是最安全的。

  樂幽輕沉了一口氣,按捺住了心頭的那股激動,第一盞倒入了宗闕的杯中,小心翼翼未灑出一滴,然後再倒入自己杯中,再將那酒瓶封上。

  宗闕端起杯盞,樂幽亦端起時笑道:“師尊,弟子敬您一杯。”

  宗闕垂眸,酒杯輕碰,他遞至脣邊道:“你先不急。”

  樂幽有些疑惑:“嗯?”

  宗闕未答,而是將酒飲下,此酒醇香,的確曠世,入體內時便如洪流,直接讓周身靈氣翻涌,試圖往上衝鋒。

  宗闕將其壓下,未覺有異,看向了身旁疑惑的青年道:“無異,可飲。”

  樂幽愣了一下,對上他平靜的眸時輕輕別開了視線,執起杯盞飲下。

  若是從前,旁人不拿他試藥便不錯了,可到此處,他卻是那被極致愛護的人,若他能早些回來便好了,便是會寫字,也要故意耍賴讓他頭疼一二。

  酒水入喉,直衝丹田,再經四肢百骸,引動體內氣息暴漲,不過瞬間門便已直接衝過了辟穀中期,直入後期,甚至還在不斷的往上翻涌,逼近金丹期。

  如此進境,樂幽自然開心,只是那甘甜之味在口中徜徉,卻是熱意自心頭而起,回神之時,身上已是軟了,這酒竟這般厲害!

  宗闕本是留意着他,卻見青年眸中迷茫之意漸起,驀然失力,他伸手扶住,那滿臉暈紅之人已眸色朦朧的靠在了他的懷裏,口鼻吐息,皆是甘甜酒意。

  宗闕垂眸看着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探查着他體內的情況:“可覺得難受?”

  體內修爲暴漲,倒是無虛浮,亦無損傷。

  樂幽靠在他的懷裏,被握住手腕時已有些看不清咫尺之人的臉,他頭暈的厲害,身上亦軟綿綿的,酒意上涌,若此刻有人要對他做什麼,他無半分反抗之力。

  他千防萬防,從無人能近他的身,卻未想到會在此着了道。

  爲何騙他!混蛋!

  “不……”那紅脣輕啓,吐出了話語。

  宗闕垂眸,看着懷中仰頭的人問道:“不難受?”

  “不…要……”懷中之人眼神朦朧,撐住的手臂卻是推拒着,“你…敢……動我……”

  他眸中溢着威脅狠厲之意,卻因眸色朦朧而透着絲絲綿軟無力。

  “別怕。”宗闕扣住他的腰身,將意識已有幾分迷糊的人抱了起來。

  身體騰空,樂幽已有些看不清抱着他的人,手指想要抓緊,卻是失力,靈氣雖在翻涌,但他神識不清,根本就思索不起功法。

  他的手臂垂落,衣袖擺動間門手腕上的手釧輕輕晃動,渾身都詮釋着脆弱與掙扎。

  身體被放在了牀上,身後腿彎手臂抽離,樂幽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閉上了眼睛,罷了,若真是如此,只當被狗咬了一口,待他醒來,即便變成廢人,也要讓他付出代價。

  頭枕在了軟枕上,樂幽意識昏沉,靜待着那讓他厭惡至極的暴行,卻只覺頭頂被人摸了一下,聽到了那讓人心安的平靜聲音:“睡一會兒。”

  他睜開了眼睛,努力眨眼,卻只看清了坐在牀畔的人一瞬,那雙眸中未有絲毫淫慾,仍如平時一樣漆黑平靜,那手收回,樂幽擡手輕輕握住了,意識已是不清:“師尊……”

  “嗯。”宗闕握住他的手放下道,“別怕。”

  “唔。”牀上的青年已是閉上了眼睛,眉宇緩緩舒展。

  他睡的極沉,酒意翻涌讓他的渾身都是放鬆的,只是臉頰之上帶着紅暈。

  宗闕輕輕鬆開他的手,卻覺那手勾動,牀榻上的青年輕輕蹙眉,卻又是睜開了眼睛。

  “師尊,我好暈……”青年輕聲呢喃,眸中溢出了困惑之情,“我怎麼了……”

  “無事,只是喝醉了,睡一覺就會好。”宗闕輕輕摸了一下他的頭。

  “嗯……”青年再度握住他的手閉上了眼睛,“師尊……陪着……”

  “好。”宗闕應道。

  青年氣息漸沉,宗闕看着他放鬆的睡顏,握住了置於掌心中的手。

  不論何種經歷,不論哪一面,他熟睡時都是這般無害的。

  ……

  樂幽做了一個夢,那是幼時的經歷,大火焚了村落,倖存者從那處出發,說要去修仙。

  可是卻又不像一個夢,同樣的進境,火焰燃燒的角度不同,出發的人不同。

  一個在路邊乞討得了一枚銅幣,一個未得一物,又餓死了一人。

  兩個夢,卻又十分的像同一個,被人欺負踢打,從狗的口中搶食。

  身邊一起出發的人在一個一個離去,慢慢的只剩下了他一人。

  很害怕,只能躲在街角,躲在屋檐下,躲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豔羨着那些被父母領着的孩子。

  他還在跋涉,但有時會走錯路,險些走不回來,唯一的念頭都是要變成仙人。

  仙人是可以飛在天上的,只要是人,就有機會變成仙人,變成了仙人就能喫飽飯,還能穿漂亮的衣服,據說還有師父領着。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仙人都是極好的。

  可這條路好長,長到好像走不到盡頭,長到讓人絕望。

  “幽。”有人喚他,是誰?

  跋涉的道路似乎有了盡頭,遠遠的好像能夠看到那道直接接到天上的門,有人推搡,但他還是很高興,只要去了那裏,他就能變成仙人,說不定還能讓父母復活。

  “幽。”

  好吵,他要變成仙人了,要拜師,拜師……

  樂幽輕輕睜開了眼睛,眸中透着些許迷茫,在看清身旁坐着的人時已是癡了:“師尊……”

  “做噩夢了?”宗闕看着青年眸中溢出的水意問道。

  樂幽起身看着他,剛纔的夢境很清晰,不知爲何會突然想起那麼久遠之前的事情,但那段路長的讓人害怕,好像每一個偏差,都會讓他與師尊無緣相見。

  “師尊……”青年湊了上來,臉直接埋在了肩頭。

  宗闕垂眸,看着睡了幾日才醒,一醒就哭的小徒弟道:“怎麼了?”

  “沒什麼。”樂幽抓住他的衣襟,找到了一點兒踏實感。

  雖然後怕,但他終究挺過來與師尊相見了,有師尊在,那漫漫長路似乎也不那麼害怕了。

  但這種事還是不要告知師尊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因爲做了噩夢而哭鼻子,這也太丟臉了。

  宗闕摸了摸的頭:“出了何事要說。”

  “真的無事。”樂幽眨幹了眸中的那股溼潤,擡頭看向了面前的人笑道,“師尊不必擔心。”

  他都可以處理好的。

  “嗯。”宗闕應道。

  樂幽心神放鬆,看向了周圍時卻發現不在寥郅峯中:“師尊,這是何處?”

  “酒城。”宗闕說道。

  樂幽對上他的神色,思起醉前一言道:“我喝醉酒都糊塗了,還以爲還在寥郅峯中。”

  那人竟跟師尊來了酒城,還喝了酒,師尊從前可不沾此杯中物。

  “蘭瓊鳳雪,一醉千年,確實會讓人恍惚,你緩一緩我們再回去。”宗闕說道。

  雖然一醉千年不至於,但的確會讓人一杯倒,只是於化神修士無用。

  “嗯。”樂幽輕應了一聲,袖中拳頭緩緩捏緊。

  這便是讓他勿要太相信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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