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師尊水端穩(14)

作者:狐陽
世人皆說魔修縱性,正道有時候也不可避免,只是不會浮於明面之上,故而會看着剋制,但私下便未知了。

  樂幽握着那畫卷躺在了榻上,伸手展開,就着那略有嶙峋的褶皺看着,他確定寥郅並非迂腐之人,只認同道途而毀滅人慾,可他分明生了情卻強忍住了。

  師徒悖逆?那人當真會在乎這種東西?

  樂幽一頁頁翻看着,那時那人的眼神可比他畫的更加隱忍傳神,讓他背後發毛,卻是連心跳都在加速,感覺好像在他失控的邊緣試探,但他還是忍住了。

  罷了,一次不成,多試幾次總能成的。

  至於未來的命途到時候再想,總之復仇和結道侶他哪個都要。

  樂幽翻身側枕,將畫卷放在了一旁後閉上了眼睛。

  前世之事,也該挑揀着與他說上一些,那是屬於他的過往。

  眼皮漸闔,勾勒出了姣好又漂亮的弧度,本是連睡時都是飛揚的,卻因爲呼吸漸沉,雜糅出了屬於這副身體的純然來。

  ……

  宗闕接到宗門令,離開寥郅峯頂直入長老堂,停留其外時已察覺到了十幾道氣息,入其內時,十一位長老靜坐,連宗主都在其上,更有數道氣息浮於虛空之中。

  “不知宗主傳召有何事?”宗闕坐於長老首位之上道。

  他爲長老首位,又爲化神修士,見任何人都不必行禮。

  “尊者不知?”虛空之中傳來聲音,正是化神大能的氣息。

  “不知。”宗闕的目光落在了那處道,陵江的事情有他看顧,不至於暴露,今日齊聚詢問,只能是爲了他的事。

  “我宗長老初來,宗主還未開口,蒼陽尊者倒是着急。”紫清真人嘲諷一句,朝着一旁的宗闕道,“不過是當年寥郅你的化神大典之後,正魔兩道大能被絞殺之事,他們認爲與你有關。”

  蒼陽尊者爲太衍藥宗宗主,宗闕心裏已有了數,既能聚集諸位大能來此,又讓長老堂齊聚,想來是拿到了一些證據:“所以此行是來詢問?”

  “非是詢問,而是證據確鑿。”太衍宗主被道出身份,索性也不隱藏了,而是直接現了身形,“當年大能頻頻身死,皆是一擊斃命,神魂皆不留,無任何蛛絲馬跡,但卻與寥郅尊者擊殺血竭的手法一模一樣。我宗蒼晷長老同樣死於此手法,上穹仙宗總要給個說法纔是,若非寥郅長老所爲……”

  “是我所爲。”宗闕說道。

  擊殺血竭的手法的確與當初一模一樣,神魂盡滅,不留絲毫餘地,只是未想到事隔多年才被查出。

  他如此直白承認,座上諸人神情中皆有驚訝之色,神色各異,宗主微微挑眉,天則長老詢問道:“不知尊者爲何行此事?”

  當年大能被殺,正道人人皆危,雖魔修亦有被殺之人,可如此大肆得罪各宗,實在不像寥郅此人的行事風格。

  “既然寥郅尊者已承認濫殺正道修士,還請宗主給個決斷。”又一道聲音帶着怒氣傳了出來。

  “蒼陽尊者稍安勿躁。”宗主說道。

  “給什麼決斷?當年無論正魔兩道,所殺之人不是行了採補之事,就是作惡多端,我上穹仙宗長老除惡務盡,還需何決斷?”紫清真人嗤了一聲說道。

  “紫清尊者慎言,當年確有許多爲惡之人,可許多人罪不至死,而其中也未必人人爲惡,蒼晷向來行事周全,誰知道上穹仙宗是不是爲了打壓各宗,纔會辦此化神大典。”太衍宗主說道,“我等誠信道賀,寥郅尊者卻藉此機會揮下屠刀,是何道理?若真是除惡務盡,爲何你上穹仙宗未折損一人。”

  “你……”紫清真人蹙眉,卻不好言說宗門內部清理之事。

  事關宗門清譽,有些事情可私下解決,卻不可宣之於口。

  “寥郅尊者如何解釋。”天則長老說道。

  “太衍宗主當真想要解釋?”宗闕看向了那咄咄逼人之人平靜問道。

  折損一位化神修士,於宗門實力乃是大動,故而他當年並未高調行事,但也不代表他毫無倚仗,任人攀污。

  太衍宗主對上他的目光,心中略有些無底:“自然,便是蒼晷有任何過錯,也該由我太衍藥宗來處理,而不是寥郅尊者擅自動手。”

  “也罷。”宗闕從戒中取出了一方小鼎,往其中注入了靈氣,“這便是證據。”

  鼎上畫面驀然呈現,閃過數人的畫面,有人只採補一人,有人卻是連害數人,借爲師之名教導引誘,告知其爲師尊採補纔是孝順,更有讓弟子服食丹藥供其採補者。

  房事本是旖旎之事,可一人沉醉其中,一人痛苦萬分,在座諸人皆是蹙眉,方纔討伐之人無一人出言。

  太衍宗主臉上有些掛不住,可折損一位化神修士之事卻又讓他不得不說:“尊者便是知道,告知即可,何須親自動手?”

  “蒼晷尊者能從元嬰得成化神,便是借用此道,太衍藥宗化神其四,不知宗主會如何處罰採補弟子的化神尊者?”宗闕收起小鼎,直視着他詢問道。

  太衍宗主哽住,即便知道,化神尊者豈是那麼好得的,便是再如何處罰,也不能要了命:“自然是關進刑堂,彌補弟子家人,化神難成,我正道少一位化神尊者,魔修的氣焰便高一分,尊者難道不知?”

  “上穹仙宗行事,採補者殺無赦。”宗闕看着他道,“採補弟子者神魂不留。”

  “你……”太衍宗主本欲開口,對上他的目光時只覺得頭髮發麻,背後毛骨悚然。

  他那一刻竟絲毫不懷疑,若他敢行此道,此人會毫不猶豫的揮下他的劍。

  “尊者的手未免伸的太長……”太衍宗主別開視線說道。

  “是寥郅的手伸的太長,還是蒼陽尊者有包庇之嫌?”紫清真人面帶嘲諷之意。

  “若上穹仙宗有行此事者,紫清尊者可能讓其神魂不留?”太衍宗主轉了矛頭。

  “自然,不論是誰,敢動此念者,紫清都絕不會手下留情。”紫清真人說道,“還望尊者擅自珍重。”

  “此事尊者可想公佈於衆?”宗闕託着那小鼎詢問道。

  太衍宗主聞言,頓時面色大變,誰又能料到他殺人之前竟還留了此般污穢不堪的證據,就像是等着今日一樣。

  “還是罷了,各留一線,各自安好。”宗主清咳了一聲開口道,“蒼陽尊者以爲如何?”

  “如此便好。”太衍宗主行禮,終是不甘不願的認了,“多謝宗主周全此事,告辭。”

  “諸位來的氣勢洶洶,似要殺人一樣,如今是自己犯了錯,卻連錯都不認便想走,是何道理?”紫清真人說道。

  “確實如此,我宗許爾等對峙,卻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天則長老摸着鬍鬚道。

  虛空之中數道氣息皆是浮動,面色各異,一道聲音說道:“今日是我等冒昧,還請寥郅尊者海涵。”

  “請寥郅尊者勿要見怪。”

  太衍宗主心氣未平,卻也只能行禮道:“勞煩尊者代爲清理門戶,今日之事還望尊者海涵。”

  “本座本不欲插手諸宗之事,還望諸位管束好各宗,勿要給本座動手的理由。”宗闕聲音略沉,“此種事不要再有第二次。”

  修真界實力爲尊,不

  是集結數人,無理便能說成有理。

  幾人面色微變,太衍宗主沉了一口氣道:“在下告辭。”

  他轉身離開,又有數道氣息離去,宗闕收起小鼎道:“諸位還有何事?”

  “正道五宗守望相助,若有長老認爲不妥之事,還需互通有無,切莫傷了和氣,讓魔修趁虛而入。”宗主說道。

  “多謝宗主告知,寥郅日後行事定會更謹慎些。”宗闕之前言辭鋒利,如今卻要給他個面子和態度。

  “如此便好。”宗主說完,身影已從原地消失。

  諸位長老紛紛告辭,宗闕看向身旁幾人道:“今日多謝諸位相助。”

  “正道要守望相助,宗門之內更是如此。”紫清真人說道,“此事何須言謝。”

  “此事寥郅尊者行事確有不妥之處,若得了證據直接殺之也無妨,只是借化神大典,終究會讓其他仙宗生出一些齟齬。”天則長老說道。

  “寥郅明白。”宗闕說道。

  當年他已有名錄,自然不會手軟,若是跑遍各宗自然麻煩,容易暴露,不如如此行事便宜,是他的疏忽。

  “我倒是覺得此事頗好,既是除惡務盡,何須講究方式方法。”紫清真人說道,“他們若不想生齟齬,只管管好自家弟子,免得還要髒我上穹仙宗的手來行此事。”

  “此事他們是如何得知的?”宗闕問道。

  “血魔殿傳出來的。”天則長老說道,“你當年戮他一位化神修士,被他們懷恨在心實屬正常。”

  “血魔殿在坎州,太衍藥宗在兌州,相隔兩州之地,更不可避開中州,此事還需詳查。”宗闕說道。

  正魔兩道並非涇渭分明,混雜者頗多。

  “確實。”天則長老說道。

  ……

  樂幽在做夢,修士極少有夢境,每每若有,若非預知,便是極重要的事。

  夢中幼童登上了那前往仙宗的無數級臺階,多年奔襲,身上衣衫早已破爛不堪,腳上並無鞋子,擠在人羣之中處處被排擠謾罵。

  雖都是登山,這個夢卻有不同之處,一處夢境他險些被擠落山坡,拼命躲在了一塊石後才避免被推搡下去,一處夢境他被人推倒,險些被人羣掩埋,卻被飛於天上的修士所救。

  兩處夢境幾乎是同時進行,幾乎同樣的畫面,卻有許多不同。

  人羣擠攘,那種仰頭看不清擠攘諸人的臉的畫面極其可怕和無助,夢境是鮮明又晦暗的,天門開時,無數人朝着其中涌去,宛如浪潮一般,其中有興奮的聲音,亦有維護之聲,只是偶爾還是會夾雜着謾罵和痛呼之聲。

  很吵鬧,吵的人心裏混亂的很,即使他躲在巨石的後面,也仍然不可避免被擠攘的人羣踩了兩腳,直到人羣似是皆擠了進去,人煙略有散去,他才從巨石之後探頭,想要走向那通天的天門時,卻看到了山坡上散落的暗紅痕跡。

  那是……血!

  樂幽覺得自己是不怕的,可是他渾身都透着冰涼和僵硬,只能小心避開,朝着那道光門頭也不回的跑了過去。

  他不能害怕,過了此處,便可見到師尊了,他定然在等他。

  師尊……

  過天門,登天梯,幻境,再然後是測靈根。

  很累,見到的人他記不住許多,登天梯時無人告知他規則,亦無人予他丹藥,只能不斷的向上爬,停下者皆被淘汰,腳步重到擡不起來,憑藉的只是心中的一口氣,很累很累,但即使昏睡,即使走錯了路,他亦找到了那條通往選擇弟子的大道。

  單火靈根,他在許多人驚訝的目光中進入了內門,即使有人嫌

  棄,他也是滿心的期待。

  師尊他定是會來接他的,二擇其一,他定然毫不猶豫的選擇師尊。

  一枚弟子令浮現在了面前,卻並非墨色,其上二字:陵江。

  這不是師尊,師尊他沒有來嗎?他來的太遲錯過了嗎?

  他拼命的不想選,可手卻伸了過去,握住了那枚令牌,那心中竟是透着歡喜的。

  那是誰的心情?他不要!

  “不要……不是……”

  靜臥在榻上的青年手指收緊,顫抖着想要鬆開,卻只能緊蹙着眉頭,似是無法從夢境中掙脫出來。

  宗闕行至榻邊,看着青年眼尾溢出的溼潤和掙扎的神色,坐在旁邊扶住了他的肩膀:“幽。”

  【宿主,樂樂的記憶正在融合。】1314說道。

  宗闕垂下了眸,躺在榻上的青年隨他的觸碰而輕顫,口中在呢喃細語着,似乎仿徨到了極致:“師……師尊……”

  這是他的記憶,前世的記憶,那肆意張揚的一面承載了這樣的記憶,小徒弟卻是在無憂中長大,融合記憶對自己是有利的,他總有一天要知道,但不必急於求成,明明承受不住還讓他沉浸在傷痛之中。

  “幽,醒醒。”宗闕推着他的手臂道。

  牀上青年輕輕晃動,那憋住的一口氣似是突然泄了出來,渾身打了個冷顫,驀然睜開了那雙蘊滿了水意的眸,其中全是驚魂未定。

  “幽。”宗闕叫他的名字。

  青年聞聲時似有回神,在看向他時眉頭蹙起,眸中的水意不可抑制的翻涌,語氣中帶着不確定的意味:“師尊……”

  “我在。”宗闕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擦過了那眼尾處的水跡。

  青年在掌心輕蹭,似是察覺了溫度的真實,起身時擁入了他的懷中,手臂收的極緊:“師尊,師尊……”

  他周身依偎,語氣中充斥着後怕之意,身體也不知是因爲呼吸輕顫還是餘驚未消而輕輕顫抖着。

  宗闕垂眸,伸手抱住了懷裏的青年,摸上了他的頭道:“別怕。”

  他不能問他在夢境裏經歷過什麼,此刻小徒弟需要的是安慰。

  頭頂的撫摸輕輕安撫着情緒,樂幽置身於這個寬大的懷中,夢境帶來的無措感和後怕也被這樣真實的擁抱而消弭着。

  那個夢太真實,就好像真實的身處其中,無論他如何的掙扎吶喊也無法改變其中的一絲一毫,他像是在看別人的人生,卻又真切的生活在那裏。

  幸好,幸好那不是真的,從夢境中醒來便能看到師尊,這裏的一切纔是真實的。

  “師尊……”樂幽情緒難以自制輕喚道,似是確定他的存在一般。

  “嗯。”宗闕應道。

  “師尊,徒兒再也不亂跑了。”樂幽抓着他的衣襟道,他離不了此處的,他不想離開師尊,他怕極了無論如何都見不到他的生活,“您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不會。”宗闕說道,“不會丟下你的。”

  “唔……”樂幽輕輕閉上眼睛,只想永遠置身此處,再不離開。

  這個懷抱是真實的,窗外的鳥鳴是真實的,風吹落葉,在這裏經歷過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師尊的體溫和氣息更是真實的。

  真實的讓人安心,一點兒一點兒的抹去夢境的可怕。

  樂幽不知自己待了多久,只是睜開眼睛略微擡頭,看着師尊垂落在耳後的髮絲,想要思索自己如何回來時,卻察覺了扣在腰上的手臂。

  手指輕動,這樣的姿勢,他們好像在擁抱!

  宗闕察覺着肩頭青年呼吸

  的變化問道:“好了?”

  樂幽聽着他響在耳際的聲音,心中勉強按捺着情緒,臉上卻有些滾燙:“唔……”

  他輕輕鬆開了手,在腰間的力道鬆開時從那個懷抱中掙脫出來,眸輕擡,在對上師尊眸中關切的味道時垂下了眸行禮道:“徒兒失禮。”

  他已是這般大的人了,做了噩夢還要師尊抱着哄,更是將眼淚都落在了師尊的肩頭,實在是失禮。

  可他當真是極想他,就好像分別了一世似的,不敢看他,卻又忍不住想要看他。

  他終是起了悖逆之心,卻半分不悔。

  “無妨,做噩夢了?”宗闕問道。

  “嗯,徒兒夢見入宗時未能見到師尊。”樂幽看着近在咫尺的懷抱,想要擁進去,卻還是制止住了自己,只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臂道,“很害怕。”

  “不怕,只是夢。”宗闕看着小徒弟垂下而溼潤的眸道。

  “可是很真實。”樂幽擡眸看他,心緒不能平。

  那種後怕與忍耐心意的苦悶在心中翻涌,他初初知道自己的心意,卻並非如今才戀慕上面前的人,情起而深,讓人無所適從。

  又悶又似乎藏着無盡的熱意,泛着些許苦澀,卻又釀着甘甜,掌心微汗,唯有不與之對視才能勉強掩藏起情意。

  他戀慕師尊,這份心思卻不能讓他知道,只能藏起來,自己偷偷的品味。

  “一切苦難皆會過去,勿放棄。”宗闕說道。

  他終究是要融合的,許多事情只能他獨自去面對,需心性堅強不能退縮。

  “是。”樂幽聆聽他的教誨,輕輕抓緊了他的手臂道,“有師尊在,徒兒不怕。”

  他不怕苦,亦不怕磨礪,修途之上多要依靠自己,他只是怕師尊不在他的身邊,只留他一人不知該去何處,不知登頂有何意趣。

  “嗯。”宗闕看着青年眸中溢出的依戀之意,心中思緒輕沉。

  小徒弟不僅僅是依戀。

  他便是他,雖是兩段記憶,卻是一顆心,說不上是哪一面影響到了哪一面。

  “莫哭了。”宗闕取過一方帕子擦過了他的眼尾道。

  “徒兒自己來。”樂幽感受着眼尾的動作,想要取過帕子時卻不小心握住了他的手,頓時臉頰通紅,眼神飄忽,“徒兒已是大人了,可以自己來。”

  “嗯。”宗闕將帕子遞給了他。

  樂幽小心接過,擦了擦臉上眼尾殘留的淚水,將那帕子攥在掌心,看向了窗外的風景,此處果然是寥郅峯頂。

  環境讓人安心,樂幽輕舒了一口氣,打算下榻時卻看到了散落在牀頭的圖卷,他不知如何回來,但師尊應該是未起疑。

  不過那人也太不講究,紙張一類的怎可帶到榻上?

  樂幽伸手拿過時宗闕眉頭輕動,想要阻止已是來不及。

  而青年本來只是隨意翻看,在看到其上的畫時卻是瞬間眼睛瞪大,滿臉通紅,直能滴出血,冒出煙來。

  奪晦自是看過許多,可小徒弟從始至終都未接觸過此事,只知人能結成道侶,不可泄了元陽。

  宗闕那一瞬間有些頭疼,圖卷他未在意,因爲對方本是一人,但這種東西的確該他收起來,若對方收着,還不知道要教些什麼……罷了,左右記憶要融合,未知之事皆要知道的。

  樂幽看着那紙上衣衫半褪擁在一處的人久久不能回神,其上之人並非他人,而是他與師尊,如此不莊重,如此的……

  “師尊怎會有這個?”樂幽吞嚥了一下口水問道,腦子裏都是空白的。

  他雖戀慕師尊,但還

  未能肖想這種東西,他的牀頭爲什麼會有這個?師尊可看到了?!

  他的手驀然後移,下意識將東西藏在了身後,整個人都快燒紅了。

  “這是你畫的。”宗闕說道。

  小徒弟該知道那並非夢境,而是記憶融合。

  樂幽怔住,話語磕巴:“我……我……畫的?!”

  不可能!他從未見過此事!

  不是他,是奪晦,他竟敢將此物展露在師尊面前,實在是不知廉恥!

  “嗯。”宗闕看着青年面上滴血的模樣道。

  雖是一人,卻是兩種不同的情緒,奇妙又可憐可愛。

  “此圖非……非徒兒所畫!”樂幽握着那畫,哪裏不知道師尊已是見過了,“徒兒身體裏還有另外一人,他實在是有些不知禮數,如此冒犯師尊。”

  此圖呈現在師尊面前,實在污穢,他還不如死了乾淨。

  “爲師知道。”宗闕開口道,“但他亦是你。”

  樂幽怔住,一時有些無法反應他的話:“師尊知道?”

  “嗯。”宗闕起身道,“他如今被關禁閉,你可出行,卻需讓他留在此處,不可隨意出入。”

  “唔……”樂幽看着他的身影,各種紛雜的情緒一時無法處理,“他做何壞事了?”

  師尊從不罰人,甚至相當縱容,當然,鑑於師尊一劍便可斬殺化神級的妖獸,他亦不敢鬧的太過分,對方到底做了何事被師尊處罰?

  宗闕沉吟了一下道:“很多。”

  樂幽:“……”

  宗闕出了此處道:“既是回來,便需靜心修煉。”

  “是。”樂幽起身行禮,看着拿到面前的圖卷,彷彿燙手山芋般扔在了一旁。

  該罰,確實該罰,如此悖逆之事必須罰過。

  可他竟如此明目張膽,師尊知曉他們記憶不通,是不是也知道對方的心意了?

  他如此膽大妄爲,師尊竟只是罰禁閉嗎?好像也不見生氣,還是在他做噩夢時來了?那他是不是也能……

  樂幽想到此處,頭頓時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捂上自己的臉,幾乎要伏到榻上:“不可不可……”

  他覬覦師尊已是罪過,那人讓師尊明晰了心意,便被關了禁閉,師尊明顯是拒絕此事的,雖不會重罰,想來亦不得親近,他絕不可行此事。

  樂幽一手扶着牀榻,勉強平復着心緒,看向那榻上的畫卷時頭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既想撕了,可上面畫的是師尊,又……

  他的手伸將出去,小心拉過那畫卷,竟似做賊一般看向了那其上的畫面,臉頰通紅之時驀然回神,將畫卷丟進了儲物戒指之中,坐在榻上,喉結輕輕吞嚥着。

  若想在師尊身邊長久待着,便不能讓覬覦之心明目張膽。

  他的戀慕是見不得光的,師尊如此呵護,想來還是將他當成了徒弟,其中辛酸苦楚又或是甜蜜,都只能他一人品味,絕不可生此褻瀆之心。

  樂幽靜坐良久,纔將體內沸騰的氣息壓了下去,腦海之中不再熱意翻滾,許多無法理清的事情也再度翻涌了上來。

  師尊知道他與對方不同,此事倒不難解,那人敢行此事,舉止作爲必與他不同,師尊若分辨不出來才奇怪。

  可師尊不知何時知道的,又爲何如此篤定他二人爲一人?

  夢境……

  樂幽福至心靈,眉頭輕蹙,他的夢有許多與現世相同之處,卻也有許多不同之處,最重要的是這次的夢與上次連了起來。

  修士的夢從不會無緣無故,而且如此真實,對方說是他,他卻

  一直懷着將信將疑的態度,但若那不是夢呢,而是屬於對方,不……屬於他原本的人生呢?

  這樣就說的通了,所以對方纔會知道他原本的一些事,卻又不知道他與師尊相處過的事,所以他纔會見到陵江真人便覺得不適,那他又爲何會對虞嬌兒感到熟悉。

  莫非他原本與虞嬌兒有舊?不可能!他便是如何,也不會生成浪蕩輕浮之人!

  可那露骨的圖紙……

  樂幽取出玉簡,在其中刻錄上了字:你可有與其他人行過那種事?

  他是爐鼎,只可採補一次,但也不是不能雙修,若他真是如虞嬌兒一般只想與師尊春風一度,絕不能放任他如此!

  玉簡收於戒中,樂幽看着其中的圖卷,將其放的更遠一些,直接塞進了犄角旮旯裏,用箱子直接壓住才罷休,而玉簡則被放在了每次二人交互消息的地方。

  體內靈氣翻涌,樂幽看着庭院外,一時卻有些不敢出去。

  讓師尊看到那種圖,實在是令人羞於啓齒,無顏見人。

  這到底是他的身體,師尊見他時也不知會如何想!

  樂幽捶了一下牀榻,卻不如之前那般對另外一個他抗拒異常。

  那若是他的人生和記憶,便是他自己,若他未遇到師尊,此刻見到,必然十萬分的想要,曾經劃分,如今卻是一體的。

  可是畫春宮圖倒也罷了,到底爲何要畫他與師尊?!他到底經歷過什麼,變得那般浪蕩?

  若真是與旁人合歡,他又豈能再覬覦師尊!

  應是不至於,他的體質危險,既是知道,必不會讓其他人輕易近身,他對虞嬌兒也只是熟悉,並無親近之意。

  樂幽如此安慰着自己,到底起身踏出了房門,可心緒不同以往,目光四下打量,待至庭院中時卻不見那以往坐於涼亭中人。

  他一時又是鬆了口氣,又是有些許遺憾之意,他如今是想見師尊卻又不敢見。

  他做不到如他那般放肆直白,若對旁人許多事情不必顧忌,可那是師尊,他仰慕愛慕,不想讓其厭惡絲毫,可爲其獻上性命的人。

  庭院深深,樂幽坐在了涼亭中,他不知旁人心中有戀慕之人會如何,但他心中卻是溢滿的,即便此生都不告知師尊,只待在他的身邊,他亦是知足的。

  但或許他又有些羨慕他的性情,若能讓師尊知道……

  “不可不可……”樂幽搖頭,他絕不能衝動行事,否則原本擁有的可能再也不能得了。

  不過師尊並未罰他,是因爲他們共處一身的緣故,還是不忍心罰?

  師尊贈他之物許多,衣飾一類多是淺色,說起來如此鮮豔之色乃是第一次,酒城亦是第一次,對方逃跑了師尊也去尋,他此次回來未被罰,說不定是對方直接回來的。

  雖皆是他,但師尊會不會更喜歡那一個?

  他的手指不太安分的在頰上彈動着,心情有些躁。

  師尊鮮少抱他,卻明顯對另外一個他很是寵愛,他是弟子,可若對方不認師尊,長此以往,也未必不能讓師尊更記掛他。

  屆時若真是尋覓到了分體之法,他必不能接受對方與師尊雙宿雙飛。

  對方爭奪之意十分明顯,樂幽捏着對方留下的玉簡,其上宣言毫無退縮之意,顯然全然未將他之前的威脅放在眼裏。

  想要是他的嗎?休想,便是另外一個自己,他也絕對不會相讓,若只是師尊,他或許能大度一二,但是道侶不行!

  對,不能就此放任下去,若只有他與師尊,便是一生不言說,只求相伴便好,但對方想爭,屆時他所希冀的都會被奪去,

  他不能退讓分毫。

  對方與師尊相處時日尚短,哪裏比得上他熟悉。

  樂幽起身,那枚玉簡在他的掌心化爲了齏粉,另外一枚玉簡浮現於掌心:我絕不會讓於你。

  是,絕不!

  他將玉簡放進了儲物戒指中,行至洞府內,走到了師尊所居的靜室外擡起了手,卻未能敲下去。

  雖說要爭,但要如何爭?總不能只能上去告知?那他亦要被關禁閉了。

  樂幽收回了手,往回走了兩步,卻又有些不甘,眸光輕輕動着,竟一時愣在了原地。

  整座峯頂的氣息都在宗闕的掌控之中,他自然也察覺了門外來回往復的動靜。

  手中的紙頁合上收進了儲物戒中,在門外腳步又踱了一個來回時宗闕開口道:“何事?”

  樂幽聞聲止步,臉頰已是熱了起來,他雖知如何讓師尊心軟憐惜,可真要如此做,卻是從頭皮到指尖都有些發麻。

  但不能不做,若真是讓了,此事便再無迴旋之處。

  樂幽深吸了一口氣,醞釀着情緒道:“徒兒……有事。”

  語氣極其飄渺,心跳快的根本抑制不住。

  “進來。”宗闕說道。

  門被輕推,青年從外走進,似是屏着一口氣,耳垂臉頰皆染了血氣的紅,他輕輕帶上了門,眸中幾乎溢滿着糾結,卻似是鼓上了全身的勇氣,擡眸時竟是有些破釜沉舟的。

  宗闕手指輕動,小徒弟他自小養到大,自然是熟悉他的性情的,他如此神態,便是決定了做何事,這個彎絕對拗不過來。

  “幽,話語出口前要先想一想。”宗闕提醒道。

  青年純粹,情意無需宣之於口,便已全然寫在眼角眉梢了,雙面皆戀慕,他與哪一方定情都會傷了另外一面,若雙方皆定,聽起來何其花心薄倖。

  他愛的只此一人,每一面都在心上,偏偏他記憶不通,非要擇一面,他無法選擇,他要他,自然要他的全部,缺失一點兒都不可。

  樂幽輕怔,對上他平靜的目光,心中遲疑又多了一分,但不爭,便只能看着師尊與他人相戀,不能不爭!

  “師尊,徒兒又做噩夢了。”樂幽手指輕鬆,朝那靜坐之人走過去時眸中已溢了水光。

  他確實未有對方那般厲害,所能想到的便是讓師尊心疼憐惜。

  他從前聽從教導,不做孩童之態,可真的需要安慰時,師尊卻不會拒絕。

  若是演,自是不像,所能做的唯有一遍又一遍的去回憶夢中之事,再去想一想師尊若被對方搶去後的處境,心神已傷。

  宗闕眸光輕動,看着近前的青年,他自知小徒弟未再入睡,只是他眸中的傷心卻如此真切,彷彿被人遺棄了般可憐。

  他本不願他有絲毫傷心,可世事弄人,並非事事都能順從人的心意。

  “可想要什麼?”宗闕問道。

  樂幽輕蹙眉頭,已有些忍不住淚意,伸手擁入了他的懷中道:“師尊抱抱我……”

  諸般之事拋諸腦後,他知道自己絕對無法承受失去師尊的後果,若是失去了,要此身又有何意?

  青年傷心至極,宗闕輕怔,沉了一口氣攬住他的腰身將人抱在了腿上道:“莫哭了。”

  樂幽落座他的腿上,長睫輕動,手指抓緊,那般傷心好像全然消失,心中涌現的皆是罪惡與歡喜,他知師尊必是疼愛他的,所以才如此疼惜於他,而他實在不是一個好徒兒。

  他感受着腰上的力道,手臂微微收緊,頭埋在了那領口處,心跳亂如麻,隱藏着愜意和卑劣。

  “師尊…

  …”樂幽喚道。

  “嗯。”宗闕應道,“何事?”

  “若徒兒做錯了事?您會將徒兒逐出師門嗎?”樂幽輕輕攥緊他的衣襟,他實在有負師尊教誨,但絕不後悔。

  “不會。”宗闕扣着他的腰身垂眸道。

  “若是很錯很錯的事呢?”樂幽輕聲問道。

  “你做何錯事都不會。”宗闕輕輕摸着他的頭道。

  唯一的弟子犯錯,自是他教導不善,若真是錯無可恕,自是他們一同承擔,而此事無礙他人,本是兩心相許,只是時機未到,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丟下他。

  樂幽手臂略微收緊,心中涌出的感情一時有些無法自制,師尊教導不可爲惡,他自不會去做,可師徒悖逆實是心結,他總是不敢賭,但師尊總是會令他安心,這般被縱容,他再靠近一些又有何妨?

  “師尊,徒兒長伴您左右好不好?”樂幽問道。

  “此事早已應過了。”宗闕說道。

  “那再應一次。”樂幽說道。

  “好。”宗闕應道。

  樂幽心臟鼓動的厲害,輕輕擡頭,對上那垂下的目光時心神緊張了一瞬,卻被那悸動佔了上風,下巴輕擡,吻落在了對方的下頜處:“師尊,徒兒心悅您。”

  他終是說出來了,從此之後,心意再不用掩藏。

  青年眸中情意一片純然,不含半分雜質,只要答應,便可親近,他必乖順迴應,予取予求,宗闕微微收緊手上的力道,一次拒絕,兩次拒絕,還真是考驗他的自制力。

  “幽……”宗闕將要開口,懷中青年已紅着臉頰重新埋在了他的懷裏。

  “您便是要罰我也來不及了,徒兒已經生情,您亦答應了不能逐出師門,亦要長伴左右。”樂幽抱緊了他的脖頸道。

  他雖說出了心意,卻有些害怕他的回答,既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不要聽。

  宗闕輕輕觸碰他的肩頭,手指卻是收攏成了拳頭,握的指節都有些發白。

  他當真是拿他無可奈何。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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