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誰是獵物(1)
“翻開了但沒看裏面?”宗闕坐在了他的身旁問道。
“我看裏面幹什麼?”凌爍交疊起雙腿,微闔了一下眼睛看着身旁的人道,“打擊自己嗎?”
爍哥覺得自己已經很優秀了,雖然跟學霸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但也沒什麼好焦慮的,畢竟他基本上算是被學霸教出來的,想要餓死師父這輩子恐怕沒什麼戲。
但知道厲害是一回事,打擊到自己那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不亂翻學霸的東西是一種美德。
但學霸現在讓他看,他就看一看。
凌爍往旁邊倚了一些,靠在了身旁人的肩上開始看。
學霸的資產比他雄厚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一兩頁翻過去還好,十頁八頁過去,凌爍有些遲疑的反覆翻着頁,眸光輕動着,瞟向了身旁的人,又繼續屏着氣看向了面前的文件。
錢這種東西爍哥不缺,就算偶爾資金週轉有些問題,那也是可以慢慢扭轉過來的,再加上這些年物價飛漲,貨幣貶值,做生意有個幾百幾千萬很正常,學霸這種全部投資加起來身家過億也在情理之中。
但這絕對不包括每翻一頁,其中的資產都是以億爲單位這種事。
這可是億,不是萬,作爲一種稀疏平常的單位會讓人有一種極不真實和夢幻的感覺。
青年在身旁反覆看着,手指越翻越慢,宗闕則略微傾身,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根菸打量了一下,遞到了青年的脣邊。
凌爍下意識張口,嘎嘣一聲咬下,甜滋滋的味道直接瀰漫在了口腔中。
他有些回神擡眸,在看到那手上剩下的半截糖,對上了男人的眸時輕移了一下視線道:“幹什麼?!我不能喫糖?還是你想讓我真的抽菸?!”
爍哥想喫什麼形狀的糖就喫什麼形狀的糖!
真是理不直,氣也壯。
“沒有。”宗闕將那剩餘的半截糖送到了他的脣邊道。
裝都裝不像。
凌爍張口咬下,有些微酸微涼的味道伴隨着濃烈的甜意在口腔中蔓延,勉強消解了些對於這份資產證明的震撼。
如果他是剛起步邁上第一個臺階的話,那麼宗闕就已經相當於登頂了。
這麼多的錢,即使一輩子躺在錢堆裏什麼都不用幹都是可以的。
凌爍看了,也多少猜到了宗闕是怎麼說服他那個工作狂一樣的父親的。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投資的?”凌爍擡頭問道。
“打算轉學時。”宗闕說道。
之前他只能勉強坐起,還處於瞭解這個世界的過程中。
“哦……”凌爍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紙頁,他現在的資產基本上是學霸動動小拇指就沒了,“你開始投資不會也是爲了我吧?”
他家裏還是比較有錢的,萬一家裏不同意,或者他自己不願意,這個人能跟他父親用財力傾軋的方式,對他家說不定也會。
強取豪奪。
“有這一方面的考量。”宗闕說道。
想要保護好他,權勢富貴哪一樣都不能少,這樣纔不會受制於人,錯過機會。
“我父母要是不同意,你打算怎麼辦?”凌爍緊緊盯着他問道,“你不會要天涼了,讓凌家破產吧?”
宗闕對上他緊張又期待的眸色沉默了一下道:“不會,我不會傷害你的家人。”
“哦……”凌爍眸光輕動着,耳尖也微微動了動,其實他心裏還是有那麼點兒想看到身旁的人強取豪奪是什麼模樣的,“那你打算怎麼做?”
“用時間來證明。”宗闕按上了他的頭頂道。
用時間證明他們是好好在一起的,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伴侶,子女父母都會有各自的伴侶,生下子女是爲了讓他們好好生活,而並非傳宗接代,這一點他們會理解。
“哦……”凌爍將文件夾合上放在一旁,伸手抱住了他。
這個人可能一生都不會做那種他想象中的事情,不過這纔是他們生活的主調,其他的只是情.趣。
“無論如何,不會將你還給他們的。”宗闕看着懷裏的人沉吟道。
凌爍輕怔,擡眸看向他時伸手抱緊了笑道:“嗯,千萬不要還。”
這個人即使強取豪奪,也是極溫柔的。
宗闕垂眸看着他的笑靨,將人更深的抱進了懷裏。
“你當初在附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讓你想轉學的?”凌爍靠在他的懷裏,有些閒聊問道。
當時宗闕轉來一中絕對是很受學校歡迎的,這麼大一個學霸,不說升學率的問題,只他一個,就能夠讓一中的名聲再上一重,附中能讓他覺得不滿而離開,應該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宗闕沉吟道:“打架。”
“嗯?”凌爍驀然擡眸看向他道,“打架?!你跟人打架?!”
這些年他都沒見過學霸跟誰動過手,雖然誰敢跟他動手兄弟們就饒不了對方,但學霸向來跟這種事情扯不上什麼關係。
“嗯。”宗闕應道。
“什麼原因呢?”凌爍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道,“有人欺負你?”
“跟你當時救我時的原因差不多。”宗闕說道。
凌爍略微眯起了眼睛道:“爭風喫醋啊,誰的女朋友又看上你了?你們誰贏了?”
“我贏了。”宗闕說道。
1314勇敢提出了不同的見解:【宿主,你當時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
【如果這不是和平時代,他的命留不下來。】宗闕說道。
即使他意識不太清醒,反手要一個人的命也是輕而易舉的。
對方不僅讓原身重傷死亡,更是持刀,明顯不顧忌後果,要不是他來,對方的下場會比當時更嚴重。
1314瞬間消聲,它只覺得不管贏了輸了,宿主在老婆面前的面子是一定要的。
“哦?這麼厲害?!”凌爍眸光輕動,回想起這人那時的擒拿手,手悄悄縮回了些,試圖握住這人攬着他的手,“那我們來比一下!”
他的手倒是握住了,只是試圖將對方按倒時卻有些拉不動,那在身後的手反扣,凌爍努力掙扎,對上面前的人目光時卻是一陣的天旋地轉,直接被反手抵在了沙發上。
“你果然騙我!”凌爍手在後面努力掙扎不開,轉頭看着身後單手壓着他的人,腿想要反剪,同樣被起身的人壓住了,一時竟是有些動彈不得。
“沒騙你。”宗闕扣着他雙手掙動的手腕道。
“你當時說你打不過我!!!”凌爍幾乎使出了喫奶的力氣掙扎,卻是無濟於事。
他有預想過他倆武力值有差距,但沒想過這麼大,都是喫一樣的飯,憑什麼?!
“我沒說過這句話。”宗闕壓低了身體,看着青年驚訝的神色道。
凌爍回想當初,發現他好像真的沒說過!那他這是怎麼認爲的?
“你誤導我,你混蛋!”爍哥不服氣,“有本事你放我起來再比。”
青年的眸中充斥着不屈不撓,就是沒有氣憤,宗闕起身鬆開了他的手,凌爍察覺鬆動,瞬間如鯉魚打挺般起身,可想要動手時卻再度被握住了手腕,腿想要後移,卻被反剪着手攬着腰抱在了懷裏。
“我!”凌爍轉頭,對上身後人平靜的神色,還未開口說話,便已被吻住了脣。
輕吻安撫,帶着綿綿情意,一吻分開,凌爍跟他對視,脣只在咫尺之間:“你這傢伙一肚子黑水。”
這麼厲害卻讓他罩着,滿腹都是心機,他怎麼可能逃得脫!
宗闕輕輕摸着他的頭應道:“嗯。”
雖然如此,但他喜歡。
“你還嗯,信不信我讓你睡書房?”爍哥不服氣,他還治不了他了。
“要在書房玩?”宗闕問道。
“你,你怎麼滿腦子污穢思想?!”凌爍臉上目露譴責,他這可是懲罰。
“玩嗎?”
“玩。”
……
【系統評估,任務完成評估爲S級,任務一賺取星幣五百萬,任務二賺取星幣五百萬,額外獎勵五百萬,共計一千五百萬,已匯入賬戶。額外獎勵原因:推動科技進步。】
普通人的一生最多過百歲,三萬多天,看似很久,回頭看時不過是瞬息。
宗闕睜開眼睛,身體動時再不似之前那樣喫力,但身旁也沒了那個相守與共的人。
一生攜手,即使略有風浪,也可以一起度過,就像是凌家父母一開始不同意,但慢慢的也習慣了他們在一起一樣。
一路走到最後,那個人始終沒有鬆開他的手。
【宿主,要爲您準備新世界嗎?】1314能夠探查到宿主的情緒波動,甚至在剛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突破了新高。
作爲旁觀統,雖然自己沒有談過戀愛,但是看着分離也是會覺得很難過很不捨的,要見想見的人,還是要跑着去,早見到早抱回家。
【嗯。】宗闕應道。
他的情緒波動,卻並非負面,只是想見他,很想見到他。
【好的,馬上爲您準備。】1314說道,【樂樂肯定也是特別想見到您的!】
【我知道。】宗闕說道。
他雖不完全明白對方,但能感知到他的心意,就像是那場高下之爭,也是心照不宣的。
【1314系統提示,世界載入……空間扭曲波動,向本源世界發出求援信號,求援信號失敗,再次發送……】
【01系統接收權限,此處世界與本源世界聯絡中斷,即將切斷聯繫,緊急信號即將啓動,存儲宿主意識段,加密中…進入未知空間。】
【世界未知,宿主小心。】01提醒道。
【嗯。】宗闕應了一聲,隨即失去了意識。
地面在輕輕震顫着,入鼻的都是焦灼的味道,意識初初清醒,身上各處便傳來了極其疼痛的感覺。
頭上,脖子,手臂,腰腹,還有腿上都有足以致命的傷口。
硝煙的味道,能夠聽到槍擊,還有因爲地面震動而顫抖的瓦礫聲,這副身體沒有記憶。
是因爲空間扭轉,還是系統沒能截取到記憶?
系統有可能會被限制使用,能夠干涉01到這種地步,對方的力量至少與本源世界是持平的。
【01。】宗闕蹙着眉,卻有些睜不開眼睛。
這副身體傷的太重,如果沒有恢復藥劑,他將會再次死亡。
【宿主……】1314的機械音驀然響起,其中幾乎能夠透出哭腔,【系統商店連接不上,我這裏沒有恢復藥劑,只囤了一大堆補腎藥劑,怎麼辦?!能不能直接用補腎藥劑?】
它簡直是天下第一廢統!
它爲什麼要囤補腎藥劑?爲什麼會突然聯繫不上本源世界?它從出生以來就沒遇到過這種事。
恢復藥劑和補腎藥劑都是恢復體力的藥劑,會不會能用上?
宗闕:【……不能。】
【01系統已爲您使用恢復藥劑。】01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1314停下了預備爲宿主使用補腎藥劑的程序:【一一你那裏怎麼會有?!】
【探索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情況。】01說道,只是沒想到這個世界竟然沒將它跟宿主隔絕,危險評分可以降級。
1314再次確定了自己廢統的位置,打算要是能回去,就把各種東西囤它個十箱八箱的,不能只沉迷於宿主的戀愛,它又不是戀愛組的!
恢復藥劑使用,宗闕的呼吸順暢了起來,槍聲似乎在消失,慢慢的連地面的震顫聲也在消弭。
硝煙的味道瀰漫,卻是比之前更濃郁了一些。
宗闕睜開眼睛,在沒有察覺到腳步聲時從地上撐了起來,臉上的血液已經有些乾涸,身上的傷痕也在恢復。
會有這樣的效果,說明周圍無人,連打傷他的人可能都已經死了。
他所處的地方應該是巷道,只是從房子上墜落下來的瓦礫磚石還有被炮彈掀翻的泥土將這裏塞的滿滿當當。
瓦礫從身上掉落,淅淅瀝瀝的血液蔓延進了縫隙之中,宗闕蹙了一下眉,看向了自己的肋骨處。
其他地方的傷口都在癒合,只有肋骨處有一顆子彈,讓那裏久久不能癒合。
宗闕伸手探入,眉頭輕蹙,將那顆染血的子彈取了出來,身體緊繃,呼吸有一瞬間的顫抖。
子彈掉落,在瓦礫上跳躍了幾下,原本愈發癒合的傷口緩緩收攏,血液不再往外流。
身上略有些失力,宗闕從此處離開,尋了旁邊還算暫且堅固的殘垣隱匿身形,尋覓着可以使用的工具。
【有世界線嗎?】宗闕問道。
【沒有,是空白的。】1314說道。
它還沒有來得及跟那個世界剛剛死亡的人商議借用身體的報酬,就被扭轉了空間,世界線還是那個世界的。
【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01說道,【塞蒂。】
宗闕將這個詞記在了心裏道:【你能探查多遠?】
01說道:【這裏幾乎都是廢墟。】
非本源世界掌控的世界,系統探查的範圍並不大。
【明白。】宗闕說道。
廢墟往往伴隨着戰爭和傷亡,原身倒下的致命處是在肋骨,但真正死亡是因爲壓下的房子。
身上的衣服很破舊,這片廢墟里有可能居住着人,此處爆發鬥爭卻不離開,不排除是被封鎖的狀態。
宗闕隱匿着身形離開此處,在不少地方見到了倒下的屍體,着裝並不統一,槍.械被收走,沒有任何軍方的標識,甚至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
非戰爭,更偏向於組織。
雖然槍械被收繳,宗闕卻從其中找到了匕首。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但想離開,還是需要等到天黑,才能將逃生的機率升到最高。
廢墟之中幾乎沒有食物,也只能從那些戰鬥過的人身上翻找到一些。
四周寂靜,宗闕尋覓了一處斷壁形成的孔洞進去,確定了支撐點,坐在地上喫着乾糧,他需要恢復體力,從這裏出去,然後確定這個世界的情況。
此次的變故或許是因爲他牽掛的那個人,但維度空間變幻莫測,小世界屬於本源世界掌控範圍,但除了本源世界,還是存在着很多未知的力量,必須小心謹慎。
若有似無的啜泣聲傳來,卻又瞬間消失,宗闕握緊了匕首,打量着此處,尋覓着那道極細微呼吸的地方,起身走過去時幾乎是貼着牆壁往裏看,卻看到了藏匿於牆體縫隙中一個正捂着嘴哭泣的幼童。
她渾身很髒,衣服破洞,沒有鞋襪,髒的幾乎看不清五官,唯有眼睛裏淌着眼淚,一滴滴的順着捂着的小手下滑,在其上留下了一道道略白的痕跡,些許的支吾聲從捂的極緊的縫隙中發出,連呼吸都不敢大動,卻又因爲捂的極緊,渾身不得已的顫抖着。
在看到人時,支吾聲些許大了些,那雙眼睛驚恐的瞪大,甚至有些顧不得發出動靜,一個勁的往裏擠着。
宗闕並未開口,也並未放下戒備,廢墟之中一切生物都包含危險性,包括幼童甚至是嬰兒,或許並非他們本身的意願,但利用的就是人類的同情心。
縮在其中的孩子渾身顫抖着,宗闕打量着她的渾身上下,女童,骨齡三歲左右,正面無尖銳物體,周圍沒有其他的呼吸聲。
“出來。”宗闕手中的匕首抵上了她的脖頸。
孩童渾身顫抖的更厲害了,卻是往裏又縮了縮:“不要……殺……”
她眸中是真切的害怕,宗闕眸光微斂了一下,沉了一口氣,將手中的乾糧放在了地上,收回匕首朝外面走了過去。
這裏有外人,且不確定危險性,不宜久留。
可即將出洞口,瓦礫作響的聲音卻從外面傳了過來,宗闕貼牆隱匿着身形,從縫隙處看向了外面。
兩個渾身破布的人形在廢墟中小心爬行着,四肢行走,髒亂的發垂着,說是人,看起來更像是野獸。
他們的聲音極輕,從瓦礫上爬過,卻是爬到了那鬥爭死亡的屍體處四下嗅聞着,然後一前一後將其拖着,從瓦礫上重新返回,進入了不遠處的孔洞中,再無聲息。
倉廩實而知禮節,人在餓的發瘋或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會失去人性,變得瘋狂而似野獸。
廢墟之中生存,活下去纔是最主要的。
宗闕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卻聽到了身後躡手躡腳的聲音,看過去時,一個髒兮兮的小手探出,將那放下的乾糧拿了進去,咀嚼聲傳來,不出意外的狼吞虎嚥。
陌生人的東西敢隨便喫,一是餓極了,二則是因爲年齡幼小而缺乏防備心,如果沒有人照看,她在餓死時,同樣會淪爲廢墟中的食物。
外面的動靜消失了很久,那處咀嚼的聲音也消失了很久,宗闕看着那裏,在看到那雙小心探出看過來的眼睛時問道:“你的家人呢?”
幼童受驚的往裏躲了躲,半晌後再度探了出來,支吾了兩聲:“沒,沒了……”
宗闕看着那雙眼睛半晌走了過去,將那試圖往裏縮的幼童拎了出來道:“不要叫。”
孩童被放在略顯開闊的地上時渾身都在顫抖,呼吸急促的幾乎背過氣去,出口的聲音卻被卡在了口中,眸中全是驚恐和淚痕。
宗闕隔着衣服探着她的身上,沒有尖銳物體,也沒有暗器,沒有繩索勾連,髮絲裏沒有絲線,口中沒有藏匿尖銳物品,身體裏沒有□□以及微型炸彈的跡象,藏匿的地方也沒有絲毫危險的東西。
宗闕探完,幼童已經渾身顫抖的幾乎要散掉了。
同情心宗闕自然是有的,只是什麼環境下決定什麼樣的行爲方式,救人之前要先懂得保命,這是在廢墟之中最基礎的處事法則。
此處與本源世界中斷,能不能出去,能不能返回目前都是兩說,帶上一個孩子很不方便。
“有人讓你在這裏等他嗎?”宗闕蹲身在幼童的面前問道。
他的這副身體年齡也不算大,骨齡大概在十八歲左右,因爲長期的飢餓,身形並未完全長開。
“被,被帶走了……”幼童被他鬆開,只想往牆縫裏鑽,“不能,不能出來……”
她渾身瘦的厲害,腳上更是無鞋,只有層層磨礪出來的傷口和繭,讓她得以在這廢墟中生存。
宗闕放任她進去,轉身坐在了角落處等待着天黑。
……
廢墟之中各種各樣的味道瀰漫,血腥味和腐肉味給這裏增添了更多腐朽的氣息,入夜之中有風颳過,風聲吹動一些垂落的布或者袋子,似乎處處都有影子晃動。
一道身影行走在夜色中,身形有些瘦削,左臂中抱着一個幼童,風聲吹過,幼童卻睡的正沉,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宿主,西南十里能從這裏出去,但有危險。】01說道。
【嗯。】宗闕應了一聲,看向了遠處的燈光。
白天看的不明顯,但在夜色中,那亮起的霓虹燈清晰的指名着方向。
瓦礫鋪陳的路有些深淺,能夠看到一些人影晃動,只是在聽到聲音時,宗闕的步伐停下,那處也連忙轉了回去:“別出聲,有人……”
沒有危險襲來,宗闕繼續前行,小心避開那些破壞的框架和人影,直到看到那被圍在高牆之中的霓虹燈。
高牆之外是一片廢墟,高牆之內是一片繁華昇平,槍炮架在其上震懾,牆上分佈着各種尖銳的物體,根本無法攀爬,靠近其下的人影眺望着卻沒人敢靠近。
這個世界應該是經歷過一場極大的災難,非外力,而是人類自己。
廢墟之中有不少武器的殘骸框架,在夜色中張牙舞爪,而牆上的槍炮皆是光武器,那片恢宏的建築之中有飛行器的蹤跡。
爆破聲從其中一處傳了出來,一座亮着霓虹燈的大廈瞬間熄滅,鳴笛聲響起,在夜色中傳出了很遠,有人試圖攀爬那座高牆,其上的武器就像是走火一樣發出了一道亮光,熄滅之時已經帶走了一條生命,也讓圍在其下的人忌憚的發抖。
高牆內外,都是亂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裏有些像曾經的那個地方。
宗闕轉身,抱着懷裏的孩子轉身離開,身後有風聲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伴隨着光芒,幾乎能夠照亮整個夜色,驚歎畏懼聲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是星艦,快跑……”
“快躲起來。”
宗闕藏匿在了陰影之中,擡頭看着那處緩緩降落於城市之中的無畏級星艦,看到了其上的艙口打開,炮口從其中探出,驀然轟向了那座看起來繁華的城市。
轟鳴聲,慘叫聲在其中作響,無數飛行器升空,卻根本不是那艘星艦的對手。
幾乎無差別的掃射散播着硝煙,一聲聲爆炸響起,牽動着此處的地面劇烈震顫着。
宗闕壓低着懷裏幼童的頭,捂着她的耳朵,擡頭看着那光芒照射中星艦上的標識,那是一個骷髏頭。
轟炸持續了很久,高牆之中幾乎所有高樓都被摧毀,濃煙滾滾,有人再試圖爬進那座高牆,這一次其中卻似失了防備一樣,無人制止了,慘烈的叫聲從其中響起,宗闕起身,逆着往那處流動的人影離開了。
只靠匕首不夠,這是一個人喫人的世界,人力和武器一個都少不了,廢墟雖然殘破,但這裏有生的渴望,就會有他想要的東西。
……
星艦轟炸了一座城市,幾乎毫髮無損的返航,其上的屏幕上呈現出了一個少年的身影,他看着只有十幾歲的年齡,露出的手臂和肩頸上卻紋滿了紋身,甚至還有一些順着他的臉頰攀爬,讓那分佈在臉上猙獰的傷痕給了他一份詭異又扭曲的美感。
“我覺得還不夠精彩,那裏還有人能反抗。”少年託着腮,一條腿翹在椅子上有些懶洋洋的說道。
“首領您的意思是?”站在星艦屏幕前生的十分粗壯魁梧的男人恭敬問道。
少年的脣角勾起,露出了一絲惡劣的情緒:“推平它,遍佈鮮紅纔是它最燦爛的時刻。”
“聽說這裏是第二殺手組織兼異的地盤,推平它,恐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男人說道。
“兼異……”少年的目光轉向了那正端着托盤過來,將其上茶壺放在桌面上的傭人,傾身過去,伸出了纖細的手臂拉過了那人的衣領,摩挲着那下巴打量着,“生的真不錯。”
“謝謝您……”傭人屏住了呼吸,垂眸的下一刻卻被那放在脖子上有些纖細的手捏斷了脖子,睜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少年拿起一旁的茶壺,將其中的水澆在了他的臉上笑道:“瞧,這就是兼異的殺手,有什麼好怕的,殛終會代替和超越它,推平它,哈哈哈哈……”
他十分愉悅的笑了起來,神色十分癲狂和猖獗,讓站在屏幕跟前的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低下了頭,心神收縮。
一座城市,修建起來可能需要一年,推平卻只需要幾日,慘烈而真實。
宗闕將拆分下來的零件拼成了一把牆,眸光中映着遠方的灰塵漫天。
星際時代,生產力是巨大的,破壞力也是巨大的,就像他誕生的那個世界,多麼努力構建的和平,都有可能一瞬間就被摧毀,無數人流亡在星際中,數百年紛爭從未停歇。
想要結束,只能將所有力量兼併,讓其臣服在規則之下。
他的褲腳被輕輕揪了揪,低頭看時,那窩在他腳邊攬了一堆廢舊零件的孩童雖然穿上了蔽體的衣服,但渾身仍然髒兮兮的,此刻正仰頭看着他,給他指着那一堆廢品:“爸爸……”
“叫叔叔就可以。”宗闕說道。
“爸,爸爸……”孩童有些怯,卻沒有鬆開他的褲腳。
“誰教你的?”宗闕看着那輕輕動着的眸問道。
孩童未答,只是默默抱緊了那堆廢棄的零件。
“算了。”宗闕說道,聰明一點兒不是壞事,至少在這樣的亂世不是。
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那個人。
宗闕彎腰,將坐在地上的孩童掐着腰抱了起來,一堆廢品嘩啦掉落,孩童伸手,卻被抱着離開了這裏,只能從他的肩膀處回頭張望着。
“你叫什麼名字?”宗闕問道。
孩童看向他怯怯道:“小禾……”
“嗯。”宗闕應了一聲。
……
星系分佈,各處都是混亂的,好像一眼望去,處處千瘡百孔,F1星更是重災區。
各個組織林立,搶佔着各個星域,卻又可能在下一刻被另外一個組織搶走,消亡與崛起,不過是轉瞬之間,除非能成長到跟幾大組織齊名的地步,否則沒有人會真正在意。
“聽說毒蜂被滅了,整個組織直接被清剿了。”
“毒蜂那種小組織被清剿有什麼了不起的,小星艦都沒有幾艘,不值一提。”在酒館中喝着酒的人擺了擺手說道。
“說不定是哪個組織在收服,黑喫黑不是常見的套路,跟我們沒什麼關係。”
星際混亂,即使很多組織勒令戰爭不要牽扯到環繞的衛星,但戰爭從來是不擇手段的,攻佔之時,若無科技手段,最先處理的就是衛星,以至於各處的信息極有可能是延遲而混亂的。
“聽說被關在殛的蕪被救走了。”
“豈止被救走了,連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留下。”
“能在殛的眼皮子底下救人,那位首領估計能氣瘋了。”
“可不是,到處摧毀城市,不想被偷了家,可真夠痛快的。”
“噓……”
……
有些舊的屋舍中,渾身傷痕的女人躺在只鋪了一層墊子的牀上,她渾身都有些脫力,原本的青絲更是被剪的斑駁,露出的地方還好,被遮掩住的腰腹處的傷痕幾可見骨。
即便如此,她看向面前的男人時也沒有絲毫的軟化退縮,即使對方救了她:“你救我出來也沒有什麼用了……”
她進到那種鬼地方,任務失敗,對方即使要與組織談判,也將她的手腳筋都廢了,身體被廢,想要再做一名殺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真的能再回到組織,也是一個被捨棄的棋子。
“我可以替你接回去。”站在面前的人平靜說道,“讓它完好如初。”
女人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詫異和激動,卻再度沉下了心神道:“你想要我爲你賣力?”
“嗯。”宗闕應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女人問道。
“我的話算數。”宗闕說道,“在我這裏,即使身體被廢,也不會成爲棄子。”
一個人的潛力是無窮大的,並非只是一行專精,也不是隻靠武力就能撐起一切。
“兼異放棄了?”
“嗯。”宗闕應道。
“我同意。”女人說道。
良禽擇木而棲,即使作爲殺手和工具,也不想失去作用後被隨便丟進垃圾堆裏。
……
“查到是誰做的了嗎?!”本是安靜的室內一片狼藉,少年摩挲着自己臉上猙獰的疤痕,眼眶中一片血紅色。
這是他發怒的徵兆,站在對面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還沒有,只是分部,所以防守的不算嚴密……”
少年手指停下,擡手時那握在手上的袖珍小槍發出了一聲悶響,那之前回答的人直接倒在了血泊中。
旁邊的幾個人皆是下意識繃直身體,額上的冷汗直冒。
“你來說。”少年把玩着手上的小槍,指向了旁邊的人。
那人同樣輕顫了一下:“對方是有備而來,兼異那邊剛剛宣佈放棄,我們這邊得到消息,他們就動手了,應該是兼異的自己人做的。”
“殺了她不是更快?”少年重新坐了回去,看向那低着頭的人道。
“兔死狐悲,殺了她雖然能保守住兼異的祕密,但是會讓兼異的人心散掉,殺手組織應該很忌諱這個。”那人說道。
“聽你這麼一說,真是個好消息。”少年拋着那小槍笑道,嘴巴咧開,牽動了臉上的疤痕,看起來異常猙獰,“你知道爲什麼是個好消息嗎?”
那人愣了一下問道:“爲,爲什麼?”
“因爲我在她體內藏了病毒,接觸到她的人都會染上,一傳十十傳百,兼異不就完了?”少年手指砰開,做了個爆炸的動作笑道,“而這個時候殛的防備是最弱的,是獵殺的最好時機,你說是不是啊,殺手先生?”
其他人紛紛避開,那□□頭握緊,想要動身,卻被上下瞬間升起的牢籠籠罩在了其中,電流在其中蔓延,慘叫聲一瞬間響徹。
少年見此慘狀,卻是靠在座椅上笑的前仰後合,彷彿看到了極讓他開心的事。
“真是殘忍的手法……”一道從幽微優雅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在衆人的耳際響起。
室內光芒忽然閃動,那電流也在瞬間變得不穩當起來,其他人紛紛緊張尋找,卻看到了那好像浮現在座椅背後的身影,光影明滅,那處似是一道影子,只足以看到那勾起的脣,巧奪天工,靡麗刺目。
燈光重新亮起,衆人紛紛圍將過去,那處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了,而那本是拋着小槍的少年睜大着眼睛,手中竟是插了一朵黑如鬼魅的玫瑰花,脖頸上嵌着一張卡片。
他的手臂墜落,小槍掉在了地上,血液順着卡片流出,一滴滴落在了那朵黑色的玫瑰上,讓其上本不顯的紅色似乎瞬間豔麗了起來。
其他人皆是呼吸顫抖,有人的手伸將出去,探着少年的鼻息,卻已是無了。
“他,他死了……”
“霧,是霧!是他!”
“首領死了,我們馬上會有新的首領!新的首領!”
有人渾身詮釋着畏懼,因爲霧是第一殺手組織隱新登上榜首的殺手,其鬼魅的手段無往而不利,有人卻渾身詮釋着興奮,甚至有些癲狂的笑着,將那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推了下去,自己坐了上去。
殛這個組織是爲所欲爲的,死了首領,就會有新的頂上來。
“去他媽的!”那人踹了一腳少年的屍體。
“沒意思。”那道修長的身影從飛旋的建築頂端滑落,一側眼睛處打開的光屏中正顯示着其中的畫面。
卑劣且無美感。
巡視的光芒不斷閃過,這道身影卻穩穩避開,將將落地時爆破聲從頭頂傳了過來,光屏中的畫面瞬間消失,碎塊從頭頂掉落,那道身影晃動支撐的線,鬆開時輕巧的落在了一旁,無數破碎的巨物落地,引發大地震顫,卻只讓那人捂了一下脣,打了下哈欠轉身離開。
無聊的任務,還不如睡覺來的有趣。
“敵襲,是敵襲!”頭頂建築的警報聲響起,各處射燈幾乎照亮了半邊夜空。
那道身影坐進懸浮車,車身飛離,另外一道身影站在那片狼藉的房間內,看向了那倒地的少年。
魃,殛的首領,當時下令摧毀那座城市的人,骨齡三十六,有人先下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