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可问過她疼不疼?
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更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這儿。
林夫人拿着石头,狠狠砸在她脑袋上的样子,她更是无比清晰地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以至于這会儿只要想到林夫人的样子,她的心就痛得厉害。
痛得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可,有些事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不是嗎?
在林家人的心裡,她永远都比不上与他们流着同样鲜血的林鸢,他们口口声声說着她永远都是他们的女儿,但从林鸢回到侯府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将她从他们的心裡丢出去了!
她早就已经被他们抛弃了,在浣衣局的无数個日日夜夜裡,這個事实一遍又一遍地将她侵袭,令她浑身冰冷,痛不欲生,最后慢慢习惯……
她早就已经认清了。
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
心怎么還能這么痛呢?
明明曾经那样疼爱她的娘亲,是在她生病时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在她受伤时哭得比她還厉害,看她流血会恨不得自己替她受過的娘亲……
竟会亲手将那么大的石头往她的脑门上砸!
眼眶温热。
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至耳旁。
乔念飞快地伸手擦過,将那源源不断落下的泪水全都抹去在衣袖中。
不哭。
她才不哭!
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過就是被砸了一下而已!
她在浣衣局的时候,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日子多了去了,怎么轮到是林夫人动手她便忍不了了?
沒理由的!
乔念,這裡是侯府,你不能哭!
凝霜进来时,乔念已经下了床。
她一惊,忙是迎了上去,“小姐怎么起来了?您的伤……”
“不要紧。”乔念淡淡回应,努力装出淡淡的样子。
只是喉间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哽咽還是暴露了她刚刚哭過的事实。
凝霜這才注意到,乔念的双眸都是泛着红的。
哪怕脸上的泪痕都已经被擦干,但那哭過的样子却不是一時間可以掩饰得下去的。
以至于,凝霜也不自觉心疼起来,声音染上了几分哭腔,“小姐……”
眼看着凝霜就要哭出来,乔念扯起了嘴角一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凝霜,我們不能哭。”
她与林鸢不一样。
林鸢有爹娘疼,有阿兄宠,還有萧衡护着,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可以随时随地都落泪。
但她不一样。
她不能让他们看出她的软弱,哪怕是一丝一毫。
否则,她是会被他们一直追着欺负的!
在這侯府裡的日子已经很难了,她决不能让他们看见她的眼泪。
所以,凝霜也不能哭。
她的丫鬟得像她一样坚韧勇敢,决不能让他们看轻一分。
凝霜先是一愣,可随即,她便在乔念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极为凝重的东西。
凝重到,她不敢不听乔念的话,将那原本都快溢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见凝霜收拾好了情绪,乔念才松开了她,故意逗她笑道,“你我虽做主仆不久,但难得主仆情深,连受的伤都一样。”
眼下二人都被包着头,瞧着着实有些奇怪。
凝霜被逗笑了,却又责怪般道,“小姐這种时候竟還說笑。”
乔念耸了耸肩,“我這副样子不宜见祖母,今日先回芳荷苑,等過两日再来吧!”
她其实并不清楚林夫人到底砸了她头上的哪個位置,只是眼下头上還缠着纱布,若是這样去见老夫人,只会令老夫人心疼难受。
只祈祷着,林夫人不是砸的她额头,這样明日拆了纱布后至少老夫人看不出她头上有伤,那她明日就能来看望老夫人了。
乔念說着就要往外去,谁知凝霜却将她拦下了,“小姐!夫人她還在外面。”
乔念一愣,心口瞬间泛起一抹疼,却是被她刻意忽略。
就听凝霜道,“夫人应该是觉得对不起小姐,所以一直守在外头,只怕今日见不到小姐是不会走的。”
乔念沒說话,只是缓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凝霜不知乔念心中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接着开了口,“小姐,咱们這间是侧房,外头沒有连廊,夫人就站在院子裡,身旁也沒個丫鬟……今日這天,還挺冷的,奴婢瞧着晚些說不定還会下雨。”
所以乔念若是一直不出去见人的话,恐怕林夫人会一直等着,直到下雨?
乔念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茶水還是温热的,她端起,缓缓饮下。
所以,林夫人现在又是演的哪一出?
苦肉计嗎?
在为了林鸢而将她砸得头破血流之后,又要来上演一出懊悔的戏码?
赌她還有良心,会念及前面十几年的母女之情而選擇原谅?
赌她会心疼?
那她可曾想過,那石头砸在她头上的时候,她疼不疼?
空了的杯盏放回了桌上,乔念缓缓开口,“就說我還未醒。”
闻言,凝霜明显面露难色,“可是小姐,咱们方才這样說话,外头肯定是听得到的……”
方才她们并未刻意放低声音,外头哪怕听不清她们到底說了什么,但总归是能听到屋内传来的些许动静的。
她是想提醒乔念,這谎话說不通。
林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乔念已经醒了。
只是听完凝霜的话,乔念却只淡淡回了一個字,“嗯。”
這下,凝霜便明白了。
于是欠身行了礼,“那小姐好好休息。”
說罢,便是出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屋内莫名就显得有些昏暗。
乔念手中的杯盏一下又一下地轻轻砸在桌面上,细微的声响充斥着整间屋子,却又明明显得這屋子空荡荡,冷冰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這样坐了多久。
只知道凝霜回来时候,一脸为难,“小姐,夫人說今日见不到你是不会走的。她,她還让奴婢将這個拿给小姐您看。”
凝霜說完,便将手中的一個小小的红包袱送到了乔念的面前。
乔念不知這是什么,伸手接過,打开,却不了一個小小的白白的东西突然从红包袱裡掉落了下来。
竟是颗牙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