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與你無關
當着河州縣令餘萬安的面,他又將逼供的本事都使了一遍,只驚得那餘萬安尿了褲子,一句都不敢隱瞞。
牽連,的確很廣。
可細查之事,蕭衡卻盡數交給了羅上去做。
羅上沒了左臂,往後無法再上戰場,此事若能圓滿完成,日後便能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
哪怕是留在這河州當個縣令,也比他拖着殘軀回家種地的好。
而蕭衡連水都沒喝一口便急急策馬而去。
他的心,太慌了。
拿起喬念離去時的背影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令得他這顆心慌得一刻都不能再等。
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策馬追來,可等他追上來時才發現,他派來保護她的人竟然都死了。
林子外滿地屍首,他一眼就認出來,其中一些便是那些逃竄了的山匪!
荊巖的棺材蓋被打開了一半,好在屍身完好,對方並沒有碰他。
可,喬念卻不見了。
他心下大驚,只想着喬念定是被那羣山匪抓走了。
腦海中荊巖臨死前的囑託彷彿還在耳畔,可,這才幾日,他竟然就讓她落到了那羣山匪的手裏!
一股巨大的不安與歉疚涌了上來,蕭衡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在地面上搜尋着蛛絲馬跡。
屍體還是溫熱的,證明這些人都死了沒多久。
所以只要他現在去追,還是能追上喬唸的。
只要,知道對方帶着喬念往哪個方向去了。
蕭衡蹲在了地上,細心地查看着地上的腳印,企圖尋找出喬唸的蹤跡。
畢竟,女子的腳印與男子總是不一樣的。
卻不想,林中忽然傳來了悶響聲。
“砰。”
“砰。”
很是規律。
他的一顆心瞬間提起,當下便是拔出了長劍,往林中走去。
今晚雖然月光明亮,可林子裏的視線卻不太好。
好在,那聲音不斷傳來,也讓蕭衡很快就找到了喬念。
卻不想,看到的竟是這樣一幅場景。
只見,喬唸的不遠處躺着兩具山匪的屍體。
而喬念就騎坐在第三名山匪的屍體上,捧着一塊大石頭,面無表情地砸着。
那山匪的臉都已經被砸爛了,血肉模糊。
他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只知道,她一定是嚇壞了。
當下便是要上前,卻不料腳下踩了枯枝,發出的動靜驚擾了她。
她一下子就從那山匪的屍體上摔了下來,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一般驚恐地四處摸索着。
直到摸到了地上的長劍,她方纔站起身來,一手死死握着長劍,一手抹着臉上的鮮血。
神色慌張,卻毫無半點退讓之意。
看着她這副模樣,蕭衡的心疼得厲害。
他不知道她這一晚到底經歷了什麼。
用力咬了咬牙根,蕭衡方纔開了口,“念念。”
輕柔的一道喚,帶着幾分沙啞。
喬念一時間沒有聽出來是什麼人的聲音,只知道,來人應該不是山匪。
她愣了愣,方纔警惕地問着,“什麼人?”
蕭衡沒想到,她居然沒能聽出他的聲音來。
心口一股撕扯般的疼痛蔓延,他深吸了一口氣,方纔繼續上前。
“是我……”
我?
是誰
喬念再次擡手揉了揉眼睛,卻不想手上沾的塵土反倒是揉進了眼睛裏,疼得她睜不開。
耳邊卻傳來腳步聲靠近的聲音。
喬念下意識後退,警覺地喚了一聲,“別過來!”
可那腳步聲未停,喬念驚慌之下猛地便將手中的長劍揮了出去。
蕭衡沒想到喬念居然會對他動手,忙往後退了一步。
長劍堪堪劃過他的衣袖。
喬念察覺到自己並未傷到對方,便又向前揮了過去。
卻不想,對方一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將她拉入了懷中。
“別怕,是我。”
頭頂傳來的聲音,令得還想掙扎的喬念忽然就停止了動作。
她的身子無比僵硬,只試探般問着,“蕭,衡?”
“嗯,是我。”
那抹低沉的聲音如是道,“沒事了。”
沒事了?
喬念緊繃的身體有一瞬間鬆軟了下來,卻也僅僅只是一瞬間。
她忙是藉着蕭衡胸前的衣裳擦乾淨了眼前的血跡,而後推開他,慌慌張張地往林子外走去。
棺材蓋是被打開的!
喬念心下一驚,忙爬上了馬車,在看到荊巖的屍首完好無損地躺在裏面時,她才真的整個人都鬆了下來。
站都站不穩了。
她順着棺材跪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目光便落在了不遠處的屍首身上,她一愣,再往前看去,目光所及,竟全都是士兵們的屍體。
他們陪着她走過了兩日的路程,最終卻全都死在了這裏……緊繃的心絃在這一刻盡數斷裂,眼淚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眼前的這一幕,是不是也應該怪她……
若不是爲了護送她回京,這羣年輕的將士們,不會死在這裏的……
就如同荊巖一樣,若不是遇到了她,就不會死……
前所未有的愧疚感襲來,如同千萬隻手在撕扯着自己的心臟。
喬念哭出了聲,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哭到最後,竟是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待她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刺眼奪目的光芒,令得她嘗試了好幾次才徹底睜開了眼。
馬車還停在昨晚的地方沒動,可士兵們的屍首卻都已經不見了。
喬念不由得一驚,忙站起身來,卻發現連棺材蓋都被蓋好了!
誰做的?
腦海中忽然就想到了一個人影,喬念不由得四下搜尋,就見前方,那抹身影正在處理着那些攔路的石頭。
是蕭衡。
道路已經被清理了大半了。
除卻那塊最大的石頭實在是推不動之外,其餘的幾乎都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馬車勉強能通過。
蕭衡這才滿意地拍了拍手,往回走了過來。
許是沒想到喬念已經醒了。
他的腳步微微一頓,方纔繼續走了過來。
“今早已經有路人經過,會替我們把消息傳給羅上。餘下的事情,羅上會派人來處理。”蕭衡淡漠地說着,許是有些累了,那一貫清冷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
喬念沒說話,目光卻落在他挽起了衣袖的手臂上。
一道細長的傷,還透着血色,似是剛傷不久。
察覺到喬唸的目光,蕭衡便又道,“不是你傷的。”昨晚,她的劍並沒有傷到他。
喬念這才垂下眸來,想到昨夜戰死的士兵們,眼圈又不自覺泛了紅。
卻聽蕭衡的聲音再次響起,“昨晚那羣是河州竄逃的山匪,怪我沒有第一時間下令捉拿,竟讓他們逃到了此處。”
話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方纔又道,“與你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