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他憐惜的人
喬念冷聲說着,林鳶卻是下意識地往林燁的身邊走去,“阿兄……”
縱然對喬念有恨,可此時此刻,看着喬念出現,林鳶的心裏還是會控制不住地害怕。
林燁眉頭微沉,並未如同往常一般安撫林鳶,只是又看了喬念一眼。
做了十五年的兄妹,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喬念大步入了屋去,繞到了屏風後頭,便見一名小丫鬟正慌慌張張地在給林夫人穿衣裳。
小丫鬟不認得喬念,但見她穿着華貴便知是個自己惹不起的,當下扯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來,“夫人馬上就穿好了。”
喬念並未理會,只是看向林夫人。
就見林夫人正低垂着頭,髮梢上還沾着水,一雙眸子怯生生的,是喬念從未見過的眼神。
哪怕是當日在侯府後門處相遇時,林夫人已經不認得人了,也不曾露出過這樣的神色來。
喬念眉頭微微一沉,而後伸手,摸了摸浴桶裏的水。
見狀,小丫鬟越發緊張了,生怕會被遷怒,忙帶着林夫人從屏風後走了出去,而後就與其他的丫鬟們站到了一起去。
眼見着林夫人走了出來,看上去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林燁忙是喚了聲,“娘!”
聽到這一聲,林夫人才好似回過神來了一般,看向林燁,“燁兒?”
“娘!是我!”林燁忙迎了過來,想到了喬念之前說的話,眼圈不由得一紅,“娘,沒事吧?”
林夫人忙伸手抓住了林燁,一下子就掉下了淚來,“我,我要回家,帶我回家……”
“好,燁兒這就帶娘回家!”
聞言,林鳶立刻就衝了過來,“阿兄,娘只是太想你了,這些日子她與我在一起,挺開心的!我這兒的丫鬟們都能作證!”
說着,林鳶便看向一旁的幾個丫鬟,想讓她們幫着說話。
卻不想,丫鬟們還沒開口,屏風後卻傳來了聲響。
“用冷水洗澡,看來林夫人是真的很開心。”喬念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手上還拿着個舀滿了水的瓢。
林燁聽着這話,不敢相信,忙不迭地就衝到了屏風後面去。
林鳶忙是解釋着,“不是這樣的,那冷水是……啊!”
話未說完,喬念已是將那滿瓢的水都潑到了林鳶的臉上。
林鳶驚得往後退了兩步,待回過神來,便是衝着喬念怒喝,“你瘋了嗎!”
話音方落,林燁也已經衝了出來,一巴掌掄圓了便朝着林鳶扇了過去。
“啪!”
無比清脆的一聲響,驚得四周的丫鬟們都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林鳶也被扇得摔在了地上,嘴角都滲出了血來。
林燁指着林鳶怒罵,“你到底有沒有良心,這樣對待娘!縱然不是親生,可這些年娘待你如何你心裏清楚!如今你逃了回來,我還收留你,讓娘過來陪你,你非但沒有半點感激,竟然還這樣虐待娘!你到底是不是人!”
林鳶有一瞬間被打蒙了。
但聽着林燁的質問,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立刻在地上跪好了,擡着頭,眼淚不住地往下落,“不是這樣的阿兄!我怎麼可能會虐待娘呢?我回來,還指望着你們保護我,我怎麼可能會斷了自己的生路啊!”
這說辭,倒是在理的。
林燁的怒火卻並未散去,只冷聲喝着,“那你如何解釋那滿捅的冷水!娘年歲大了,都快入秋了,你還用冷水給她洗澡,不就是想害她生病嗎?!”
“不是,不是的!”林鳶使勁地搖着頭,“冷水能刺激人的穴位,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說洗冷水澡對孃的病有好處!阿兄你看,娘今日不久認得你了嗎?”
聞言,林燁一愣。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林夫人,就見她皺着眉,一雙眸子正看着他,又喚了聲,“燁兒……”
是啊,認得他了。
娘已經有好一陣,不認得他了。
當下,怒意又散去了大半。
他看着林鳶,眉頭緊擰,“所以,你是爲了娘好?”
林鳶委屈極了,豆大的眼淚往下落,“自然是爲了娘好!阿兄,我平日裏怎麼對娘,怎麼對你的,你最是知道了,爲何會這樣誤會我,嗚嗚嗚……”
眼見着林鳶哭得這樣厲害,臉頰上五個手指印格外明顯,林燁也開始後悔了。
他真的冤枉了鳶兒不成?
一旁的林夫人看着林鳶哭,便也緩步上前,蹲在了林鳶的身邊,安撫着,“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不哭,不哭哦……”
這一幕,只讓林燁的心越發軟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喬念,莫名覺得,這一切都是喬唸的錯。
如若不是喬念說洗澡水是冷的,他也不會如此衝動……
可很快,他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來。
怎麼能怪念念呢?
任憑誰看到那冰冷的洗澡水,都會生氣,都會誤會啊!
當下便是皺了皺眉。
正欲說什麼,卻聽着喬念在一旁淡漠地開了口,“我倒是不曾聽聞過,洗冷水澡能治好癔症。”
林鳶回京已經有段日子了,自然也知道喬念那如今在御醫院裏做學徒,治病這方面的事,她是比不上喬唸的。
當下便道,“我,我也只是聽說了而已,想着既然孃親也沒有別的辦法醫治了,就試一試……”
那染着哭腔的聲音,一字一句都顯得萬般可憐。
若是從前,林燁這個時候應該是已經上前將林鳶扶起,護在身後,告訴喬念不要再這樣咄咄逼人了。
可眼下,林燁心中憐惜的,竟然不是林鳶,而是喬念。
他想着,林鳶跟喬念,真是太不一樣了。
林鳶很擅長爲自己辯解,擅長利用自己的眼淚來博取別人的憐惜。
可喬念呢?
自她從浣衣局裏出來後,不管遇到怎樣的誤會,都是冷冷淡淡的迴應,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說出她的困境與委屈。
哪怕是說了,也只是那樣冷冷淡淡的。
爲何?
林燁忍不住想着。
是因爲在林鳶看來,她是有人疼愛着的,所以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掉眼淚,博可憐。
可在念念心裏,她早就是被拋棄了,所以,辯解沒有用,哭更沒有用。
他想着,若是當初念念也如林鳶這般哭着告訴他這些年來到底受了怎樣的委屈,他後來是不是就不會那樣混賬了?
正沉默着,喬唸的聲音卻再次響起,“那,林夫人脖子上的傷痕,也是治病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