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優雅奢侈
俞欽也沒再多問,只不滿道了一句:“以後手機充好電,別讓我找不到你。”
蘇南身形一頓,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怔,但很快就被笑意掩飾過去。
“知道了。”
助理小徐帶來了定做的西服,蘇南最後還是去了俞欽的房間,沖澡換衣服。打開櫃子才發現,裏面掛着的西裝,不是蘇南自己的那套,而是嶄新的一套海軍藍平駁領,配藍黑細格暗紋襯衫,以及一條香檳金色的領帶。
“這衣服哪兒來的?”蘇南問。
“俞總之前定的,本來是要送給蘇老師做生日禮物的,提前做好,就提前拿回來了。”小徐說。
蘇南目光在那套有些奢華風格的西裝上停了一會兒,接過往身上套。
小徐一邊幫他整理,一邊嘀咕:“蘇老師是不是瘦了,肩膀這塊有點不合身。”
“沒事,不影響。”蘇南笑了笑,看着鏡子裏氣質陡然變得高貴的自己,默然片刻說:“不繫領帶了吧,有些熱。”
小徐沒說什麼,收回了那條香檳色領帶。
蘇南解了一粒襯衫扣,添了幾分隨性,沖淡了那股微妙的奢華。
換好衣服出來,俞欽正好打完電話,他從背後將蘇南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說:“好看,很適合你。”
蘇南嘴角彎了一下,不予置評。
俞欽目光掠過他空蕩蕩的領口,眉心很輕地縱了縱,不等他說什麼,蘇南已經是快步往外走:“走吧,別遲到了。”
兩人乘車去往會場,進門之後,俞欽沒急着去前廳,而是帶着蘇南先去了一旁的休息室,工作室的小唐等在那裏,見人過來,便將一個絲絨盒子遞給俞欽,然後和蘇南打了招呼就出去忙了。
蘇南還沒開口問,俞欽就轉身面向蘇南,打開了盒子:“既然嫌領帶熱,就戴這個吧,空蕩蕩的不好看。”
黑色的內襯絨布上躺着一枚的胸針,半指長,是隻展翅的白鶴,通體鑲鑽,口中銜着一顆接近五克拉的鴿血紅寶石。
這是俞欽在創立purjewellery時做的第一件高級珠寶。據說來源他的一場“莊生之夢”,代表愛情也代表夢境。當時拿了國內珠寶設計的金獎,讓工作室有了一定的名氣。想買這枚胸針的人不少,但俞欽都沒有答應,而是好好收在工作室。
蘇南曾經調侃過他,說這是他們工作室的鎮館之寶,以後說不定要給老闆娘。
“沒拿去參展?”蘇南記得世博會的邀請名單就有這件作品。
他沒打算接,俞欽卻一步上前,拿出胸針替他戴上。
“我既然沒打算賣,也沒必要展。”俞欽說,“你戴着一樣是展示了。”
蘇南默然,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情緒,是欣喜,還是彷徨,又或是意亂心慌,自欺欺人。
他垂眸看着那顆鮮豔的紅寶石,良久,還是沒捨得摘下來,一直到戴着到開幕式結束。
這次珠寶展參展的珠寶有百餘件,大大小小的珠寶品牌也有近二十家,受邀來的除了珠寶圈的大老闆們,還有一些政府領導,所以開幕當天展館是不對外開放的,除去珠寶商以外就只有受邀的媒體人可以進入。
場內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沒到擁擠的地步。
蘇南戴上那枚胸針之後,就有些心不在焉,跟在俞欽身邊見了幾個合作過的同行或是客戶之後,就回到座位安靜地待着。耳邊充斥着壓低的交談聲,聽來聽去,那頂獅女王冠冕以及那位來滬的京城太子爺無疑是出現頻率最高。
饒是蘇南沒費心思去聽,也聽了一耳朵關於霍聞聲的傳聞。
有人說他紳士溫和,見人三分笑,是個面善心不善的狐狸;也有人說他孤僻冷傲,來滬之後,無數人上門邀約,他見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還有人說他這是在拿喬裝腔,說他來滬接管lynx珠寶線,其實是在京城爭權失敗被放逐來的。
總之衆說紛紜,唯一和諧統一的就是這些人都沒見過霍聞聲,來看展,一多半是爲了見一見那位太子爺,畢竟太子爺來滬就是來做珠寶生意的。
對於他們這些中小型珠寶品牌來說,只要是能和頂奢品牌lynx搭上的邊,都是鑲金的橄欖枝。
在車上的時候,俞欽也和他提過lynx有意招攬優秀的設計師,或者是獨立工作室進行合作,準備下一季的高級珠寶。
purjewellery珠寶定製不論是規模還是聲望,在珠寶圈只能算得中等偏上一點。這偏上的一點,一半得益於他們創立於滬上,發展於滬上,另一半則得益於蘇南和俞欽都曾在法國頂級珠寶世家arpels任職過,蘇南當年更是有一件作品進了arpels的典藏高珠系列,是夠格和lynx合作的。
這是purj提高品牌定位的好機會。
然而令所有人失望的是,直到一位位領導上去致辭開幕,前排空出的那張座椅始終沒人落座。
霍聞聲沒有出現。蘇南倒是不在意,他沒想過和lynx合作,也不覺得lynx能在衆多一線珠寶品牌裏看到他們這個小衆的獨立工作室。
開幕式結束,他便晃晃悠悠地去欣賞那些展出的珠寶了。
人最多的無疑是那頂獅女王冠冕,蘇南等了一會兒,纔有機會湊近去看。
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樣的美麗,精緻,大氣野性的同時也不乏內斂柔美之意。
除去這頂獅女王冠冕,lynx還有其他珠寶展出,蘇南一一看過,雖然精美,但總覺得少了些靈氣,沒有那頂冠冕讓他着迷。
蘇南在那頂冠冕前待久了一些,觀察雕刻細節的同時,搭在展臺邊緣的手指也不自覺地似點似勾勒。
他看得太過入神,沒注意到轉角處走來兩位身材高挑的男士,等他聽到交談聲回頭,正好看到霍聞聲在他人的陪同下走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蘇南微微一怔,心道原來這位太子爺來了呀,既然來了,卻沒有出席落座,想來確實是有些倨傲了。
對方依舊是那種漠然平靜的目光,旁邊的人還在熱絡地和他說話,蘇南沒打算打招呼,平靜地移開視線,就當自己壓根不知道他是誰,反正他們本該就是這樣的關係。
蘇南又在冠冕前站了片刻,然後安靜地離開了lynx的展廳,他沒注意到身後的霍聞聲微微偏頭,朝他走遠的背影看過來了一眼。
“看什麼呢?”趙自寒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人你認識?”
霍聞聲收回視線,沒說話。
這在趙自寒看來就是默認了,他頓感新奇,這傢伙來滬不過一週,還能認識他不認識的人?
然而不等他細問,霍聞聲又把話題引了回去,小插曲就此揭過。
走出去沒多遠,蘇南便聽到有人在叫他,扭頭看去,正是他的熟人杜夫人,旁邊還站着俞欽。
“蘇老師,你來了呀,我剛還在問小俞總,怎麼沒看見你。”杜夫人說的是上海話,吳儂軟語帶着點特有的親切軟糯。
可口吻再親切,也改變不了這位是個難纏的主兒,身家背景,審美要求,都挺壓人。
蘇南努力端出合適的微笑走過去和她打招呼。
“昨天的設計稿我看了,好滿意的勒,就是要把珍珠換成大顆的鑽石,儂曉得伐。”杜夫人笑得和藹,蘇南的表情卻有些僵硬起來。
俞欽看了他一眼,笑着接過話頭:“那是自然的,杜夫人的要求,我們都會盡力滿足。”
“好的嘞,蘇老師的手藝,我是放心的呀。”杜夫人又說了幾句便離開,回到了那羣貴婦人之中。
蘇南臉上端出來的微笑一點點收斂。
俞欽抓住了他的手:“我們出去說。”
蘇南垂眸目光在俞欽手背上那道疤痕上停了兩秒,然後抽回手,跟他一起往外走去,到了偏廳外一處沒什麼人的僻靜花園。
今日放了晴,氣溫又高了起來,蘇南解開了西服釦子,試圖緩解心裏那股煩悶感。
“你昨天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也剛知道沒多久。杜夫人去工作室找你,你不在,是黃叔招待的她,當時小旭的設計稿正好放在你桌上,杜夫人以爲是你做的,看了說喜歡,說要用那套方案,黃叔順勢應下了,答應給她做。”
俞欽呼了口氣兒,有些無奈地說:“我知道以後給杜夫人打了電話,問她要不要再看看,你還有其他方案,她沒同意。”
蘇南沒說話,視線凝在虛空某一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也知道,這個案子磨得太久了,杜夫人是因爲你才一再給機會,上週queen的沈芝韻去見過杜夫人,據說聊得不錯。如果我們這個時候再推翻、拖延,杜夫人最後耐心告罄,就不會再相信我們了。”
杜夫人不是purjewellery最大牌的客戶,卻是最不能得罪的客戶。她的丈夫是滬上有名的地產商,身份不一般。當初蘇南就是靠着拿下了杜夫人的訂單,才讓品牌開始接到高級珠寶定製的發展線,杜夫人可以說是他們在貴婦圈子裏的活招牌。
這些蘇南都理解,可他心裏還是無法接受這件事兒。
似乎在放低一次底線之後,接二連三被觸碰底線成了必然。
默然良久,蘇南開口問:“小旭怎麼說?”
“他同意的。”蘇南語氣還算平靜,俞欽神色緩和了一點,“項目獎金你們一人一半,然後在這件作品署名上,給他留個設計助理的名字。”
“鑲嵌製作呢?”蘇南又問。
“那當然還是要你來,你的工藝水平他肯定做不出來。”
蘇南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你什麼都考慮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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