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車窗玻璃降下來之後，露出的是一個掛着墨鏡的精緻側臉。
……
江影恍然大悟，怪不得覺得車子眼熟，開車的這位不就是一個小時前賞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過肩摔的女J嗎。
“呃……”
江影臉上劃過一絲爲難的神色。
“不了吧，我自己坐地鐵肥去就行。”
“滾上來！”
“好嘞！”
……
對方的嗓門是在太恐怖了。
江影感覺自己再說一個“不”字對方會把方向盤扯下來砸他腦袋上。
於是乎很乖巧地打開了車子後排座位的車門。
“副駕駛座！”
楚靈恐怖的呵斥聲再度響起。
江影只得默默關上後排的車門，繞一圈來到副駕駛的位置。
開門，上車，關門，安全帶。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江影把自己無處安放略顯尷尬的雙手插進褲兜裏，很乖巧的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一動不動。
當然，身體的確是沒動，但他的目光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掃了一遍車子內部的一切構造。
車子內部很乾淨整潔，沒有私家車那種花裏胡哨的裝飾，純黑色的皮質座椅套裝，沒有煙味，同時也沒有任何空氣清新劑之類的味道，作爲一輛女人的車，它實在是沒有半點女人味了。
所以不難看出，它的主人同樣是一個完全沒有女人味生物……
……
“嗡！”
楚靈打火啓動了車子。
引擎聲一陣轟鳴之後，車子就在馬路上飛奔了起來。
……
江影很想提醒一下“行車不規範親人淚兩行”，但想了半天還是沒有開口，只是確認一下自己的安全帶有沒有繫緊了。
一路上楚靈都沒有說半句話，但江影依舊可以感覺到對方隔着墨鏡的那種殺人的目光。
嗯，這個女人處於一種非常火爆的狀態，江影很清楚這種情緒化的生物在過度激動的情況下是什麼事情都能夠幹出來的，所以一路上只要對方沒有開口說話，他也堅決不打算出聲。
值得慶幸的是，他發現這輛車的確是在朝着他學校的方向開的。
……
他不知道身旁這個正在飆車的女人到底有怎樣的目的。
但是作爲一個獵人……見習生，江影必須保證對任何事情都有着清晰地分析思路。
首先，他被對方強制性帶回警局，第一反應是認爲自己在昨天的案發現場留下了足夠的在場證明，導致自己遭到了懷疑，比如丟失的學生卡，這是最致命的身份信息了。
但是在一個鐘頭之後，自己被很輕鬆地就釋放了，那麼基本可以排除以上第一種猜測。
可爲什麼旁邊的這一位，對自己的態度會這麼惡劣呢？
……
江影不由得聯想到十來個小時之前自己的經歷跟現在似乎有那麼一丟丟相似。
坐着別人的車回學校、開車的人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難不成她也是……
……
不對啊光頭佬不是說這事情已經結束了嗎……
……
江影腦子裏不斷蹦出來各種版本的猜測。
事到如今，只能驗證一下了。
……
他喉嚨動了動，憋了一口氣直接嚥進食道里，然後……
“呃~~~~~”
張口打了一個超級長的嗝。
一瞬間，整個車子裏就瀰漫起一股大蒜的味道。
因爲江影今天凌晨喫的是蒜蓉大蝦。
……
“神經病嗎？”
楚靈暴躁地罵了江影一句，迅速地把車子的四個窗戶玻璃都降了下來。
她原本腦子裏就一團糟，正在想着事情，被江影冷不丁來這一口超級大蒜味攻擊悶得自己一陣反胃，差點就想把方向盤往對方腦殼上砸。
……
而江影則是不着痕跡地瞥了對方一眼。
嗯，她不是……
這是正常人被薰到的反應，不是吸血鬼。
……
奇怪了啊，既然不是吸血鬼爲什麼要這樣針對我嘞？
……
江影滿腦子疑問沒有想明白，但此時，車子已經開到了學校門口。
“那啥，謝了哈JC同志，我回去上課了。”
他掰了掰車門開關，但卻發現對方鎖住了車門。
楚靈摘掉了自己臉上的墨鏡，側過頭來，用極其冰冷地目光看向了江影。
這種眼神江影一點都不感到陌生，他每次考試在後面交頭接耳的時候，講臺上的監考老師也是這麼盯着自己的。
“還有什麼事嗎？”江影很淡定地和楚靈對視着。
既然自己所面對的是一個人類，那麼江影就完全沒有任何忌憚的理由了。
……
楚靈盯着江影。
她發現眼前這個少年儘管處處都表現得像一個不經世事的學生一樣，也非常符合他的身份，可某些瞬間，他眼中所顯露出來的那種神色，則遠遠超出了一個高中所能夠具備的氣質，儘管這些瞬間都是一閃而逝，但楚靈還是捕捉到了。
“這是你的卡。”
她從車子前段的儲物箱裏取出來一個透明塑料袋。
袋子裏所裝着的，正是江影弄丟的那張學生卡。
而楚靈取出袋子的整個過程，都在注意着江影的面部表情，可令她失望的是，她並沒有在江影的臉上看到任何緊張的神態，但這也讓她更加肯定這個年輕人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單純。
江影看到了自己學生卡，腦子裏瞬間就想通了爲什麼對方之前在校門口的時候僅僅是看到自己的臉，就直接把他摁地上了。
因爲學校的學生卡上是印有每一個人各自的頭像照片的。
“是我的沒錯。”江影很乾脆地點了點頭。
“上面有詩詩的指紋。”楚靈接上了第二句話。
然而江影的神色依舊非常鎮定，只是裝模作樣地假裝在想什麼一樣，喃喃道：“這樣啊……詩詩是誰？”
心裏，江影則是以最快的速度回憶了一下，貌似那個叫做何詩韻的小姐姐好像還真的拿過他的學生卡。
真是麻煩……
“我不知道有什麼人在幫你，但你跑不掉的。”楚靈冷眼看着江影。
但江影並沒有被對方威懾到，自從自己接觸到那些黑暗中的生物以來，江影看每一個人類都感覺和藹可親，哪怕對方這回正在用殺人的目光盯着自己，江影也覺得很可愛……
“呃，通常來說證物不是應該鎖在證物存放室裏嗎？”他瞅了瞅那張印着自己頭像的學生卡問道。
“你懂個屁！”
楚靈強忍着暴揍江影一頓的衝動。
自己暗中保留了這份東西是違反了規定的，這她當然清楚，然而即使卡上有何詩韻的指紋，也不能夠直接證明對方就是兇手，整個兇案現場除了草叢裏的這張卡之外，確實沒有別的和眼前這個學生有關的線索存在，可直覺告訴楚靈，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江影越是看起來人畜無害，她就越是覺得面目可憎。
張隊強制性讓她休假，無非就是不想讓她繼續追查這個案子，楚靈現在甚至都開始懷疑那個所謂的上級派遣的調查小組是來幫江影脫罪的……所以這個重要的物證，她偷偷保留了下來。
……
江影眯了眯眼。
他算是看明白了，果然，在極度情緒化的情況下，哪怕是刑J這樣的特殊人員也會犯一些無比低級的錯誤啊，哪有私藏證據拿到嫌疑人面前晃悠的，這不是胡鬧麼。
“我可以走了嗎？還是說您要把我再逮回去一次……”江影指了指校門，說道：“我今天已經差不多曠了一天的課了，班裏人肯定都很想念我。”
“……”
楚靈微微喘着粗氣。
“開門啦~”江影拉長着尾音對楚靈說道。
……
無可奈何之下，楚靈只能放江影離開。
她雖然極度憤怒，但即使是休假狀態，她的身份依舊是JC，對於自己的行爲有着絕對的剋制，否則她早就上去把江影大卸八塊了。
這一次她僅僅是想要試探一下江影的反應。
然而江影的表現卻無懈可擊，根本沒有任何漏洞。
楚靈現在沒有繼續追查這個案子的權力，但她並沒有打算放棄，這是詩詩的命案，她絕對要親手把兇手送上法庭。
……
“呼……”
江影下車之後，舒了口氣。
“瘋婆子。”
他小聲嘀咕道。
從來沒有遇到這麼麻煩的事情，果然還是當個每天刷題的高中生比較簡單舒服。
江影回頭瞅了一眼車子裏重新掛上墨鏡的楚靈，搖了搖頭。
他已經n多個小時沒閤眼了，再不回去躺一躺，小命都要交代掉。
此時已經是下午，但不知爲什麼，天氣卻由早晨的那種火爐般的驕陽切換成了陰天，看這漫天的陰雲，搞不好一會兒還要下雨。這就讓江影的睏意更加沉重起來。
江影快步走向了學校大門。
然而沒走幾步，他卻忽然發現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角。
江影還以爲是楚靈那個瘋婆子又想搞什麼鬼，這一次他甚至在一瞬間就穩住了腳步，呈一個完美的格鬥式，以防一回頭又喫一個過肩摔。
可是接着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聲音從他背後傳來：“哥哥哥哥，買朵花嗎？”
江影扭過頭才發現一個大概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拖着一袋快比她自己個頭都高的玫瑰，一隻手小心地抓着江影的衣角，滿臉寫着期待的神色。
看到這一幕，江影原本犀利的目光瞬間柔和了下來。
而小女孩則是小心地搖了搖江影的衣角然後指着後方SUV車上正在死死盯着江影的楚靈，甜甜地笑着說道：“哥哥買一朵花送給你女朋友吧。”
“女朋友？”江影嘴角尷尬抽搐了一下。
爲什麼小孩子也要傷害我們單身狗……
他正想着要怎麼委婉的拒絕卻不傷害這個小天使，卻忽然瞥到小女孩衣服上一個藍色花朵的胸針。
這個標誌江影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非常熟悉了，它是S市內的一家孤兒院的院徽。
至於爲什麼江影會熟悉，那是因爲他曾經也在這個孤兒院裏待過一段時間，很小的時候，他已經記不大清楚那段時間的經歷了，但這個孤兒院一直沿用至今的藍色花朵院徽他還是銘記在心的。
那麼小女孩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
江影蹲下身來笑眯眯地說道：“小妹妹，那個不是哥哥的女朋友哦，那是我的小姨媽……”
“神經病！”
他的話估計是被楚靈聽到了，她把腦袋探出車窗對着江影大罵了一聲然後一腳油門直接揚長而去。
江影則是理都懶得理這個瘋婆子。
但小女孩已經舉着一根玫瑰，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江影自然不可能拒絕，實在不行買回去把花瓣扯下來泡水喝杯。
他接過了小女孩手中的那朵花，但估計是這會兒極度缺睡腦子有點不好使，他直接就握住花枝上長滿這尖刺的位置。
“我去……”
江影暗罵了一聲自己傻逼。
隨後他摸了摸自己的褲兜。
得，這回就更尷尬了，錢包都沒帶身上。畢竟他現在穿着的褲子是昨天去開發區蹲守時候穿着的，通常執行獵殺任務需要攜帶一些相對應的武器，所以自然不可能揣着錢包出門。
更蛋疼的是，他手機這會兒也沒電了。
……
江影思來想去，剛好瞥到了門衛處正在摳鼻屎的阿叔。
事到如今只能找阿叔借一點零錢了。
“小妹妹你先拿着哈，叔叔我……啊呸，哥哥我去給你拿錢。”
江影只好把那朵花遞迴到小女孩手中。
“要小心拿着哦，這上面刺好多……”
說完，江影就屁顛屁顛地跑到門衛處去。
愣是管阿叔要了二十塊零錢，臨走還被他老人家吐槽了一句：“這都啥時代了誰特麼使現金，土包子。”
……
江影頂着一腦門黑線，厚着臉皮拿着阿叔的二十塊錢回來。
然而他轉過身之後，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小女孩的蹤影了。
“奇怪……”
整個校門前的空地上，空無一人。
他還特地在校門外的圓形噴泉繞了一圈，還瞅了瞅馬路兩邊。
哪有什麼買花的小女孩，人影都沒得。
……
江影找阿叔借錢前前後後也用不着一分鐘，小女孩拉着那麼大一個袋子，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走遠。
可現在周圍的確看不到任何一個孩子的蹤影。
此時，天空的陰雲也越來越密集，開始下起了小雨，別說小孩子了，就是行人都很少。
江影雖然感到很懵逼和不解，但也沒有繼續找，估計人家以爲他去拿錢只是找個理由開溜吧。
“要不就是我真的太久沒睡腦子卡殼了。”
江影聳了聳肩，回頭快步小跑着溜進校門。
順手把那二十塊錢還給大叔之後，就衝回了宿舍。
……
對江影來說，這一天，過得可是相當的充實，除了沒有上過課之外，他前前後後的經歷可太特麼豐富了。而已經疲憊不堪的江影根本就沒有心思去回味這其中的種種細節，迅速爬到自己的牀上抱住自己的枕頭直接就睡着了。
……
江影所不知道的是，當陰雲籠罩住這座城市，夜幕徹底降臨下來之後。
那一朵沾染着他的血跡的玫瑰，已經轉交到了別人的手中。
……
S市的某一棟大廈內部，昏暗的燈光下，有人坐在窗邊，靜靜地凝視着這座城市的燈火。
落地窗外，是傾盆的大雨在洗滌着這座城市積攢已久的塵埃。
高空中雷電頻頻閃動。
但那剎那的冷光卻始終沒有能夠照耀這個人的面容。
只能夠看到捏着玫瑰的那隻白皙纖細的手。
玫瑰花枝的尖刺上，已經沒有了原本沾染着的血跡。
……
握着玫瑰的手的主人彷彿正在細細品味着什麼一樣，然而黑暗中卻什麼都看不清楚。
只能夠聽到一句低聲的呢喃：
“這種人又出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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