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引雷符
在大人們的眼中，少年來去如風，每天在後街的小巷裏匆匆來回，有時候提着一串魚，有時候就拎着幾隻山雉、幾隻兔子，還有時裝了滿滿一簍子的菱角，所有人都知道，少年林昭正在拼命的努力，努力讓自己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起來。
……
這一天中午，林昭正在白魚溪的石橋邊釣魚，一個小女孩跳跳蹦蹦走來，手裏拿着一隻彩色風車，來來回回的在林昭身後的石橋上跑上跑下。
蘇清酒，小鎮前街蘇家的獨女，蘇家算是小鎮裏的名門，蘇清酒的父親蘇涼據說是天池軍鐵步營的統制，身居高位，母親也曾是大陳王朝豪門之女，以至於大陳王朝滅國之後，後裔來到了天池鎮，蘇家依舊是前街裏屈指可數的名門。
蘇清酒六歲，一個十分可愛漂亮的小姑娘，小鎮里人人都喜歡，長輩們親暱的稱呼她爲小酒兒，而蘇清酒跟大人們不熟，也不愛跟大人們玩耍，她最喜歡的人莫過於林昭，這個天天在白魚溪邊轉悠、搞喫的的大哥哥對於蘇清酒而言，簡直就是一個寶藏，在他身上有太多神奇的能力和想法了。
“林昭哥哥！林昭哥哥！”
當蘇清酒在石橋上跑了第十一個來回的時候，一屁股坐在林昭身邊，小臉紅撲撲，道：“林昭哥哥掏鰲蝦不，我拿麥芽糖換，一隻鰲蝦一塊麥芽糖！”
林昭不禁失笑：“可以啊，不過麥芽糖你還是留着自己喫吧！”
說着，林昭捲起了褲筒下水，嫌棄的避開了張柳誠那個熊孩子拉過狗屎的區域，在白魚溪的邊緣掏一個個洞，這些洞大部分都是龍蝦洞，一掏一個準，不過小鎮裏的人似乎對龍蝦這種食物不感冒，根本沒人喫，就算是撈着了一些也只是用來喂牲口罷了。
不多久後，林昭掏了六七隻龍蝦，全部扔在了岸邊，蘇清酒銀鈴般的輕笑，也不怕蝦鉗子，粉嫩嫩的小手一手一個，又開始在石橋上瘋跑起來，開開心心，無憂無慮，林昭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的，但她走時悄悄的在林昭身邊留了幾塊麥芽糖，就放在石墩上。
嘴裏嚼着一塊麥芽糖，林昭繼續釣魚，心情變得更好，蘇清酒的麥芽糖，大約是林昭少年時嘗過的唯一甜味了。
……
正午，小鎮的南門處來了一位姑娘，一身綠色長裙，長得極爲好看，渾身都有一種仙飄飄的氣息，看來就像是從靈山上走下來的仙女一樣，她一襲秀髮，手中握着用白玉螭龍紋裝飾的長劍，走進小鎮的時候，一點也不怕生，反倒是有不少孩子衝着她打招呼。
“趙嫣姐姐回來啦！”
“嗯吶。”
名爲趙嫣的女子笑着點頭，徑直的穿過了小鎮的前街，進入了后街之後，沒入趙家府邸之中。
客廳內。
趙進已經變成了一個獨臂武夫，而且由於重傷的關係，心境不穩，已經從活血境武夫跌境到了煉體境了，可謂是功虧一簣，他靠在椅子裏，一臉死灰，看了看進來的綠衣女子，只是禮貌性的點點頭：“姑姑……”
趙嫣皺了皺眉：“到底怎麼回事？”
一旁，趙泰眉頭緊鎖，道：“進兒不知何爲竟然招惹了林昭那個煞星，一開始就被林昭打傷了下巴，後來這小畜生竟然變本加厲，在山裏打獵的時候趁機偷襲進兒，殘忍的砍掉了進兒的一條手臂，妹妹，你是在山上修煉的神仙，你要替你這唯一的侄兒做主。”
“林昭？”
趙嫣微微一愣：“林家的那小子？竟然還沒死？”
“沒死，活得好着呢！”
趙進一臉怨毒，道：“如今林昭已經進了天池軍，當了預備役，聽說楚懷昔還專程登門，給了林昭五百個銅板，現在是不愁喫不愁穿了。”
“哼~~~”
趙嫣冷笑一聲：“爛泥裏的耗子，真是怎麼踩也踩不死啊，原本我們趙家與林家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林昭這小畜生出手這麼狠辣，那也別怪我們趙家不義了。”
趙泰道：“妹妹，什麼時候過去殺他？”
“殺？”
趙嫣不禁失笑，看着自己的親哥哥，眼神中帶着可憐，就像是看着一隻可笑螻蟻般，笑道：“爲什麼一定要殺人？沒必要的，林昭這種人，斷了他的活路就可以，死，讓他自己死，我們連髒自己的手的必要都沒有。”
趙泰一愣，略有些尷尬：“那……一切你斟酌吧。”
“嗯。”
趙嫣起身，提着長劍，笑道：“午飯之後，我去後街轉轉。”
“好。”
……
午後，綠衣女子提着長劍，在小鎮裏晃盪，重返故里，到處走走看看，出手闊綽，動輒掏出一枚青蚨錢買下數十根糖葫蘆，帶着小鎮裏的一羣孩子，笑着問誰願意叫一聲趙嫣姐姐就賞一根糖葫蘆，孩子們紛紛大叫，而小鎮裏的大人們也看着趙家的女兒回來，面帶微笑的遠遠點頭打招呼。
快到了黃昏時，林昭這才返回祖宅。
趙嫣也很巧的經過林昭家的祖宅，推門而入，笑道：“林昭，還記得我不？”
“啊？”
正在清理魚泡泡的林昭擡頭，瞅了半晌，笑道：“是趙嫣姑姑啊！”
“哈哈，乖，還記得我呢！”
趙嫣將一包麻花放在了林昭面前的木桌上，笑道：“在山上修行多年，這不剛剛回來，好久沒有回家啦，給你帶點喫的。”
“嗯嗯，謝謝姑姑！”
林昭雖然心裏忌憚着自己與趙家的樑子，但趙嫣親自到訪，確實也不方便直接請出門。
“林昭啊！”
趙嫣蹲在林昭一旁，看着他殺魚，笑道：“趙進那小子……從小就被爹孃給寵壞了，他有時候故意使壞的事情你可千萬別介意啊，你們之間的樑子，我看就算了吧，他也斷臂謝罪了，你就別再跟他計較了，畢竟都是小鎮裏的孩子，低頭不見擡頭見，你說對不？”
“對。”
林昭笑容燦爛，點頭道：“姑姑說得對！”
而事實上，林昭心頭暗暗腹誹：當我三歲孩子，隨隨便便幾句話就忽悠過去了？趙進手臂被砍，武道也斷了一半，就憑你們趙家的家風，你趙嫣會這麼好心來化干戈爲玉帛？
所以，雖然臉上滿是笑容，但林昭的戒備心反而更強了。
……
“宅子裏收拾得不錯啊！”
趙嫣起身，環視林昭的祖宅，笑道：“雖然四壁空空，但收拾得也算是乾淨。”
林昭笑道：“還好還好……”
“好了，不打擾你了，我走了，麻花挺好喫的，別浪費。”
“嗯。”
林昭捧着麻花，送趙嫣到了門口，當着街頭幾個三姑四姨的面笑着鞠躬，道：“謝謝趙嫣姑姑的麻花！”
“臭小子，賊得很！”
趙嫣也一樣暗暗腹誹，當着衆人的面謝自己送麻花，也意味着如果林昭因爲吃了麻花被毒死的話，趙家肯定會被牽累，趙嫣能走，趙泰、趙進等人註定會被楚懷昔等天池嶺上層追究，甚至可能會抵命。
不過，就在走出林家祖宅的那一刻，趙嫣輕輕一拂袖，長袖之中一道黃符宛若落葉般輕飄飄飛出，由一縷靈氣護送飄到了林昭院子裏的棗樹上，剛好就貼在了棗樹上最隱蔽的位置，連林昭這個活血境武夫也全然沒有感覺到。
棗樹上，一連串猶如珍珠般的棗子尚且稚嫩，但再過一兩個月就能收成了，到時候又是一場豐收，曬乾的棗子，煲湯、煮粥都可以，小鎮裏的飯館、酒樓也都收的。
……
林昭處理完一整天的魚獲之後，伸了個懶腰，卻一眼就看到了門外站着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少年大約六七歲的樣子，頭髮很長時間沒洗，都已經打結了，臉上有許多瘀傷，似乎是被人打過，身上的衣服更是髒得不像話，而且極爲瘦弱，臉上帶着渴望，看着林昭手中的一小盆魚獲。
“你……”
林昭揉了揉眼睛，仔細辨認了一會，認出來了：“小石頭？”
“嗯。”
那孩子連連點頭，眼中涌現出一絲生機：“林昭哥哥，你還記得我？”
小石頭，名叫石虎，之前在小鎮上住過，聽說他的父親是天池軍的外編馬伕，在林昭十一歲的那年，小石頭在小鎮裏住過一年，之後就跟隨父親離開了，之後一直杳無音信。
“快進來。”
林昭上前就把小石頭拉進了院子，皺眉道：“你怎麼弄成這樣子了？跟個小乞丐一樣。”
小石頭苦澀，眼圈都紅了，道：“我現在……我現在就是乞丐……”
“怎麼弄成這樣了，你爹呢？”
“爹爹他……”
小石頭淚水滾滾落下，道：“半年前一天夜裏，被闖進村子裏的一隻食屍鬼給咬死了……我一個人根本活不了，就一路乞討回到了小鎮裏，但大家……大家都不認識我了，我已經三天沒有喫一口東西了……”
“知道了。”
林昭深知捱餓的滋味，再加上確實也心有不忍，道：“你先在我這裏住下，有我一口喫的就有你一口喫的，放心。”
小石頭頓時淚如雨下：“林昭哥哥……”
……
不久後，林昭做了一鍋香噴噴的米飯，燒了一盤大蒜炒山豬肉，一盤紅燒魚，與小石頭一人一雙筷子，大快朵頤的吃了一頓飽飯，之後，臨時搭建了一張小牀，讓小石頭好好的睡一覺。
是夜，夜深人靜。
“轟——”
一道紫雷從天而降，筆直命中了林昭祖宅中的棗樹，瞬間，棗樹被雷擊之後一片枯焦，上層的葉片紛紛燃燒起來。
……
“嗯？”
窗前，藉着月光看書的讀書人輕輕擡頭，看着雷擊的方向，頓時眼中浮現出少許怒意：“引雷符？真就一個蛇蠍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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