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訓鳳
除了和春節這兩個重要的節日外,京城每晚會在亥時中刻實行全面的宵禁,屆時除五城兵馬司、皇城司、五軍營和十二團營執行夜巡的兵士外和各官署衙門辦案的公事人員外,百姓不得在街上行走,至第二天寅時中刻解除。
戌時中刻,因爲還有沒出小年,所以正是最熱鬧的時刻,街上放着煙花,處處張燈結綵,賣各種年貨和喫食的攤位把寬闊的街道佔滿,遊人扶老攜幼,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酒樓裏,客人們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勾欄瓦肆中,隱隱傳來悠揚婉轉的曲調,唱的是“坐也思君,行也思君”和“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兩個兵士扭着賈芹的胳膊走在大街上,賈芹是又疼又恨又怕又羞,見路上的人指着自己指指點點,賈芹一邊走一邊罵,一個兵士被他聒噪的有些受不了,給他噴着唾沫的臭嘴狠狠的來了一巴掌。
賈芹被抽的兩眼直冒金星,罵道:“你完了,等我出來就讓我家大老爺廢了你,他可是一等將軍。”
那兵士回想起賈瑜罵他們的話,只覺得因爲他,自己在大人心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心裏憋屈,舉起手又要抽,另一個兵士連忙制止道:“不要節外生枝,趕緊把這廝們送到大牢裏纔是正理。”
要說賈芹到底是三人組裏的老大,多少敢在皇城司兵士面前罵幾句,而賈藻和賈芝再也沒面對五嫂她們孤兒寡母時的那種狠毒,頭都快垂到褲襠裏了,嗚嗚的哭着,他們又不傻,知道進了皇城司的大牢,必然要喫很多苦頭的。
這次怕是真的要應了那句老話,在河邊平安無事的走了這幾年,今天終於一腳滑到河裏了。
心裏暗暗打定主意,過一會到了到了大牢裏,還是趕緊招了保命,畢竟這件事是賈璜和賈珩安排的,自己只是一個晚輩,哪裏敢忤逆,只能老老實實的照做,其實自己平時還是很尊老愛幼的,全都是被賈璜和賈珩逼的。
皇城司中司,大牢。
門口點着火盆,兵士們押着犯人進進出出,這些犯人要麼哭天搶地,要麼奄奄一息,配合兵士們那面無表情的臉和閃着寒光的兵刃,只覺得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懼。
擡頭看見匾額上那幾個黑乎乎的大字,賈芹腿立刻就軟了,癱倒在地,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正當押解他的那兩個兵士準備來硬的時候,一個穿着緋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幾名兵士鬆開賈芹三人,連忙行禮。
這中年男子是皇城司的都司張魁。
張魁指着哭喊不止的賈芹皺眉道:“此爲何人,所犯何罪?”
一名兵士抱拳道:“回大人,這三人賈家其他房的旁支子弟,剛剛在南城文昌街苦水巷逼死了人,卑職奉我司都指揮使賈大人之命,押解這三人來此嚴刑拷打。”
張魁笑道:“賈將軍大義滅親,我輩楷模啊,他莫不是還不知道,進去後再想站着出來就難嘍。”
那兵士連忙道:“賈大人說了,他們要是招供了就暫且關押,明天送到萬年縣縣衙公審。”
張魁點點頭,轉身離去,幾名兵士重新架起賈芹三人,見他們站都站不起來,只好把他們往裏面拖,一如他們之前拖那個小女孩一樣。
只可惜這三個慫貨畜牲不敢撞牆罷了,男子進監獄和女子進青樓一樣,後者多是生活所迫,也就女人們厭惡,男人們都是持同情態度的,而前者出來後會遭到男人女人一起厭惡,人們對他們的寬容程度遠不如後者。
榮國府,榮禧堂。
“二弟,你在說什麼?嫂子我怎麼聽不懂。”
見王熙鳳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賈瑜無奈道:“二嫂子,這裏只有老太太和我,又沒有外人,你可說點實話吧。”
先簡單介紹一下王熙鳳放的“印子錢”是爲何物,它和賈璜等人放的“高利貸”有所不同,但兩者賺的差不多,一樣的害人。
假如說王熙鳳一次放出去一千兩銀子,但是她的利息卻是提前扣除的,比方說約定時間利息二百兩,那她只會交給對方八百兩銀子,寫一千兩借據,對方必須要分期歸還。
每期到賬就蓋印章爲憑證,剩下那二百兩就是她的利錢收益,她再如法炮製放出去,錢生錢,利滾利,可以說是穩賺不賠。
當然也會出現賴賬的情況,但相對來說並不算多,王熙鳳專門派陪房來旺負責“放印子錢”這件事,一般會將銀子放給一些信譽相對較好,或者有資產抵債的人家。
至於底層的老百姓是沒有資格的,他們急需用錢的時候,也只會去找倪二這種人借錢。
一旦出現對方賴賬,或者賬收不上來的情況,自然就由來旺帶人黑臉白臉的一頓操作,威脅恐嚇,輕則霸佔人家資產,重則害的別人家破人亡。
因爲王熙鳳打的是榮國府的旗幟,還真不是誰都能惹得起的,試想一下,那些官署的人連賈芹這種旁支子弟都不敢動,更別提榮國府大名鼎鼎的璉二奶奶了,人家可是根正苗紅的主子,而且孃家來頭也不小,是正兒八經的名門望族。
她的本錢是從榮國府下人們的月錢中拿來的,這裏面甚至還有賈母、王夫人等主子的月錢,因爲錢沒及時的收上來,所以出現好幾次主子下人們月錢遲發了幾天的情況,這件事除了平兒和來旺家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另外她還假借榮國府的名義在外面干預司法,包攬訴訟,只是賈瑜不知道她到底做到了哪一步,不知道還有沒有害死張金哥,或者把那些還不上印子錢的借戶給逼死。
雖然她狠毒,貪財,但對賈瑜還不錯,也不可否認的她的治家能力,換句話說,榮國府的內宅是離不開她的。
賈母一味的高樂、邢夫人想方設法的貪財、王夫人假仁假義,喫齋唸佛、李紈所有的心思都在賈蘭的身上。
目前榮國府內宅下人月錢發放、人員調度和管理、往來親眷和客人迎來送往、年節生辰回禮、賬房倉庫等都由王熙鳳在負責。
姐妹們中也就探春偶爾幫幫她。
賈瑜想拉她一把,不想看她落得個“哭向金陵事更哀”的下場。
怕私下裏說她不以爲意,或者改的不徹底,所以他纔在賈母面前挑明這件事,把其他人都請走,一是怕人多眼雜口雜,傳出去不好處理,二來也是顧忌她的名譽,怕王夫人等人知道了心裏會看輕她,她又是個要強的,家裏的主子們知道的還是越少越好。
“鳳哥兒,可有此事?”
見王熙鳳吶吶無言,賈母加重了語氣,拍着軟榻氣道:“你兄弟在問你話!”
她知道放印子錢是違法的,若是再逼出什麼人命官司來,就更不好收場了。
“老太太不必着急,此事還不算晚,我來解決就行。”
說罷打開門,朝站在院門口的鴛鴦招了招手,鴛鴦提着裙襬,一路小跑過來,胸口一陣波濤洶涌,小聲問道:“小瑜老爺,有何吩咐?”
賈瑜解下自己的腰牌遞給她,道:“我的親兵就在大門口,你拿着腰牌去帶四位進來。”
今天下午的時候,賈瑜點了張平做第三指揮的指揮使,那個姓孫的副指揮使被平調到柳湘蓮第一指揮下面,他的資歷最淺,對此也沒有任何意見。
在劉東和張平的建議下,賈瑜從三個指揮裏各挑選了四名兵士,共計十二人,充當左右親兵,這十二人無一不是三年以上的老兵,經驗豐富,賈瑜當即便賞了他們每人十兩的銀子,並把他們的月餉提到了二兩,這十二人誠惶誠恐,感激莫名,紛紛表示誓死效忠。
回到榮禧堂,王熙鳳正在擦眼淚,賈母又問賈瑜還有沒有別的事。
賈瑜便把賈芹三人的事說了,見賈母有些遲疑,賈瑜又把對賈政說的那幾番話跟賈母複述了一遍,見可能會牽扯到自己的寶玉,或者是對自己寶玉的前程不好,賈母瞬間就不淡定了。
“我的意思和二老爺一樣,手上真有人命的,該抵命的抵命,該流放的流放,只是不要爲難他們家裏的妻兒老小,黑遼太遠,那地方窮山惡水的,又特別冷,要不給他們換個地方吧,畢竟都是我們賈家的血脈。”
賈瑜想了想道:“那就依老太太的,我會在城外挑選一個田莊,讓他們都去種地養豬贖罪,不過他們的家產要拿出一半來賠償給受害者,算是彌補一下我們賈家虧損的陰德,每人再打二十板子,等十年後再放他們回來,情節輕的也打二十板子,讓他們長長記性。”
賈母緩緩點點頭,算是認了這件事,鴛鴦從外面走進來輕聲道:“小瑜老爺,您的親兵來了。”
賈瑜走出門,對鴛鴦道:“帶他們去後街,把璉二奶奶的陪房來旺兩口子帶來問話。”
來旺兩口子今年差不多四十歲,是王熙鳳嫁到榮國府來時候,帶在身邊的陪房,因爲深得榮國府管家奶奶王熙鳳的信任,是王熙鳳身邊的大紅人,因此比榮國府裏其他家生子更有體面。
靠着幫王熙鳳放印子錢以及在榮國府的貪墨,來旺家比賈璜家還富餘,兩進半的院子,七八個下人伺候,是下人中的主子。
鴛鴦帶着親兵來的時候,來旺家的正在和幾個婦人在一起說話,這幾個婦人也都是榮國府的家生子,幾個婦人正在拍來旺家的馬屁,畢竟做下人的能活的和主子一樣體面是件很值得討好學習的事。
來旺家的傻兒子二十出頭,一臉的蠢相,身高體胖,和薛蟠有的一拼。
“娘,兒子想彩霞想的睡不着,一早起來褲襠都溼透了,您快把彩霞給兒子帶回來嘛。”
彩霞是王夫人的大丫鬟。
幾個婦人紛紛笑了起來,來旺家的哄道:“娘已經跟璉二奶奶說了,再等等。”
傻兒子不依,直接躺在地上開始打滾,來旺家的連忙去哄他,卻聽見外面的下人喊道:“鴛鴦姑娘來了!”
來旺家的笑道:“必是老太太那裏有事,這麼晚了還能想到我這個做奴才的,哎呀呀。”
其他幾個婦人一臉的羨慕,來旺家的走出來一看,映入眼簾的默默看着自己的鴛鴦,以及站在她身後那四個披甲挎刀的皇城司兵士。
鴛鴦輕聲道:“奉小瑜老爺的命,帶你回去問話。”
來旺家的尖叫一聲,轉身就往屋裏跑,兩名親兵快步走上前,把她按在地上,傻兒子提着頂門槓跑了出來,哇呀呀的叫道:“你們敢打我娘,我和你們拼了。”
他舞着棍棒,嘴裏嗷嗷直叫,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勢,然後被一名親兵一腳給踹了老遠。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