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知你意,我亦有意
她還沒有長到可以記住父母模樣的年紀,還襁褓中的時候雙親就去世了,寄人籬下,俯仰由人,受盡內宅蠢婦的指點和苛責,還拿她克父克母來說嘴。
這些痛楚都埋在一個十四歲女孩子的心裏,可她要是唉聲嘆氣,怨天尤人,估計會活的更不加堪,所以她活潑好爽,氣闊量大,是女兒家裏的異類。
除去天性使然,賈瑜更願意相信這是她在成長過程中學會保護自我的方式,不然,那些流言惡語早就把她傷害到體無完膚,搖搖欲墜了。
當賈瑜聽到她在睡夢中說“她們都欺負我”的時候,只覺得心疼不已。
賈瑜輕輕走到牀邊,確定她真的是在囈語後,替她掖了掖被子,小聲說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回到外間,賈瑜對翠縷道:“今天晚上你和你家姑娘就在這裏睡下。”
隨即又對晴雯和媚人吩咐道:“就讓史姑娘睡在外間的小牀上,她若是睡在大牀上不合適,晚上好生伺候着,我去別的地方對付一晚。”
臥房外面有兩張小牀,用紗簾隔着,是給貼身丫鬟們準備的,方便夜裏伺候主子喫茶出恭。
賈瑜不忍叫醒史湘雲,便讓她們主僕二人各睡一張小牀,晴雯和媚人還睡在大牀上,不過他就不能在屋裏睡了。
晴雯連忙道:“爺,我跟您一起吧。”
賈瑜擺了擺手,走進茫茫的夜色中。
晚上喝了不少的桂酒,有些醉意,賈瑜決定去會芳園裏散散酒氣,然後再回來找個地方睡覺。
會芳園中一片靜謐,月影沉沉,隱隱有蟲鳴傳來,各處懸掛着紅燈籠,賈瑜沿着香徑慢慢的往裏走着,復行數十步,至一處假山前,突然察覺到不遠處的亭子裏有道白色的人影在晃動。
賈瑜停下腳步,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還不出來!”
那人連忙走了過來,賈瑜這才認出她,問道:“大晚上的你不歇息,在這裏幹什麼?”
齡官輕聲道:“回老爺的話,奴家睡不着,出來走走。”
“那也別往園子裏來啊!”
齡官小心翼翼的問道:“是奴家不配進來嗎?”
賈瑜無奈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黑燈瞎火的,別滑進水裏了,你膽子可不小,大晚上一個人在園子裏轉悠。”
月光下的齡官乍一看和林妹妹有八成像,哪怕是仔細看也有六成像,賈瑜差點沒忍住把她攬進懷裏。
齡官“喔”了一聲,低下頭不言語,賈瑜道:“我送你回去。”
賈瑜把她送到她們院門口,輕聲道:“早點歇息吧。”
“奴家祝賀老爺高中探花。”
賈瑜擺了擺手,轉身回去了,齡官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走遠。
兩個巡夜的嬤嬤迎面走來,見到賈瑜連忙福禮,賈瑜吩咐道:“給我安排一個住處,我對付一晚。”
一個嬤嬤連忙道:“老爺,前院的小書房裏有一間臥房,乾淨整潔,要不去那裏將就一下?”
賈瑜點點頭,跟着兩個嬤嬤去了原賈蓉院前面的那間書房。
一個嬤嬤點亮屋裏的燭臺,另一個嬤嬤去傳熱水,並帶了兩個丫鬟回來,賈瑜在兩個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把她們打發走後,上牀睡了。
翌日,晴雯一大早就過來把賈瑜喚醒了,賈瑜回到正堂,史湘雲不好意思的說道:“瑜哥哥,是雲兒的不是,讓你在外面睡了一晚。”
賈瑜笑道:“無妨,雲兒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呢,一覺睡到了天亮。”
在晴雯和媚人的伺候下,賈瑜換好官服,洗漱後,和史湘雲一起用了早飯。
沒有人的時候,晴雯和媚人會和賈瑜在一張桌子上用飯,一旦來人,她們就會主動的退到一邊伺候。
用完早飯沒多久,三春來了,探春問道:“雲兒,你昨晚怎麼沒回去?”
史湘雲解釋道:“我本來是想歪一會兒,結果一歪就歪到了天亮,我在瑜哥哥屋裏睡了一晚,不對不對,我是在外間小牀上睡的。”
賈瑜笑道:“我在小書房裏睡的。”
巳時中刻,禮部遣官轎來接賈瑜至瓊林苑赴宴。
瓊林宴由專門爲皇帝服務的儀鸞司籌備,由此可見皇帝對新科進士們的重視。
宴會期間皇帝不至,由太子主持,會試考官和各部院主要官員陪宴。
開宴前,太子陳賢率兩百四十二名新科進士朝文德殿三拜九叩以謝皇恩,隨即擊花鼓,奏雅樂。
新科進士們十二人一桌,三鼎甲一桌,地上鋪着宮毯,衆人席地而坐,隨後儀鸞司的宮女們置宮菜七十二道,點心水果二十四盤,御酒八種。
景文帝令大太監向衆新科進士賜詩兩首,告誡他們要忠君體國,勤於王事,隨即又給每名新科進士賜下四書五經、官服兩套、靴兩雙、笏板一支,另各賜宮花四朵,簪於襆頭上。
新科進士們由狀元慕容鴻信帶領,再次拜謝皇恩,然後瓊林宴正式開始。
至未時中刻,瓊林宴結束,期間賈瑜作詩詞各一首,獲得一致好評。
榮國府。
衆人正在爲賈瑜明天的承爵宴和功名宴做準備。
要是擺在別的人家,這兩個宴不僅要分開辦,而且每個都應該大辦三天,哪有像賈瑜這樣的,兩宴合爲一宴不說,還要在一天內辦完。
賈政一大早就起來了,帶着賈寶玉和賈芸給按順序給四王六公,九侯十一伯投遞請帖,剩下的子、男以及將軍府則由下人們去拜呈請帖。
申時中刻,李紈帶着素雲去寧國府以禮相請,晴雯和媚人捧着兩隻錦盒,隨賈瑜去了榮國府。
花廳內。
除賈赦、邢夫人和薛蟠,所有人都來了。
今天賈瑜是主角,他一進來就被賈政請到了上座,待衆人坐定後,打扮一新的賈蘭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按照規矩,先請孔子神位,賈蘭三拜九叩後走到賈瑜面前跪下,雙手奉上拜師金帖。
賈瑜接過拜師金帖,賈蘭捧着茶盞,舉過頭頂,恭聲道:“弟子請師父用茶。”
賈瑜接過茶盞一飲而盡,賈蘭依次奉上來一把芹菜、一碗蓮子、一碗紅豆、一碗紅棗、一碗桂圓和一捆乾瘦肉條。
晴雯和媚人走上前代賈瑜收下,隨後賈瑜賜下四書五經,師徒二人齊頌《大學首章》,象徵着賈瑜擔下了“傳道、授業、解惑”的職責。
賈瑜嚴肅道:“既然汝拜在爲師的門下,那爲師便設四戒四宜,以做鞭策,望汝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賈蘭拜道:“請師父示下,弟子洗耳恭聽。”
“一戒懶惰晚起、二戒奢侈華麗、三戒自負自傲、四戒狹隘偏執。”
“一宜勤奮讀書、二宜尊師敬長、三宜誠信謙遜、四宜普愛衆生。”
賈蘭叩首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銘感五內,不敢荒廢。”
隨後賈蘭給賈瑜再次三叩首,至此,拜師儀式完成。
師父師父,亦師亦父。
李紈不由得落下淚來,賈菌巴巴的看着賈蘭,婁氏心中豔羨不已。
賈瑜笑道:“大嫂子,按照禮數,學生要住在老師家裏,不過我不日就要離京,等我回來後再讓蘭兒住到東府去,我會給他安排一間院子。”
李紈給賈瑜鄭重的福了一禮,輕聲道:“一切全由二叔做主,以後蘭兒就要麻煩二叔照顧了,他要是做錯了事,二叔儘管打罵,讓他長記性改好。”
“大嫂子言重了,先開宴吧,中午瓊林宴上我光顧着和別人說話了,都沒怎麼用飯用菜。”
李紈連忙讓素雲去傳菜,鼓瑟齊鳴,臺上的小戲官們也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
賈政和賈瑜二人一桌,賈寶玉、賈琮、賈環、賈芸、賈蘭和賈菌一桌,師徒不能同桌。
賈母、王夫人、薛姨媽和李嬸孃一桌,姊妹們坐了一桌。
拜師宴是很正式很嚴肅的場合,不比上次薛寶釵的生日宴,貼身丫鬟們沒有資格落座,全在一旁端茶遞水的伺候。
賈瑜和政老爹說着瓊林宴的流程、場面和發生的事,聽的政老爹心馳神往,浮想聯翩,這可是全天下所有的讀書人都向往的“科舉第一宴”吶,只可惜自己這輩子已經是無緣了。
臺上小戲官們崑曲唱的極妙,大有“餘音繞樑三日而不絕”的架勢,這正戳中了賈母這位“老戲迷”的下懷。
賈母笑道:“瑜哥兒,你離開的這段時間,不如就把她們放在西府裏吧,老婆子我好沾沾你的光,天天有好戲聽。”
“老太太若是想聽,隨時打發人叫她們來就是了,反正兩府離的也近。”
用完飯,衆人各自散去,賈瑜剛走不遠,就聽見香菱在身後喊了他一聲,賈瑜讓捧着六禮束脩的晴雯和媚人先回去,自己則站在原地等她們過來。
薛寶釵帶着鶯兒和香菱移着蓮步,嫋嫋婷婷的走了過來。
“寶姐姐。”
薛寶釵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瑜兄弟,你能陪我走走嗎?”
賈瑜想了想,道:“寶姐姐若不嫌晚,可至會芳園一敘。”
會芳園內。
暮色沉沉,不知名的鳥兒躲在桃花林中輕啼,其聲悠揚婉轉,和細碎綿長的蟲鳴聲組建起春夜的奏鳴曲,晚風中夾雜着花草的香氣,湖水泛起漣漪,撩動着女兒家的裙襬和心緒。
鶯兒和香菱在前面打着紅燈籠,薛寶釵默默不語,低着臻首,慢慢的走着,賈瑜笑道:“我後日就要前去揚州,可能幾個月回不來,寶姐姐和二姐姐你們若是無事,便多往這園子裏來遊玩,下人粗鄙,不懂欣賞,莫要辜負了這一園的風光纔是。”
薛寶釵“嗯”了一聲,擡起美眸看着賈瑜,見他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輕聲問道:“瑜兄弟,此去揚州何意?”
賈瑜也不隱瞞,道:“林姑丈病重,恐將不久於人世,我必須要去揚州當面拜見,向他老人家求娶林妹妹。”
薛寶釵長舒了一口氣,釋懷又落寞道:“我就知道,你和林丫頭很般配呢。”
賈瑜笑道:“那是自然,聖上和皇后娘娘的觀點和寶姐姐你的一樣,都說我和林妹妹很般配。”
薛寶釵慢慢停下腳步,柔荑捏着裙襬,臉色漲紅,身子微微的顫抖。
“瑜兄弟,我...我...”
賈瑜嘆道:“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馬,多情生怕累美人。寶姐姐,我知你心意。”
薛寶釵擡起頭,鼓起勇氣,顫聲道:“瑜兄弟,你能抱我一下嗎?”
見賈瑜猶豫,薛寶釵瞬間落下淚來,轉身就走,賈瑜一把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就把她引到了自己的懷裏。
薛寶釵緊緊的抱着賈瑜,俏臉埋在他的懷裏,輕輕哭了起來,香菱連忙跑過來查看,她跑的飛快,鶯兒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跑到了賈瑜的面前。
香菱一臉好奇的看着小瑜老爺把自家姑娘抱在懷裏,薛寶釵從賈瑜的懷裏掙脫出來,咬着貝齒啐道:“你這死丫頭看什麼?”
香菱下意識的抱住腦袋,賈瑜笑道:“和你鶯兒姐姐去園門口等着,我和你們家姑娘說說話。”
香菱很是依依不捨,被小臉通紅的鶯兒給拉走了。
賈瑜重新把薛寶釵攬進懷裏,嘆道:“寶姐姐,我亦有意,但是有些事我保證不了,你知道的,我沒法說。”
把臉貼在賈瑜的胸口上,嗅着他身上的男子氣息,隱隱還能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薛寶釵輕聲道:“我不在意的。”
她懂禮法,明事理,幾番拿自己和林丫頭比較,結論告訴她,自己做不了正房太太,這種事不是她想就能得到的。
賈瑜雙手環着她豐滿的腰肢,柔聲道:“世俗如刀,我亦不能特立獨行,與之抗衡,但我一生之求,便是和三五佳人清風共明月,白首不相離,除了倫理的規定,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薛寶釵擡起頭,癡癡的看着賈瑜,堅定道:“我會等着你納我進門,只要能和你長相廝守,剩下的都不重要。”
他的容貌、他的詩詞、他的擔當、他的氣魄,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都會撩撥着她的心房,她常常輾轉反側,淚溼羅巾,只嘆愛而不得,見他如今亦是有意,雖自視清高,但在現實面前,她選擇妥協,不論如何,只要是他就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已知。”
眼見賈瑜的臉越湊越近,薛寶釵閉上眼睛,雙手緊緊的抱住他,賈瑜察覺到異樣,大喜過望,把舌頭遞了進去。
(大家好像喜歡林妹妹更多,但他寶釵、湘雲和寶琴也要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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