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兩脈衝突,一頓毒打

作者:雲先覺
“是重傷垂死還是鼻青臉腫?”

  鴛鴦知道他們倆要幹什麼去,不由得羞紅了臉,答道:“鼻青臉腫。”

  玉釧兒很輕,可能也就八十斤,賈瑜抱着她毫無感覺,小紅從外面走了進來,雙手奉上來一張紙,恭聲道:“老爺,這是您那衙門裏送來的。”

  小紅已經前段時間已經正式從王熙鳳身邊卸任,成爲了寧國府的一員,主要的工作是在內儀門內行走,往來傳遞消息,以及管理女性下人,她聰明伶俐、能言善辯、辦事得力,用王熙鳳的話來形容就是“說話齊全,口聲簡斷,嘴皮子又利索”,以後是要和鴛鴦、金釧兒一起協助林黛玉管家的。

  賈瑜把懷中撒嬌的小狐狸精放了下來,剛坐到太師椅上,她又爬了上來,一隻小手摸着他的喉結,這麼多貼身丫鬟中,就數她最纏人,沒辦法,只得一邊擁着她一邊看這起事件的具體經過。

  一個時辰前,南城。

  做爲整座京城內消費最高的酒樓之一,天源樓一直都是紈絝子弟們的聚集地,這裏有喫有喝有女人,服務周到,菜品精美,自釀的烈酒更是冠絕天下,名氣絲毫不比官亭鎮天然居的桂酒低。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喝多了就容易打架,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是打死了人,也不足爲奇。

  “不就是殺了幾個土匪草寇嗎,就被封爲太子少保,雖然是虛銜,但那也是正二品啊!寶玉,你等着看吧,這隻王八接下來肯定更加的飛揚跋扈,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欺負你和姑姑呢。”

  秦鍾弱弱道:“王大哥,聲音小點,他現在是皇城司都司,這城裏到處都是他的眼線,要是被他給聽見...”

  王仁一拍桌子,銀盃子裏的酒水撒了一片,哼道:“我怕他個鳥,皇帝老爺欽點我大伯爲九省都檢點,奉旨督軍巡邊,雖然是臨時職位,但回來後肯定要往上升,以前那個叫韓什麼的不就是?好傢伙,不到兩年回來,直接授京營節度使,另加內閣大學士,乖乖,權傾天下啊,到時候我還怕他?”

  京營節度使全權統制十二團營,相當於執掌十二萬大軍,一等神威將軍賈代化就曾擔任過此職位,內閣大學士和李基所任的中和殿大學士品秩一樣,都是從一品,是朝廷“六大學士”之一。

  賈寶玉一聲不吭,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悶酒,秦鍾附耳道:“晚上到我那坐坐,能兒說想你了,我們三個一起。”

  秦業死後,秦鍾就徹底放飛了自我,每日在家裏和智能兒廝混,原來水月庵幾個走投無路的小尼姑也投了他,他便更快活了,時常邀請賈寶玉一起,做了很多不可言說的荒唐事,秦可卿幽居在寧國府,從來不外出,也管不了他,之前託人給他說了幾門親事都黃了,基本上都是女方看不上他。

  “今天晚上不行,馬上有個妹妹從金陵府到家裏來住,我得回去迎迎。”

  說完,賈寶玉站起身就往外走,王仁一把拉住他,叫道:“好兄弟,離天黑還早,再陪我喝兩杯,我心裏不快活,自己姑姑被人欺負成這樣,我卻無能爲力,想起她老人家被那個王八關在那麼小的屋子裏喫糠咽菜,想起表妹因爲他錯失妃位,在宮裏孤苦伶仃,我就喫不下,睡不着,真是太欺負人了!”

  賈寶玉滿腦子都是那個素未謀面,容貌驚爲天人的琴妹妹,哪裏還顧得上什麼王夫人和元春,可胳膊被王仁抓得死死的,只得哀求道:“好兄弟,你且讓我回去,等我見了那琴妹妹,明天再來陪你喝酒,不然她又要被賈瑜給搶走了,你忍心看我一個都得不到嗎?”

  “哈?這麼猖狂,真當賈家是他一個人的啊,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他要是敢和你搶,我非得給他兩拳頭。”

  因爲幫助王夫人在外面散佈賈瑜克父克母的奸話,王仁上次在榮國府前院跪了一個多時辰,就像是一個犯人,等待別人的處置,王家表少爺的臉面丟了個乾乾淨淨,在家裏又捱了王子騰一頓毒打,見他現在風生水起,平步青雲,心裏是又恨又嫉妒,眼下喝多了酒,想起往日受的那些委屈,腦子一熱,就要逞回英雄,想去給他點顏色看看。

  自己年紀比他大十來歲,教訓教訓他怎麼了,況且自己大伯現在被皇帝老爺重用,等巡完邊回來肯定是要權傾天下的,自己還怕他?再說了,老太太對他也很不滿,他就算是再狂妄,再囂張,敢罔顧孝道,違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嗎?讓他跪着,他敢站着嗎?

  這是一個愚蠢、自私且狠毒的人。

  賈寶玉雖然癡,但並不傻,連忙勸道:“好兄弟,賈瑜現在...”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隔壁傳來一聲冷笑,那人隔着屏風說道:“做爲族人,卻直呼一族之長的名諱,成何體統?還自詡讀過書,我看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人家是兩元及第的探花,你卻連個童生都不是,我呸!”

  賈寶玉一愣,茗煙怒道:“哪個狗日的,敢罵我們家二爺,找死呢。”

  一個年輕人從隔壁轉了進來,看着賈寶玉,鄙夷道:“難怪晉王殿下說你是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你母親都淪落到如此境地了,你還記掛着回去看女人,我這個外人都替你臊的慌,銜寶而誕的富貴人,你的品行在哪裏?”

  王仁見他衣着光鮮亮麗,氣度不凡,怕是來頭不小,沒有直接上去廝打,況且他罵的又不是自己,張口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在下陳愷之,家父官拜禮部尚書,本人舉人功名,你這個蛇鼠一窩的紈絝子弟,有何指教?”

  禮部尚書這個官可不小,這可是“九卿”之一,而且他身上還有舉人功名,王仁頓時就偃旗息鼓了,又怕丟了臉面,斥道:“我們說話幹你鳥事?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莫不是討打?”

  不知道是脾氣好,能容忍,還是心裏有愧,賈寶玉被人指着鼻子罵,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默默的站在原地,盯着地板發呆,秦鍾一臉的害怕,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後。

  陳愷之見他這個樣子,沒興趣繼續譏諷他了,丟下一句“無能之輩,無用之人”,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正常情況下,貼身丫鬟負責照顧主子起居,貼身小廝則在主子外出的時候伺候,在主子受到欺負時他們必須得捨身護主,哪怕是被人打殘甚至是打死,不然回去了主家也不會放過他們。

  茗煙知道這人來頭不小,但他要是屁都不放一個,任由賈寶玉被人如此作踐,賈母知道了肯定會扒了他的皮,他在榮國府裏做事的老子娘也落不到什麼好,最輕也是被毒打一頓然後趕出去。

  主家好喫好喝的養着他們,月錢高、待遇好、活計輕鬆,不是讓他們在關鍵時刻做縮頭烏龜的,要是摒棄了做奴才的本分,那要他們還有什麼用?

  “你站住!快跪下來給我們家二爺道歉,不然我們家老太太非讓人把你們家的大門樓給拆了!”

  陳愷之轉過身,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這個色厲內苒的下人,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說了一句“下賤玩意”,茗煙氣急敗壞,直接一拳打了上去。

  要說這些貼身小廝也都是會個三招兩式的,陳愷之沒想到眼前這個下人敢動手打自己,鼻子上直接捱了一拳,聽到他的慘呼,四五個健僕衝了進來,二話不說,一腳把茗煙踹翻,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身上,他抱着頭,哀嚎道:“二爺,救我,二爺,救我!”

  秦鍾嚇得直接鑽到了桌子底下,王仁抄起酒壺狠狠的往地上一摜,怒道:“欺人太甚,你以爲我們開國一脈是貞元一脈那羣廢物點心不成?面對你們這些窮酸腐儒就知道搖尾乞憐!他們怕你們,我們可不怕!看打!”

  王仁嗷嗷叫着往前衝,看起來頗有幾分氣勢,哪知道這時候隔壁突然一陣躁動,未幾,七八個滿身酒氣的青年從隔壁走了進來,領頭的那個問道:“是哪個說我們貞元一脈是廢物點心的?”

  陳愷之退後兩步,朝王仁擡了擡下巴,那人也不多言,一拳頭就塞了上去,“噗!”的一聲,正中面門,他大喝道:“兄弟們,我們在戰場上拼死拼活,他們開國一脈坐享其成也就算了,還如此羞辱我們,這口氣咽的下去?給我打,打死了都算我的!”

  王仁直接被一拳擊飛,正巧砸在桌子上,把藏在桌子底下,做縮頭烏龜的秦鍾給壓了出來,除了兩個站在原地勸阻的,剩下的將門虎子都衝了上去。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陳愷之見情況不對,轉身就走,沒想到屁股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腳,他慘叫一聲,從走廊上飛了下去,幸好這是二樓,幸好落到了酒樓大堂正中間的深水池裏,他撲騰幾下就被兩個店小二給拖了出來。

  王仁從地上掙扎着爬起來,捂着不停噴血的鼻子,指着史磊和史強罵道:“你們倆個狗日的就這麼看着?早聽說史鼐和史鼎是牆頭草,你們果然在背地裏投靠了貞元一脈!”

  史磊和史強沒有理他,連忙去救被按倒在地上的賈寶玉,他要是被打出個好歹,姑祖母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兩個。

  但還是晚了,賈寶玉被一個虎背熊腰,滿臉殺氣的青年揪住領口,左右開弓的抽起來,大耳刮子不停落在他如同滿月般的大臉盤上,史磊拼命拉開青年,大叫道:“孫兄,不能打,和他又沒有關係,他可是榮國府的人啊!”

  到底是從戰場上下來的,這個武毅侯世子氣力十足,膀子一甩,就把史磊給逼開了,他又抽了兩巴掌,慍道:“我打的就是他們榮國府的!一窩子廢物點心,還真當是幾十年前啊!”

  當年先武毅侯孫昌明和二代榮國公賈代善一起去追擊逃竄的蒙國太子,孫昌祖立功心切,一騎當先,眼見越來越緊,沒想到卻被敵將反手一箭射落下馬,賈代善沒有去管他,繼續追人,他最終因爲失血過多,死在了茫茫的雪夜裏,屍體都被餓狼啃了個乾乾淨淨。

  且不論這件事賈代善有沒有做錯,反正孫家自此便和賈家成了世仇。

  賈寶玉已經被抽懵了,他的大臉盤紅腫青紫,嘴角溢出鮮血,口中像是塞了兩個包子,拼命的掙扎着,“嗚嗚嗚”的直叫喚,王仁比他還慘,被四個人圍毆,而且他們下的都是死手,往他頭上和胸口上直招呼,儘管非常無辜,秦鍾還是沒有躲得掉,他身子骨弱,剛捱了兩拳就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那人罵罵咧咧的鬆開手,把茗煙提溜起來,從樓上丟了下去,這次他可沒有像陳愷之那麼幸運,沒有落到水池裏,而是頭朝地落到了地板上,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大概是頸骨斷了,他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沒了。

  屋裏打成一團,樓上樓下全都是看熱鬧的,打死一個奴才沒什麼意思,打死一個公子哥纔好玩呢,顧客們看的興高采烈,津津有味,還有的人在大聲叫好,這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賈寶玉捱了二三十個大逼兜,武毅侯世子才停了下來,史磊和史強連忙把他往外面拖,帶頭的那個說道:“好了,都住了,打死了也麻煩。”

  這夥將門虎子唯命是從,紛紛停下手,可見這人來頭不小,王仁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進的氣,沒出的氣,就數他被打的最很。

  史磊搓着手,急道:“梁兄,這件事怕是鬧大了,王仁他大伯剛剛升了九省都檢點,巡完邊回來肯定是要被重用的,這賈寶玉又是榮國府太夫人的命根子,你們把他打成這樣...”

  “你們?”

  史強朝史磊小腿上踹了一腳,連忙道:“我們我們,我們把他打成這樣,怕是不好收場啊,侯兄,您看。”

  這侯克陽的祖父是梁國公侯長康,現任榆林五軍都督府兵馬大都督,統兵十萬,坐鎮中軍,端的位高權重,是貞元一脈的扛鼎人物,貞元一脈二三十個勳貴之家唯他家馬首是瞻。

  侯克陽官拜中軍右遊擊將軍,前兩個月在一場戰鬥中受傷後回京修養。

  幾名在街面上巡邏的皇城司南司兵士聽說天源樓有人在互毆,連忙來到現場,侯克陽等人爽快的承認打人了,趕來的指揮使見沒有出人命,而且打人者來頭太大,問清事情經過,便讓他們離開了。

  至於死掉的茗煙,沒有人會在意,畢竟他只是一個下賤的奴婢,嚴格意義上說,打死他跟打死一條狗沒什麼區別,最多賠幾兩銀子就行了。

  指揮使不敢自專,遍訪周圍看熱鬧的人,找人把案件經過寫下來,一面打發人即刻呈交給賈瑜,一面讓人用馬車把王仁、賈寶玉和秦鍾各自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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