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主僕交心,再續前緣
用完午飯,賈瑜要帶香菱出去,玉釧兒也要跟着一起,在晴雯她們五個之中,就數她最爲粘人,最會撒嬌。
昨天晚上,兩軍對壘,剛交鋒沒多久,晴雯她們幾個紛紛繳械投降,敗下陣來,唯有她咬牙硬撐着,就是不舉白旗,和賈瑜鬧到後半夜才肯睡下,分隔半年,可把這小丫頭給想壞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您教我讀書寫字,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金釧兒把猶如樹懶般掛在賈瑜身上的妹妹剝了下來,苦口婆心的勸道:“虧你還是做姐姐的,也不知道給妹妹點機會,你難道忘了你晴雯姐姐和媚人姐姐當初是怎麼幫你的了?”
想當初媚人剛來的時候,晴雯便把給賈瑜獨處一室的機會讓給了她,自己睡在外間,主要是怕她害羞,會放不開,直到他們之間互相深入瞭解,徹底沒有了隔閡後,主僕三人才同牀共枕。
齡官來的時候也一樣,晴雯和媚人主動讓位,晚上讓她一個人伺候賈瑜沐浴和睡覺,後來金釧兒姐妹倆來了,她們三個又給她們兩個讓路,現在香菱來了,輪到她們五個給她一個讓路了。
玉釧兒懷裏抱着長大了許多的暹羅貓,“喔”了一聲,賈瑜沒想到這個小丫頭這麼皮實,昨天晚上捱了那麼多的毒打,早上起來還能活蹦亂跳的,她年齡最小,身子也嬌小玲瓏的,比寶兒還能抗揍,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們的老子娘遠赴遼東當莊頭去了,兩三年回不來,那邊環境又不好,算不上太平,土匪、嚴寒還有野獸,舒適程度遠遠比不上在寧國府裏享福的晴雯孃親張氏、媚人老子娘以及香菱孃親封氏,故而賈瑜決定以後多疼疼這對姐妹花,就算是彌補了,所以他昨天晚上在她們倆身上花了不少力氣。
賈瑜揉了揉玉釧兒的小腦袋,他最喜歡這個動作,林黛玉她們都被這樣撫慰過,說道:“我聽林老師說,平常讀書的時候就你和雪雁偷懶,我之前說回來後會考校你們認了多少字,這半年過去了,最起碼要認得一百個字,平均下來不過兩天一個字,要是達不到我的預期,你半個月不許給我暖被窩。”
人有喜厭,關係有遠近,賈瑜最喜愛的丫鬟,晴雯排在第一位,當仁不讓,毋庸置疑,這位是他真正的知心人,陪他經歷了太多太多,是第一個委身與他的女人,可以毫無理由的相信,她的位置和小角兒一樣,無可取代。
她享受着其他貼身丫鬟和妾室都不曾有的待遇,賈瑜賣蜂窩煤賺的八萬兩銀票一直都在她手裏,沒有入賬房,她說這是給賈瑜存着的,以後他萬一落魄了,還能有筆錢繼續和林黛玉過日子。
賈瑜給她寫過兩首相思詞,要知道在這方面,除了林黛玉和薛寶釵,史湘雲她們五個都只有一首,其他貼身丫鬟更是一個字都沒有,她還是第一個祭拜賈瑜父母的,比林黛玉還要早很多。
其次就是雪雁、香菱和玉釧兒了,無它,因爲她們三個非憨即呆,會撒嬌,招人疼,賈瑜就喫這一套。
玉釧兒大驚失色,連忙說道:“我不去了,爺,您帶香菱去吧,我和姐姐們抹骨牌,對了,我沒銀子使了,都被晴雯給贏去了,您再賞我點唄?”
別說一百個字了,她最多隻能認二十個字,林黛玉在天上人間開設課堂,教十來個貼身丫鬟讀書認字,香菱還在認真的學,就她和雪雁兩個學不進去,後來乾脆就不學了,別人在上課,她們倆在一邊喫東西,玩小貓,幸好比較安靜,不然早就被林老師給攆出去了。
“箱子裏有,隨便花,等過幾天,我給你和雪雁開個小竈,你晴雯姐姐她們哪個不認得千兒八百個字?我的女人絕不能做王氏那種大字不識一個的蠢婦,不然以後孩子都教不好。”
玉釧兒笑眯眯道:“爺,等我以後生了小寶寶,就要把他交給姑娘帶呀,這是規矩呢,那小芃大爺不就是?姑娘給我帶小寶寶,我繼續給您生小寶寶,您說一人兩個,我覺得太少了。”
她比了一個手勢,沒有猶豫,脫口而出道:“最起碼得八個纔行。”
賈瑜能想象的出來好幾十個娃娃圍着林妹妹這位正房夫人轉的場面。
晴雯捏着她的元寶耳朵,嗔怪道:“死丫頭又在胡說,姑娘一個人能帶的了那麼多孩子?你是想把姑娘給累壞啊,還八個,你以爲你是小豬呀。”
媚人捏住她另一隻元寶耳朵,和晴雯一起輕輕扭了扭,笑道:“爺,您別管這小狐狸精,帶香菱妹妹去頑吧。”
大雨滂沱,天上人間。
“跟我念,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你別看我,看紙。”
香菱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捧着一張宣紙,滿臉崇拜的看着仙氣十足的賈瑜,這篇《聲律啓蒙》是賈瑜剛纔復刻的,以後可以用來教導這些貼身丫鬟。
“小瑜老爺,您好俊呀。”
“世人皆如此說啊,繼續,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
香菱抓起紅木箱子裏的粉色貓耳朵髮箍,驚呼道:“哇!好好看呀,小瑜老爺,這是什麼,咦,這又是什麼?”
真是個好奇寶寶,賈瑜拿掉她小手裏的髮箍和尾巴,無奈道:“先跟我把這篇念五遍,我就給你一個玩。”
香菱眼巴巴的看着他,賈瑜繼續念道:“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
唸完後,賈瑜故技重施,把她一枕青絲放了下來,用白色的絲帶給她紮了雙馬尾,然後戴好粉色貓耳朵髮箍。
“小瑜老爺,我記住啦,我現在就背給您聽”,香菱搖頭晃腦的背了一遍,除了個別字發音不清,比如“一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她背成“一說煙雨,溪邊晚釣之東”,其他的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倒也清晰流暢。
“不錯,你雖然看起來有些憨,有些呆,但還是很有靈性的,哎,你先別扒拉我,只要繼續讀書,好好認字,假以時日一定能寫出幾首好詩來。”
香菱突然抱住他的腰,輕聲啜泣着,賈瑜一隻手環着她的細腰,一隻手撫摸着她的馬尾辮,好奇道:“小丫頭,怎麼了這是?好端端的哭什麼?”
“小瑜老爺,謝謝您,以前的事我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有個人經常打我,罵我,不讓我喫飯,幸好我遇見了您,您幫我找回孃親,對我特別特別的好,還餵我吃藥,治好了我的病。”
聽到最後一句,賈瑜不禁老臉一紅,尷尬的咳嗽了兩聲,香菱仰着淚流滿面的小臉,嗚咽道:“這世上只有您和孃親是真心疼我,您不嫌我笨,不嫌我喫得多,我一輩子就跟着您了,伺候您喫飯睡覺,我以後要是做錯了事,您只管打罵,只求您不要趕我走。”
在諸多丫鬟中,香菱無疑是最慘的一個,她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後來因爲下人的疏忽,被人牙子拐走,一連過了好幾年黑暗的生活,喫不飽,穿不暖,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被人牙子打罵怕了,賣來賣去,故而變得有些憨,有些呆,這些傷痛如影隨形,深入骨髓,哪怕是時隔多年,她依然沒有自愈,也許一輩子就是這樣了,她在薛寶釵身邊的日子也不好過,薛大腦袋對她垂涎三尺,覬覦已久,時常被騷擾。
賈瑜同情她,喜歡她,親自去蘇州府替她尋找孃親,眼下又把她要到身邊來做貼身丫鬟,以後也能做個姨娘。
幸好,苦痛都隨風而去了,等待她的將會是燦爛的明天,在賈瑜的護佑下,在營養豐富的土壤裏茁壯成長。
“傻丫頭,我這麼喜歡你,怎麼可能捨得打你和趕你走呢”,賈瑜吻去她眼角的淚水,鹹鹹的、苦苦的、酸酸的,一如她之前那悲慘的遭遇。
“玉釧兒姐姐剛纔和我說,您昨天晚上還打她了呢,不過我不怕,您要是不開心,不高興,就打我罵我出氣。”
賈瑜滿心憐愛,撫着她的後背,笑道:“那就這麼說好了啊,我今天晚上打你的時候,你可不許喊疼。”
香菱用臉頰輕輕蹭着他的胸口,彎着大眼睛笑了,然後撅起了小嘴巴,賈瑜暗道怪不得當今的男人普遍不長命,特別是有權有勢的男人,家裏養這麼多吸人骨髓的姬妾,能長命還有鬼了。
淺嘗即止,香菱咂了咂小嘴巴,回味一番,笑嘻嘻道:“小瑜老爺,玉釧兒姐姐沒有騙我,果然很好喫呢。”
賈瑜突然想起一首詞,立刻把它寫了下來,然後隨手丟到一邊,他的詞在外面可以說是一字千金,大有洛陽紙貴之意,要是那些極其愛好詩詞歌賦的人知道,一首好詞就這樣被他棄如敝履了,一定會大罵他暴殄天物。
香菱現在寫出來的字不是很美觀,賈瑜便手把手教她寫,外面的紅雨淅淅瀝瀝,堂內的主僕情深意濃。
剛寫完“一園春雨杏花紅”,賈瑜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根據力度和間隔來判斷,他就知道是軍師來了,幾息後,雪雁出現在視線裏。
“姐姐!”
香菱叫了一句,雪雁應了一聲,“噔噔噔”的跑到賈瑜面前,仰着一張粉嘟嘟、胖乎乎、汗毛清晰可辨的小臉,皺着一對可愛的毛毛蟲眉(放大版的小角兒),撇着小嘴巴,氣鼓鼓的看着他,看樣子是來興師問罪的。
賈瑜從書案上拿起手帕,擦去她臉上沾着的些許雨水,問道:“軍師,何故做此姿態?有什麼事儘管說來。”
“哼,二爺,您以前說喜歡我,看來都是騙人的,雖然我很捨不得我們家姑娘,但是您也可以開口把我要過來呀,您不會忘了吧,我可是您的小狗頭軍師耶,我暖被窩特別厲害,咦?香菱,你的頭髮怎麼變成這樣了,哇!你頭上戴的這是什麼呀,好可愛!”
香菱連忙把粉色貓耳朵髮箍摘下來遞給她,雪雁如獲至寶,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然後就往自己腦袋上比劃。
看來女孩子對這種毛茸茸的玩具的確是毫無抵抗之力,雪雁把髮箍戴在髮髻上,抓着賈瑜的手,委屈巴巴的說道:“二爺,您不知道,當我得知香菱要走後,以後天天能給您暖被窩,我心裏特別難受,中午都沒有喫下去飯。”
賈瑜正準備安慰和解釋,只聽見外面傳來一句“你可別聽她的,她中午連吃了三碗飯,還喝了一碗湯。”
紫鵑扶着林黛玉,身後跟着藥官,主僕三人從漫天飛雨中款款而來,一個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一個滿臉嬌羞,目光躲閃,一個看起來有些畏畏縮縮。
賈瑜捏了捏雪雁的小胖臉,好笑到:“你都快趕上小角兒了,我雖然喜歡豐腴的,但我不喜歡胖的,你現在有橫向生長的趨勢,要及時控制啊。”
雪雁有些垂頭喪氣,在心裏暗暗打定主意,以後得少喫點纔行,不然二爺要是不喜歡,嫌棄自己,那就不好了。
賈瑜走上前,扶住林黛玉的藕臂,感慨道:“世人都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和你是一個時辰不見,如隔三秋,我現在得批評批評你,雖然你身子比以往好了太多,但還是要注意,雨天路滑,容易摔倒,如今已經立秋,下雨時涼氣甚重,若是再凍着了,引發舊疾,我會心疼到不能呼吸的。”
林黛玉並不領他的情,對他的甜言蜜語已經習以爲常了,白了他一眼,輕啐了一口,自顧自的朝書案走去。
賈瑜目光灼灼的看向紫鵑,她捂住羞紅的俏臉,想跟上自家姑娘,卻被他一把給拉住了。
“聽聞你差點懷...”
話還沒有說完,紫鵑一把捂住他的嘴,賈瑜拿開她的柔荑,壞笑道:“都老夫老妻了,還害羞個啥,不過不要失望,等以後你們家姑娘進門,我第二年就讓你做孃親,生個大胖小子。”
紫鵑咬着櫻脣,輕輕打了他肩膀一下,賈瑜輕聲說道:“自此那一夜後,我便時常的想念你,想念你的...哎,別走啊,聽我把話說完。”
細細看來,她其實也挺漂亮的,賈瑜執着她的柔荑,深情道:“紫鵑,不知道我們倆何時才能夠再續前緣?”
“呸!”
賈賈瑜正色道:“先賢有云,食者,性也,七情六慾,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好羞澀的,我們應該大大方方的看待這件事,反正是在私底下,關起門來,哪個都管不了我們,若依了我的意,我待會就跟你家姑娘說一聲,你明天晚上過來,我檢查檢查你的功課。”
紫鵑聽不下去了,捂着耳朵就走,林黛玉給香菱紮好頭髮,啐道:“好好的女孩兒被你打扮成了小瘋婆子,她這麼老實,你好意思欺負她。”
“林老師,我覺得這樣很好看啊,私底下扎扎,又不拿到明面上去。”
林黛玉對他新給自己起的別稱充耳不聞,捧起《聲律啓蒙》讀了一遍,恍然大悟道:“原來你那句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是從這裏來的,寫的不錯,朗朗上口,對仗工整,應該傳揚出去,定可以成爲一篇優秀的啓蒙讀物。”
賈瑜一臉的得意,林黛玉又拿起那首詞稿讀了一遍,讚歎道:“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寫的真好,不過它不符合你現在的處境,會讓人覺得你矯揉造作,在無病呻吟,你現在是春風得意,又不是懷才不遇。”
說完,拿來那本《英俊居士詩詞集》,把這首少見的感懷詞收錄進去。
“林老師言之有理,聽君一席話,勝讀一席話,這首詞暫時不拿出去示人,免得別人說我裝模作...哎哎哎,軍師,你這是做甚?快把它放回去!”
雪雁捧着一條粉色的尾巴,傻乎乎的問道:“二爺,這是什麼?”
賈瑜想去奪,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林黛玉近水樓臺先得月,伸手拿過來看了看,再看看粉色貓耳朵髮箍,蹙着蛾眉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晚霞瞬間佈滿她的俏臉,她把尾巴丟到賈瑜懷裏,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太聰明瞭,沒幾息就窺破了天機。
“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狡辯,不是,你聽我解釋,這只是裝飾品,插在聖上賜給我的那幾件汝窯產的花瓶裏,你想想,該多好看啊。”
林黛玉停下蓮步,走到賈瑜身邊,在他腰上用力掐了一下,冷笑道:“原來你手指頭是因爲這個受傷的呀,真真是瘋了,也就紋姐姐和綺兒慣着你。”
說完就嫋嫋婷婷的離開了,紫鵑又“呸”了一下,連忙跟上,藥官低着頭也跟了上去,賈瑜扭頭看向雪雁,她用毛茸茸的尾巴擋住了小臉。
“軍師,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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