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立地太歲,空谷幽蘭

作者:雲先覺
中城,北鎮撫司,詔獄。

  「兩位百戶大人,您二位去喝杯酒暖暖身子,剩下的髒活交給卑職們就可以了,這條老母狗等一會肯定要噴,到時候別把您二位這乾乾淨淨的飛魚服給染髒了。」

  景文帝昨天下午採納了賈瑜的建議,錦衣衛中只有總旗及以上的軍官才能穿各色的飛魚服,小旗、校尉和力士們只能穿黑色的玄服,在外側套上一層輕甲,不然上萬人全部換裝飛魚服,對於朝廷來說將會是一筆巨大的開支,着實是沒有必要。

  飛魚服是能工巧匠們一針一線縫出來的,用的材料很講究,費工費時還費錢,如此這般,錦衣衛需要的六七百套飛魚服,裁造院在幾天內就能全部趕製出來。

  這總旗所說的「噴」是指大腦死亡後,括約肌失去閉合能力,在重力的影響下,人體內的污穢之物會通過穀道源源不斷的流出來,特別是吊死的人,往往死像都會很慘不忍睹,非親眼所見者難以想象。

  陳百戶和鄭百戶點點頭,坐到不遠處椅子上,兩個小旗殷勤的倒上兩碗烈酒,隨後揭開旁邊籃子上的粗布,從裏面端出幾碟粗糙的下酒菜擺好,給二人捶着腿。

  牢房裏的一個囚犯大叫道:「幾位官老爺行行好,把這娘們賞給小的解解饞,小的已經被關了兩年多了,一直都沒有開葷,這心裏跟貓兒撓的一樣,別提有多難受了」,其他囚犯紛紛附和起來,個個眼冒精光看着王夫人的屍體,有的在流口水,還有的直接當衆做出了非常不雅的動作。

  總旗笑罵道:「孫老五,這條老母狗的年紀都可以給你做娘了,這你也能下得去嘴?更別提現在還是個死人,你想女人想瘋了吧,本官聽說下個月就是太皇太后的生辰了,按照朝廷慣例,聖上肯定會大赦天下,你犯的又不是死罪,老老實實的等着出去,別生事,不然再關你三年!」

  孫老五陪着笑臉道:「總旗爺,可不就是想瘋了,別說是當小的娘了,當小的祖母都行,也別說是死的了,爛了都行,管他那麼多,只要是個母的就行,您行行好,可憐可憐小的,把這老孃們丟進來,小的玩完就還給您,小的嘴皮子是開過光的,祝您明天就升官,到時候和這兩位大人一樣,換個這種顏色的衣服穿穿。」

  所以說牢房裏歷來都是天底下最骯髒,最噁心的地方之一,囚犯們一關就是幾年,他們爲了解決生理需求,什麼事都能幹的出來,誠如這個囚犯所說,管他年齡大小,管他是死是活,只要是母的就行,也不知道王夫人泉下有知自己遺體被人如此的羞辱,會不會氣到活過來。

  總旗正待說話,只聽見外面的校尉喊了一聲「鎮撫使大人到!」,話音剛落,一身橙黃色飛魚服,玉帶上掛着雌雄雙股劍的位懷清帶着幾個親隨大步入內,衆人上前見禮,原本躁動不安的囚犯們立刻閉上聒噪不止的嘴巴,趴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諾大的牢房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

  文人士子愛起表字,江湖俠客愛起外號,這是墨守成規的習俗,柳湘蓮外號叫「冷麪二郎」,李縱叫「神臂將軍」,位懷清本來是沒有的,在榮升錦衣衛南鎮撫司鎮撫使,掌管詔獄後,他對賈瑜發明的很多酷刑進行了改良,爲人又比較冷酷,對罪大惡極的犯人們可謂是毫無人性可言,所以被下屬們奉上了「立地太歲」的外號。

  太歲是一種肉狀的神仙,傳說生於土中,非常厲害,人要是惹到了它,就會遭殃,所以人們常說的「太歲頭上動土」就是這個意思,立地太歲是指生活在地面上的太歲,地底的太歲不好惹,地上的太歲更不好惹,由此可見,平常看起來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位懷清並不是什麼善茬。

  「老陳,老鄭,我聽說大人把那賤婦送進來處決了,她死了沒有?」

  陳百戶答道:「死了,直接吊死

  的,沒有用其它的刑,大人,這屍體怎麼處理?」

  位懷清蹲下身,掀開王夫人身上的白布,看着她被勒出來的眼球和舌頭,先把手指放在她鼻子下,又摸了摸她的脖子,確定真死了後,才說道:「先留在這裏,你們二位回去問問公子的意思,由他定奪。」

  「是,下官們這就回去。」

  榮國府,探春院。

  賈瑜被探春驅逐出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坐在臺階上,聽着屋裏那若隱若現,斷斷續續,刻意壓抑的哭聲,擡頭看了看夜空中那兩顆明亮的星星,喃喃道:「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只可惜沒有人身穿輕羅,用小扇撲流螢吶。」

  臥房內,侍書看着趴在閨牀上抽泣的探春,心裏也不好過,勸道:「姑娘,瑜大老爺還在門外坐着呢,您快去看看吧。」

  探春連忙爬起來,擦乾眼淚,整理好儀容,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那無比熟悉和親切的背影,聽到動靜,賈瑜轉過身,清涼皎潔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折射出聖潔的光芒,好似一團閃耀灼熱的太陽。

  「妹妹,以前我總覺得你林姐姐最喜歡哭,是用淚水做的骨肉,如今看來,你比起她也是不遑多讓,說句難聽的,那兩個人死了和你有多少關係?值得你這樣麼。」

  他心裏很清楚,探春的眼淚一多半是爲了別的事而流,很早以前他就察覺到這小丫頭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真是造孽啊,可她還要多久才能徹底的釋懷呢。

  探春輕聲道:「哥哥,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擔心環兒,生怕他以後過得不如人,甚至連命都難以保全,如今他得到你的幫扶,將來能有個好下場,活的體體面面,我心裏高興,真的很高興,所以才哭的。」

  「原來如此,那以後有你哭的了,這小子身上有一股狠勁,屬於那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人,只要他樹立目標,砥礪奮進,勇往直前,不墜其志,將來一定能有一番作爲,你把眼淚先都收好,等他馬上封侯的那一天,你再痛痛快快的哭。」

  …

  探春的眼睛亮晶晶的,目光中滿是嚮往和希冀,許久之後才說道:「他哪有那個本事,別說是封侯拜相了,他能成爲將軍,我這個做姐姐的就心滿意足了,哎,哥哥,你這次要是把安南國收復了,皇帝老爺會不會封你做二代寧國公啊,戲文和史書裏都說滅國之戰至少是要封國公的。」

  她很難想象,不到二十歲的國公會是何等的榮耀,她聽說自家兩位先祖都是四十多歲才封公的,便是祖父那般英雄了得,名揚天下的人物,封公時也三十來歲了呢,看來自己這位哥哥要遠遠強於他們,真是風華絕代,絕世無雙,到時候自己家就是一門四公了呀,這種奇事亙古未有,這叫她如何不對他心生難以抑制的仰慕、崇拜、依賴和那些不該有的情愫。

  賈瑜笑道:「這個全看聖心,非臣子可以揣測,借妹妹吉言了,希望如此吧,夜已經很深了,你早點歇息,等這幾日事情忙完了我再帶你們去桂園,我答應過要帶你們遊山玩水,不能言而無信,我走了。」

  「哥哥等一下!」

  探春跑回臥房,取來一件深紅色的大氅,踮起腳尖將其披在賈瑜肩膀上,把兩根穗帶繫好,叮嚀道:「夜裏涼,風又大,裹緊些,別凍着了,打着燈籠慢慢的走。」

  賈瑜點點頭,接過侍書奉上來的一隻紅燈籠,轉身離開,正欲打開院門,卻聽見背後傳來一聲明顯帶着哭腔的呼喚。

  「哥哥,我以後再也不會哭了。」

  「好,我很期待。」

  出了院子,早已等候多時的陳百戶從黑暗之處走了出來,拱手道:「伯爺,人已經被吊死了,屍體應該怎麼處理?」

  「先放

  在詔獄裏,辛苦了,去吧。」

  「喏。」

  榮禧堂。

  賈母正把失魂落魄,雙目無神的元春抱在懷裏好言安慰,薛姨媽、李嬸孃、李紈和王熙鳳跟着勸,皆言人死不能復生,要節哀順變,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外面的捲簾大將喊了一聲「瑜大老爺來了!」

  元春瞬間從痛苦中清醒,衝上前舉起手在他胸前用力的打着,哭着問道:「你把我母親怎麼樣了!她人呢!她人呢!」

  賈瑜任由她打,嘴一張,吐出兩個字,衆人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聽說那詔獄被譽爲鬼門關,別說是人了,哪怕是如來佛祖進去了都得脫一層皮掉一塊肉。

  元春看着眼前這個異常陌生的男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臉失聲痛哭,賈瑜澹澹道:「老太太,有道是人死債消,這一切究竟是誰的責任,您如果不是老湖塗,心裏應該有清楚,我會把她的名字從族譜上革除出去,這種犯了七出之罪的女人不配留在我賈家的族譜上,靈位更不配留在宗祠裏被當下和後世子弟祭拜,以免列祖列宗跟着她一起蒙羞,被世人恥笑。」

  …

  賈母嘆道:「隨你吧,走了也好,省的遭罪了,她心裏全都是仇恨,如果再留下去,以後不知道還會鬧出什麼事來。」

  賈瑜看向坐在椅子上魂遊天外的賈寶玉,他立刻低下頭,把身體往後縮了縮,半個字都沒有說,面對不共戴天的殺母仇人,他這副做派並不在情理之中,但又在情理之中,若是換作其他人,估計早就上前以命相搏了,可他只是一個懦弱、膽小、無能的貪生怕死之輩,或者是一個有點小聰明的癡傻之徒,明白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是討不到任何公道的,不管是無能爲力,還是明哲保身,亦或是臥薪嚐膽,都足矣證明他的無情無義,冷面冷心。

  賈母連忙道:「瑜哥兒,你晚上說只要我不阻攔,就不會遷怒寶玉的,你堂堂正三品朝廷重臣,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對,我是說了,但我也說了,再有下次,一定會讓他們母子團聚,他在外面怎麼惹是生非我不管,自有朝廷律法制裁他,但他要是對林妹妹她們再圖謀不軌,那我可就要讓他英年早逝了,老太太,您可把他看好嘍,莫要再往我的劍上撞。」

  元春拽住他的袖子,仰着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顫聲道:「我母親的遺體呢?」

  王熙鳳走上前拉住他另一隻袖子,哀求道:「二弟,你剛纔也說了,人死債消,我們不求你再看哪個面子,只希望你發發慈悲,把她的遺體從你們衙門的大牢裏送出來,也好魂歸故里,入土爲安啊。」

  薛姨媽、李嬸孃和李紈紛紛開口相勸,賈瑜點了點頭,說道:「好,明天讓老爺他們去把屍體拉回來,你們讓人帶到城外找個地方埋了吧,但不能服哀辦喪事,這是我最後的讓步,不要得寸進尺。」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大嫂子,從明天起蘭兒就不用到族學裏讀書了,我給他和菌哥兒在國子監裏爭取了兩個席位,他們在其中讀書,進步的會更快,你別在這裏待着了,回去給他準備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和要用的學習用品,要乾淨得體,不能丟了榮國府的臉面。」

  李紈大喜過望,國子監可是號稱天底下第一學府啊,試問天底下哪個士子不想進去深造習學,不僅僅裏面的授課先生是都真正的有學之士,最關鍵是可以結交那些皇室和宗室的龍子龍孫,在儲君面前露露臉,對以後科舉入仕可謂是大有裨益。

  她高興到不行,一遍又一遍說着感謝的話,然後歡天喜地的去準備了,回到住處,她讓素雲去把婁氏請過來,告訴了她這個大好消息,兩個霜居的小寡婦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只覺得自己鳳冠霞帔,身

  負誥命的好日子怕是不遠了。

  梨香院。

  賈瑜去而復返,決定夜宿於此。

  「老爺,這段時間真的不行呀,寶兒把鶯兒她們三個全叫進來服侍您,好不好?」

  …

  薛寶釵用兩隻小手無力的推着越靠越近,直喘粗氣,急不可耐的賈瑜,雖然她也很想要,但即便是輪不到她守孝,也不應該在親舅舅的頭七期間做這種事兒。

  賈瑜看着白白胖胖,近在遲尺卻喫不到的愛妾,不免有些煩躁,怏怏不樂的都囔了幾句,薛寶釵捂着檀口「咯咯」直笑,問道:「老爺,您今天晚上想要幾個呢?」

  「一個就行,三個怕是招架不住。」

  薛寶釵朝外面喊了一聲,沒幾息,裝扮一新的芯官便被鶯兒和麝月笑嘻嘻的推了進來,她慢慢走到閨牀邊,擡起眼簾羞答答的看了賈瑜一眼,心中小鹿亂撞,幸而老天有眼,等了這麼久終於輪到我了。

  賈瑜站起身捏着芯官圓潤白皙的下巴,往上擡了擡,看着她水汪汪的美眸和白裏透紅的小臉,笑着說道:「雖無十分顏色,但亦有幾分動人之處,就她了。」

  「好生伺候,不可懈怠。」

  賈瑜拉住薛寶釵的胳膊,笑道:「寶妹妹,我今天說的字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嗓子都啞了,我待會不再說一個字,還得勞煩你這個宗師留下來在旁邊指導她這個新人應該怎麼做,不然她可能會弄不明白。」

  薛寶釵聽說賈瑜在這種事上拿「宗師」來形容自己,又羞又惱,那些都是你教人家的好不好,現在卻倒打一耙,誣陷好人,她忍不住學着林黛玉,捏着他的耳朵用力轉了一圈,又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的打了兩下,最後把俏臉埋在他的懷裏,把身子扭來扭去,嗯嗯唧唧的撒嬌,小嘴巴里不停的說着「討厭你」和「不要嘛。」

  芯官看的目瞪狗呆,雖然她跟薛寶釵的時間不長,只有廖廖半個月,但何曾見過她這副樣子,以往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端着矜持和優雅,沒想到撒起嬌來竟如此的勾魂奪魄,駕輕就熟,這聲音酥的喲,莫說是男人了,自己一個女孩子聽到了都受不了,雞皮疙瘩一陣一陣的,怪不得在老爺的七房妾室中,她最受寵愛。

  賈瑜很喜歡這樣的薛寶釵,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身上滿是那種拒人於之千里之外的高冷氣息,沒想到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後,往日不再,她幾乎立刻便從一個高冷端莊的大家閨秀變成了如此小鳥依人的人間尤物。

  「死丫頭,你傻傻的站在那裏看什麼,還不快去了衣裳過來伺候老爺。」

  芯官「噢」了兩聲,連忙寬衣解帶。

  翌日一早,天剛剛亮,賈政便帶着賈璉、賈寶玉、賈環和賈蘭趕去了詔獄。

  見到被用白布蓋起來的屍體,賈政也顧不上髒臭了,撲上去大哭起來,即便有千錯萬錯,她也是相敬如賓幾十年,也曾恩愛一場的髮妻啊,如今落得個如此下場,死的毫無尊嚴,卻叫他怎麼不悲!

  賈蘭也在哭,賈環怕被責打,扯着嗓子跟着乾嚎,賈寶玉在旁邊呆呆的看着,賈璉裝模作樣的擠下幾滴眼淚,好言安慰幾句,便和執勤的試百戶攀談了起來。

  …

  試百戶知道眼前這位脣紅齒白,風流瀟灑的公子哥是何方神聖,如今身上也掛着百戶銜,既是同僚又是長官,又見他言辭和善,便放低了姿態,伏低做小的拍起馬屁來,一人帶頭,全員效彷,閒來無事的總旗、小旗和校尉們紛紛跟進,直把賈璉拍的如升雲端,滿面春光,大手一揮,賞了他們每人一吊錢,說是拿去買酒買肉喫,大家得了賞,好話又說了一籮筐,氣氛很是快活,和旁邊嗚呼哀

  哉的賈政祖孫四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極具諷刺之象。

  埋頭痛哭了一會兒,賈政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因爲年老體衰加上昨晚一夜未眠,他沒有力氣把王夫人的屍體抱起來,只能由賈璉代勞,儘管心裏厭棄不已,嫌晦氣,但他也只得照做,把屍體裝進棺槨裏,幾人把馬車朝家裏趕去。

  榮國府,五間獸頭大門口。

  自打棺槨一落地,元春便哭暈了過去,所有女卷都跟着哭,賈瑜看的無趣,正待離開,卻被賈母喊住,她流淚道:「瑜哥兒,你好歹讓她在家裏停一晚上的靈,讓你大姐姐和大嫂子她們燒燒紙,人都已經死了,你別再和她一般計較了吧!」

  賈政擦了擦眼淚,作勢就要跪,賈瑜把他扶了起來,無奈道:「老爺,您這不是要害我嗎?天底下哪個不知道您對我有提攜之恩,您這樣做,將置我於何地也?」

  「瑜兒,只停一天一夜,明日上午就讓你璉二哥他們拉到城外埋了去!」

  「行吧行吧,只此一夜。」

  中城,錦衣衛衙門。

  和李縱槍對槍的練了一個多時辰後,賈瑜讓陳百戶去把即將去江南東道成立千戶所的張千戶和馬副千戶招了過來。

  「下官參見大人!」

  賈瑜走下高堂,斟了兩盞熱茶,把誠惶誠恐的二人按到椅子上坐了,笑道:「今天叫你們來,是有一重要的大事相托。」

  張千戶抱拳道:「不敢當一個託字,請大人下令,下官等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衆所周知,我賈家共有二十房族人,除了在京的八房,剩下的十二房全在金陵府,你們到任後,派人暗中調查他們這麼多年以來犯下的罪證,無論是偷雞摸狗還是殺人放火,務必做到事無鉅細,明察秋毫,不可冤枉一個好人,亦不可放過一個壞人,對了,那些在各級衙門當官的更要查,一個都不要放過,整理好後派人飛馬上京報與我知,我會讓信使告知你們處理方式,你們收到指令後照做就可以了。」

  賈瑜堅信,那十二房一兩千個族人中,必定不止一個貪贓枉法,縱使家奴強搶民女的賈範,自己清理完在京的那些混賬,現在輪到他們了,一經證實,不管男女老幼,該殺的殺,該下獄的下獄,該流放的流放,絕不心慈手軟,絕不姑息養女幹,這些毒瘤和蛀蟲苟活於世,除了仗着先祖的名號禍害一方,橫行鄉里,再無半點用處,不如再來個徹頭徹尾的大清洗。

  …

  張千戶和馬副千戶對視一眼,齊聲道:「得令,下官等保證完成任務。」

  賈瑜提筆寫了一封信,待墨跡晾乾後,對摺好塞進信封裏,上了火漆印,並一個十兩的金錠子一起遞給張千戶,說道:「這是我寫給林文成公和我姑姑的家書,勞你們到地方後去蘇州府的林家祖墳一趟,將其燒送給他們兩位老人家,再代我買些貢品,磕幾個頭,上幾柱香。」

  「榮幸之至,請大人放心。」

  二人離開後,柳湘蓮走了進來,見他明顯有話卻說不出口,賈瑜疑惑道:「是什麼事讓我們灑脫的冷麪二郎欲言又止?」

  柳湘蓮把賈瑜請到一邊,低聲道:「公子,我幾天在街上隨手救了一個女子,她剛纔找上衙門來了,說要給我做妻...」

  賈瑜沒想到這個女人爲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竟然能做到這一步,拋頭露面,不顧羞澀的主動上門求親,簡直是世間少有,駭人聽聞,但他又不由得佩服這份勇氣。

  「二郎,這件事璉二哥前兩天已經和我說了,我聽說,當然,我下述這段話只不過都是道聽途說,沒有眼見爲實,她以往住在寧國府裏時,和賈珍那廝父子倆有些不合女戒的行爲,而且你以前也說過‘寧國府除了門

  口那兩個石獅子是乾淨的,怕是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我只能言盡於此,剩下的還要看你個人的意願,不過我要提醒你,這女子特別潑辣,你要是不想與她喜結連理,趁早言辭拒絕,萬不可左右搖擺不定,不然恐怕會誤了她的性命。」

  柳湘蓮點點頭,喟然長嘆一聲,心中已經有了答桉,拱了拱手,飄然而去。

  寧國府,寧安堂。

  暮色蒼茫,華燈初上,各處均點起了大紅色的燈籠,一派靜謐祥和的景象。

  「老爺回來了。」

  芳官走上前接過他遞來的天子劍,面色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秦可卿站起身福了一禮,口稱「侄兒媳婦給叔叔請安。」

  賈瑜坐到太師椅上,捶了捶痠痛的肩膀,問道:「不知此番前來所謂何故?」

  「叔叔,侄兒媳婦託人給鍾兒找了一門親事,女方模樣和性格都好,是個知書達禮的,父親是欽天監的靈臺郎,他家也願意,侄兒媳婦想求您出面促成這件事。」

  「好,我會讓芸大管家明天拿着我的名帖上門去提親,所有事宜全由他處理,你就不用煩心了,若無他事,便請回吧。」

  秦可卿感激莫名,再三道了謝,方纔領着寶珠和瑞珠回去了,看着她逐漸被夜色淹沒的身影,芳官小聲道:「老爺,這位奶奶真的好美呀,只比林姑娘差一點」,頓了頓,又補充道:「但也很可憐。」

  賈瑜感慨道:「是啊,很可憐,她的日子裏大概只有哀怒,沒有喜樂,猶如一隻圈養在籠子裏的黃鶯,一朵在空谷中悄然綻放的幽蘭,不知道什麼時候便在悽風冷雨中香消玉殞了,最後埋於泉下,被泥銷了骨肉,可這就是命,雖然我一直認爲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很多事物依舊像是冥冥中早已註定一般,是半點都不由人吶。」

  …

  芳官沒有接話,直接蹲了下去。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真是有辱斯文,你這是逮到機會就不撒口啊,早知會是這個樣子,我就不留你下來伺候了。」

  芳官含湖不清的說道:「我們家姑娘(邢岫煙)臨行前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您,我自然要聽命,不然她會罰我的。」

  東城,翠玉樓。

  賈瑜把手裏的酒盅往桌子上一摜,冷聲道:「兩位殿下,聽到沒,我沒有信口開河吧,這羣狗東西見天的滿口噴糞,以白身妄議朝政,張口閉口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好似換把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全換成他們,大梁的國力便能在短時間內實現質的飛躍,殊不知空談只會誤國,實幹才能興邦,那些聖賢書都被他們給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都不懂!」

  陳賢皺着眉頭拉住要拍桉而起的陳佑,緩緩道:「空談誤國,實幹興邦,又是一句可堪萬世不易的金玉良言,仲卿果然是滿腹珠璣,出口成章,我原本還覺得把他們送到各鎮去做教書先生會有些不妥,畢竟京城富庶,地方貧瘠,但如今看來,便是誅他們九族都夠了,錦衣衛什麼時候能整理好他們的資料?我已經等不及了。」

  「最遲後天晚上之前,殿下勿急,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此事應該循序漸進。」

  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賈瑜走上前打開門,老鴇拉着三個年輕俏麗的清倌人,一張鉛粉比鞋底還厚的老臉上堆滿了諂媚和卑微之色,賠笑道:「大爺,恕老身來晚了,招待不周,沒有伺候好您幾位,您看看,這是我們店裏的三位頭牌,前幾天剛到的,都是雛兒,送來陪您幾位喫酒。」

  三個清倌人不停朝眼前這個絕世美男子拋着媚流下來了,賈瑜伸手解開身上的深紅色大氅,露出裏面那件金光閃閃的飛魚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老鴇給了自己一個巴掌,連忙道:「賤婢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真神,您這桌酒菜不要一文錢,有什麼需要儘管提」,說完後就帶着三個清倌人連滾帶爬的跑了。

  眼見隔壁說的越來越難聽,陳佑忍無可忍,擼起袖子就衝了出去,賈瑜緊隨其後,一腳踹開房門,在七八個醉醺醺的士子驚愕的目光中,他從懷裏掏出腰牌晃了晃,沉聲道:「本官錦衣衛指揮使,爾等言語放肆,對聖上大不敬,依照大梁律,着即刻滿門抄斬,膽敢反抗者,夷九族。」

  我爲紅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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