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顧西楚幫他買的衣服是一件橙色的連帽衛衣,奶白色的夾克,八分的牛仔褲,和一雙橙色的帆布鞋。
“讓人隨便挑的。”顧西楚這樣說,“感覺會很適合你。”
蘇蕉拿去廁所,穿上之後,照了照鏡子。
鏡子裏蘇蕉,身上的瘦弱的感覺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蓬勃的少年氣。
蘇蕉換好衣服後,禮貌的把換下來的大衣還給他,並且給了衣服的錢。
顧西楚沒有推拒,只笑着說:“我只收好友的微信轉賬。”
蘇蕉盯着他看了一會,加了他的微信。
衣服的錢要兩千塊,蘇蕉並不覺得貴,畢竟有鄭鳳那筆可觀的遺產……哦,鄭鳳。
蘇蕉想起碎掉的引魂鈴,遺憾的想,鄭鳳可能已經去輪迴了。
他這樣想着,忽然聽顧西楚說:“你腰上的鈴鐺很漂亮。”
蘇蕉「啊」了一聲,“什……”
他意識到了什麼,猛然低頭,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系在牛仔褲腰間的鈴鐺。
蘇蕉瞳孔一縮,臉色微微發白——是被他捏碎的引魂鈴!
此時那銀白的鈴鐺完好無損,呆在褲子上並不違和,甚至爲衣服添了一點朋克的復古感。
顧西楚看他驚慌,疑惑的問:“怎麼了嗎?”
“沒,沒事。”蘇蕉搖搖頭,僵硬的說:“我要回去了。”
“需要我送……”
“不需要。”蘇蕉果斷的拒絕了顧西楚,扭頭走了。
顧西楚呆在原地,望着蘇蕉離開的背影。
那雙桃花眼安靜凝視誰的時候,總顯得深情不悔——總有學生會這樣說。
顧西楚不太懂什麼是深情不悔,事實上,他喜新厭舊,畫風在固定之前,也總是詭譎多變。
但這在蘇蕉面前,這些事情,就顯得無關緊要起來。
蘇蕉自然不知道顧西楚的心理活動,他顧不得那些總是落到他身上的驚歎目光,腳步匆匆的離開大學校園。
他對腰間的鈴鐺十分的……牴觸。
他很擔心那個可怕的「血腥天災」突然出現,然後顧西楚又像柳涵一那樣突然消失。
他問系統:“我不是已經把它捏碎了嗎?怎麼又出現了?”
系統:“無論怎麼說,它都是一件a級道具,不是那麼容易就毀掉的……而且它已經完全屬於您,您知道的,您的物品,只要您沒有說贈與,就算你扔了,忘記了……哪怕粉身碎骨,它還是會回到您身邊的。”
蘇蕉:“那……”
“不要擔心。”系統安撫說:“祂之前會出現是因爲掏空了您的神力……引魂鈴被擊碎一次,意味着裏面儲存的神力和靈魂都消失了,哪怕是祂也不可能寄生在裏面了,它很安全。”
蘇蕉這才鬆口氣,但也不覺得可以完全放鬆。
他是不敢再用這鈴鐺了,要是再召喚出個什麼亂七八遭的「天災」那可真夠受的……不,不能想……不能想祂,太危險了。
……
蘇蕉決定去救柳涵一。
他回到別墅後,已經到了晚上,蘇蕉收拾好後,躺平在了牀上。
他沉入了一片迷霧中。
這是他每次進入某個天災世界之前,都會產生的景象,像是一個過場。
但在這裏,蘇蕉感覺到了柳涵一從現實世界消失的「聯繫」。
——他還活着。
活在某個……天災世界裏。
這個認知讓蘇蕉鬆了口氣。
“這其實很危險。”系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們並不知道祂把他扔到了什麼級別的世界裏……”
蘇蕉說:“沒關係……我只是去救人。”
蘇蕉說:“如果是等級很高的天災,我不會隨便插手的。”
系統欲言又止。
蘇蕉說完,循着聯繫,緩緩的朝着迷霧深處走去。
他是神明,能感受到世界的脈絡——或者說,歷史。
一個世界的誕生會衍生出無數平行世界,衍生出無數可能,而蘇蕉可以從一個可能中追根究底,回溯時間,找到某個平行世界誕生的關鍵節點。
這是之前那些系統挑選給他的天災世界,都遵守的默認法則。
蘇蕉就像一隻爬在無數世界分支點上的螞蟻,往前能看到它們誕生的節點,追溯到混沌的過去,接着往後能看到它們衍生出的,無盡平行未來。
但柳涵一所在的這個天災世界……卻完全不同。
如果蘇蕉不是循着柳涵一的聯繫去尋找,而是從自己這個世界產生的「因」往前追溯,永遠也不可能追溯到的一條「線」,因爲它無論前後,都斷掉了。
就像一段戛然斷掉的線。
它往前找不到誕生的原因,往後也見不到衍生的結果。
——它是一段,隱沒在混沌裏,完全被拋棄的時間。
這是一段完全未知的旅途。
在不斷前進的過程中,蘇蕉似乎聽到了懷錶滴答的聲音,清脆如同淺薄的霧氣,沉重如同沾滿鮮血的歷史。
但很快,又沉默着隱去。
迷霧散去了。
蘇蕉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天災世界。
而柳涵一的聯繫一到這裏就完全斷掉了,唯一能確認的,他確實被流放在了這個世界,他在這段文明……這段覆滅於天災的歷史中。
「血腥天災」誕生於這段文明的毀滅。
這個世界與蘇蕉以前能感應到的那些天災世界不同。
……
蘇蕉看到了遠方,綿延不絕的山脈。
一輪血紅的夕陽照着它們,讓它們顯出濛濛的金紅輪廓。
系統:“檢測ing……”
系統:“故障……”
系統懊惱的聲音響起來:“這裏好像被幹擾了,我檢測不出這個天災世界的等級和信息。”
檢測不出來,就代表這個世界是完全未知的。
蘇蕉倒也不是很意外,如果那個存在能讓他順順利利的找到柳涵一,才讓人覺得古怪。
不……應該說,一開始就很古怪……
蘇蕉想起了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告白——「天災」居然說喜歡他。
即便是現在,蘇蕉也覺得難以置信。
同樣的話,是宴憐說就覺得理所當然,但由「天災」說就哪裏都不對勁——明明是個剛遇見不久的存在,哪裏來的喜歡?
甚至……那樣的怪物,真的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蘇蕉這樣想着,在附近的山脈落下來。
山上長滿了他不認識的樹,葉子圓圓的,空氣有些偏冷,呼吸會有寒氣,有一些小動物在悄悄的窺伺着突然出現的少年。
蘇蕉想,目前找不到有什麼「天災」誕生的跡象。
看起來,他落下的節點……或者說,柳涵一被困在這裏的時間,應該還沒有接近這段歷史的「毀滅」。
也就是說,血腥天災還沒有誕生……
他一邊這樣想着,一邊瞬移着,把附近所有的山脈都查探了一下。
他在靠近山腳的地方發現了一些陳舊的破敗建築,有些偏向蘇蕉在歷史中讀的巴洛克風格……當然,不是那種威嚴的巴洛克宮殿風,只能說一些花紋很相似。
這些破舊的建築上掛着一些樹枝,蘇蕉還發現了很多熬湯的罐子,還有灰的痕跡。
蘇蕉還發現了一座陳舊的祭壇,四周擺放着雕刻着奇怪花紋的瓶瓶罐罐。
有祭壇……說明這裏的人是有信仰的,當然,有信仰是很正常的事。
祭壇上的花紋很繁複,蘇蕉看不懂。
蘇蕉撿起地上的罐子,打量着上面斑駁的花紋——看形狀,似乎是玫瑰,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沖刷了原來的顏色,如今只能看出黯淡黑色的玫瑰紋。
罐子裏之前放的似乎是血,罐子內部有乾涸發黑的血跡。
這讓蘇蕉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用血來供奉,這裏供奉的是邪神嗎?
……
不過蘇蕉一時半會也找不到答案,這邊的人似乎都遷徙了。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在這裏有着隨心所欲的神力,所以意識到的下一刻。
他就把那個東西抓到了手裏。
“嘰咕!”
一隻皮毛雪白的兔子被他抓住了耳朵,兩腿亂蹬,紅色的眼睛無助的望着他。
蘇蕉手一抖,忙把兔子扔開。託某人的福,他現在看見兔子就覺得晦氣。
那兔子嗖一下就竄沒了。
系統:“放了做什麼,燉了會很香吧。”
蘇蕉:“我又不用喫東西。”
系統:“可是燉兔子很香誒。”
蘇蕉:“……”
蘇蕉:“那就燉一隻?”
系統:“好耶。”
這裏似乎有很多兔子洞,蘇蕉捉兔子不費吹灰之力,捉了幾隻用繩子捆成了串,吊起來。
他來到這裏的時候是傍晚,如今天也快黑了。
蘇蕉生了火。
那些兔子一開始掙扎的很用力,後面就不動了,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很麻木的凝視着他。
蘇蕉被它們凝視着,一種莫名的感覺從心底浮現出來。
他想自己也真是的,「天災」的罪過,何必拿一些兔子泄憤。
他又把繩子解開,放它們走了。
系統:“不燉兔子了?”
蘇蕉:“嗯……挺沒意思的,還是抓緊時間找人吧。”
他這樣說着,擡頭看了看天色,“今晚月亮……”
他聲音忽然凝住了。
蘇蕉盯着那枚猩紅的月亮,一種莫名的,毛骨悚然的感覺悄悄爬上了背脊。
血月……血月是血腥天災的象徵。
那麼,是因爲這個世界有「血月」的存在,所以從這個世界誕生的血腥天災才以「血月」爲象徵,還是說……
「血腥天災」已經誕生,所以這個世界纔是血月?
不不不,如果血腥天災已經誕生,那麼就說明這個世界已經被天災毀滅掉了——既然毀掉了,就不可能會有生靈存在了——現在這個世界草木豐茂,他甚至剛剛還抓了兔子。
等等。
文明……毀滅。
蘇蕉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文明」之所以被稱作「文明」,是因爲有智慧生物誕生,這些智慧生物創造的歷史,被稱作「文明」,而「文明」產生的過程,也可被稱作「歷史」。
而「天災」,誕生於文明的覆滅中。
兔子和草木,顯然算不上「智慧生物」,它們無法創造文明,也無法書寫歷史。
蘇蕉猛然站起身。
他閉上眼睛,神力一蕩,整個人已經穿過了整個大陸和綿延的山脈。
他看到了無數覆滅的,陳舊而殘破的巴洛克建築,看到了累累沉默於大地的屍骸,蘇蕉看到了戰火繚繞的硝煙殘痕,看到了尖銳的武器,看到了焚燒的灰塵——
這片土地沉默,血腥,寂靜。
這是一個。
已經徹底毀滅的,沉默的世界。
蘇蕉站在累累屍骸上。
他看到了一面血紅的月亮旗幟,隨着夜風飄揚。
……
他來錯時間了,這不是他應該來的時間點,他被「血腥天災」誘導了!柳涵一併不在這個世界!或者,他在這個世界,但並不在這個時間——
他應該更往前——
蘇蕉立刻就想離開這個世界,然而,失敗了。
蘇蕉忽然聽到了一聲很輕的笑。
下一刻,他腳下的屍骸瞬間化作滔滔血海,血肉構成的海洋旋渦,要把他生生吞噬!
蘇蕉發動神力飛起來。
然而就算他飛上了天空,也無濟於事。
土地被血肉吞噬,黑色的夜空也下起了血雨。
無論他瞬移到哪裏。
山川化作猙獰的血肉,海洋化作血水,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猙獰可怖的紅色,無邊血色朝他四合而來。
蘇蕉咬咬牙,發動了降世神明,然而下一刻,銀髮金瞳的神明就被滔滔血海吞噬。
他聽到了那偏帶着三分笑意的嘆息。
——“親愛的,你風塵僕僕,怎可以不爲我而來。”
——「血腥天災」!
“供奉這樣的神明,真的有用嗎?”
“怎麼沒有用,只要虔誠的用鮮血來供奉的話,神明一定會迴應我們啊。”
“可祂……看起來,就是一隻很醜的兔子啊……”
“閉嘴,不要說話,不要褻瀆神……”
……
蘇蕉聽見了耳邊嘈雜的聲音。
他艱難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小男孩對他笑。
“你醒啦?”
小男孩穿着樸素的衣服,看着他笑的很是燦爛——他說的語言明明蘇蕉根本沒聽過,但蘇蕉居然能聽懂他在說什麼。
蘇蕉瞪着破爛的天花板,半晌,“你是誰……”
小男孩懵懵懂懂的看着他,然後回頭說:“媽媽,他在說我聽不懂的話。”
蘇蕉意識到自己還是在說漢語——他只是擁有了能聽懂對方語言的能力,但沒有擁有說話能被對方聽懂的能力。
他媽媽似乎在忙,往這邊看了一眼。
小男孩也不在乎,回過頭來,摸蘇蕉的頭髮,眼裏浮現出驚豔和癡迷:“你好美啊。”
他描述着蘇蕉:“你的眼睛也是很漂亮的金色,頭髮也是很美麗的銀白色……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爲神明向我們派來了祂的天使。”
他又說:“你說的是「天國」的語言嗎?”
蘇蕉意識到了什麼,他環顧四周,看到了不遠處的水銀鏡子——以及鏡子裏面的自己。
鏡子裏的少年有着銀白的長髮,金色的眼瞳,看起來很冷漠。
他在被血腥天災困住的時候用了降世神明這個技能,似乎是被困在那個狀態了。
蘇蕉試着調動神力,然而只是輕輕動一下,一瞬就有種血液倒流的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
「血腥天災」禁錮了他的神力嗎……
好像連繫統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祂把他困在這個世界,是想做什麼?
……
不急的。蘇蕉這樣跟自己說。
他無論在天災世界耽擱多久,呆多長時間,只要脫離這個世界,他就能回到自己剛剛離開現實世界的時間節點。
蘇蕉冷靜下來後,提出出去看看。
這裏是個小村子,信奉着……兔子神……
蘇蕉盯着那個非常醜的兔子神像,強忍住吐槽的慾望。
兔子神像是泥糊的,渾身抹着白漆,兩隻白耳朵精神的翹着,眼睛被塗了紅漆,簡陋的不忍直視。
蘇蕉指着神像,問小男孩:“這是你們的……神?”
“蛤?”小男孩聽不懂蘇蕉在說什麼,但大概能從表情猜出來。
他小聲說:“我也覺得好醜。”
“但是……祂是我們的神。”小男孩說,“我們信仰祂!”
蘇蕉:“信仰一隻兔子?”
小男孩看懂了他的表情:“村子裏的人都信仰祂!所以我也就信仰祂了!”
蘇蕉:“?”
啊?你們村的信仰這麼敷衍的嗎?
“祂很厲害的。”小男孩驕傲的說:“只要供奉給祂紅色的東西,祂就能護佑我們,不被疾病侵擾……”
蘇蕉:“。”
你們開心就好。
他站在那,看着村子裏的人對這個詭異的兔子又是拜又是跳舞的,覺得匪夷所思。
但蘇蕉還是很敏銳的發現了。
那些祭壇與他之前看到的祭壇……長得很是相似。
所以……他其實是被血腥天災,放到了這個文明還沒毀滅的時間點了嗎?
……
村子裏的人對於蘇蕉的出現表現出了一定的排斥。
畢竟蘇蕉的長相非常的豔麗,甚至脫出了凡人的範疇。
……
翌日。
“媽媽殺了雞,分了雞血給我!”
小男孩拉着他到了村裏的祭壇,給了他一罐雞血,“你也來供奉一下祂吧!讓祂護佑你平平安安!”
蘇蕉被強塞了一罐雞血,半晌沒動靜。
小男孩悄悄說:“因爲你那天來這裏,沒有虔誠的拜神,村裏人才討厭你的,你要是拜一下祂,村裏人就不會那麼排外了,做做樣子,很簡單的。”
蘇蕉望着那個簡陋的兔子神像——
蘇蕉想,他是真的很討厭兔子,真晦氣,各種意義上的。
蘇蕉嘆了口氣,學着他們的樣子,把那罐雞血撒到了兔子腳下面。
“保佑我吧。”蘇蕉面無表情的用漢語說:“偉大的兔子神啊。”
我可信了你的邪。
……
實際上,確實如小男孩說的那樣——他拜了兔子神後,村裏人就沒有很爲難他。
還幫助他,給他打掃了一間屋子,讓他從小男孩家裏搬了出來。
當晚。
蘇蕉躺着,他睡不着——實際上這很正常,就算他神力不能用,他現在的身體也是神明的狀態。
陳舊的房梁,漏風的窗,灰色的夜空,白色的月亮。
就算不是神明狀態,這個屋子,其實也很難睡着。
窗戶拉不嚴實,風呼啦啦的進來。
蘇蕉乾脆拉開了,往外面看。
蘇蕉:“……”
蘇蕉睜大了眼睛。
不遠處,模糊的樹影之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少年的影子。
祂有一雙翹起的兔子耳朵,緋紅的雙瞳凝視着他,渾身都是瀲灩的雪白月光。
蘇蕉愕然的望着他。
被蘇蕉這樣注視着,祂卻好似害羞了,一轉身就不見了。
……
窗戶漏風的毛病修好以後,蘇蕉就習慣在晚上拉窗了。
他對那個出現的詭異影子有些忌諱——不,應該說,蘇蕉對一切和兔子有關的東西都有着難以釋懷的陰影。
但祂顯然並沒有放棄去找蘇蕉。
但第二天,蘇蕉從窗沿上發現了紅色的玫瑰。
他對着玫瑰沉思一會,扔了。
第三天,蘇蕉在窗沿發現了一大串紅豔豔的山楂。
蘇蕉還是扔了。
第四天,蘇蕉收到了沾着水珠的草莓,放在木頭編的筐子裏,點綴着一點點綠葉,很好看。
蘇蕉對着看起來很好喫的草莓,猶豫了一下。
不能浪費食物吧?
就喫一個。
嗯,就咬一口看看。
微酸,非常甜,比之前在現實世界喫的進口草莓還好喫。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一筐草莓已經無了。
……
蘇蕉大概猜測到,眼前這個有着兔子耳朵的奇怪存在。
應該就是,嗯,這個村子裏供奉的「兔子神」。
其實這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信仰可以扭曲神明本來的意志,同樣也能催生一位「神明」。
神明往往是在希望中誕生的——村子裏爲什麼會突然供奉兔子神呢?
他找了個良辰吉日,拿着兔子神給他偷偷送來的草莓,紅肉,還有各種紅色的樹莓,去拜訪了村長。
村長聽不懂漢語,不過沒關係,蘇蕉這些日子也沒喫白飯,總歸可以理解他們話裏的意思,他又是神明之體,學會幾句語言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蘇蕉:“爲什麼會信仰兔子神呢?”
村長收了蘇蕉的東西,自然會說實話。
“是這樣的,在很久之前,曾經發生過一場很可怕的瘟疫。”村長說着,“那場瘟疫,被稱作「兔子瘟疫」。”
蘇蕉:“?”
兔子瘟疫?
“之所以叫兔子瘟疫,是因爲感染了這種瘟疫的人,渾身的毛髮都會變成白色,並且不斷長出白色的絨毛,眼睛也會變成紅色,活生生的人就會變成沒有耳朵和尾巴的兔子……土話簡單點,叫兔子病。更可怕的是,那些絨毛漂浮在空氣裏,一旦被人吸入,就會被傳染。”
村長點了一支旱菸,深深的吸了一口,彷彿陷入了很久遠的回憶:“得了兔子病的人……太多了。”
“醫藥條件跟不上,也不知道怎麼預防。”村長說,“等反應過來方法的時候,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了。”
“那場瘟疫……波及了太多地區。”村長深深的嘆了口氣,他說:“人們覺得自己是惹怒了兔子神明,很長時間不敢獵殺兔子,並且開始供奉它們的形象……神奇的是,至少……供奉兔子神的我們村,是沒再有這種瘟疫出現了……但是大陸聽說還有這種瘟疫,沒有完全解決……所以我們遷徙到這裏,避世隱居。”
他說着,看了蘇蕉一眼:“你來時候,來歷不明,又對神不敬,所以大家纔會避着你……如果你得了兔子病,那一個村子都要完了。”
後來又是一個晚上,蘇蕉聽到窗臺有動靜的時候,猛然把窗戶拉開。
於是正對上做壞事的兔子。
祂沒想到蘇蕉會突然開窗,倏然睜圓了紅彤彤的眼睛——祂懷裏是一大筐草莓,又插了很多沾着水珠的紅玫瑰。
祂嚇壞了,扔了筐子就要跑,玫瑰和草莓摔了一地——
蘇蕉:“就這麼走的話,以後就不要來了。”
那個狼狽的背影僵住了。
祂不知所措的回過頭,紅色的眼睛溼漉漉的。
蘇蕉就看見祂在原地猶豫幾許,期期艾艾的朝他走過來。
蘇蕉問:“你這樣來找我,是想要什麼嗎?”
一開始……不,應該說,蘇蕉覺得兔子神可能就是「血腥天災」的原身。
但是聽了村長的話,他又不確定了——血腥天災會保佑別人?
聽起來像個冷笑話。
祂不答,輕輕飄到窗前,去摸蘇蕉的銀髮。
祂的手類似兔子的爪子,有粉紅色的墊墊,很可愛。
摸他頭髮的時候也很輕,小心翼翼的。
蘇蕉聽見祂說:“¥%……”
是這個世界的語言,模糊的,純淨的,剔透的聲音……
說——
“漂亮……”
祂緋紅的眼睛注視着蘇蕉,重複着那個祂從祈願中悟出的單詞:“漂亮……”
祂是誕生於祈願中的存在。
祂還未明瞭自己生來的職責與守護,竟一眼先淪陷於窗邊容貌獨豔的美貌少年。
作者有話說
兔子神:嗚嗚嗚噫嗚嗚。
蘇蕉:同是天涯淪落神。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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