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別死

作者:九流書生
魔宗後山的懸崖極高,下面便是豢養兇猛靈獸的魔窟,烏行白從上跌落至此,他渾身上下骨折數處,鮮血順着身下流入土裏,也有靈獸好奇地張望,但都躊躇不前,似乎是想喫掉眼前這個人,但又不敢。

  對於靈獸而言,這人已經死了,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氣息。

  一劍穿心而過,沒有半點留情。

  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日月更替,整整三天。

  詭異的符文再次顯露出來,在烏行白的身上如同活物一般流轉着,這是鎮南殿內的招魂咒生效了,返生符文的力量很強,修復着他有些碎裂的神識。

  於是本該死了的人心跳重新跳躍起來,只是沉重而壓抑,虛弱極了,他痛苦地睜開了眼睛,一口血從喉嚨裏嗆咳了出來。

  烏行白早就習慣了這種,每次都是這樣,已經讓他既痛苦又疲倦了,他微微半闔着眼睛,有些血濺到了瞳孔裏,眼前是血紅一片。

  “疼……”他低聲道,試圖爬起來,可摔下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骨折的地方太多,以至於稍稍一動便是劇疼,可相比起神識有裂縫的疼痛,這種似乎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一隻膽大的靈獸試圖靠近他,張開了獠牙,烏行白冷冷瞥視着,他擡起手,從乾坤袋在取出了一柄劍,然而就在他要強撐傷軀準備動手的時候,一聲鳥鳴聲從天而降,烏行白有些茫然地聽着這個熟悉的聲音,而後便瞧見了一隻通體青色的巨大飛行靈獸自上而下俯衝下來,雙爪直接抓住了這隻靈獸的身軀,將其踹開。

  烏行白心頭微微一跳,他看到了季觀棋從上面躍下,他似乎是準備快步走向烏行白,卻不妨正對上烏行白的目光,下意識停住了腳步,道:“你還活着。”

  烏行白輕輕扯動了一下脣角,似乎是想要回應他,但很快就再次陷入了昏睡中,在意識的最後,他看到了季觀棋朝他走來的身影。

  他看不到季觀棋的表情,不知道對方是覺得鬆了口氣,還是有些遺憾沒能真的弄死他。

  “烏行白。”季觀棋其實回去的第一時間就去了玄天宗,正好遇到了回來的喬遊,對方也很詫異會在玄天宗遇到季觀棋,然而就在他跟着季觀棋的時候,季觀棋不耐煩地詢問烏行白在哪。

  喬遊當然也不知道烏行白在哪,季觀棋將鎮南殿都找了一遍,包括密室,他甚至在那裏等了一夜,卻並沒有發現烏行白的身影。

  至於路小池……路小池自然是沒有死的,因爲那只是萬象鏡的幻覺,可路小池也確實是失蹤了。

  “我去往地牢,打開地牢後放出了裏面的人,但是沒有你要找的人。”喬遊有些小心翼翼地跟在季觀棋的身邊,他討號般地說道:“我也逼問過其他魔宗的人,都沒有看到,你別擔心,我已經在找了。”

  “讓開。”季觀棋心中有些焦急,他繞開了喬遊,可對方像是黏在了他身邊一樣,根本看不懂季觀棋的臉色,一個勁地往上湊,道:“我……我還想跟你說……”

  “讓開!”季觀棋冷聲道:“我不想看到你。”

  若是換做以往,季觀棋可能只是繞開他直接走了,可是不知道爲何,這次他心中這般着急,他不想承認自己是因爲沒在鎮南殿看到烏行白。

  烏行白跟自己說他不會死的,可是烏行白滿口謊言,季觀棋一想到這裏,心口便微微一沉,他在喬遊再次湊上來的時候,直接揮劍指向了喬遊,冷漠道:“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也不想見到你,我不想知道你是知道了什麼而改變了態度,但是喬遊,從我認識你到現在,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絕對沒到能心平氣和坐在一起說話的地步。”

  聽到這話的喬遊臉色微微蒼白了一點,他結巴了一下道:“我……我不是要你原諒我……”

  “那是爲了什麼?算了,我現在趕時間不想聽。”季觀棋直接扔下了一道劍氣,便徑自掐訣御劍而行,根本懶得管喬遊要做什麼。

  被他扔在身後的喬遊站在原地看着季觀棋的背影,他臉上有着一絲的無措,最後只能小聲道:“我……我……”

  他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能說出自己想要做什麼,只是握着手裏的乾坤袋,一個想要送出去卻沒能送出去的乾坤袋。

  ……

  “烏行白,醒醒。”季觀棋蹲在了烏行白的身邊,對方身上還穿着之前的那身衣服,但已經破爛不堪,他變回了本來的樣子,因爲失血過多,臉色蒼白,脣角還有乾涸的血跡。

  季觀棋伸手扶住了他的肩頭,靈力灌入對方的身體裏,烏行白身體裏的經脈正在修復,內臟從碎裂到自我修復,但這個過程顯然是痛苦的,即便是昏迷着,烏行白的呼吸也是微微發顫,季觀棋摸索着他的身上,雖然有乾坤袋,可是現在烏行白正在昏迷着,即便是有也沒用。

  “你就先用我的丹藥吧,比不上你自己的。”季觀棋將自己乾坤袋裏的療傷丹藥幾乎都給了烏行白,他用靈力修復着對方的傷勢,溫潤的靈力順着傷處流淌。

  這裏有些危險,季觀棋左右看了眼,將人扶着,低聲道:“青鸞!擋住它們。”

  青鸞不滿地叫了一聲,它瞥視了一眼烏行白,想要去看一下,撥弄一下烏行白,季觀棋連忙攔住,道:“他快死了,你再弄一下就真死了。”

  青鸞這才拍了拍翅膀,去驅趕其它的靈獸。

  季觀棋扶着烏行白,對方隱隱恢復了一點意識,但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季觀棋低聲道:“你不是說不會死嗎?怎麼搞成這樣?這就是你口中的不會死?”

  烏行白脣角溢血,意識昏昏沉沉,他其實也沒騙季觀棋,他的確是不會死,但不代表不受傷,不會痛。

  “你殺我一次,我也殺了你一次,我們扯平了。”季觀棋眼神微微暗淡了一瞬,他能感覺到烏行白的血浸透了自己的衣服,他心中涌起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意去承認的異樣,他一邊走一邊道:“你其實不用那麼執着的,你和我之間……誰也不欠誰的了。”

  他和烏行白兩個人,誰也說不上誰更加倔強,誰更執着一些。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山洞,季觀棋將人扶了進去,讓他躺在了地上,而後脫下外袍給他搭上,又順便生了火,看着烏行白閉眼昏迷的樣子,他微不可查地低聲嘆了口氣。

  “你到底要做什麼?”季觀棋感覺到自己的天譴已經消失了,他靠着牆壁,喃喃自語道:“我不需要你爲我承擔這些的,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明明我曾經那麼信任你,可是最後卻是死在你手裏的,我只是有些恨自己識人不清,只是有些不甘心那麼長時間的跟隨和付出,你真的最後對我的死無動於衷嗎?”

  所以他最後倔強地碎裂了自己的魂魄,不肯再入輪迴。

  “剛剛重生那會兒,我是真的恨你,後來你的身世,你的無奈,你說那是萬象鏡的錯,你說你要和我成親承擔天譴。”季觀棋無奈笑了聲,他的聲音裏透着無奈和悲涼,道:“那我的恨算什麼,我上輩子到底算是死在誰手裏了?可不管上輩子是因爲什麼,這次你都是死在我手裏了,我們之間真的已經扯不清了。”

  他說服了自己無數次不要去管烏行白,但不能否認,在他看到鎮南殿內沒有烏行白身影的那一刻,他確確實實是慌了一瞬。

  因爲他在殺那個面具人的時候,確確實實不知道對方就是烏行白。

  就如同上輩子烏行白在上輩子殺他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會碎裂魂魄而死。

  這種命運,着實是有些風水輪流轉的感覺,季觀棋覺得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他看着昏迷中的烏行白,他低聲道:“當年第一面見到你的時候,我算不算是見色起意呢?說來可笑,卻是實話,只是這些話也只敢在現在說說而已。”

  他和烏行白,一個是鎮南仙尊,一個是君子劍,實際上在第一眼的時候,一個對徒弟有了其他見不得人,無法宣之於口的心思,而他對烏行白,真的僅僅只是敬仰嗎?

  原來他們兩個,都算不上真正的坦蕩。

  烏行白真正清醒已經是兩天後了,只是他醒來的時候,只感覺自己躺在稻草上,周圍還有昨夜生火的痕跡,不過身邊的人已經不在身邊了。

  他捂着胸口爬了起來,下意識看了眼四周,扶着牆出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另一個人的蹤影,烏行白眉頭略微緊蹙,似乎是疼得厲害了,他扶着牆半跪在了地上,就看到了一個身影出現在身前。

  他擡起頭,便看到了季觀棋抱着柴火回來,他似乎是有些繃着臉的冷漠,然而在看到烏行白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起身後,便伸手扶着對方,待對方起身後又飛快地收回了手,道:“既然你醒了,我也可以離開了。”

  說着,他便將這些柴火放到了旁邊,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猛地一回頭就看到烏行白倒在了地上,他幾乎是立刻上前一步,將人扶起來,而後道:“你的丹藥呢?”

  “沒有了。”烏行白額頭冒出了冷汗,他扯動脣角,笑了聲道:“沒事的,你別怕。”

  “……受傷的是你,我有什麼好害怕的?”季觀棋雖然這樣說着,他有些懊惱於自己的丹藥也沒多少,不耐煩道:“堂堂鎮南仙尊,連丹藥都沒有了嗎?你那些靈石全去買了些什麼?白鶴羽斗篷?你知道這些東西能換多少靈丹嗎?”

  別的不說,單論這個白鶴羽斗篷,雖然好看,但是價格昂貴,實際上也只能抵禦水火侵襲,着實是有些華而不實,至少不值這個價格。

  可是這人買了兩次。

  “白羽鶴向心愛者求愛之時,就會拔下身上最好看的那根羽毛,白羽鶴斗篷是代表了向心愛之人示好,示愛,它……它只能屬於你。”烏行白嘴裏含血,他已經很久沒聽到季觀棋這樣氣急的語氣了,這些日子裏,季觀棋對他特別冷漠,特別不搭理他。

  烏行白真的很想季觀棋能多跟他說幾句話,那麼是不耐煩的也行,煩躁的也可以,只要不是漠視他,一切都好。

  “……”季觀棋偏開目光,他低聲道:“烏行白……”

  “什麼?”烏行白看着他,眼神裏滿是希冀。

  “如今你我互不相欠了。”季觀棋在思考了很久之後,他才道:“我們……”

  “我不解除道侶關係,我知道你想要說些什麼?”烏行白原本以爲自己已經千瘡百孔,任憑季觀棋說出什麼,都能平淡對待了,可實際上,當季觀棋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季觀棋要說什麼,他下意識截斷了季觀棋的話,甚至笑着道:“我死也不會解除道侶關係,除非我真的死了,徹徹底底死了,神識碎裂死了。”

  他明明是笑着的,斜靠着牆壁,微微仰頭看着面前的季觀棋,緩聲笑道:“除非真有那麼一天,那我也沒辦法了,我若是真的徹徹底底消亡於這個世間……”

  那這個世間沒有烏行白這個人,所謂的道侶契約自然也不再成立了。

  “若我死了。”他喃喃道:“那我便什麼都做不了了。”

  烏行白自己沒有注意到,可季觀棋察覺到他的鼻腔,眼睛,甚至耳朵都在淌血,神識崩裂,七竅流血,季觀棋臉色頓時一變,立刻用靈力爲他穩住了神識。

  季觀棋注意到烏行白手邊的舊劍上又多了一道裂紋,比之前任何一條都顯得可怖,幾乎快到了劍尖,要將整把劍全部碎裂掉,成爲無數都無法拼湊起來的碎片。

  季觀棋看着他,眼神微微鬆動了一些,他心頭微動,爲烏行白這種死不放手的執着而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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