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時二少和時躍決裂
時瑾這才知道,850基地的藥劑部不止能研究出針對感染者的藥劑,還有專門針對精神力暴動的藥劑師。
封咎那時已經全然沒有理智了,掙扎時像是一頭兇猛的野獸,一雙瞳孔都變成了豎起的狼瞳,幾個單兵一起,像是圍獵一樣,動上了捕獸網,活生生把封咎鎖起來,用專門的綁帶捆上,栓着帶進了藥劑部,放到了牀上。
850部門的藥劑部就像是醫院一樣,進去全都是病房,每一間病房都擺着儀器,一進來就是一股濃郁的消毒水兒的味兒,直衝時瑾的鼻腔。
時瑾跟進來時,遠遠地站在門口看着病房內,他從未想過封咎暴動竟然這麼可怕,他在身後看着,那些綁帶幾乎都要勒進封咎的肉裏,勒斷封咎的骨頭。
倒是850的藥劑師見怪不怪的拿起了一針藥劑,見時瑾十分擔憂的模樣,還隨口解釋了一句:“別擔心,暴動很好治,壓下去就是了。”
時瑾站在原地晃神了幾秒,又趕忙說:“他原先就有毛病,這次不知道怎麼突然就犯了,他不能召喚出精神體。”
藥劑師捏着藥劑,輕輕地“哎呦”了一聲,說:“記起來了。”
時瑾看向他,就看到藥劑師盯着封咎說:“他昨天來藥劑部做過精神力測試,效果不是很理想。”
時瑾突然想到那時候,他和時天城在走廊裏對峙,封咎跟着劉隊從走廊那頭走來時,隨口和他說的“治療。”
原來封咎是來治療這個了
“那可能就有點麻煩了。”藥劑師嘆息。
時瑾心頭直跳,問他:“什麼麻煩?”
“召喚不出精神體,一般都是精神力受損嚴重,這種情況下,尋常的藥劑沒什麼效果。”
藥劑師比劃着手裏的淡綠色藥劑,有些爲難的說:“恐怕治標不治本啊。”
時瑾剛纔跑了一通,本來是滿臉通紅的,現在又一點點白下去,他站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藥劑師將藥劑打進封咎的脖頸裏,看着封咎逐漸安靜、昏睡過去。
藥劑師打完藥劑就走了,留下了一句“你在一旁照看吧,下次小心些,如果不是戰鬥過程中暴動的話,那他就是誤食了什麼東西導致的暴動”,然後轉身走了。
時瑾一個人站在安靜的病房門前,送走了藥劑師後,緩緩地走向封咎。
封咎還躺在病牀上,他額頭上帶着汗,身上滿是被綁帶勒出來的紅痕,還有傷,像是一頭傷痕累累的狼,孤寂的被困死在山洞裏,掙扎咆哮,卻也走不出一步來。
睡夢之中的封咎緊閉着眼,像是在夢裏也不得安寧的模樣。
時瑾心裏一疼,明知道可能無用,還是召出了小鹿來,讓小鹿趴到了封咎的右肩,他順勢摁住了封咎的左肩,跟着一起治療封咎。
“別怕。”時瑾望着他的側臉,輕聲和他喃喃:“我說過了,一定,一定不會讓你疼的。”
那聲音輕的像是一陣風颳過,飄散在了滿屋的寂靜裏,封咎的眉頭緩緩鬆開,終於沉沉的陷入了夢鄉。
——
這邊是寂靜安寧的病房,但另一頭,卻是無人知曉的瘋狂之夜。
時躍在打入藥劑之前並未做太多準備,他怕事情敗露,所以急匆匆的給自己用上了,這藥劑也果然如同傳聞中說的一樣,才一用上,頓時渾身發熱,腦袋裏一陣陣刺痛。
時躍沒想到發作的這麼快,被疼的倒在地上滿地打滾,覺得自己的精神力像是被刀攪一樣,疼痛的要命。
他是世家公子,自小就被嬌寵,忍受力實在是有限,倒在地上就開始尖叫,翻滾,硬是把自己滾出滿身冷汗,拿頭去撞櫃子。
他多年以來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精神力突然開始狂躁起來,在他的頭顱內橫衝直撞,他隱約間聽見了一聲聲動物的嘶鳴,一聲又一聲,像是要衝破隔膜,利齒撕扯着他的身軀,他趴在地上,像是一隻瀕死的魚一樣張大了嘴喘息。
他的視線早已經模糊,眼前泛着黑色的光斑,甚至讓他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現實,劇痛之下,他連暈過去都做不到,朦朧間,他彷彿看見了有一隻鳥一樣的東西飛過,拍着翅膀發出無聲的光波,刺得時躍雙耳劇痛,七竅流血。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會死的,他一定會死!
時躍掙扎着摁上了手臂上的光腦,給最近聯繫人發送了緊急求救信號,然後掙扎着往門口爬。
隱約間,他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外面拍門。
救救他,不管是誰,救救他!
——
時二少在接到時躍的緊急求救信號後急匆匆的按照定位趕到了時躍的所在地。
“時躍?”隔着一扇門,時二少聽不見裏面有什麼動靜,他猶豫了幾秒鐘,掏出光刃直接破門而入。
他雖然跟時躍鬧了點彆扭,但是心底裏還是擔憂時躍的,畢竟疼了時躍這麼多年,就算是心底裏有那麼一點小芥蒂,他也下意識地把時躍放在最前面,從而忽略了很多小矛盾點。
比如深更半夜,在基地裏,時躍一個人鎖上門,能發生什麼意外呢?
時二少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破開門的時候,看見了時躍七竅流血昏迷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
時二少倒吸一口冷氣,立刻快步撲了過去。
但是在時二少踏進時躍三米之內的時候,一陣無聲的聲波直接衝撞進了時二少的腦子,時二少腦袋嗡了一聲,一陣劇痛襲來,像是一把鋼刀,狠狠地插進了他精神體上,他幾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迅速消亡。
SS級單兵的身體本能反應救了時二少一命,他當即一滾,滾回了門口,癱在門口硬生生緩了半分鐘,才重新睜開眼來。
時二少眼前都泛起了模糊的紅色,他看見倒在地上的時躍都是三重影,渾身痠軟,腦袋都要炸了,他意識到了事情嚴重性,立刻爬出了時躍的房間,向時天城求救。
時天城接到求救、匆匆起牀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他的二弟倒在門口,七竅流血,昏迷不醒,他的四弟倒在客廳裏,七竅流血,昏迷不醒。
時天城立刻向藥劑部發了求救通知,並且全副武裝,親手將時二少、時躍一起帶了出來。
這一次,時天城去將時躍帶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受到攻擊,所以時天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能急匆匆把人送到藥劑部,然後等待藥劑部檢查。
說來也巧,時二少和時躍的病房就在封咎病房的隔壁。
給時躍做檢查的是一位和時天城有些交情的藥劑師,早在時躍進850部門之前,就是這位藥劑師給時躍做的體檢。
“怪了啊。”藥劑師操控儀器的時候一臉詫異,幾次把腦袋湊到屏幕前,像是不認識字兒了一樣唸叨,然後又翻出時躍以前的檢查結果作對比。
時天城當時就站在一旁看着,他這兩個弟弟腦袋上套着透明的光罩,身上貼着各種儀器,倒在哪兒生死不知,藥劑師操控的儀器“滴”一聲響,時天城就覺得頭皮緊一下。
“到底怎麼了?”時天城一忍再忍,還是沒忍住,中途打斷了藥劑師的治療,冷聲問道。
藥劑師回過身來,圍着時躍上下又看了兩圈,最後遞給了時天城一個報告單:“你自己看吧。”
時天城本以爲是什麼詳細數據的身體檢測單,剛想說“我怎麼看的懂”,就看到報告單上明晃晃的幾個字:精神體等級檢測。
時天城深邃的眼眸一顫,擡手接過了報告單。
報告單上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寫着:時躍,男,醫療兵,18歲,精神力等級:A,精神體:未知,能力:未知。
“這——”病房的燈光在此時竟有些炫目,將那一張白紙打的格外刺眼,時天城深吸一口氣,看向了牀上的時躍,那聲音像是問藥劑師,又像是問昏迷的時躍:“這是怎麼回事?”
牀上的時躍顯然不能回答他,他臉上的血跡還沒被擦乾,瘦弱的身體在寬大的牀鋪上顯得尤爲脆弱,時天城壓着驟然加快的心跳,儘量冷靜下來,問藥劑師:“他之前不是沒有精神體的嗎?”
“是啊,所以我說怪了啊。”藥劑師嘖嘖稱奇:“你弟弟算是半個天殘,你也知道讓他擁有精神體有多難,而且我剛纔探查他的精神力,發現他的精神力暴動過,他原先壓根召喚不出精神體來,所以不可能是何人爭鬥產生的精神力暴動。”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應該注射過什麼藥劑,藥力很猛,刺激的他的精神力直接暴動,萬幸的是,他的精神力並不算是太強,所以召喚出來的精神體停留時間不長,並沒有造成什麼很大的影響。”
頓了頓,藥劑師問:“藥劑是你給他的嗎?”
當然不是。
時天城手裏頭壓根就沒有治療精神體的藥劑,這麼珍貴的東西他壓根弄不到。
“那就應該是他從別處弄來的藥劑了。”
藥劑師瞥了一眼時瑾慘白的臉,輕嘆了一口氣:“肯定不是什麼正規渠道的東西,精神力藥劑都以救治爲主,功效都爲滋養、修補,打完了精神力藥劑之後的人並不會出現狂暴狀態,你弟弟這樣,明顯是用了猛藥,運氣好的話只是暴走,順便激發出了精神力,運氣稍差大概會變成傻子,運氣不好說不定就直接爆體而亡了。”
時天城聽的心口一痛,盯着時躍昏迷的側臉,浸滿冷汗的衣衫,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倒是藥劑師繼續說道:“還有你這個二弟,你二弟精神力受損,像是遭受了精神力攻擊,具體不知道是出現了什麼問題,我建議等他們倆醒來後,你仔細問問,然後我好對症下藥。”
時天城閉了閉眼,點頭,回了一句“好”。
藥劑師走後,時天城就在一旁守着時躍和時二少。
說是守着兩個人,但多數時候都只是看着時躍一個人,畢竟時二少是個強壯的單兵,從小又囂張跋扈沒少打架受傷,時天城從來不擔心他。
倒是時躍,從小到大都是個膽小自卑的孩子,天性又純良,誰都能欺負他,上來踩一腳。
時天城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們剛激發出精神力,唯獨時躍一個人沒有,像是他們這樣世代從軍的家族,明面上都是不沾商,只進軍的,下一輩沒有精神力就代表不能進軍區,不能進軍區,就代表他這輩子都不能接觸核心權力,只能做個被家族贍養的廢物。
難免被人看不起。
在一次宴會上,有個別人家的小孩兒過來欺負時躍,時躍被潑了一身的水,自己去換了衣服,回來假裝什麼事兒都沒有。
要不是時躍的頭髮還是半溼的,他又多抓着時躍問了幾句,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兒。
那時候的時躍昂着一張乖乖的臉,抓着他的手指頭,小聲和他說:“算了大哥,我怕給爸爸媽媽丟臉。”
時天城永遠記得那一天,他疼愛的弟弟爲了外人的眼光,爲了父母的名聲,咬着牙吞下委屈。
所以他不管不顧的把那個小孩揍了一頓。
這些年,他在外打拼也受了很多苦,但他一直都是咬着牙堅持下來的。
因爲他要成爲最厲害的哥哥,讓他的弟弟就算沒有精神體,也不會被任何人欺負。
可現在,他終究還是沒保護好他的弟弟。
回想起那些舊事,時天城就這樣在病牀旁邊等待了半夜,一直坐到第二天清晨。
清晨時,天方大亮,明媚的陽光落到病牀上來,照的時躍的臉蛋毛茸茸的,時躍像是做了噩夢,不斷地在夢中掙扎。
時天城輕吸一口氣,伸出手來,摸了摸時躍的腦袋。
頭頂滾熱,但滲出來的汗卻是冷的,時天城的手掌一貼上去,時躍似乎被他的手掌溫度燙了一下,整個人都是劇烈的一抖,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
“大哥?”嘶啞的聲音從時躍的嗓子裏冒出來,讓時天城精神一震。
“躍躍?”時天城探頭去看時躍,隔着一層透明的光罩,他看見時躍眼尾泛紅,可憐巴巴的望着他:“哥,我疼。”
時天城那一肚子的疑問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握着時躍的手,臉上冷的像是高原落雪,一片肅殺,心口卻疼的要命。
他恨不得此刻躺在這裏的是他自己,恨不得從來沒有精神力的那個人是他自己,也不忍心看他的弟弟受難。
良久,時天城才冷硬的安撫了一句:“沒事,有哥哥在。”
時躍悶哼了一聲,混亂的大腦逐漸清醒,他的目光掃過四周,在看到隔壁病牀上還昏迷不醒的時二少時頓了頓,繼而又收回視線,去看他的大哥。
他的大哥向來理智敏銳,性格隨他的父親,有大局觀,一身浩然正氣,雖然也疼愛他,但不像是二哥、媽媽那樣沒有底線的疼愛,此次的事情如果被大哥知道,大哥一定不會縱容他,他得想辦法隱瞞過大哥。
“大哥,我,我好像——”時躍心裏把一切盤算的明明白白,臉上也跟着浮現出恐慌不安的神情:“我昨天照顧完你,回房間之後頭好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期間不知道怎麼了,我覺得好難受,就給二哥打了緊急求救信號,然後我就都不記得了。”
時天城不疑有他,將檢驗的報告單拿出來給時躍看,他遞出報告單的時候眉頭緊蹙,看上去很嚴肅:“你自己看看。”
時躍心絃緊繃了一瞬,接過來一看,頓時欣喜若狂。
“我有精神體了!”他大喜之下,渾身的傷口都沒那麼疼了,匆匆坐直了身體,摘掉了頭頂的光屏。
雖然他的精神力等級並不高,只有A,但這對於以前根本激發不出的時躍來說也是一大進步了,他捏着那張紙,一時間滿是慶幸。
幸虧他下手了!
從今天開始,他時躍再也不是那個沒有精神體的廢物了,他也可以像是所有人一樣,挺胸擡頭的站在隊伍裏,不會再被別人質疑,不需要別人照顧,他可以憑着自己,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是一名醫療兵。
時天城細看時躍的神色,見時躍沒什麼大事,就壓了壓心底裏的歡喜,問時躍:“你知道你是怎麼開發出精神體的嗎?”
時躍滿心的激動被時天城給問沒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強行壓下滿臉的興奮,輕聲說:“我也不大記得了,就是,特別難受,其實從完成任務回來後我就特別難受,只是一直沒說。”
時躍當然不可能說自己偷了藥劑的事兒,所以咬死了牙關,就說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在他們帝國聯星裏,所有人大概會在八到十歲左右覺醒精神體,覺醒精神體的過程都並不痛苦,有些人睡一覺起來就有了。
當然,這世上總有意外,有些人的精神體出了意外,導致主人昏迷不醒或者變成半瘋,有些精神體就是十七八歲纔會冒出來,誰都說不準。
現在帝國聯星對人類的精神體還處在一個探查的階段,有很多未解之謎根本就探查不出,只要他咬死牙關不承認就行。
至於那藥劑在他血液裏留下的殘留,在一天後就會被他的新陳代謝排出,也就是說,今天晚上之後,誰都賴不到他的頭上。
“那你二哥是怎麼回事?”就在時躍想到此處時,時天城又問。
時躍張了張嘴。
他當時雖然處於劇痛狀態,但還是記得事情的,當時他的精神體似乎剛冒出來,正在瘋狂攻擊自己,他痛的不行了,就讓二哥來救自己,誰知道二哥來了之後,也被他的精神體攻擊了。
再然後,二哥就昏迷了。
時躍明知道這是自己的錯,但還是下意識地甩鍋:“我,我不知道,我當時頭好痛。”
但是他不說,時天城也隱約能猜到一些。
因爲時二少是遭受到了精神體攻擊纔會昏迷的,當時在場的只有時躍和時二少兩人,也就是說,時二少一定是被時躍攻擊了。
只是看着時躍此時這個痛苦的樣子,時天城下意識地選擇了隱瞞。
時躍也是第一次激發出精神體,他什麼都不懂,一定不是故意攻擊二弟的。
時二少醒來時,就聽見了這麼一句話。
“不用管你二哥,你只管休息好就行,等你恢復了,哥哥帶你去做一個詳細的體檢,看看你現在的具體狀況怎麼樣。”
這聲音從不遠處飄過來,像是隔着一層水幕,傳來的動靜略顯模糊,但是卻足夠讓時二少聽清楚。
喉嚨很痛,眼睛很痛,胸口像是被陳山連踢了十八腳,四肢百骸都使不上力,更讓時二少震驚的是,他的精神力居然受了很嚴重的傷!
就像是一個完整的盤子摔碎到了地上,現在他只剩下一個個碎瓷片,他稍微想動用一下精神力、召喚出他的精神體,大腦就是一陣刺痛,痛的他悶哼一聲,弓着背瑟瑟發抖。
這是怎麼回事?
他召喚不出精神體了!
“大哥。”時天城聽到動靜,回過頭來,正看到時二少青筋暴起、滿臉痛苦的從牀上翻起身來,氣若游絲,但神態猙獰的看過來:“我怎麼了!”
他這一問,問的時天城跟時躍都是一愣。
他們倆還真就沒怎麼關注過時二少的具體傷勢。
時二少頭痛欲裂,對大哥也失去了往日的尊敬,失去精神體的恐慌讓他甚至都沒辦法冷靜下來。
時二少是記得發生了什麼的,他接到了時躍的緊急求救,他跑過去,開門,走近,然後摔倒,頭痛欲裂,他能確定,他的精神體就是在那個時候受傷的。
所以時二少下意識地開始質問時躍。
時躍立刻就怕了,他不敢和時二少承認是自己的精神體傷害了時二少,他知道時二少脾氣火爆,也知道時二少一直以強大的精神力自傲,他怕時二少打他。
時躍有些驚慌地拉住了時天城的袖子,避開時二少的視線,顫巍巍的喊了一聲“哥哥”。
時天城俊美的臉立刻冷下來,狹長的眼眸落到時二少身上,聲線冷冽的訓斥:“你吼什麼?你嚇到躍躍了。”
時二少被罵的一愣。
他爲了救時躍受了傷,躺在這裏生死不知,他大哥只顧着圍着時躍轉,甚至還說出了“不用管你二哥,照顧好你自己”這樣的話,他只不過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就被大哥如此訓斥。
他精神體都召喚不出來了啊!大哥居然還怕他嚇到時躍!
“哎?人剛醒吵什麼。”正好,這時候外面的藥劑師來查房,見人都醒了,就順勢對時二少說了一下病情:“你的情況不算很嚴重,回去修養一年,就能把你的精神體修養好,但是以後出任務的時候要注意,不要過度使用精神力,你有舊傷,容易造成暴動。”
時二少聽見這些話當場停滯在原地,他還維持着那個要起身、但起不來的姿勢,臉色由血紅轉向慘白,連嘴脣都跟着發抖。
而藥劑師向時二少說完話之後,又看了一眼坐直了身體,沒什麼大礙的時躍,還伸手揉了揉時躍的腦袋,遞給了時躍一個蘋果:“你現在剛覺醒精神體,需要多休息,祝賀你了小朋友。”
時躍聽見這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伸手捧過了蘋果,小聲的說了句“謝謝您”。
清晨的陽光下,明亮的病房裏,溫和的藥劑師,神色嚴肅但嘴角微微勾起的大哥,以及剛剛擁有了精神體,笑的一臉明媚的時躍,一切好像都是那麼美妙。
這畫面深深地刺痛了時二少的眼。
時二少顫抖着從嘴脣裏擠出了幾個字:“所以,所以我當時是被你攻擊了,你發生了精神體暴動,然後攻擊了我對不對!”
時二少那發着顫說出來的話裏像是浸着血淚,讓人無法忽略,醫療師低咳一聲,丟下一句“我去隔壁查房”,然後就走了。
隨着時二少話音落下,時躍剛昂起笑容的臉蛋立刻慘白下去,他捧着蘋果,手足無措的看着時二少,眼看着糊弄不過去了,只好輕聲道歉:“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
“老二!”時天城剛高興起來的情緒又壓下去,聲疾厲色的斥道:“你到底怎麼回事,你四弟好不容易獲得了精神體,你難道不爲他高興嗎?你明知道時躍當時暴動失控,爲什麼還要把你的傷算在時躍的身上!”
“我怎麼爲他高興!”時二少人都快崩潰了,他奮力的用拳頭捶打着牀面,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獸一樣嘶吼:“哥!我精神力受傷了,我召喚不出精神體了,我要養一年!我以後還有舊傷!一年啊,這一年裏我就是廢人一個了!就是時躍傷了我,我難道還不能問了嗎?”
時天城被時二少此刻的模樣弄的一陣痛心,他當然知道時二少是被時躍傷的,但是時二少又不是養不好,休息一年又怎麼了?他以後照樣可以進軍部。
時躍聽見這話,眼淚立馬就從眼眶裏掉下來了,他顫微微地從牀上爬下來,抹着眼淚,把藥劑師給他的蘋果往時二少的牀上塞,一邊塞一邊哭着說:“對不起,二哥,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的。”
時二少滿心憤懣無處發泄,急促的喘息着,一揮手把那蘋果揮到了地上:“誰要你道歉,我要我的精神體!”
“夠了!”時天城再也看不下去,伸手將時躍扶了起來,繼而失望的看着時二少說道:“老二,四弟身體羸弱,多年沒有精神體,現在終於苦盡甘來了,你這個做哥哥的卻不替他高興,還因爲一點誤會而遷怒你弟弟,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時躍嗎?”
時二少幾乎要被時天城的話給氣瘋了,他本來受了傷、渾身痠軟,現在硬是被氣的站起身來,勉力撐着牆,一字一頓的反問回去:“他傷了我,他害了我,你還要問我對不對得起他,他是你弟弟,我就、我就不是了嗎!”
最後這幾個字吼出來的時候,時二少的眼前似乎泛過了幾個熟悉的畫面。
他以前好像也聽過時瑾說這樣的話,只是那時候他沒放在心上,別人受的苦難對他來說就是過眼雲煙,刀子沒割在他身上,他不知道疼。
直到現在,他站在這裏,看着他的親哥袒護時躍,言之鑿鑿的質問他,他才理解時瑾當時的心情。
你只是精神力受損而已,時躍可是捱了你的罵啊!
一口腥甜的血液翻涌上喉嚨,時天城低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他像是要昏倒了,卻又死死的咬住了舌尖,讓自己撐住。
他不能暈,他就算是暈也要出去再暈,如果他暈死在這裏,還得讓時躍和時天城照顧。
那他不如直接死了!
他現在看都不想看他們倆一眼!
“二哥,二哥!”時躍慌亂的想要過來扶時二少,卻又不敢過來。
時天城臉上閃過幾分不忍,他也是心疼時二少的,可是他纔剛想過來,就看到時二少捂着胸口,一臉毅然決然的往門口走。
時躍還想追過去,被時天城一把抓了回來。
“不要去管他,你自己休息好!”時天城心煩意亂的捏着眉心,語氣是少見的暴躁:“老二這些年都被媽媽慣壞了,學了一身的臭脾氣,半點不知道爲家人付出,受了點委屈就要走,也不知道這個毛病是跟誰學來的!”
“可是,二哥受了好嚴重的傷。”時躍抽噎着說:“我怕二哥沒地方治療。”
“不用管他。”時天城深吸一口氣,壓着脾氣說:“在外面混不下去,他自己就滾回來了。”
時天城最後那幾個字音落下的時候,時二少正踉蹌着走出病房,他依靠在牆上喘粗氣,一步一步往外走。
恰好看見了隔壁病房的時瑾。
時瑾手裏拿着早餐,正在喂牀上的封咎喫東西,封咎抿着脣,半響才低頭抿一口,顧青和王釗圍着牀邊說話,唯獨門邊的陳山看見了他,冷哼了一聲,一腳把門給踹上了。
時二少看着那一扇被踹上的門,恍恍惚惚的站在門口。
裏面是一片熱鬧,被他放棄過的隊友和被他放棄過的弟弟湊在一起,那笑聲連門都關不住。
而他,拖着滿身的傷出來,連自己的親哥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他做錯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