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狩獵
可惜,人家壓根沒配車牌。
他都忘了,這裏是荒蕪星,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地方,哪兒還講什麼開車掛車牌的規矩,就算是懸浮車撞死了人,人家都不需要下車看一眼的。
時瑾沒看到後立刻神態自若的離開,從頭到尾沒有回過頭。
他重新回到藥店的時候,院兒裏又多了幾個穿着黑袍的人,估計是看之前那個黑袍人進來了、在這裏接受治療了,所以也跟着來了。
顧青連後院都不敢待了,站在門口翹首盼望時瑾回來。
時瑾掃了一圈那些人,就讓顧青去找缸,然後挨個兒把這些人裝進去,燒中藥。
一時之間整個後院裏都是濃濃的中草藥味兒,時瑾蹲着燒柴火,顧青滿院子殺蟲。
處理的差不多了之後,時瑾讓他們自己繼續泡着,顧青看管,然後自己拎起了所有的錢又往外走。
“你去哪兒啊。”顧青滿臉哀怨:“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他寧可出去殺感染者,去抓星際海盜,都不想面對這些蟲子,以及隨時隨地往外爬蟲子的蟲人。
“我出去買點藥材。”時瑾一邊數過錢,一邊回:“你得留下給他們燒火,隨時控制藥浴溫度,記得撈裏面的蟲子浮屍,十個小時就換一缸藥水,碰上體力不好的,站不住這麼久,就給他們弄個椅子。”
頓了頓,時瑾又說:“放心,我不會被搶的。”
顧青有氣無力地蹲回去,悶悶的回:“知道啦,早點回來。”
時瑾拿着所有星幣出了門。
他要去的收藥材的地點是固定的鬼市地點。
沒錯,這裏也有鬼市,不過和他們天狼星不同的是,這裏的鬼市不需要隱蔽,裏面賣什麼的都有,幾乎每晚都會搭建起來,裏面的人也是蛇龍混雜,遺蹟獵人、星際海盜、亦或者是老城區內跑出來找刺激的學生崽,以及像是時瑾這種,明面上是來收藥材,實際上是來踩聯絡點的850暗線。
時瑾對鬼市的地點也是從藍皮書裏看到的,藍皮書裏甚至還附上了地圖,所以哪怕是第一次來,但時瑾也能準確的找到地方。
這裏的鬼市看起來跟天狼星的鬼市也沒什麼區別,都是藏在黑乎乎的角落裏,有的講究的搭個棚子,沒有棚子的直接席地而坐,扯一塊布,在布上擺着各種東西,而且幾乎都是以物易物,用星幣買的很少。
時瑾從鬼市口進去,沒有直接去找收藥材的地方,而是在四周逛了逛。
這裏也沒什麼好東西,多數都是一些看不出來歷的物件,帶着一股土腥味兒,不知道是從哪兒淘來的,還有賣水果的,不過那些水果一看就有點問題,長的很扭曲,如果用儀器測一下,肯定污染指數超標。
他逛了一圈就失去了興趣,很快就走到了他要去收藥材的地方。
賣藥材的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見到他就熟稔的打了個招呼,然後撩開了棚子的簾子,笑眯眯地說:“來吧。”
時瑾一進門,就看到棚子裏堆滿了各種藥材,也沒有其他人在,小姑娘熟練的給他找出來一些藥材,遞給他,又說:“你爺爺什麼時候回來?我這新上了很多藥材,不知道他要不要。”
“過幾天吧。”時瑾隨口回:“他回來了叫他過來。”
小姑娘把藥材遞給他的時候,還往時瑾手裏塞了一個紙條。
時瑾交了幾百星幣之後,把紙條塞在兜裏,出去了。
期間他還碰見了幾個受傷的遺蹟獵人,他們手裏拿着一些本地星球的土特產——荒蕪星的遺蹟獵人也混的特別慘,他們荒蕪星根本就沒有跨越星際的能力,所以這些遺蹟獵人的日常活動就是去附近的一些比較危險的地方獲取資源。
荒蕪星上因爲少有人居住,所以會有很多星獸存在,這些星獸攻擊力一般都是F等級左右的,不算很強,但基本都是成羣結隊出現的,所以殺傷力很高。
遺蹟獵人殺了這些星獸,帶回來後售賣皮毛,售賣骨頭和肉,因爲這些東西都比較稀少,所以賺的錢還不算少。
時瑾給他們治療的時候,收上來的就是肉,這些肉聞着就腥,不過也勝過沒有。
他左手提着藥材,右手提着肉,算是滿載而歸的從鬼市出去了。
不過當他走出鬼市沒多久,就意識到自己被盯上了。
大概是因爲他提着的這一把肉比較顯眼,穿戴還比較好,他外表又沒什麼攻擊力,所以被人當成了可以搶劫的肥羊,自認爲很隱蔽的跟着他出了鬼市。
從腳步聲來聽,應該是兩個人,都是男人,不過應該都是戰鬥力等級爲F的普通人。
按照帝國的戰鬥力劃分,在C等級以下的人是不需要劃分醫療兵和單兵的,因爲他們太弱。
而在荒蕪星這種地方,很難出現C等級以上的人,就算是出現了,沒有系統的教導,也會逐漸泯然衆人矣。
從鬼市走出來,走到小巷裏,身後的那兩個人似乎着急了,很怕時瑾跑掉,甚至都不掩蓋腳步聲了,匆匆的跑上來,想要摁住時瑾這頭大肥羊。
時瑾只好加快腳步。
雖然這幾個人真打起來並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他這個身體的等級也很低,理論上講他是打不過對方的。
所以他只能跑快點。
不過也是這兩人倒黴,他們剛跟着時瑾鑽到一個小巷子裏,就被蹲守已久、等着劫色的流浪星盜封咎給蹲着了。
封咎把那兩人上下一頓搜刮,揍了一頓之後踹走,然後拿着搶來的錢,走到時瑾面前來。
“我沒有錢了。”時瑾入戲很深,把手裏的肉微微舉起來,問他:“肉償給你吧?”
舉手的時候,時瑾還將紙條露出來了一半。
這個紙條他之前在出來的時候就看過了,上面寫着時間地點,是明天早上八點,一家小酒館內集合。
時瑾估計封咎這個身份很難接觸到850的暗哨,所以就把消息分給他看,但是他把消息遞過去的時候,封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反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憋紅了臉,問他:“我不要肉,欠着行麼?”
那時候四周一片昏暗,大概是凌晨兩點鐘左右的時間,四周應該沒有什麼眼線盯着他們了,封咎被髒兮兮的頭髮遮蓋住的眉眼上帶着幾分和往常差不多的羞澀,但是大概是他這幾天在外面流浪,把自己弄的太髒了,看不出臉紅來,只能看到他緊抿着的脣。
“什麼?”時瑾微微昂頭,正好看到滿天月光下、清冷小巷裏,封咎站在他面前,像是個第一次出攤的小販一樣跟他討價還價:“下次,我們回去的時候。”
封咎說着說着,還需要藉助兩根手指頭比劃一下,那根手指點了一下時瑾,又點了一下自己:“再還給我。”
時瑾微微挑眉。
他現在帶着人皮面具,不像是平日裏那樣張揚,笑起來的時候憑空多了幾分乖順的味道,他靠在小巷的牆上,笑眯眯的問封咎:“是下次洗澡的時候一起還給你嗎?那要不要付利息?”
封咎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瞬,下意識搖頭:“不,不用。”
“原來你是這麼有良心的星際海盜呀。”時瑾擺出來一張“我很驚訝”的臉,然後順手將自己手心裏的紙條塞進了封咎的手心裏:“那我下次一起還給你吧。”
說完,時瑾從封咎身邊擦肩而過。
封咎打劫的這條小巷就在時瑾藥店的不遠處,時瑾拐了兩個彎兒就回到了店門口,他進去的時候,小店兒裏都瀰漫着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
已經是晚上了,但是顧青還是沒有休息,他還在任勞任怨的給每一個人換藥浴。
時瑾前腳剛到家門,他後腳就匆匆接過了時瑾手裏的肉,美滋滋的拿去蒸了,時瑾接過他的工具,開始看護這些人。
期間他還隨口問了幾句一些關於風情館內部的事情,這些人幾乎知無不言,當時瑾提到“一個穿着紅色高跟鞋的女人”的時候,也有人知道。
“是城主來了。”說話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她身上的病沒那麼嚴重,因爲個頭太小,站在缸裏會被淹沒,所以顧青還給她拿了一個很高的椅子,讓她坐在裏面,只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說起話來的時候像是百靈鳥,唧唧喳喳的:“我知道,梅蘭姐跟城主是好朋友,城主經常會來找梅蘭姐。”
“是城主麼?”時瑾正在燒柴火的手停頓了一瞬間,然後問她:“城主居然跟梅蘭姐是好朋友呢,爲什麼不把梅蘭姐帶到老城區裏去?”
在那一瞬間,時瑾的腦海裏閃過了各種猜測。
小姑娘說到這的時候微微卡殼了一下,又說:“不過,城主從來都沒露過臉啦,我知道她是城主,是因爲我以前在老城區上學的時候,她去我們學校視察過,後來我父母死了,我就被賣出來了,在風情館再見面的時候,城主並不知道我啦。”
說着,小姑娘還把下巴墊在缸沿上,百無聊賴的問:“阿貓哥哥,我們什麼時候能好啊?”
時瑾沒多大把握,這些藥材只能拖延時間,真正能救他們的是帝國裏的藥劑。
只不過這藥劑要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的潛伏任務結束了之後才能拿出來,不知道這羣人能不能堅持住。
“很快就會好。”時瑾蹲下身,給她添了一根柴火。
這時候,門外突然有人高聲敲門,一邊敲一邊喊:“不好了,阿貓,小阿貓!”
時瑾放下柴火,走到門口去開門,門外正站着之前在風情館裏見過一面的侍者。
“怎麼了?”時瑾問他。
侍者哭喪着臉,可憐巴巴的說:“出事了,我們館裏的姑娘們果然染病了,梅蘭姐叫你趕緊過去看看呢。”
時瑾只好把正在做飯、餓了一天的顧青又叫出來看人,然後跟侍者一起去了風情館。
這一回根本就不需要他來問,侍者在路上就把所有事說的明明白白。
原來是兩個姑娘在伺候客人的時候暴斃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擾了客人的興致,客人不高興,梅蘭姐也就不高興,客人走之後,梅蘭姐就趕忙叫人去請時瑾來看。
時瑾在半路走過去的時候,還看見了封咎。
封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路邊蹲着、或者找個地方隨便躺一躺,偶爾還會拿上一瓶酒,喝上大半宿,第二天早上繼續開工,一副流浪者的模樣。
所以侍者並沒有多在意,他們荒蕪星上處處都是這樣的人。
但是當時瑾經過他的時候,封咎不動聲色的換了個姿勢躺着,並且給時瑾打了兩個手勢。
這兩個手勢,一個是“危險”,一個是“撤退”。
時瑾向前走的腳步頓了頓。
走在前面的侍者回過頭來,一臉疑惑的問時瑾:“怎麼不走了?”
時瑾回頭指了指店鋪:“出來的急,忘記拿藥了,你等下,我去取下藥,然後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侍者說:“風情館裏有藥,你跟我一起去就行。”
時瑾輕“嗯”了一聲,然後退後了幾步。
“阿貓?”侍者有些訝然的看向時瑾,剛想問一句“你這是幹什麼”,就被人一個手刀打暈了脖子。
封咎將人扔到角落裏,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說:“我剛接到的消息,劉羅鍋暴露了,你也暴露了,你得馬上走。”
時瑾輕嘆了一口氣,他來這兒才幾天,什麼都沒幹成,反倒還被暴露了。
“那我先去叫顧青吧。”他看了一眼那昏迷的侍者,又問:“還有什麼消息嗎?”
“博士來了。”封咎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時瑾看不出他是怎麼想的,只能聽見封咎的聲音輕飄飄的落下來:“他好像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時瑾正快步折返,封咎跟在他的後面,時瑾聽見他這麼說,隨口問道:“那博士豈不是又要跑了?咱們這一回該不會又要撲了個空吧?”
這麼多人來來回回忙活了這麼久,沒想到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封咎跟在時瑾的身後,他腳步比時瑾慢,綴在時瑾後面幾步,望着陰沉沉的天色,半響,才吐出來一句:“我總覺得,他也被追累了。”
“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場狩獵,但對於博士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