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九步之遙
雲寒仙尊氣笑了，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頸，手上青筋暴起，卻不捨得用力，那眼中，更是帶着無法言說的寒意與痛心！
爲了離開，她不惜這樣威脅他！
“這怎麼能是威脅，我如今什麼都沒了，也就只剩下這一點東西，師尊若是不在意我這個人，那麼這對你來說，就不是威脅。”
葉翡也是笑了，她已然孤注一擲，這樣算不上威脅的威脅或許很可笑，可她如今就剩下這一點東西了。
“若你想要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我，你就放了我，只是放我出去，如此簡單而已。”
“我如今，筋脈俱損，此生都無法再行修煉，也回不到從前，我只是一個凡人。我一個凡人，還能起什麼風浪？你怕放我離開，我就會就此永遠離開，可是，憑你的本事，你會連我一個凡人，都看不住麼？”
“何況，我從來就是這樣的性子，我若不是這樣的人，你還會喜歡我麼？你一定要將我變成一個傀儡，一個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樣子，你才肯善罷甘休麼？到那時，你還會喜歡那樣的我嗎？”
葉翡的話平靜，可字字句句，全部都是她藏於心間已久的話。
從前不說，是因爲她沒有籌碼。
如今說了，也是再賭。
若他鐵了心不肯放她走，鐵了心讓她永遠沉睡，如此這般，他也不在意的話，那她就真的，沒有任何籌碼了。
就此沉睡也好，總好過受制於人，渾渾噩噩的在這世上蹉跎歲月。
這毒，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何解開。
她此刻唯一能確信的就是，哪怕天下醫者都來了，都解不開這毒。
她只能這麼做了。
“是啊，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喜歡這樣的你。”雲寒仙尊沉着眸，不得不說，她說對了，若她是一個輕易就折服的人，他或許還真的不會這麼喜歡她。
偏偏她就是如此不服輸。
他損了她修行，囚了她，她死不了，她手上什麼資本都沒了，可如今卻還能找到辦法脅迫他。
好，果真好得很啊。
“兩百年過去了，他們早該忘了你，你如今出去，又有什麼用？你一個沒有修爲的廢人，現在出去，倘若碰上仇敵，你將萬劫不復，縱然這樣，你也一定要出去？”
雲寒仙尊胸膛起伏，他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那鉗制她脖頸的手，輕輕摩挲着她的皮膚，似是在尋找可以壓制他怒火的支點。
葉翡擡手扣住了他的手，一字一頓：“是，我一定要出去，哪怕我是一個廢人，一個凡人，哪怕我一個朋友都沒有，我也要出去。”
“你囚了我兩百年，兩百年的時間太長，我已經病了，我一個人好不了，我必須出去，留在這裏，我會瘋。”
“你解不了我的毒，哪怕你解了，我也會再度想盡辦法自裁，我可以碎了自己的魂魄，我也可以想盡一切辦法，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我沒有自由，我寧可如此。”
她的字句鏗鏘有力。
這完完全全，就是她的自救。
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捨棄了。
也沒有什麼可以威脅他的東西了。
他抹不掉她的記憶，因爲她早就在自己的魂魄之中刻下了記憶烙印，那是先前，他打算強行侵入她神魂時，她不惜以命相搏印下的烙印。
自那之後，他就下了咒術，壓制了她的神魂，讓她無法自殘魂魄。
也是徹底絕了她尋死的可能。
他斷了她一切，事到如今，他也該明白的，他能攔住她一次，攔不住第二次，今日若他不肯同意，她日後一定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這種種一切都說明，她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她真的——
要瘋了。
女子的決絕堅毅，印刻在了他的眼中，眼前蒼白虛弱的人，恍惚之間，竟與兩百多年前在內門大比上一樣的耀眼。
也唯有此刻，纔是真正的她。
雲寒仙尊定定的瞧着他，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葉翡都以爲他不會同意，久到她以爲自己只能迎接那悲慘的命運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
他說：“好，我答應你。”
“我可以放你離開，但我有條件，你不可跟樓塵硯舊情復燃，若你違背了，哪怕你成爲行屍走肉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一定會把你帶回來，而且，你這輩子，都別想在離開。”
“阿翡，機會只有這麼一次，你不要讓我失望。”
男人冰冷的話傳入耳畔，此時此刻，葉翡只聽見了那一句——
我答應你。
後面的話，她再也顧不得，她只點頭，方纔的對峙，也似乎消散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的手垂下，只覺得眼前陣陣發暈，此刻只能勉強維持一點作爲人，該有的體面。
雲寒仙尊抱住了她。
他將人按在了他的懷中，男人周身的暴戾氣息消失殆盡，他此刻又恢復了尋常的溫和姿態，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
“阿翡，我雖放你離開，但你記住，你依舊是我的人。”
“我會隨時去找你的，不要想着逃離，天下沒有可以讓你藏身的地方。”
“你永遠，都別想逃離我身邊，你只能是我的。”
男人曖昧的低語迴響，葉翡任由他抱着，一語不發。
他輕柔的撫摸她的長髮，最後，一個吻落在了她的額間：
“好阿翡，去吧，百年之後，你一定不會願意繼續待在外頭，到那時，你一定會自己回到我身邊的。”
雲寒仙尊這話說的模糊，葉翡沒有聽懂是什麼意思。
她依舊一語不發，任由他抱了一會兒，最後在她身上施加了一點術法，而後，才終於離開了蒼梧殿。
離開之前，他撤走了周圍所有的結界。
困住葉翡兩百多年的結界消散，她再也無法抑制她的心，她擡腳走出殿外，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八步、九步……
九步之後，她停了下來。
她的頭頂，是高懸的太陽，她的手邊，是繁榮茂盛的草木花朵，周圍清風拂過，陽光撒在她的身上，溫暖了她的身軀，周圍生機盎然，一切都朝氣蓬勃。
眼前生機勃發的一切和燦爛的陽光包圍着她，讓死寂已久的心，生出了對生命廣袤的期許。
這樣的感覺，她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葉翡眼眶發熱，眼中不知不覺蓄滿了淚水，淚水無聲無息的順着眼角滑落，滴在了她的腳邊。
明明是巨大的欣喜，如今卻控制不住的落淚。
走出大殿，原本只需要九步的路程，僅僅只需要九步。
她就能感受到這久違的生命。
旁人走這九步，只需要一時一刻一分，而她爲了這九步，走了兩百多年。
整整兩百三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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