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大權獨攬 上
可是就在這晌午剛過,日頭正足的時刻,由遠處卻步履闌珊的緩緩走過來一個人。待此人逐漸走近,才發現他滿頭白髮,臉上堆積起了大片的皺紋,竟還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翁。他慢慢接近街道旁一個佔地極廣,氣宇軒昂的府第前,先伸手狠狠的擦拭掉滿頭滿臉的汗水,隨後睜開一雙老眼昏花的雙目,向府門上看去。隨後點了點頭,知道自己沒有走錯,便一直向大開着的府門走去。
還未等他走到門前,立時從門洞裏走出來兩個守門的護院,先是打量了他幾眼,隨後語氣不善的道:“哎,老頭,幹什麼哪!”
那老翁見有人問話,忙擡起頭堆起笑容道:“兩位小哥好!請問薊王他老人家此時可在府中?”
其中一名護院冷冷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那老翁忙又道:“如果薊王他老人家在府內的話,煩請兩位小哥進去替我捎個話,就說老奴曹化淳有事求見!”
另外一名護院又道:“既然你想見薊王千歲,那有事先求見的帖子麼?沒有就趁早離開。你以爲薊王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如果是這樣,那這府門前豈不是每日沒夜的都要排起老長的隊伍等待薊王接見!”
那叫曹化淳的老翁忙點頭賠笑道:“那是,那是。正因爲如此纔會讓兩位小哥通融一下,給老朽行個方便。多謝了!”說着由懷中掏出一把銀票,分做兩把塞入那兩名護院的懷內。
兩名護院立時掏出懷內的銀票,隨後看了看上面的面額,立即神色一喜,沒想到這些銀票竟有幾千兩之多!那兩人當即收好了銀票,再看向曹化淳時神色已經有些友善。其中一人讓曹化淳在此等候,自己則入內通稟三桂去了。
不大一會兒,那護院走了出來。曹化淳忙由門檻處站起身,神色緊張的望着他。那護院走到曹化淳身前,點頭道:“算你運氣好,薊王讓你在此等候召見!”
曹化淳聞言立即喜形於色,忙不住的點頭。
哪知這一等便一直到了日過西山,府內卻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曹化淳站了又坐,坐起又站,累的渾身痠痛無比。他神色焦急,不停的伸頭向府內張望,不知三桂爲何還不肯召見自己。有心想再讓守門的護院再進去詢問一下,但又怕碰釘子。只得無奈的繼續幹等着。望着府門上三個斗大的純金字體“薊王府”,曹化淳心中多了很多感慨。曾幾何時,吳三桂每次求見自己的時候都要帶着大堆的禮物以及銀票,而且處處還要看自己的臉色行事。而今自己已經淪落到遭萬人棄的地步,可吳三桂卻已經成爲了這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人。不禁感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直到天色接近黃昏,終於由府內緩緩走出一人,過來詢問道:“哪位是曹化淳?”
曹化淳聽了立時精神一振,忙站起身答道:“老朽便是!”
那人打量了一下他,點了點頭道:“薊王要召見你,請隨我來!”說完頭前帶路,向內走去。曹化淳忙激動萬分的跟在後面。
兩人穿梁過棟的走了半天方來到主堂之處,那人伸手向裏面一指,告訴曹化淳薊王就在此處,隨後轉身離去。
曹化淳心情緊張的嚥了口吐沫,緩緩步入大廳,擡頭一看,見薊王吳三桂正端坐於廳內,忙撩衣跪倒,恭敬道:“老奴曹化淳叩見薊王千歲!”
耳邊傳來三桂威嚴的聲音道:“起來吧!”曹化淳慢慢站起。
三桂問道:“曹公公此來有何事啊?”
曹化淳忙恭敬道:“老奴此次特意來感謝薊王的搭救之恩。如不是薊王爲老奴開脫,恐怕我早已死在牢中。”
原來,自打三桂趕跑了李自成後,曹化淳作爲率先打開城門放入李自成的頭號罪臣,已經被衆多人士擒住並投入到刑部大牢。雖然他也曾使出大量金銀來收買刑部的各級官員,但無奈他的罪名着實重大,而且又遭到天怒人怨,因此始終沒能被放出來。在裏面關押了一年多後,本來準備要將他處斬。在豁出去的情況下曹化淳將家中的一多半財產都花了出去,這才得以保住了性命,但卻無法逃過牢獄之災。結果不知此事如何被三桂得知,被他親自過問後,這纔將曹化淳放出。雖然他已恢復了自由之身,但卻再不能呆在皇宮。在外面呆了一段時間後,到處受盡了旁人的白眼。曹化淳心中不忿,便想到了三桂,於是便前來薊王府,打算在此碰碰運氣,希望薊王能夠收留他。三桂聽了笑道:“哦?你想到我府中任職?”
曹化淳忙道:“只要能追隨薊王,縱是能在府中看門守院老奴也心甘情願!”
三桂緩緩道:“像你這種人才怎能呆在我王府之中!不妥不妥!”說罷連連搖頭。
曹化淳見三桂態度堅決的不肯收留自己,登時心灰意冷,面色灰敗。想起這一年多來遭受的種種屈辱,禁不住渾身發冷,他顫顫巍巍的來到三桂面前,隨即猛地跪在他的腳下。磕頭如搗蒜般痛苦的道:“薊王,老奴求求您了!您就發發慈悲留下老奴吧!這些日子老奴已經受夠了各種各樣非人的折磨,如果您再不收留老奴,那我唯有一死了之了!”說到這裏忍不住痛哭失聲。
三桂低頭望着腳下可憐巴巴的白髮老人,不但沒有露出一絲憐憫之意,反倒啞然失笑。接着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本王何時說過不收留你了?”
曹化淳聞言猛地擡起頭,一張被淚水浸泡的雙目緊緊的盯着三桂。
三桂若無其事的道:“你來得正好,本王正需要一個貼心的人爲我辦事。”接着他俯下頭,接着道:“本王打算要你進入皇宮中去。”
曹化淳一時有些糊塗,追問道:“皇宮?”
三桂點頭道:“不錯,本王不但要你進入皇宮,而且還要像以前那般做你的宮內大總管!”
曹化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還會有這等好事?隨後他苦笑道:“薊王的好意老奴心領了,只不過無論是皇上還是朝中的大臣們恐怕都不會同意老奴再次入宮!”
三桂聽了不屑的笑了笑,傲然道:“有本王親自引薦,誰人敢說個不字?你放心好了,回去準備一番,三日後你只管進宮便可!”
曹化淳這才完全確信三桂沒有在耍弄自己,當即萬分激動的跪倒在地,感激涕零的道:“薊王您真是老奴的再生父母,有生之日,老奴必不辜負薊王的厚愛!”說完連續磕了幾個響頭。
三桂招了招手,命曹化淳走到近前。隨後低聲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進宮之後,務必要用盡手段給本王牢牢控制住那些太監、宮女們。並且隨時監視好皇上的一舉一動,包括他每日見什麼人,做什麼事,都必須給本王做到了如指掌。明白麼?”
曹化淳乃是一個混跡多年的老油子,聞聽三桂此言立刻心領神會,知道薊王對皇上是有心取而代之。當下忙拍着胸脯向三桂不住保證,三桂這才放心的讓他離去。
望着曹化淳步履闌珊的離開,三桂暗自籌劃,雖然此人乃是十足的小人奸賊,但只要自己善於掌握,照樣能爲自己所用。
三日後,三桂果然將曹化淳送入皇宮,並封爲宮內大總管。這一下立時招來朝堂上下衆多大臣的不滿。本來現今的朝堂之上原本就充滿了矛盾,很多正直且忠君之士早就對三桂的所作所爲心生疑慮。單從朝廷的用人方面很多人就指出其中的不妥之處。首先徐過強此人原本是爲禍江南數十年的賊寇首領,期間幹下了很多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事,爲禍之烈遠甚於李自成。雖然在一片石大戰期間及時的反水歸順三桂軍,又主動獻出太子有功,但與他爲禍天下數十年相比,只能算是功過相當。就算是給他個一官半職,也只是擡舉了他。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會被封爲長樂侯,而且還官居戶部尚書的要職。這實在是於理法難容。還有那牛金星,只是在眼看大局不保的情況下才主動獻出北京城,就算保住了紫禁城及大批金銀糧草等有功,頂多也就封個侍郎之職,卻直接被任命爲吏部尚書。這也是有違常理之舉。其次再說武將方面,放眼整個朝廷,由兵部尚書開始,一直到侍郎、都指揮使、以及各鎮總兵,俱都是吳三桂的舊部。可以說他一人就掌握了大明的人事任免權、後勤保障權以及軍權,這對大明來說絕不是好兆頭。因此那些忠君愛國之士紛紛來到皇宮求見鍾毓帝,請求他撤銷這些任命。
鍾毓帝已經一十八歲,可以說完全有能力獨自執政了。面對衆大臣的責問和追究,他也是有苦難言。之所以接連下了這些聖旨,一方面確實是感恩於三桂。如沒有他力挽狂瀾,就沒有如今的大明王朝。再者說三桂也是皇親國戚,是自己最親近的皇姐長平公主的夫君,也就是自己的姐夫,這樣一個人自己怎能不信任有加呢!另一方面來說他也是受到各個方面的壓力,不得不做出這個妥協。這些壓力大都來自三桂手下衆多的將領,他們全都聽命於三桂一人。萬一將他們惹怒,幾十萬大軍譁變起來足可以有改朝換代的強大力量。因此他綜合考慮了種種因素,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當然最終結果還是取決於三桂的意見。
不過此次三桂私自決定將曹化淳調入宮中也惹起了鍾毓帝的強烈不滿。曹化淳是什麼人?如不是他率先給李闖反賊打開城門,北京城何故於陷落的這麼快?父皇、母后及皇弟何故於一一慘死?每當想起這些,鍾毓帝心中就燃燒着一股滔天的恨意。本來沒有將曹化淳這個逆賊處死就已經讓他很窩火了,不過既然是三桂親自開口求情,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希望今後再也不要看到這個老閹狗。可是這次三桂卻突然下令讓曹化淳繼續出任宮內大總管,想到從此以後將每日裏都要面對這張令自己深惡痛絕的臉,鍾毓帝的全身就不禁微微顫抖。但是縱然他萬般不情願,既是三桂親口做出的決定,他也不敢直接否決。
不過這次又來了幾位大臣向他闡明曹化淳這個奸賊絕不能再任用的建議,鍾毓帝心道來得正好。首先向他們闡述了自己的苦衷,隨後又答應他們,只要在第二日的早朝之上他們當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對自己提出來,自己定當豁出去也要將此事給否決掉。
這幾個大臣見鍾毓帝終於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硬骨氣,當下不禁大喜。紛紛與鍾毓帝約定次日早朝時定要推翻曹化淳入宮的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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