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精神體是人通過與生物的精神力鏈接召喚出的產物，它與主人心意相通，在一定程度上能與主人產生共感。
主人的精神力等級越高，與精神體之間的鏈接越強，這種共感也就更明顯。共感的範圍包括視覺、聽覺、觸覺、情緒等等
因此，在擬態擁有者的交際圈子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不能夠隨意觸碰他人的精神體。
就算是主人不出手，只有他的精神體去接觸另一方也不行。
——這是十分失禮的行爲。
所以，爲了避免社交場合的尷尬，擬態擁有者們往往會事先把自己的精神體像馴獸一樣馴化得溫順乖巧，命令它們在遇到陌生人的擬態時保持平靜，不允許隨意動作。
當然，這是通常而言。
眼下顯然發生了特殊狀況。
戚和音看向不遠處那隻龐大的黑狼。它蓬鬆水滑的狼尾高高翹起，雙爪正緊緊地扣着懷裏的小雪鴞，銳利的雙眸中充斥着見獵心喜的興奮，完全不像有任何被馴化過的樣子。
黑狼將小雪鴞地按在身下，似乎是怕它受傷，用的力道很虛，並不算重。
隨後，它敏銳的狼鼻在雪白的鳥羽上緩慢地嗅着，冰涼的狼吻蹭來蹭去，最終停在小雪鴞圓滾滾的臉側，遲疑片刻，試探性地伸出粗糲的舌頭輕輕舔舐。
被狼舌舔臉，那種濡溼怪異的觸感，以及小雪鴞此刻驚恐害怕的情緒，全都通過共感，悉數反應到了戚和音的腦海中。
從未受到過這樣放肆的對待，少女的雙眸漸漸不可思議地睜大，向來蒼白平靜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失態，因爲錯愕和後知後覺的驚怒，而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厲先生，請讓你的精神體放開小雪。”
她臉色緊繃，看向沙發上冷眼旁觀的男人。
聞言，厲琛淡漠地轉頭，目光掠過少女含着淡淡慍色的臉，像是這才注意到她的異樣一般，冷峻的眉眼微動。
“抱歉，戚研究員。”男人沉靜地開口。隨即，一道冷厲的眼神掃過去，還在歡快地折騰小雪鴞的黑狼瞬間老實。它低下頭顱，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不情不願地鬆開雙爪。
身上的禁錮消失，小雪鴞忙不迭地飛走，在空中慌張地繞了半圈，最後怯生生地躲到了主人身後。
粗略觀察一番，確認小雪沒受傷後，戚和音鬆了口氣。
“厲先生，你該提升對精神體的馴化程度了。”她皺起眉，嚴肅認真地道：“請不要忘記，每一次精神力境界提升後，擬態擁有者都需要對精神體進行再度馴化。”
頓了下，戚和音補充：“你晉階後的精神體保留了太多動物原始的特性，以至於無法控制狩獵與攻擊的本能。我會將這次的失控記錄在後面的觀察報告裏。”
“狩獵？”厲琛忽然開口。
“什麼？”沒想到一直沉默的男人會主動說話，戚和音下意識地回問。
厲琛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他半靠在沙發上，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雙手在胸前交疊，隨意鬆弛，一副控場的姿態。
“埃爾法並沒有將它一口吞下。”他冷冷地說：“所以不會是因爲狩獵失控。”
埃爾法顯然就是那隻黑狼的名字。聞言，戚和音微微一愣。
不是狩獵那會是什麼？明明她剛纔給出的結論是基於普遍的判斷，他爲什麼就這麼肯定？
不過，具體問題也是要具體分析的，身爲黑狼的主人，戚和音相信男人在細節上，應該比她要更瞭解自己的精神體。
回想剛纔，小雪也確實沒有受傷
“那厲先生，你覺得埃爾法是因爲什麼原因失控呢？”戚和音虛心地求教。
話音剛落，便又接收到了男人冷冽無情的目光。
他好像很習慣用眼神說話。
但莫名地，戚和音這次貌似真的看懂了他的意思，大概是在冰冷地質問“你怎麼這都不懂”。
戚和音：“”
她雙眸眨了眨，並不迴避男人的目光，耐心地等待下文。
厲琛默了默。
半響，他薄脣輕啓，面無表情地道出兩個字：“求偶。”
戚和音：“？”
黑狼向她的雪鴞求偶？？？
這屬實是個讓她意想不到的答案。可仔細想想，這在擬態的世界好像也沒什麼不可能的。脫離了動物的範疇，同爲精神體的埃爾法和小雪現在已經算是一個物種
——但還是好奇怪。
在會客室短短的十幾分鍾，戚和音感覺她引以爲傲的冷靜力都有些潰不成軍了。
不聽話的黑狼和它難搞的主人現在大狼還疑似對她的雪鴞虎視眈眈，真是想想都覺得棘手！
厲琛面無波瀾地注視着少女，冷淡的眸光略有波動。
弱不禁風。這是他對戚和音的第一印象。
還記得少女之前推門進來的時候，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個子。平心而論，她的身高並不矮，但是人實在是瘦弱，看着輕飄飄的，感覺風一吹就能颳倒。
厲琛當時漠然地想，像這種他一隻手臂就能拎起來十個。
很快，他又發現了這位研究員少女身上的另一特質格外穩定的情緒，這是第二印象。
平日裏那些初次見到他的人，幾乎沒有不畏懼他的。唯獨她，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甚至主動和他伸手問了好。
在埃爾法對那隻雪鴞蠢蠢欲動，準備撲上去的時候，厲琛其實注意到了，但他默許了這一切。
因爲他也不懂，爲什麼他的精神體會突然產生這樣強烈的慾望。
他沉浸於思考求解，直到黑狼利爪下那柔軟奇異的觸覺，還有它興奮昂揚的情緒，突然傳遞到了他的腦海。
是共感。他差點忘了。
該死的埃爾法。
那時他正好聽見少女那帶着慍怒的聲音。他擡眼看去，意外見證了這位冷靜的研究員少女的第一次失態。
那雙漂亮瑩潤的淺金色眼眸正微微睜大，白皙的雙頰因爲慍色染上些許紅暈
厲琛冷冷地勒令不爭氣的埃爾法滾了回來，但埃爾法似乎並不服氣，它那莫名其妙的慾望，仍然在他的腦海中膨脹，甚至試圖反過來作用於他。
以至於他回想起研究員少女剛纔那副喪失冷靜的表情，心底居然浮現出一絲快意。
他不得不承認，她臉上時刻保持的清冷理智太過讓人印象深刻，像是一朵纖弱的高嶺之花，會讓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產生摧毀的慾望，想要摧毀她表面的平靜。
當然，他絕不在此列。
他只是受到了埃爾法這個蠢貨的影響。
想到這裏，厲琛眼神暗下去，又凌厲迫人地掃了一眼戚和音，這才收回了目光。
這次又沒看懂男人目光含義的戚和音：“？”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且黑狼還在對小雪鴞虎視眈眈，未免繼續下去再出什麼意外，戚和音只能暫時放棄今天的觀察計劃。
臨走之前，她鄭重地提醒了厲琛，爲了下次研究任務的順利開展，讓他務必在這周內完成對精神體的馴化。
男人冷淡地斂下眉眼，不置可否。
戚和音也沒有等他回覆的意思，將小雪鴞召回，便推開門匆匆離去了。
回到辦公室，正好是午餐時間。藉着中午一起喫飯的機會，謝組長將戚和音介紹給了小組內的其他同事。
短暫的午休過後，下午，蘇楹學姐又帶她去熟悉了幾個擬態分部主要的實驗室。
由於戚和音如今還沒有從法羅公學正式畢業，算是被維利塔絲破格特招，考慮到她的情況，研究院這邊並不需要她每天都去，只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內，按部就班地完成組裏佈置的任務就好。
她的第一個項目，固定的研究對象觀察日定在每個周天。這倒不是戚和音或是研究院的安排，那是軍部那邊的決定。
厲琛現在基本已經不在公學上課了，戚和音在學校見不到他。據說他正在爲明年正式進入軍部進行高強度特訓，一週只能擠得出這麼一天的空閒。
整個項目預計持續三個月，戚和音做好準備，已經決定迎難而上。
很快，一天過去，戚和音在研究院的初次旅程結束。
她早早入睡，神清氣爽的一覺過後，又是一個週一到來。
這是法羅公學開學的第二週。
清晨，剛一走進教室，戚和音便得知了一個她期待已久的消息。
法羅公學新學期的社團招新活動，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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