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三分之一
姜昀祺站在外面,心情忽然平靜。
出了戰隊休息室,來往通道人羣涌動,一片嘈雜。
巨大的直播屏幕左右懸置在觀衆席位上空,槍擊聲持續不停,大家翹首緊盯賽事進程,關注點都在愈漸緊張激烈的對戰上,沒有人注意裴轍身旁身着信戰隊服的姜昀祺的離開。
等電梯的時候,裴轍問姜昀祺:“想回房間休息一會嗎?”
姜昀祺仰面望裴轍,與面對宋紹時的狠厲截然不同,是很依賴的神情。仔細觀察了好一會裴轍的面部表情,沒有找到一丁點的生氣或是類似於意外的失望,姜昀祺點了兩下頭,乖乖道:“好。”
裴轍知道他在想什麼。
比起比賽的不如意,姜昀祺更在乎自己的反應,但裴轍不希望姜昀祺這樣。
裴轍說:“昀祺,你不開心裴哥也不開心,你生氣裴哥也會生氣,你想揍那位隊友的時候,裴哥也只比你多了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理智。所以,不要去想裴哥會怎麼想,裴哥只會想你。”
裴轍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並沒有多慎重,眼底有笑意,最後一句是湊近姜昀祺耳邊說的,十足寵溺又帶着點輕浮愛意。
效果是顯著的。
姜昀祺臉紅得徹底,眼睫撲朔好幾下,心情忽地被打亂。
不是不好的打亂,是有些暈乎乎的打亂,氣鼓鼓硬邦邦的氣勢一下軟了,軟得都能揉麪團了。
姜昀祺靠近裴轍,低頭去看自己被牽着的手,來回晃了晃。
裴轍注視姜昀祺的變化,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將小傢伙牽進去,擡手按下十層。
電梯很寬敞,左右站着兩男兩女,正在熱烈討論比賽,見姜昀祺裴轍進來,一時也沒多看,只是各自往一起湊了湊,讓出一邊空間。
“......mg冠軍差不多鎖定了吧?不過要是sed能拿下世賽,大滿貫啊!去年冬季賽至今,這速度,趕得上信戰了!就是信戰可惜了......”
紅髮女孩背朝姜昀祺和裴轍,低頭刷微博,身旁的女孩湊過去一起看:“信戰也太邪門了!第一場沒進二輪圈可以說運氣不好,這最後一場還是沒進......雲神最後不是拿的三級盔,怎麼晏雨一槍就爆了?還是我看錯了?”
半腦袋粉紅泡泡的姜昀祺眼睜睜看着裴轍給自己的泡泡眨眼被戳破,低頭沉默了會。
裴轍摸了摸姜昀祺頭髮,也有些無奈。
站紅髮女孩面前的高個男生疑惑瞅着姜昀祺側面,不是很確定,一邊打量一邊回女孩:“等賽後覆盤吧......我還是很看好信戰的。”
另一位男生附和之前女孩說的:“就是!第一場狀態就不好。第五場的時候我還指望他們原地翻盤爭一把,結果還是被p11追着打。要我說,老牌戰隊就是牛逼——”
正在嘚不嘚不停的男生一邊胳膊肘突然被碰了下,高個男生眼神示意姜昀祺方向,他認出那就是信戰在役選手雲神,趕緊提醒。
說話男生猛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雲神——”
姜昀祺往前走了兩步,戳下一層按鍵,回頭對裴轍說:“我不想回去。”
裴轍從姜昀祺語氣察覺一絲撒嬌和任性,心下略微放心,彎脣笑了笑,拉人到身前:“好。”
他們離開酒店的時候,恰好第五場比賽結束,整幢大樓好像煙花陡然躥升騰的一聲炸開,剎那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姜昀祺頭也不回,拉着裴轍走進車水馬龍的雨後街道。
入目所及,聖誕氛圍到達了極致。可十二月的巴黎總是下雨,這樣的節日,天空依然沒有放出整片晴朗,隔三差五小雨淅瀝。
裴轍問他午想喫什麼,姜昀祺說什麼都好。
沒了粉紅泡泡的姜昀祺一個人走前面,兩手揣兜,走得心無旁騖,不知道在想什麼。
路過一家名爲喜劇的披薩餐廳,裴轍像是找到什麼寶藏,指着餐廳問:“昀祺喫披薩嗎?”
姜昀祺愣住,回過神來忍不住笑:“裴哥你不喫醋啦?”
裴轍措辭嚴謹,很有外交官風度:“今天不喫。”
姜昀祺沒有計較裴轍的“只限今天”。
一場比賽、一次榮譽能帶來滿足感,飽餐一頓某種程度上也能。
姜昀祺後來喫到撐,靠在椅背上呆呆盯着不小心竄進來,一路啄麪包屑的鴿子,青灰色羽毛光亮潔淨,姜昀祺看了很久,就有些羨慕。
“裴哥你看它什麼都不管,也不怕被人踩,只知道啄啊啄、啄啊啄。”
姜昀祺說了會話就趴在桌沿,繼續歪着腦袋瞧地上勤勤懇懇覓食的鴿子。
裴轍知道姜昀祺現在什麼都沒整理好,一邊情緒混亂,思緒蕪雜,另一邊注意力分散,漫無邊際。
口袋裏的手機震了好一會,姜昀祺拿出來只看了一眼就關了機。
裴轍問他要不要回去休息一會,姜昀祺還是不想回去。
午後天空徹底放晴,氣溫卻降了些。杜樂麗公園邊上光禿禿的樹幹枝丫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地面由於上午下了雨,一直沒幹,泥土潮溼,一腳下去一個淺淺印子。
姜昀祺穿得不是很多,身上還是信戰隊服,找了長椅坐下的時候,姜昀祺擤了擤鼻子,彎身往裴轍懷裏鑽。
裴轍脫下大衣將人裹住,姜昀祺埋進去深吸口氣,傻兮兮說了句“裴哥好好聞”就歪頭歪腦半躺在裴轍大腿上。
睡着醒來彷彿一瞬間的事。
眼前還是潮溼的泥地,黑色的樹幹,整齊的枝丫,再遠,層層雲翳堆疊的灰藍天際下,方尖碑筆直佇立着。行人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耳邊熱乎乎的,裴轍的手掌將他一邊耳朵完全包裹。
姜昀祺沒有起來,依舊趴在裴轍膝上望着視野裏的一切。
其間裴轍接了個電話,姜昀祺裝睡,裴轍手掌只離開了幾秒就回來了,姜昀祺悄悄抿嘴笑。
應該是宋姨打來的。
姜昀祺聽裴轍簡短地說:“睡着了。心情不好。下週再回去。”
之後裴玥接了電話。
裴轍說把話重複了一遍,只是多了一個“姐”開頭。
姜昀祺覺得很好笑,嘴角咧開,然後裴轍就知道他醒了。
睡着的時候一直是半身躺在裴轍懷裏,姜昀祺起來的時候兩條腿麻了,沒走兩步又抽筋,一條小腿顛啊顛,表情扭曲了好久。
後來兩人在傍晚的公園拍了一張合照。
那會姜昀祺的表情還沒從酥麻的抽筋緩過來,蔫頭耷腦,相比之下,裴轍身形挺拔,笑得倜儻英俊。
姜昀祺想念宋姨做的飯,大半年沒喫,想在巴黎找個餐館撫慰下,哪想並不十分好喫,心情又低落。
裴轍就帶他去蒙帕納斯大樓看日落和夜景。還是天氣原因,日落蒙着層紗,像海上倒影,過分朦朧了。不過夜景確實好看,璀璨光華。好像日夜一下被顛倒,白日裏的灰濛濛暗沉沉通通消失不見,高空俯視,無數個霓虹燈影車流帶來靜謐的熱鬧。
頂層是露天空臺,四圍有玻璃幕牆。
姜昀祺興沖沖跑上去拍照,一分鐘後就被呼呼大風和好幾個噴嚏嚇得一路退到樓梯口。
後來還是裴轍拿着他的手機上去完成了夜景拍攝任務。
回去的時候心情好像好了那麼點。
最後冠軍是mg,姜昀祺遠遠就看到酒店外舉着應援牌興高采烈的mg粉絲。手機關機,所以他不知道信戰目前什麼情況。不過可以肯定,聖誕晚宴應該不會有信戰選手參加了。
進入酒店的時候,姜昀祺仰頭望着上方顯示屏不斷滾動播放的mg隊長格雷手舉冠軍獎盃的那刻。
耀眼奪目,是每一位職業電競選手的夢想。
酒店氣氛火熱異常,盛大的聖誕晚宴正在舉辦。
姜昀祺望着望着,忽然確信一件事:他不會回去了。
這是繼對宋紹的憤怒之後,第二件清晰又明確的事。
巴塞集訓的時候,他曾感激曾經帶他走進電競事業的夥伴,並希望能繼續走下去,共同拿下最後的冠軍——此刻,姜昀祺一遍遍看着金黃滿目的冠軍獎臺,發現,感激還在,只是再也沒有了當時的信心與鬥志。
也許是一切付之東流得太過迅速,眨眼之間,什麼都沒了。
憤怒也好,難過也好,都是一時的感情,但好像他在無數個日夜裏付出的努力與心血,都隨着這一時的感情變成了泡沫
——甚至彷彿從未出現過。
回到房間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去羅馬的時候,姜昀祺看着脫下來的信戰隊服,他穿了不到一年,擡頭對裴轍說:“現在只有一件事情讓我難過。”
這是上午離開賽場後,姜昀祺第一次說出難過。
裴轍那時正在查看航班信息,聞言直接走了過來,和姜昀祺一樣蹲下,問:“什麼?”
“我本來想拿下冠軍跟你表白的。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沒東西和你表白。”姜昀祺笑了笑。
裴轍說:“那換我和你表白也是一樣的。”
姜昀祺愣了愣。
裴轍繼續說:“昀祺,裴哥愛你。”
“很愛。”
“非常愛。”
裴轍面帶微笑地表白,姜昀祺紅着眼睛,慢慢就哭了。
“我知道。”
如果這世上只剩一件讓他篤定的事,那就是裴轍的愛。
之後的事好像挺順利成章的。
姜昀祺拿出快遞盒,揀出一片小方塊,說想試試,搞得和什麼表白儀式一樣。
裴轍看着他,笑了下,提醒姜昀祺,明天的值機時間是上午。
姜昀祺不大明白這其的關聯,點了點頭,說,那我們做完早點睡。
裴轍沒忍住,笑了好久。
姜昀祺搞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但裴轍笑,他也就跟着傻乎乎笑。
後來被裴轍摟抱着進去洗澡的時候,姜昀祺也沒搞明白裴轍爲什麼笑。
漸漸地,姜昀祺知道了。
裴轍幫他做的準備工作,只是做完的時候,姜昀祺已經被弄出來兩次了。
姜昀祺有點點崩潰,不過總體還是饜足的。裴轍畢竟寵他。所以即使姜昀祺拿着一片和他說能夠做完早點睡,裴轍也自認做到了三分之一。
這三分之一是:能夠做完。另外的三分之二是:一片和早點睡。
途發生了一個小意外,姜昀祺再次抽筋。
那個時候神志已經不大清楚,姜昀祺哭得悽慘,覺得自己快糊了。
小腿抽筋的原因是裴轍一直沒換姿勢。姜昀祺翹着腳繃了又鬆,鬆了又繃,腳趾都粉透,腳踝擦上裴轍的汗,滑得不行,沒搭一會就往下落,後來就抽筋了。
姜昀祺又痛又難受,叫裴哥早就沒用了,之前叫了無數遍,像是世上壓根沒這個人。
意識到姜昀祺抽筋的時候,裴轍居然笑了出來,笑出聲的那種,只是聲音格外沉啞,撩得姜昀祺再次失魂落魄。
裴轍一邊幫他緩解,一邊操他,一邊格外認真地問姜昀祺有沒有好好喝牛奶,補充鈣質,怎麼一天抽筋兩回。語氣正經得不能再正經,好像補充鈣質這件事值得被拿到牀上來仔細科普研究,好好上一次課。
但姜昀祺不是好學生,姜昀祺只知道哭。
作者有話要說:趕不上520,521也是一樣的。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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