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空氣經流
姜昀祺站起來朝出口看。
入場時全開的左右兩扇大門這會只開了半扇,亮堂堂的一個方口子,陸續有戰隊從那裏離開。但也能看到扛着攝影機的記者疾步跟隨。
“要走趁現在”,劉至看了眼前方事態依舊猛烈的記者質詢,對姜昀祺說:“我看他們差不多快結束了,到時候肯定全繞過來堵我們。”
姜昀祺沒有猶豫:“走吧。”
話音剛落,夏閔路星嵐動作一致翻過椅子衝出走道,眨眼就跑到了門口。
後排蹲守的記者不是很在意他倆,只是見着姜昀祺劉至和薛鳴淮準備離開,他們纔有些蠢蠢欲動,這會三三兩兩轉身走來。
見狀,林西瑤蹙眉顯得很擔憂,她回頭看了眼姜昀祺和劉至。他倆沒什麼表情。薛鳴淮更不可能有表情,他一個人插兜跟在後面,還落了幾步。
最早湊上前的記者開始遞話筒提問,林西瑤一路疾言厲色回絕。博宇早就在她身邊護着,幾小時前和姜昀祺炫耀的臂力終於派上用場。
與此同時,發言臺前炮轟的記者很快意識到大量戰隊即將離場,尤其是first,當即跟踩了滑輪似的,潮水一樣掉頭奔涌上前。
前後夾擊,薛鳴淮直接被斷在了一層開外。姜昀祺和劉至被前面的記者團團圍攏。最前方,博宇帶着林西瑤已經到門口。夏閔路星嵐蹦上蹦下,好像從他們角度看到姜昀祺都困難。
記者開始發問,薛鳴淮滿臉陰鬱,眼鋒冷漠,渾身上下透着不耐煩,朝前看的時候一下盯住博宇,直接傳達了見色忘友四字信號。
博宇不是特別心虛,他當沒看見,低頭對林西瑤說:“我去拉雲神和教練。”
林西瑤踮腳往薛鳴淮方向看,她已經看不到一頭藍毛了:“不拉薛鳴淮?”
博宇無所謂:“他自帶飛行模式。只要沒人碰他,不會怎麼樣的。”
林西瑤:“......”
可是,就這幾秒功夫,上前的記者越來越多。
博宇艱難擠進人羣,沒兩步就被架着的攝影機子攔住,前後左右都是人,每個人都在說話,目標對準了姜昀祺和劉至,現場混亂得堪比明星出場。
不遠處,夏閔腦子靈活,見狀立刻拉路星嵐去找保安,半途憂心:“那麼多人,隊長不會被憋死吧?”
路星嵐嘆氣:“不會吧......”
林西瑤轉頭見兩小的跑了,想了想還是先跟了上去,聽見夏閔說的,頓時哭笑不得:“夏閔,你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麼?”
夏閔看了眼林西瑤篤篤清脆響的高跟鞋,放慢腳步,一邊說:“西瑤姐,你腳沒事吧?你回去等我們,我們去叫保安來!”
林西瑤搖頭,表情思索,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說話,跟他們一起朝酒店後勤部跑。
可沒走幾步,林西瑤倏地停在原地,對他們神色凝重道:“按理說剛纔的情況,那麼多人衝上來圍我們,現場保安不會不管。但你們也看到了,保安基本都在消極應對,根本沒阻止記者上前。”
夏閔反應也快:“對!保安不靠譜!”
林西瑤轉身朝會議場望:“那些媒體肯定提前打好了招呼——只要不發生肢體衝突,記者怎麼問都行。”
路星嵐回過神來目瞪口呆,一下不知道該往前還是回去找姜昀祺他們:“那我們......”
林西瑤一步步往回走,拿出手機:“first是整起事件的心。他們這次來,除了圍堵官方就是圍堵first。”
“而且p11不在場,他們更不可能放過first。”
夏閔越來越覺得嚴重:“那我們還找保安幹什麼?保安都被買通了!”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林西瑤說:“報警。”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現場比預想的還要難以收拾。
博宇早就被擠出人羣外,不一會連姜昀祺都看不見了。他還是正常思維,轉身就去找了負責會場的保安。
保安領頭是個一身藏青制服的瘦高小夥,見博宇猛衝來還有點怵。可聽了博宇說的,瞬間卸下肩膀無所謂道:“記者採訪不都這樣?沒撞你沒頂你,問幾個問題而已。小夥子,別太緊張。”說完還拍了兩下博宇肩。
博宇瞪直了眼:“不是?這算擁堵啊!你們不管?而且我們待會還有事,他們一直圍着我們,我們不走了?!”
領頭保安環視會場:“你看,就你們那塊人多些,其餘空得很,哪裏擁堵了?不要一驚一乍。”
一旁其他保安湊上來七嘴舌安撫:“幾句話的事,採訪完不就沒事了?急什麼?”
“——大驚小怪!”
博宇懷疑不是自己腦子有問題,就是這些保安腦子不正常。
人羣心的姜昀祺和劉至只覺得耳朵快炸了。
面前遞來的話筒長短不一,也有錄音筆直接上場,問的問題不外都是:
“請問你們對此次結果滿意嗎?畢竟爭取了那麼久......”
“官方私下和你們有接觸嗎?請問你們是怎麼想到聯繫歐洲電競賽事仲裁局的?”
“你們之前和歐洲電競賽事仲裁局打過交道嗎?”
“可以具體說說竊聽器事件嗎?從警局立案調查開始,這件事前後經歷好幾個月。請問你們最後是怎麼拿到證據證明是晏雨做的?”
“晏雨爲什麼會在你們基地安裝竊聽器?據我所知,那時first剛成立,你們剛搬進新的基地。難道在此之前你們就有過節?那時雲神你還在信戰......”
“——晏雨在你們基地安裝竊聽器,是不是和巴黎世賽三級盔事件有關?”
“宋紹被禁賽一年,你們有什麼想法?巴黎世賽最大的遺憾是不是就是這個?”
“你們之後還見過宋紹嗎?”
“信戰解散,first成立,黎坤和eric都離開了,姜隊什麼想法?”
“早在信戰時期姜隊是不是就對他們不滿?聽說巴黎世賽預選賽期間,姜隊曾被踢出一隊,之後又臨陣換隊,是不是真的?”
“姜隊對p11禁賽一年有什麼想法?一年後如果遇到,姜隊還會採取春賽那會的報復手段嗎?”
遠遠倚着座椅閉目養神開啓強屏蔽模式的薛鳴淮臉色越來越難看,記者口不擇言的“報復”二字出來,他當即直身,冷着臉就朝姜昀祺和劉至那圈走去。
周圍記者像是看到什麼了不得的苗頭,捧場似的齊刷刷給薛鳴淮讓路。話筒也一路跟隨。
姜昀祺餘光看見,知道薛鳴淮過來準要爆粗口。
劉至也看到了,趕在薛鳴淮開口之前急忙按下:“所有事情官方已經給出全貌,大家——”
“劉至你加入first,是不是也是爲了前年冬賽的事?這次官方正名,時隔那麼久,有什麼想說的嗎?”
劉至開口瞬間就有人往前拼命遞話筒。
薛鳴淮這時已經走到兩人身後,目光兇狠,環視四周的臉色像是隨時準備動手。劉至回頭看他一眼,皺眉低聲:“小淮。”
“......聽說你手受傷了,是不是也是和p11有關?或者和晏雨有關?”
“劉至你離開p11的真實原因是什麼?是手傷?是三級盔?還是晏雨奪了你的隊長之位?”
“薛鳴淮最初加入信戰是不是受你的安排?你加入first是不是也是受到薛鳴淮影響?聽說你們關係匪淺。”
“作爲first教練,如果以後賽場上遇見p11——”
薛鳴淮赫然爆發:“我艹——”
“各位。”
驀地,姜昀祺注視距離他最近的一位頭戴棒球帽的記者,淡淡道:“所有事情到此爲止。我們不會給出你們想要的任何答案。現在純屬浪費時間。”
“麻煩讓一下。”
姜昀祺容色平靜而淡漠,好像剛纔的連珠炮只是一陣噪音,他通通都無視了。
話音落下,現場幾秒停滯。
某種意義上,這種表態在急於知曉實情、想盡可能掌握蛛絲馬跡的記者眼裏,類似於挑釁。
於是,記者們無一人動。在他們眼裏,這個掀起電競圈難得一見風浪的新人戰隊,過分目無人了。
氣氛朝着對峙方向延展。
姜昀祺不說話,他擡眼望向最前方。
兩扇大門不知什麼時候全部打開,室外光線充足,眼前昏暗混亂。
再洶涌澎湃的波濤,在到達萬丈海淵的時候,其實已經驚不起任何波瀾。海底靜謐而寧和。
偶爾隨着海水潛伏而下的砂礫,帶來海面的須臾一瞬。
情緒控制對他來說早就不是什麼問題。
這世上,除了裴轍,沒有什麼能夠影響他。賽場上的驚心動魄是另一回事。他的情緒掌控在裴轍手裏。沒人能夠驚擾。
砂礫細小,不值一提。
姜昀祺極其緩慢地收回視線,沒有看在場任何一個人,他說:“我們之後還有訓練。如果你們還想問的話,可以聯繫我們的律師。”
姜昀祺擡起腕錶,垂眸:“現在開始,拖延的每一秒,我們都會保留起訴的權利。”
語氣淡到極點,好像在說時間不早了,該散了。
可姜昀祺周身拒人千里,他忽然給人一種十分難以接近的感覺,如同一堵冰棘叢生的暗黑牆面,一眼就能預想觸碰時的鮮血淋漓。
奇怪卻不突兀。
拉鋸的氣氛被毫不留情刺破。說完後的幾秒,紛亂現場漸趨緩和,只慢慢多了些竊竊私語。
姜昀祺帶着劉至往前走。
薛鳴淮皺眉盯過每一個人,壓着一股未盡的火,在劉至扭頭看他的時候纔不情願擡腳跟上。
距離最近的頭戴棒球帽的記者望了望姜昀祺背影,嘴角忽地詭異牽起。好幾秒,他垂眼看着自己手機,一動不動。因爲用了防窺膜,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麼。
薛鳴淮路過,無差別地瞪了他一眼。
姜昀祺過分冷銳尖利,人羣鬆動的跡象不斷擴散。
剛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帶笑嗓音,輕飄飄的語氣:“雲神,你還好嗎?”
姜昀祺頓住,沒回頭。
極短的間隙裏,不知爲何,心頭升起一種異樣感覺——他的警惕心和防備心總是很敏銳。
壓了好久的火氣終於憋不住,薛鳴淮掙開劉至牽他的手,衝上前對就在自己面前的棒球帽記者厲聲:“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你想說什麼。”姜昀祺回身攔薛鳴淮面前。
薛鳴淮盯緊記者,要不是後面劉至用力拽着,保不齊這會已經衝上去把人狠狠揍了一頓。
記者對姜昀祺微笑:“看來雲神知道我在說什麼。”
原本離散得差不多的人羣又漸漸圍攏。
姜昀祺面無表情:“你說。”
棒球帽記者欣賞似的觀察了幾秒姜昀祺神色,語氣惋惜:“我就是想問問,雲神這裏......怎麼樣了。”說着,握住手機的手指了指自己太陽穴。
這句話出來,現場圍觀人羣瞬間明白什麼事。
下一秒,大家看姜昀祺眼神就有些不同,疑惑、揣測、等着下一秒發生的新聞,手裏的話筒紛紛舉起。
其實這個時候姜昀祺是該做出點回應的。
但他沒有。
他突然轉身盯住已經全身炸毛、就差上腳踹人的薛鳴淮,從上到下仔細研究了會。
張牙舞爪的薛鳴淮感受到姜昀祺突如其來的專注目光,愣住:“雲神?”
就連一直拉着他的劉至也有些疑惑。
姜昀祺笑起來,嗓音輕快:“你用我臺上那瓶鬚後水了?”
他的長相歷來是絕地狙擊論壇鎮樓神顏,開屏極其驚豔,各角度精緻細膩。就是很少笑,側顏冰雪一樣剔透。
這會笑起來簡直賞心悅目,藍眸極亮,嘴角弧度過分上揚了,瞧着薛鳴淮有點自己偷着樂的感覺,又摻雜些自己都覺得的不可思議。
去攔薛鳴淮的時候,姜昀祺就已經發現這件事。
如同空氣經流身邊。
他開始還以爲自己出幻覺了——雖然他每時每刻都想見裴轍。
姜昀祺笑得百年難得一見,原本壁壘一般等着驚天新聞的記者,注意力多少不被分散。
天知道,薛鳴淮腦子早就斷絃了,這會聽到姜昀祺這麼問,更是愣得不知道說什麼。
劉至看來看去,不明白這個對話從何而來,但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談一瓶鬚後水,總比面對不懷好意的陰險記者強。
劉至對姜昀祺說:“博宇佔了他洗漱池,後來他就用你給的房卡去你房間洗漱了,估計是用了。”
姜昀祺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依舊笑得燦爛,眉眼精神奕奕。
薛鳴淮總算回過神:“什麼情況?鬚後水怎麼了?不是林西瑤說要捯飭捯飭,我見你有,就用了下?怎麼了?”
姜昀祺笑:“沒事。我才注意到。挺好的。”
薛鳴淮真的是一頭霧水:“你聞到了?”說着轉頭看劉至:“很重嗎?我沒怎麼用。”
劉至擠了擠鼻子:“是有點。挺好聞的。”轉頭隨口問姜昀祺:“什麼牌子?”
姜昀祺:“不知道。我哥的。”
薛鳴淮劉至點點頭:“哦......”
心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姜昀祺看上去壓根沒把棒球帽記者的話當回事,圍觀的人瞧出苗頭,疑惑目光投向棒球帽記者,好像他的問題就是個笑話。
“——雲神,最近網上有一張醫大附屬醫院的藥品領取單,上面顯示你幾個月前曾在附屬醫院領取過精神類用藥?請問是這樣嗎?”
眼見氣氛被偏離,棒球帽記者突然大聲道。
姜昀祺這才轉眼。
對視瞬間,棒球帽記者面露興奮,趕緊追問:“之後夏賽缺席,冬賽的熱身賽和常規賽也未見你上場,是否真的如坊間所說,你現在——”
記者拉長聲音,一字一頓:“存在很嚴重的精神錯亂?”
姜昀祺看他說完,開口冷靜而從容:“你不是記者,拿到的證據也屬於非法竊取**,我沒有回答你問題的義務,但我會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棒球帽記者猝然呆立在原地。
姜昀祺走得當他如空氣。
薛鳴淮直接笑出了聲。
劉至想了想,也笑起來。
這下,薛鳴淮倒不急着走了,先前的劍拔弩張都被姜昀祺四兩千斤,眼下氣氛居然顯出幾分無聊。他慢悠悠踱到一衆記者面前,挨個看過去,神情戲謔帶着點狠意。
最後,他走到面容扭曲的棒球帽記者跟前,伸手拿過他的錄音筆,低頭望住他,微微一笑,笑容囂張。
就在棒球帽記者面紅耳赤想要奪回錄音筆時,薛鳴淮湊近他道:
“雲神有沒有精神錯亂,醫生知道,關你屁事。”
“但有一點我知道——”薛鳴淮擡眼,注視在場神情變幻的一衆記者。
“明天賽場上,雲神會讓你們——精、神、錯、亂。”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
這章太難寫了,我已經忘了我修改了幾遍。大綱早就有了,但寫出來就是哪哪都覺得不對勁,不過最後還是修出來了!麼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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