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狼的苦惱
拉普蘭德和德克薩斯位於花園區的公寓之中,拉普蘭德帶着吳閒回到了家。
吳閒很興奮地跳上了茶几,並跟從臥室裏跑出來的黑炭迫不及待地交流起了今天的事情經過。
畢竟今天這場舞會一次性解決了很多問題,拉普蘭德在特里蒙開公司的道路一下子便變得暢通無阻了!
隨後,德克薩斯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可是,讓吳閒沒有料到,德克薩斯也沒有料到的是,本應感到開心的拉普蘭德,此時臉上卻面無表情地在沙發邊緣站定了。
這位白色的狼忽然用一種疲憊的、沉重的語氣,對德克薩斯道:
“德克薩斯,你能否先離開一下?去樓下的24小時便利店買點東西吧,我有話想和小銀說。”
拉普蘭德的眼神一反常態,十分疲倦。
德克薩斯面色微變。
她欲言又止,隨後深吸一口氣,道:“好。”
如果她的朋友想要這麼做,那麼她會遵循。
拉普蘭德嘆了口氣,道:“多謝。”
……
等到德克薩斯離開了家,玄關響起大門輕輕關閉的聲音,拉普蘭德才從沙發後面繞到了前面,並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面對着茶几上的兩隻鼠。
吳閒早已停下了與黑炭的交談,他轉過頭,呆呆地望着面色有些平靜的拉普蘭德。
發生什麼事了?
黑炭這時候也意識到氣氛有點不對勁,它思考片刻之後,選擇從茶几上一躍而下,跑到房間裏繼續恰它的零食去了。
“小銀。”拉普蘭德嘴角勾起一絲不算好看的微笑,“你也不知道我想要說些什麼嗎?”
茶几之上的吳閒眨眨眼。
“不……”
他此時心中忽然冒起一個想法,隨後心情一下子沉重了下來,這種沉重的心情直接把它剛纔的興奮壓抑了下去。
吳閒大概知道。
“德克薩斯在遇到問題時總是想找你說說話。我想,我或許應當也享有這個權利。”見吳閒看着自己,拉普蘭德便輕笑道,“你說呢?”
“當然了!”吳閒拼命搖尾巴,並跳到拉普蘭德懷裏,把爪子放在拉普蘭德的腿上,擡頭望着拉普蘭德。
“鼠鼠我啊,無論何時何地都會聽你說話的!”
這一連串的動作把拉普蘭德逗笑了,她哈哈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事情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只是,我有些困惑,小銀,我有些困惑。”
一邊說着,拉普蘭德的笑聲漸漸收斂了。
這位白髮的魯珀少女低頭看着吳閒,吳閒眨眨眼,注意到拉普蘭德臉側的頭髮變長了一些。
隨後他忽然意識到,從離開敘拉古開始,拉普蘭德已然完全地脫離了她原來的生長軌跡。
對於吳閒而言,她也徹底變成不可預料的了。
在吳閒的注視下,拉普蘭德輕聲開口,道:“我很困惑,小銀。從奎恩先生在人羣中找到我的時候開始,我就很困惑。”
“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不再像是我了?”
她微微笑了起來,而吳閒只是眨眨眼,猶豫着該不該搖尾巴。
“是也不是?”
環境畢竟是在變化的,人也時時刻刻都在變。
但是拉普蘭德想要什麼樣的答案呢?
見吳閒不作迴應,拉普蘭德便繼續說道:“——準確地說,我不知道‘我’應該做些什麼。”她在“我”這個代詞上下了重音,笑容中帶着一絲憂鬱,並進入了正題:
“在敘拉古,我是薩盧佐的繼承人,我是昂諾爾分部的領導者,我是在家族間聞名遐邇的叛逆的狼……我也可以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拉普蘭德,阿爾貝託的乖女兒,德克薩斯的好朋友。”
“我慣於扮演這些角色,並對這些角色發起叛逆,而這同時也是扮演的一部分,我同時對此具有喜悅和深深的厭倦。”
但是。
吳閒知道拉普蘭德要說但是了。
“但是……小銀,小銀。在哥倫比亞,我明明只是做了同樣的事情,我沒有大幅度地改變我的處事方式,但是爲什麼不行呢?”
“我已經在很努力地做好一名想要在哥倫比亞出人頭地的創業者了,但是爲什麼我感覺並不是那樣?”
拉普蘭德依舊困惑地說着,她似乎是在問吳閒,又像是在向自己詰問。
她對吳閒說,來到哥倫比亞的這麼多天裏,
她其實感到痛苦。
“爲什麼,小銀,當那個佩洛人,那個經濟發展局的局長向我問好時,我竟感到鬆了一口氣,而不是爲你自豪?”
“爲什麼?”
吳閒:“……”
他的心情一瞬間變得很是沉重,他用爪子安慰般地拍了拍拉普蘭德,吳閒知道這個問題只能由拉普蘭德自己來回答。
在他看來,拉普蘭德來到哥倫比亞之後,行事風格其實已經有了許多轉變。
但這是迫不得已的,她畢竟沒有像在敘拉古時那樣強大的背景,即使身負強大的實力和智慧,在面對社會性的壓迫時,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按照規則行事。
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只是,拉普蘭德畢竟還只是一名少女,她的年齡還比今天剛剛過完生日的那位大小姐小几個月。
在原劇情中,即使她在荒野上流浪許久,當她真正與生她養她的這一切,與敘拉古這個泥潭訣別時,沒有任何目標的她依舊成爲了一個虛無主義的人……
既然如此,如今拉普蘭德離開敘拉古,驟然間失去了塑造着她的一切,還被強迫着按照並不熟悉的方式行事時,拉普蘭德自然會一時間失去了她的自我同一性。
每個人都要經歷這樣的時期——在青春期時,面對父母、面對同學、面對朋友或是網友,在各種各樣的人面前,嘗試着扮演不同的自我。
有些人能夠從中捕捉到那些不會變化的部分,而那就是自我同一性。
在青春期尋獲了自我同一性的人,通常會在之後的生活裏更加能夠欣賞自己,在社交時也會更加自信。
而那些困惑的、沒有辦法精確地認識到自己是誰的人,即使到成年,也會將這種社交方式一直保持下去。
吳閒心情沉重,也正是在於,他竟沒有早些意識到離開家鄉的拉普蘭德會有這樣的苦惱。
她在否認了塑造自己的一切的同時,其實並沒有找到能夠支撐自己存在的核心價值。
“我確實有些疲倦,小銀。我發現我是不連續的。我沒有辦法在哥倫比亞找到自己的位置。”
拉普蘭德依舊苦惱着。
“你知道嗎,我昨天晚上忽然有一瞬間想到,要是那天下午我接受了父親的邀請,留在敘拉古,很快成爲薩盧佐的話事人的話,事情會不會變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