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未曾逃離
拉普蘭德的眼睛微微眨了眨。
她顯然已經領悟到了吳閒表達的意思,但此時,這位白髮的魯珀少女卻沒有立刻做出什麼表現。
這讓吳閒有些疑惑。
過了一會兒,通訊器那邊傳來克麗斯騰的聲音:
“……抱歉。拜託你了。”
通訊掛斷了。
……
拉普蘭德將通訊器放到一邊,隨後纔看向吳閒,微微挑眉:
“小銀,你想代替我回特里蒙,去追回那批施術單元?”
吳閒對於拉普蘭德的這個態度有些不明所以。
她應該不是不信任他吧?
吳閒搖了搖尾巴。
於是,拉普蘭德的嘴角微微挑起。
這位少女稍微往後一躺,就靠在了身後柔軟的布藝沙發上。
隨後,她竟是輕輕嘆了口氣。
“小銀。”
吳閒看向拉普蘭德,此時她的臉上竟帶有一絲奇異的迷茫,而吳閒本以爲這種迷茫不會出現在此時的拉普蘭德臉上。
畢竟拉普蘭德可是經歷過敘拉古的重重複雜態勢,就算面前的敵人強大了一些,應該也沒有觸及到這名薩盧佐的家族繼承人智慧的極限吧?
“……拉普蘭德心情不好嗎?”
但是爲什麼是這時候?
仔細想想,好像從昨天晚上開始,拉普蘭德的狀態就不太對了。
吳閒想了想,將爪子搭上拉普蘭德耷拉下來的手背,看向拉普蘭德的眼睛。
拉普蘭德的眼神平靜,她偏過頭看着吳閒,隨後說:
“……小銀,是的,我感到有些迷茫了。”
吳閒眨了眨眼,拉普蘭德肯定了他的猜測。
“鼠鼠我睡覺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只見拉普蘭德的嘴角微微收斂,她說:
“我只是發現……大家都很信任我。”
“凌晨的時候我去處理了你抓到的那個弩手,留在警察局的加斯特林他們已經知道了特里蒙的事。”
“但是他們沒有主動請纓,而只是在詢問我要怎麼去做,希望我能給他們一個堅決的指令。”
“塞雷婭和繆爾賽思也相繼打了通訊過來,她們一個相信我只要留在聖蘇菲城,成果展一定能像上次一樣輝煌;”
“而另一個則希望我回特里蒙,在幾天之內就找到偷走施術單元的元兇。”
“德克薩斯在半夜的時候也打了通訊來詢問我的意見。”
“當然,還有剛纔的克麗斯騰。”
拉普蘭德的語氣很平靜,她只是在述說這樣一件事實:
她就是這樣一個天生的領導者,不知何時起就已經獲得了身邊所有人的信任。
但是,拉普蘭德卻並不爲此感到開心,反而因此感到心情低落和迷茫了。
……
爲什麼呢?
對此,吳閒的心中並非沒有答案。
作爲一名高級資深拉廚,吳閒在拉普蘭德述說結束的時候,就已然有所領悟:
“……拉普蘭德不會是感覺,現在還無法逃離敘拉古對她自己造成的影響吧?”
這是拉普蘭德所有痛苦的源頭,吳閒往這方面想了一下,發現還真有這個可能。
其實他在拉普蘭德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忽然想起了成果展襲擊事件結束之後的那天,拉普蘭德與塞雷婭在黃昏中對話的那天——
在華燈初上的時候,拉普蘭德對他說:“我現在,離開敘拉古了嗎?”
當時,吳閒將這句話理解爲,在拉普蘭德看來,不只是敘拉古,就連哥倫比亞的紛爭矛盾也是由利益和暴力構成,她對哥倫比亞感到失望。
但是,現在看來,拉普蘭德的話語裏似乎還有深層含義。
他在腦海中從頭開始回想了一遍跟拉普蘭德在哥倫比亞的經歷:
“鼠鼠我記得,在舞會事件的時候,拉普蘭德做出了殺掉斯萬諾夫這個決定,那時候她認識到,即使來到新國度也不應壓抑自己的本性,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因此在斯萬諾夫死掉之後,拉普蘭德就開始毫無顧忌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行動,銀狼安保的員工們被調教成這種狀態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行動,就意味着拉普蘭德無法脫離敘拉古的陰影。因爲拉普蘭德從人格到行爲模式再到知識與能力,都是在敘拉古這個大泥潭裏被捏造出來的。”
“當成果展結束的時候,在那場對話之中,拉普蘭德其實已經深刻領悟到了這一點嗎?”
吳閒知道,在他從西區回來的那天,拉普蘭德說想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敘拉古,實際上就是意味着,她想要尋找一個完美結局。
她想要否定敘拉古的一切。
但她卻又不希望否定自己,變成無所謂的“荒蕪”的狼。
——拉普蘭德心中一直存有這樣的希望。
直到成果展勝利結束之後,這位叛逆的少女發現:
她在哥倫比亞所認識的人,他們的幾乎一切對自己的認可,都是建立在她的出身、她的能力以及她的處事方式上的。
她的戰鬥技巧來自敘拉古;
她的統治方式來自敘拉古;
就連銀狼安保這個公司本身,都是她用敘拉古的手段掙來的!
拉普蘭德並沒有成功逃離敘拉古。
即使她處於哥倫比亞,哪怕是現在,假使剝離掉她身上所有關於敘拉古的一切,她依舊一無所有!
所以……
吳閒想清楚之後,再次擡起頭來,看見坐在沙發上有些逆光的拉普蘭德的臉,她背後米色的窗簾在微風裏輕輕搖擺。
在事情又變成了雙方用陰謀詭計互相折磨的當下……
“……我感到有些厭倦了,小銀。”
看到吳閒的眼睛裏閃着理解的光彩,拉普蘭德嘆了口氣,不再隱瞞。
事情就是吳閒所想的那樣。
她靠在沙發上,眼睛盯着乾淨的天花板。
“但是,我已經欠了德克薩斯的人情。”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道。
“所以不必理會,我只是發發牢騷罷了。”
“……”
吳閒眨眨眼,他已經完全理解了。
厭倦。
拉普蘭德有時候還是挺難懂的,而且她本身性格就比較彆扭,不主動表露出自己內心的感情的時候,就沒人能弄懂她在想什麼。
老實說,作爲拉普蘭德的寵物,她的心情不好,弄得吳閒的心情也有些低沉了下來。
但是隨後他就猛地搖了搖腦袋,用爪子扒拉上拉普蘭德的手臂,用樂觀的情緒感染她:
“這纔對嘛!哪有第一次離家出走就一下子達成了目標的?”
“俗話說得好,萬事開頭難,然後中間難,最後結尾難。”
“要是故事一帆風順,這本書還怎麼寫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