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這件事情，很嚴重！
此時曹孟德站了出來，然後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甚至於就連曹孟德身邊的那些人，此時的臉色也並非是多麼好看。
曹孟德這輩子最痛恨的兩件事情。
其一，自己五短身材，面容雖然算不上醜陋，但絕對和威嚴俊俏沒有關係。
若非是家世和自己祖父的緣故，恐怕他這輩子也和官場是無緣的。
畢竟大漢的官員...也看臉！
其二，他的祖父..他能夠活到現在，有如此成就，能夠得到那麼多的鍛鍊，都是因爲他名義上的祖父乃是大漢名臣。
大長秋，費亭侯曹騰！
大長秋其實說白了就是後宮皇后的官署，秩俸二千石。
論俸祿和太守相當，乃是大漢實打實的重臣，而且是非常重要的那種。
但，皇后身邊的官署，說得再直白點就是內侍了。
宦官之後，這是曹孟德同樣抹不去的一個名字，而這個詞兒怎麼聽也不像是好詞兒。
當初殺邊讓的理由就是因爲這個傢伙嘴巴太臭嘲笑自己是宦官之後。
其他的問題曹孟德都不擔心，有人嘲諷他無知狂妄，他可以用自己的本事造就出來一個朗朗乾坤，可以庇護屠戮一城也可以庇護一方。
有人說他早晚死於橫夫之手也沒關係，因爲曹孟德可以殺盡天下諸侯，當這天下最大的一個諸侯。
他都可以一點一點讓那些人看到他的成績。
可唯獨這兩點，即便是日後他當真成功了，他還是這個五短身材模樣平凡的曹孟德，他仍然是擺脫不了宦官之後的身份。
所以，改變不了的事情，就是曹孟德最在乎的事情。
而如今，在家族面前，甚至在他衆多心腹將校的面前如此直白的撕扯下他的身份。
這種感覺當真是讓曹孟德感覺到了一陣痛苦。
“陛下有令，賞！”
此時的劉備看着曹孟德滿臉的陰沉，其實心中也是有些糾結。
他們之間關係私交是不錯的，當年一同在洛陽共事，一同去沛國募兵，兩個人曾經都很敬佩對方的爲人。
劉備還從曹孟德的身上看到了許多他想要學習的東西，並且爲之嚮往。
而徐州一戰..曹孟德兩屠徐州，也徹底讓他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哪怕是這天下屠城不過平凡，可仍然讓劉備的心中有了無法逾越的鴻溝
此時在曹孟德的家族面前，如此直白的用“宦官之後”來侮辱他，劉備的心中卻是找不到半點興奮和開心。
甚至有些落寞。
“賞賜已到，孟德兄....退下吧！”
劉備心中十分不忿，因此這個過程非常快速的結束，也讓曹孟德終歸不再繼續受辱了。
而之後，劉備也不再停留，徑直朝着徐州彭城而去。
一路上臉色之陰沉讓那一手操持這件事情的劉協心中有些不安。
“玄德...可是之前的事情哪裏有些不妥？”
在即將進入徐州境內之事，劉協終於還是選擇在某個夜晚找到了劉備，想要將事情說清楚。
劉備如今是他依仗的大將，他麾下的將校也是他如今最爲依仗的存在。
雖然這麼說有些膈應，但是劉協必須要保證自己的局勢足夠安穩
看着那努力露出來笑容的劉協，劉備也知道自己可能這段時間有些過分了，直接走到了劉協的面前，然後一撩大氅便跪拜在了那劉協的面前。
“還請陛下恕罪！”
“哎，玄德你這是做什麼，速速起...”
“但今日備有一言不吐不快！”劉備的請罪是真請罪，直接打斷了劉協的話語，然後帶着滿腔的憤怒對其...質問！
“陛下，爲何要如此侮辱那曹孟德！”
聽到了劉備的這句質問之後，劉協整個人都蒙了，他不知道這傢伙是發得什麼瘋。
曹孟德和他劉備就算是曾經有點交情，可兩個人性格如此，不應該是敵人麼？
作爲敵人，這麼做有何不可？
自己好不容易想出來這麼一個主意折辱曹操，他劉備不謝謝自己就罷了，怎麼...靠！
劉協此時臉色也是陰沉了下來，他感覺自己對劉備是真的太好了，好到已經讓他分不清大小王了。
可就在劉協準備“翻臉”的時候，一聲輕咳直接出現在了劉協的耳中。
然後同樣帶着幾分慍色的賈詡就這麼走了過來。
“陛下！”
“文和...你不是身體不好麼，既然身體不好就莫要這般勞累，如今天色..”
“陛下！”賈詡再次嚴肅的說了一句，終於讓劉協發現了事情的不對，這麼陰沉的臉色...劉協沒見過啊。
“文和這是何意，難不成朕哪裏做得不對了？”
“陛下，爲何要當衆欺辱曹孟德？”
讓劉協萬萬沒想到的是，這賈詡頂着病軀來到了自己的面前，竟然也是爲了這件事情。
這一刻，劉協甚至感覺到了荒唐。
這到底自己是大漢的皇帝，還是曹孟德才是大漢的主人。
“爾等爲何要如此替曹孟德說話，那曹孟德...”
“陛下！”賈詡再次打斷了劉協的話語，同時一個怒瞪就讓周圍的衆人全都退了出去。
當這座營帳之中只剩下劉協，劉備還有他賈詡之後的時候，這兩個人才真正露出來了一種讓劉協感覺到有些恐慌的表情。
失望..那是真真正正的失望。
好似劉協做了什麼了不得的錯事一樣。
“陛下...還年輕！”最終還是賈詡開口，給劉協找了一個理由，“所以有些事情做得的確是有些衝動了。
這曹孟德之事，陛下做得的確是不妥，甚至是極大的不妥。
陛下可知道這件事情日後若是傳揚出去，會有多大的影響？
甚至可以讓陛下名譽掃地，讓大漢名譽掃地，甚至可能...可能讓陛下麾下的將校官吏頓時心生不滿。
即便是分崩離析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怎麼可以這般做！”
“這....”劉協此時看着一臉嚴肅的賈詡和劉備，心中忍不住生出來了一抹荒唐之感，“文和莫要說笑，那曹孟德可是朕之仇敵。
甚至稱之爲國賊也不爲過。
難不成，朕還得罪不得他了？”
“陛下何須如此得罪？”賈詡已經忍不住氣笑了，“詡之前告訴了陛下計策，讓陛下免除了陳郡稅賦，這難道不是報復？
豫州雖然地處中原，但早就不是當年的富裕，潁川連遭屠戮，汝南百姓流離失所，沛國乃是大漢祖地，甚至還是他曹孟德的祖地。
本就有着他動不得的豪強存在。
他短時間所能夠依靠的錢糧之地，就是最爲富饒的陳郡之地。
陛下一下子斷了他的希望，這幾乎是讓他有了滅頂之災，這難道不是報復麼？”
“是...可是朕只不過...”
“只不過是辱了他曹孟德罷了！”劉備此時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可陛下你辱的真的是曹孟德嘛？
陛下辱得是陛下自己，是大漢列祖列宗的顏面，是孝桓皇帝的在天之靈！
曹騰縱然有萬般不好，曹孟德被無數人唾棄爲宦官之後，可是曹騰對大漢忠心耿耿，是孝桓皇帝親封的費亭侯！
大長秋與長樂太僕州輔等七人以定策迎立孝桓皇帝有功封侯，曹騰更是宮廷三十餘年，奉事四帝，未嘗有過！
三十餘年，曹大長秋舉薦過的人數不勝數。
其中陳留虞放、邊韶、南陽延固、張溫，弘農張奐、潁川堂溪典等皆致位公卿。
陛下就算是不顧及死者爲大的規矩，那日讓備在曹騰墳前侮辱，可曾想過他們的後人如何想？
可曾想過天下名士如何想？
陛下！
難道連大漢最起碼的孝道都不顧及了麼？”
“.....朕....朕...”
“曹孟德有諸多不是，他甚至敢盜掘大漢皇室梁王之墳冢，他屠城害民，他名望掃地。
可是陛下，他曹孟德能做的事情，難道陛下也能做？
陛下是覺得你與他乃是同一類人？
還是陛下覺得臣下與那曹孟德乃是同一類人？”
“朕...朕並無此意啊！”
“陛下！”此時賈詡趕緊壓住了還想要說話的劉備，直接嘆息了一聲，對劉協的態度也慢慢緩和了一些，
“陛下想法是好，但是陛下莫要忘記了，我大漢乃是以孝立國。
陛下身爲大漢天子，如今卻是以孝道辱人，這豈不是要自掘大漢根基？
陛下乃是天子，乃是天下表率，如今...太過了！”
看着賈詡和劉備一聲接着一聲的說着，那話語之中已經不是簡單的憤怒了。
劉協終於明白自己似乎是真的做錯了。
他...太不講究底線了，或者說他忘記了這不是那道德已經沒有了標準的二十一世紀。
這裏是一千八百年前的漢末。
在這裏，道德盛行，在這裏名士敢不顧生死，在這裏有太多敢爲心中的信念而赴死的人了。
他們所以靠的不是什麼利益也不是什麼家族的威逼，就是自己心中的那股信念。
不管後人說多少遍腐儒誤國，可仍然不能夠反對。
這“腐儒”爲這華夏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可歌可泣的人物，而劉協....今日似乎當了一次惡人。
如果這件事情傳揚開來，那大漢不敢說道德崩殂，但大漢皇帝的德行
“不是你撞得，你爲什麼要扶？”
這句話曾經讓他們的道德倒退了幾十年之多，而此時劉協才明白過來。
他似乎也做到了同樣的事情。
總是有人說曹孟德無所不用其極，乃是真英雄，乃是成就王霸之業的條件。
可鮮有人知道，曹孟德的確是一代人做了幾代人才能完成的事情，除了天時地利之外，他的這種無所不用其極也做的極好。
可是代價...就是曹氏後面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權謀爭奪之中。
正所謂上行下效，忽略了時間，最終換來但就是...一連串的蝴蝶效應。
曹氏的無德導致了司馬家篡位之後，大肆擴充蛋糕，三公變八個公，不斷拉扯同時爲了抵擋其他家族還要擴張自己的家族勢力。
可自己的家族勢力過大導致了八王之亂，然後
追根溯源，不過就是源頭上有人過於急功近利了而已。
而後人本可以扭轉局面，卻對此也同樣是趨之若鶩，因此而導致了一代代的崩殂。
劉協明白了這件事情之後，也終於明白了爲何劉備和賈詡會如此憤怒。
在劉協的無心之失上，劉備成爲了和曹孟德一樣無底線之人，他要顧忌劉協的顏面，可是卻丟盡了自己的顏面。
讓劉備這種重視仁德，一輩子不“屠城”之人去做自己最爲厭惡之人同樣的事情。
這簡直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而賈詡...他僅僅是病了數日，就讓劉協做出來如此糊塗事情。
換成是劉協，恐怕罵孃的想法都有了。
“朕...朕知錯了！”
明白瞭如今局面的劉協也不繼續強撐着自己的面子，看着四下無人立刻衝着賈詡和劉備躬身。
表達了自己認識錯誤之後，也直接詢問賈詡與劉備，如今還有沒有迴旋的餘地。
但很不幸，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劉備可以因爲劉協年輕，在劉協保證日後重德而謹言慎行之後不再多想。
但是其他人
劉協很快就能夠知道，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漢末，一個沒有德行的主君，哪怕他是皇帝，都會面對什麼樣的事情。
“放下”了這些事情之後，大軍也再次開始朝着徐州而去。
當然，在看到那因爲水土不服而生病的賈詡，劉協也想到了一件事情。
“派出使者，去沛國...就是曹孟德的老家，去徵辟一個叫做華佗的人。
聽聞此人曾經想要入朝爲官，失敗之後苦心鑽研醫術。
如今正好可爲朕所用，以朝廷的名義去徵辟此人，讓他入朝擔任醫官...”
劉協很是自信的讓劉備發出了命令，然後快馬再次飛奔而回，朝着譙縣而去，然後
“華佗...拒絕了陛下的徵辟，他去遊方天下去了...”
這一句，讓劉協登時就愣在了原地，同時也看向了那頹然嘆息的賈詡和劉備。
“這件事情...真就這麼嚴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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