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修]

作者:錦橙
扶熒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

  醒來是在一座陰潮的枯樹林裏,將將睜眼,腦子還沒來得及轉過彎,碧蘿就噠噠噠從旁邊跑過來,蹲在扶熒面前,驚喜地戳了戳她的臉——

  “你醒啦?”

  扶熒低低嗯了聲,繼續觀察四周環境。

  天空很黯,應是夜幕,面前點着一堆燃燒的篝火,對不虛洲來說,這種取暖方式未免古樸,不禁愣了一下。

  “這是哪兒?”她嗓子發乾,僅一句話就牽動傷口,忍不住彎腰咳嗽起來,這麼一咳,更是火上澆油,撕裂的鈍痛讓她額冒冷汗。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扶熒指尖搭上脈搏,額心猛地跳了跳。

  不是錯覺,身體裏的毒正以不正常的速度擴散,依照這個速度,她活不過十二個時辰。

  “我們被捲進了洄時雲,這裏是蜃樓。”

  洄時雲是一種並不常見的異景。

  它不時出現,將路過的萬物包括村鎮一同捲入蜃樓。

  在蜃樓裏,所見之景,所觸之物都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洄時雲記住了這些畫面,並一比一還原舊景,最終形成一個層層疊疊的虛空之境。

  也許前一刻還是太平鼎盛;下一瞬就迎來戰火紛爭。

  上一息還走在天元年的街道;轉眼就回到了一萬多年前的無人荒林。

  總之,發生在這裏的一切都不能依照常理判斷,這是一片完全獨立的小天地,被捲入其中的臨仙客鮮少能夠逃離。

  因蜃樓脫離六道管束,自然,淪落在此的無論神魔都失去了他們應有的能力,待洄時雲消散,蜃樓也會同時關閉,對不幸捲入在此的落難者來說,這代表着死亡。

  鴉九等人自知不是寧隨淵敵手,也不知用什麼法子招來了洄時雲,想用這樣的方式除掉他。

  蜃樓會平等對待每個生命。

  饒是碧蘿這樣的神獸也堅持不了太久,如今扶熒已經清醒,碧蘿不再支撐,匍在地上恢復了小青啾的原形,“帝君去探路,估計很快就回來了,我……先睡了。”

  對碧蘿這樣的天地靈物來說,這樣的地方會很耗費她的神魂,魂識歸沉會極大程度地保護她的靈海不受污染。

  扶熒本想將小青鳥收回隱青燈,然而青燈半天不亮,看樣子也暫時失去了能力。無奈,扶熒只能脫下外衣裹住她。

  留給扶熒的時間同樣不多。

  也許正是因爲時辰週轉不同,所以才加快了蠱毒蔓延的速度。

  好在她出來時帶來了所有藥草。

  當時就擔心路上發生變故,或者寧隨淵變卦,這纔將藥方,還有提前製備好的一副解藥帶在了身上,現在只要把尸解花混進去,就算完成了。

  按理說尸解花要經過精粹提取方能用藥,可情況緊急,已顧不上那麼多。

  扶熒取出要半成品的藥瓶,小心倒了一滴融化的花露進去。

  氣味沖鼻,即便沒喝,扶熒也知道它的味道定不太美妙。

  扶熒掐着鼻子吞下整瓶解藥。

  藥水發苦,混着隱隱臭氣,她強忍半天才不至於乾嘔出來。

  服過藥,扶熒根本沒時間等解藥生效。

  她肩膀的傷口沒有癒合的跡象,過了這麼久,還在不住地往出滲血。

  若不趕快處置,她要麼死於失血過多,要麼死於感染。

  扶熒解開腰束,又忍着疼褪去衣物,那塊布料緊貼着傷處,血液將紗衣與皮膚完全粘連,剝離時和直接剝一層皮沒什麼兩樣。

  扶熒扭頭去看後背傷勢。

  傷口不大,約莫小指長的一道口子,可是深,皮開肉綻,隱見白骨。

  她的衣袋裏常年揹着藥,這是扶熒行醫多年來的習慣。

  用藥之前需得止血,扶熒定眸看向眼前篝火。

  沒有片刻的掙扎,她摘下簪子朝篝火接近。

  忽然——

  火光裏映出一雙猩紅的眸子。

  扶熒一驚,攥緊簪子護於胸前,滿是警惕地看着前方。

  很快有人退出黑暗。

  篝火噼裏啪啦的燒,火苗一縷縷沖天邊躥,映在他玄墨色的袍子上,如點綴的螢火。

  啪!

  寧隨淵朝扶熒腳邊丟了只血淋淋的死兔子。

  她又被嚇了一跳,錯愕地看着那隻還睜着眼的灰兔。

  “就找到這些。”寧隨淵說着,順便往火堆裏添了一把柴。

  扶熒:“……?”

  食、食物?

  “你不是餓了,湊合喫吧。”

  寧隨淵語氣懨懨,顯然正處於不快。

  任誰遇到這種事都會不開心,更別提他本身就是個壞脾氣。

  扶熒根本不想碰那隻死兔子,默默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繼續熾烤銀簪。

  寧隨淵皺眉,方纔不覺,此刻才注意到她衣衫半褪,肩頭虛虛勾着兩根細帶子,往下墜着件輕飄飄的小衫,他看了一眼就別過頭,垂着眼無所事事地撥弄着眼前的篝火。

  扶熒纔不理他。

  撿起一根樹枝叼在嘴裏,動作利落地將那烤紅的銀簪貼至傷口。

  疼。

  能讓人死掉的疼。

  扶熒瞬間飆淚,然而只這一次不足以止血,最起碼還要重複兩三次。

  她握着簪子的手再抖,後背除了燒痛就只剩麻木。

  寧隨淵漫不經心地半撩起眼皮,扶熒正忙着給自己醫治,根本沒注意到魔頭正在看她。

  她小臉毫無血色,鬢角碎髮被汗水打溼,耷拉着的長睫在眼瞼下方投落兩片細細的剪影。

  倏爾,扶熒的視線撞了過來。

  她眼珠黑黑的,清澈又亮,寧隨淵生平第一次慌亂心虛了一瞬,眼神着急避閃,卻又半天找不到支點,最後爲了掩飾尷尬,大手狠狠薅了一把蒼狼的耳朵。

  氣氛變得沉默。

  很快,那頭傳來扶熒的嗓音:“帝君,可否幫我上藥?”

  寧隨淵搭在蒼狼身上的指骨陡然收緊。

  扶熒說:“碧蘿受到影響昏睡去了,我又實在夠不到後面,只能叨擾帝君。”她抿了抿脣,“若帝君不願……”

  “你坐過來。”

  不等扶熒把話說完,寧隨淵就打斷了她。

  許是覺得自己表現得過於急切,或是殷勤,寧隨淵眉心一抖,煩躁一閃而過,“算了,坐着吧。”

  他起身接近扶熒,目光居高臨下:“轉過去。”

  扶熒聽話的轉過去,伸手把頭髮都撈到了前頭。

  女孩弓着腰身,脊背單薄,弓起時可見中間那根青骨,因着疼,背上的皮膚時不時跳一下。

  她也白,晃得人眼暈。

  寧隨淵眯了眯眼,心無旁騖地攤開掌心:“藥。”

  扶熒往他手裏放了一個藥瓶。

  他手掌大,瓷瓶在他手心裏越發顯得小得可憐。

  寧隨淵從沒幹過這種伺候人的活兒。

  他是不死不滅之軀,重傷的時候也有,但每次不用管就自個兒癒合了。

  給人上藥……

  好像沒有過。

  寧隨淵猶豫半天,才試探性地把藥往傷口上撒,動作拘謹,活像是偷摸着給人下毒。

  扶熒疼得悶哼,他嚇得停住,莫名不敢再動,同時又氣悶,氣悶她的嬌氣。

  扶熒提醒他:“帝君,藥瓶裏有藥棉,用那個塗抹。”

  麻煩。

  寧隨淵取出裏面的小棉花球,蘸着藥小心塗抹至患處。

  那塊嫩肉經過各種磨折,已變得不能入眼。

  寧隨淵越看越覺得心焦火燎,微微別開頭,卻在此時,餘光猛然落至扶熒耳後,一片潔白如玉的肌膚,點綴着一抹小小的紅痣。

  寧隨淵指尖一抖,心底猛然生出一股異樣。

  不受控制地,他勾着指尖朝那處輕輕碰了一下。

  扶熒後耳敏感,這麼一碰立馬刺激的耳根泛紅。

  她急忙避開寧隨淵的觸碰,暗罵天下烏鴉一般黑,偏生不能暴露厭惡,只得生忍着。

  “帝君可覺得,這樣的場景熟悉?”

  寧隨淵回過神來。

  想到剛纔自己唐突的行徑,他更是煩亂,胡亂把藥塗抹一遍,將剩下的藥瓶丟了過去,“好了。”聲音寡淡,並無接話的慾望。

  扶熒覺察到對方冷漠的情緒,沒再繼續強求,兀自用紗布把傷口裹好,隨意說道:“扶熒總感覺,這不是帝君第一次爲我上藥了。”

  寧隨淵似有思索,片刻凝眉:“何時?”

  他眼底是全然的陌生。

  扶熒跟着怔神,怎麼回事,難道寧隨淵完全不記得?

  扶熒之所以這樣做,是源於原著中的一場劇情。

  這應該是女主和魔尊男主的一場重頭戲,也是兩人第一次肢體接觸。

  蘇映微被玄鬼中傷,也是這樣的荒郊野嶺,她撒嬌哭求寧隨淵爲她療傷,最後終於換來同意,今夜過後,更是拉近了兩人間的關係。

  這麼重要的時節,寧隨淵竟然……不記得?

  扶熒收回錯愕,搖了搖頭:“也許是我想多了。”她刻意模糊,“只是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畫面,帝君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扶熒就地躺下,閉目養神。

  她是睡了,這回輪到寧隨淵愁悶了。

  [不是第一次上藥。

  除了今天,他還給哪個女人上過藥?

  寧隨淵苦思細想,怎麼這話說得好像他經常給女人上藥一樣。

  若不是炁海受縛,寧隨淵真想挖開識海看看。

  他一直想了大半夜,終於找到一絲模糊的記憶。

  好像是有過。

  寧隨淵恍然——蘇映微尚在時,她不看自己幾斤幾兩,獨自沒進玄鬼巢穴尋找什麼寶器,最後不出所料的身中埋伏。

  寧隨淵自是不能讓她死了,但也不會突發慈悲救她。

  ——畢竟他不是什麼好人,連好魔都算不上。

  他躲在暗處等她喫夠苦頭,半死不死時纔出來把人帶走。那外域來的女子對他心存不善,然而那一刻似乎錯意,誤以爲他是從天而降的英雄,拉着他手,不住地哭求救她。

  想到這裏,寧隨淵眉心舒展。

  那就沒錯了,當時的魔頭只覺得煩躁不堪,他只會殺人,哪會救人,但也不想放棄唾手可得的機會,便隨意捏了個傀人兒趁機接近。

  上藥的,自然是那隻沒任何意識的傀人。

  這麼說來……

  寧隨淵對着扶熒勾脣。

  她若不是聖女轉世,寧隨淵不會留她;

  她若是蘇映微轉世,寧隨淵依舊不會留她。

  距離下一個溯回日還有一年。

  再有一年,萬千族人,整個九幽,包括他自己,都可脫離宿命掌控。

  所以——

  她有沒有記憶,是否轉世,叫扶熒或是蘇映微,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是聖女,是異生的魂魄,便能助他完成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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