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欠你的，我都還給你
遠處的墓地不知道是誰放起了煙花。
一切都詭異巧合到可怕。
我的臉上佈滿了淚痕，我低頭一看，有密密麻麻的雨落到他流下的血泊之中。
陸時晏死在了大雨中。
陸衍琛到達的時候，就看到我抱着陸時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詹非晚的屍體就在遠處，她沒有瞑目，直到死也都緊盯着我的臉，像是要永遠都記住我。
那個傭人或許並不想死，她放棄了詹非晚逃下山，遇上趕來的陸衍琛，被抓個正着。
陸衍琛朝着我狂奔而來，“菀菀……”
他穿着剪裁得體的西服，身材挺拔和修長，我本都想到了和他宣誓的畫面，莊嚴神聖。
可是……
他的高定西服被雨水打溼，髮型也被大雨澆得有些凌亂，他只看到我滿身的血，不知道我有沒有受傷。
我聽到他的聲音在顫抖，單膝跪到我身前，小心翼翼觸碰着我的臉，“菀菀，你有沒有受傷？”
我才恍然大悟，抱着陸時晏的身體哽咽道：“他替我擋了死劫，我沒事。”
陸時晏的血染滿了我的婚紗，和上一次唯一的區別是，這一次我還活着。
看着靠在我懷裏的陸時晏，他緊閉着雙眼，嘴脣微微上揚。
“別哭，是他自願的，他活着也很痛苦，死亡反而對他是一種解脫。”
陸衍琛脫下衣服，包裹住了我的身體。
“阿衍，我們的孩子……”
“不久前書姨將孩子送到了活動現場，我讓阿祭看着，結果就接到了陸時晏的電話，對不起，我還是來晚了一步。”
“這一切都是書，不，是你母親的計謀，既然孩子沒事，那她人呢？”
陸衍琛也意識到，“不好，出事了。”
他叫來保鏢小心將陸時晏的身體挪開，抱着我朝着山下狂奔。
本來今天應該是我們的新婚，可是他卻開着主婚車，載着我朝着海邊開去。
沈書顏沒有傷害孩子，她的目的也不是傷害我，她只想要保護她的兒子而已。
詹非晚死了，我的死劫已經度過，陸衍琛也就沒有什麼擔心的了。
她會做什麼？
“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她和我爸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就在潮汐海岸，如果她……她要離開，也會選在那裏。”
陸衍琛的聲音帶着顫，一路走來，他和我一樣也在不停失去。
好不容易纔找到了媽媽，卻因爲沈書顏傷害過我，他不敢相認。
現在，他又要失去她了。
陸衍琛已經將油門踩到了底，雨幕噼裏啪啦砸在車窗上，又被雨刮器給撥到兩邊。
我剛剛纔經歷了陸時晏的死亡，身體像是被抽光了力氣，嗓子也火辣辣的疼。
我想安慰他，作爲我的立場，我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車廂裏死一般的安靜，我們的心跳和車速一樣飆升。
到了海邊，果然看到沙灘上站着一個身穿白裙的女人，她披散着長髮，臉上沒有化妝，像個單純的小女孩一樣看向我們。
“你們來了。”
陸衍琛看到她全身沒有一點血跡，小心翼翼朝着她走去，“這麼大的雨，你一個人在這幹什麼？跟我回家吧。”
沈書顏看向我身上的鮮血，“看來，你的死劫已經過了，對嗎？”
“嗯。”我不冷不熱回答，儘管知道她這麼做是爲了陸衍琛，但她三番四次想要害我，我沒法釋懷。
她看向我的表情帶着一抹歉疚，“那就好。”
說完她又看向陸衍琛，“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我知道你這麼做都是爲了我。”
“我也知道我做這些事是瞞不過你的，衍琛，到媽媽這來。”
陸衍琛朝着她走去，她的情緒看上去很穩定，我想着大約是我們猜錯了。
陸衍琛在這世上已經沒什麼親人了，她怎麼可能捨得離開他？
可是我剛這麼想着，一絲黑血就從女人的嘴角溢了出來。
陸衍琛的步伐越來越快，幾乎像是獵豹一樣朝着她跑去。
沈書顏已經撐不住了，雙膝跪在了沙灘上，在她倒地之前，陸衍琛抱住了她。
“我送你去醫院。”
“不，不要。”她緊緊攥着陸衍琛的衣領，“對不起，這些年來我沒有見到過一個母親的責任。”
“前半生我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沒有好好陪着你長大。”
陸衍琛眼尾泛紅，他搖頭道：“不，不是這樣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知道這些年裏你都在暗中保護我。”
“是啊，爲了保護你，我傷害了你最愛的女人，你一定爲有這樣的母親爲恥吧？”
她溫柔笑着，是我從來不曾在她臉上見過的表情。
“雖然你父親負了我，但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生下你，我唯一的遺憾是不該拋下你，我應該帶你遠走高飛，讓你有個快樂的童年。”
她又看向我，“蘇菀，我欠了你良多，希望你不要因爲我的錯而遷怒衍琛。”
我朝着她走去，看到她這麼虛弱的樣子。
心中明白這一生她的苦難，她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千言萬語都化爲嘴邊一抹無奈的苦笑，“我永遠不會遷怒他，您放心吧。”
“那，那就好，上一世你雖不是我殺的，卻也有我一份助力，我不想成爲你們之間的隔閡，蘇菀，欠你的一條命我還給你，從今往後，希望你和衍琛平安順遂。”
陸衍琛不停擦拭着她嘴裏流出來的黑血，可是怎麼也擦不掉，而且越來越多。
他的手指在顫抖，聲音低啞：“爲什麼要離開我？贖罪的方式有那麼多，爲什麼要選擇這樣方式？爸已經走了，難道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這個成熟的男人，在這一刻孤獨得像個孩子，讓人心憐。
沈書顏撫摸着他的臉：“因爲我始終走不出這一關，時隔今天，我也沒法放棄他，但我知道他不愛我，我不會再纏着他了，衍琛，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一歲多的樣子，小小的，軟軟的叫我，你，你可不可以再叫我一聲媽媽？”
陸衍琛強忍已久的淚水滑落，他哽咽道：“媽媽……”
“乖，真乖……媽媽終於，終於可以放心了。”
說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陸衍琛沒有大吼，他只是低聲輕喃：“你是天下最好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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