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槐木山的夜
但沒有人会像曹安一样雕刻。
双手持剑,正前方是被他固定好的一排排槐木,面色肃穆,仿佛在做的不是一件雕刻的事情,而是在主持一個神圣的仪式,在那一刻,新月玩味的脸色消失无踪,神情骤变,她竟从一個耍剑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刀道高手的威胁。
近乎本能的,出于对武学的敏感性,新月完全收敛了轻视之心,她忽的发现,曹安身上拥有着太多神秘的东西,她不是沒有见识,身为神教大护法,她的眼光和见识,根本不是王朝中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可比的。
哪怕是皇室,相互之间的眼界也未必差得到哪裡去,而正是以她這样的见识,曹安依旧能屡屡给自己带来震撼。
他不像是這個世界中熏陶长大的人,他的一切所学,虽然能与這個世界的知识和体系完成契合,但那是另外一种路线的糅合,他所展现的所学所知中,沒有现行知识的痕迹,却又殊途同归!对,就是這样!
新月想得很远,她本就聪慧,联想到曹安的身世:一個流落到千叶镇的孩子,他所說的那個神秘的村子,那個家乡,以及他身上那尊神秘的古神。
一個结果开始浮现在新月的脑海中:来自上古时期,避過了【诸神黄昏】的神秘小世界禁地,极有可能完整的保留着上古时期知识和文化,有着完整的理论体系和传承。
‘活生生的上古文明!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居然能在一個几岁的孩子脑袋裡塞下那么多的知识。’
她越想,越是坚定着這個结论,看向曹安的目光,都显得火热了起来。
老狗和白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流转,尔后面面相觑,眼神古怪。
‘你家主人像是要把我家主人吃了一样。’
‘你這老狗,估计也跟你家主人一样,到目前为止都沒有過雌雄之间的爱意,用你主人的话說,就是单身狗。’
‘主人也說了,女人只会影响他修行的速度,于狗爷我而言,母狗只会影响我驾风的速度。’
曹安动了,這是他第一次,以這种大刀阔斧的手法进行傀儡制作,他心中有這個底气,這個世界不說,至少這個王朝之内,沒有那個偃师的傀儡术能够企及自己,這点自信他還是有的,满级的請神术岂是玩笑。
他有做這個尝试的资本,可惜就是无法将前世那套流水线工厂带過来,不然数控操作之下,纯以雕刻而言,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量产傀儡,不对,也不太行,那样自己估计会累死,雕刻可以流水线,但篆刻符文绝对不行,這才是傀儡的关键。
汉八刀!刀法矫健、粗野,锋芒有力,以刀法御剑,亏得曹安提前培养持剑的感觉,加上前世的经历,当下使出来,一点都不显吃力。
在新月眼中,那不仅仅是刀法,而是透過刀法看到了一個帝国的姿态,锋芒毕露,强大无双,威慑四方。
一時間竟有些沉沦于其间,曹安挥舞着手中的铁剑,从大件的组件开始,所雕刻之物越来越趋于精细化,小型化,這对他的控剑能力和心神,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剑毕竟不是刀,刀势大力沉,剑走轻灵。
想要举轻若重,那需要的水准自然是极高的,在无意之间,曹安自己都沒有发觉,他那原本還在慢條斯理,按部就班提升的剑法水平,在這一番无心插柳的举动之下,正在飞速提升。
夜幕降临,曹安已经休息了两次,冥想凝神,浑然忘我,除了雕刻,脑海裡再无其他,甚至就连自己身处险境之事,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打起精神来,天大的危机就在我們身侧,也不知道你家主人是怎么想的,在這样的环境下都能进入忘我,前方那座山,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如果真的如我所料,恐怕我們在刚到這附近的时候,危机的源头就已经感知到我們了。”
新月吩咐了狗子两句,沒想到自己一個观察者,现在成了护道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子时!一道猩红色的光晕自那座槐木山上亮起,是整座山都在发出光亮,新月几乎是同一時間睁开双眸,看向槐木山,一座巍峨恢宏的宫殿群不知何时出现在山上。
当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而那红光,就是无数殿宇中悬挂的大红灯笼所散发出来的,只是稍微過了片刻,一股酒香飘到了林中。
混在其中飘来的,還有阵阵丝竹之音,声音诡异令人毛骨悚然,明明如佛音蝉唱,当是恢宏正大,却给人阴森可怕的感觉。
天空中,黑云覆压十山,遮住了最后的一点星月之光,整個山脉中心地带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听着耳边的丝竹之音,新月不由得莫名的烦躁,只是一瞬间,回過神来之后,整個人脸色大变,這声音,居然能乱了自己的心境,再一看身边的一狗一鹿,双目中竟是渗出了血丝,那脸本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但此刻居然渐渐的有了狰狞之相。
“呔!”一声清叱,如清灵之钟,震醒了两妖,沒来得及感谢,新月便已经出声道。
“紧守心神,這声音不是针对我們的,刚刚是猝不及防之下才着了道,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应该能挺過去。”
两妖目光凝重,不敢多言,老狗做莲花坐,五心朝天,脸色逐渐缓和了起来,鹿妖伏在地上,两只耳朵自动折回,堵住了耳道,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的静心咒文,看起来效果跟老狗的五心朝天坐差不多。
新月长舒一口气,這才将目光看向曹安,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曹安压根不受影响,此刻已经起身挥舞着手中的铁剑,开始雕刻。
‘莫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是一种心境神通不成?’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曹安前世的世界裡,贫瘠的资源让一群原本修道修仙的只能修心,以图寻找心灵的超脱之法,自在之术,在這样的文化裡,曹安早就潜移默化锤炼了心境,若是红尘俗事相绊,曹安或许会因为沒有经验而出现心境波动。
這种单纯的音律侵扰,却是根本无用。
处于忘我境界的曹安,此刻就像是一台高度精密的仪器,脑海中计算着所有可能的误差和数值,一剑剑精准而迅捷的斩向早就备好的槐木。
他的休息時間,隐隐的一次比一次短暂,而起身挥剑的時間却一次比一次要长。
槐木山上,丝竹、酒香彻夜无休,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這一切异相方才消失,山重新变成了山,变回了之前的模样,抬眼看去,哪還有什么宫殿红光,不過就是一座长满了歪七扭八槐木的大山而已。
“终于挺過来了,真是可怕,那上面到底是個什么存在?”白鹿心有余悸,老狗也从打坐状态醒来,它要比白鹿轻松很多,进入状态之后,就不受那魔音影响了。
新月摇摇头,看向静坐的曹安,对着老狗說道,“你家主人的准备可能无用了,那上面的存在,连我都未必是其对手,他手裡制作的傀儡,最多也就是六景天人境,這還是需要他在偃师术上的造诣足够高才行,以他目前不到外天地境界的修为,是无法制作出外天地境界傀儡的。”
“這個境界之下的傀儡,根本无用。”
老狗抬起头,“那要是制作了一堆六景天人境的傀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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