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七章：蠟炬成灰，些許微弱之光而已
“老夫是青原郡郡守，代天子牧民，平日看着百姓遭受各大豪族剝削壓榨無能爲力，眼下蠻鬼子掃蕩劫掠過後，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俺這腐朽老邁之軀總要爲百姓做一點什麼。”
“老夫沒有殿下壓制豪族的通天手段，唯有捨棄這張老臉，低聲下氣向各大豪族乞求糧食，能多拯救幾個百姓的命，也算盡我所能了。”
楚天麒看着張明義老樹皮一般的滿臉皺紋，還有茅草般的白髮，久久沒有說話。
張明義的老僕看到齊王沒有出聲，以爲不相信自家主人所說的話，趕緊開口補充，希望能幫忙證實。
“殿下，俺家主人所說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話。”
“蠻鬼子大軍一走，俺家大人便將郡府糧庫的糧食全發放給城內缺糧百姓了，如此餓了兩天，便帶着俺去豪族陳家求……求糧。”
“從陳家要來的糧食，僅飽餐了一頓，其餘半路上就發放給了飢腸轆轆的百姓，俺家大人餓了兩天，又帶俺去木家求，求糧。”
張明義打斷老僕的話，直截了當說道：“你無需顧忌老夫的面子，咱們就是去上門乞討的。求糧，能從哪家求來糧食？”
“豪族貪婪無度，連百姓最後一枚銅錢都要拿走，怎麼可能發善心放糧食濟民。老夫就是靠着這個官身，還有這張老臉，去登門賣慘，去乞討。”
楚天麒起身，雙手作揖向跪着的張明義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大義，爲了拯救百姓甘願放下官威，丟棄尊嚴，去向豪族乞討百姓救命糧，請受小王一拜！”
自穿越以來，這是楚天麒第一次向別人行如此大禮。
“殿下，萬萬不可如此大禮，折煞老夫了！”
張明義慌忙行禮，連連擺手道：“殿下才是手段高明，打壓豪族收回耕田，釋放農奴，抑制糧價，按戶分發耕田。而老夫這丟棄的不僅僅是個人尊嚴，還有朝廷威嚴與臉面，也被老夫給糟蹋了呀。”
楚天麒伸手接過張明義拿着的老臘肉禮物：“張老無需妄自菲薄，其實你我二人無非手段有所不同，愛民濟民的心是一樣的。”
“殿下不用如此擡舉我，”張明義搖頭嘆道：“老夫年過花甲，早已年邁腐朽，蠟炬成灰，也就還能散發這些許微弱光芒罷了。”
大楚慣例，武將六十退休，文官六十五退休，當然得是身體健康的前提下。
如此看來，早就年過花甲的張明義，本可以什麼都不做，坐等着退休就好了，然而他卻願意爲了給百姓爭取一點救命糧食，去向青原郡各大豪族低聲下氣去乞討。
“張大人，請重新落座吧，本王既然接了你的禮物，自然不會讓你空手而歸。”
張明義大喜，齊王願意給糧食，那真是太好了。
楚天麒大手一揮豪氣干雲道：“本王給你一百石小麥，不，還是五百石吧，安排車隊幫你送到青原郡府城。”
“五，五百石小麥！”張明義狂喜，當場離坐，慌忙跪地磕頭謝恩。
大楚衡量單位，一石等於百斤，五百石小麥那就是五萬斤小麥，
這是張明義做夢都沒想過的好大一批糧食，原本他預估，齊王也就給個幾百斤，至多一千斤糧食那就不得了了。
畢竟眼下這光景，哪裏不缺糧食，而齊郡六縣本就是大口大郡，足足有兩百六十萬百姓，人口數量遠超青原郡。
楚天麒的行事風格一向雷厲風行，當着張明義主僕的面吩咐道：“飛燕，讓金吾衛去通知方長史，立刻安排車隊裝栽五萬斤小麥，順便護送張大人一同回返青原城。”
然而僅過了十分鐘，方大同便聞訊急促促而來。
“殿下，真的要送給青原郡五萬斤小麥嗎？”
方大同情真意切說道：“我們齊郡百姓的數量是青原郡的數倍，糧食缺口非常龐大，能否砍一半數量？”
“不行，本王已經允諾了張大人五萬斤小麥，立刻去執行。”
楚天麒斷然拒絕了方大同的請求。
方大同無奈，只能拱手離去，甚至連坐在一旁的張明義都不曾打招呼，顯然對他前來找齊王白白索要五萬斤小麥，意見很大。
張明義對此心知肚明，再次起身，拱手行禮感謝齊王的慷慨仁義。
很快，百輛牛騾貨車裝滿了足足五萬斤小麥，整裝待發。
羅家鎮通往齊州城的火車鐵軌還在鋪設中，不曾通車，只能用普通牛騾車來運送。
由於齊王府的牛騾車增加了鑄造軸承等技術改進，單牛、單騾貨車拉的貨物，早就輕鬆超過五百斤了。
車隊湊足一百輛馬車，是楚天麒的指示，方大同不明所以，但還是遵照吩咐安排妥當了。
羅家鎮口。
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猶如老樹皮的張明義，跪伏在地大聲感謝楚天麒。
“殿下賞賜五萬斤小麥，老夫代表青原郡數十萬百姓感謝殿下的恩義與仁德，無以爲報，只能用磕頭來略微表達萬分之一的感激之情。”
砰砰砰！張明義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箱頭，就連額頭都磕出血了。
楚天麒揮手，“去吧，災情緊急，速速回去給饑民發放糧食。”
鎮口圍聚了衆多百姓，大家都已經知曉眼前這向殿下磕頭的老者，是隔壁青原郡的郡守大人。已經三天粒米未進，這是特意前來向殿下求糧食來的。
看着浩浩蕩蕩的運糧車隊護送着張大人，朝着齊州城方向遠去，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有的說殿下救得好，隔壁郡的饑民也是一條命。
有的說咱們齊郡還有那麼多饑民，糧食自己都不夠喫，不應該浪費糧食給隔壁郡不相干的人。
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吵鬧到最後，大傢伙都由衷感概，天幸齊郡有殿下，真是天降麒麟子庇佑百姓，否則今天捱餓的必然加上齊郡兩百六十萬百信。
楚天麒沒聽到百姓的議論，他早就回返了臨時行宮，並召見了長史方大同。
“方長史，本王祕密交代你一件事，傳令護送張明義趕赴青原城的隊伍負責人，到達目的地卸糧之後，不得停留，必須速速回返。”
方大同眼神一愣，滿臉不解。
這可是五萬斤小麥，既然送到了青原城爲何不盯着監督，或是搭把手一起發放給饑民？
“速速去辦吧，至於這其中緣由，事以密成，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方大同躬身行禮，“謹遵王令！”
這是倆人共事這麼久達成的默契，齊王交代的事情，哪怕一開始看上去有些不合理，但慢慢的總會顯現出來這麼做的深遠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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