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恭喜你復仇成功了
便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臺來驗,也只會有一個答案。
商清晏緩緩起身,輕輕將聖旨上的筆墨都給吹乾,然後小心翼翼卷好,轉身放在案几上。
聖上倚靠在椅子上,趁着商清晏轉身放聖旨的機會,忍着渾身的僵硬和劇痛,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抄起案几上的硯臺,向商清晏的後腦勺襲擊而去。
這是他拼盡所有的奮力一擊。
一瞬間,聖上彷彿置身於十六年前的御書房。
先帝震驚於他和辛夷的姦情,心疾突發,開口便要宮人進來。
可宮人在此前被他調得遠遠的,他只能站起身來,自己去開門。
聖上便是趁這個機會,一把抄起御案上的硯臺,狠狠砸向先帝的腦袋。
先帝受此一擊,頓時癱軟在地,雖然沒有昏迷,可是心疾愈發嚴重,捂着心口在地上抽搐。
聖上怕被人發現端倪,沒敢再砸第二下,辛夷低呼一聲,想要過去攙扶先帝,卻被他一把拽住。
辛夷的勁兒太小,即便拼盡全力掙扎,在他手裏也只是像小貓兒一樣。
辛夷哭着求他:“救救聖上,聖上心疾犯了,叫御醫來。”
他僅僅說了一句話,就讓辛夷安靜下來:“淫穢後宮是死罪,滿門抄斬的死罪!”
他們眼睜睜看着先帝嚥氣,先帝死不瞑目,眼睛空洞地盯着御案的方向看。
他們檢查了御案,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於是作罷。
然後他便躲了起來,看着辛夷抱着先帝的屍體崩潰痛苦,看到御書房的大門開啓,商清晏走了進來,許多人涌了進來。
先帝后腦的傷,被潦草解釋爲心疾突發,倒地時磕在了玉階。
一代帝王,便殞命於此。
而現在,商清晏和他父皇的選擇一樣,將侍衛遠遠調走,露出毫不設防的後背。
只需一擊,聖上就能送他們父子黃泉相見。
商清晏耳朵微動,一個側身躲過,手中的匕首像是長眼睛了一樣,正好插入聖上的心口。
鮮血噴濺而出,濺在商漸珩的衣服上,手背上,臉上,還有那串象徵着聖潔的白玉菩提佛珠上。
溫熱粘膩的觸感,讓他下意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是很快,又被心中無限膨脹的暴戾情緒掩蓋。
這是仇人的鮮血。
壓在他頭上,十餘年的噩夢,終於要醒了。
聖上震驚地看着商清晏,痛苦溢出嘴角:“你,你...怎麼會?”
商清晏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皇叔自己不是都說了嗎?侄兒和父皇完全不一樣。”
先帝仁善,知道自己的皇后和自己的弟弟或許有私情,爲了給他們留些體面,對峙之時,將殿內宮人全部遣散出去。
商清晏想給自己留些體面,同樣將御帳的侍從遣散出去,連虞安歌都走得遠遠的。
可商清晏和父皇完全不同,他把人心往最壞的方向去揣摩,更不會將後背交給一個居心叵測之人。
商清晏嘴角露出一抹笑,將手中的匕首往左邊狠狠一擰,他似乎聽到了心臟破裂的聲音。
噗通,噗通,從匕首傳入他的掌心。
聖上的面孔扭曲起來,青筋肉眼可見地爆出,疼痛讓他渾身顫抖,他想發出聲音,一股血就涌上喉頭。
心口的鮮血像是噴泉一樣溢了出來,弄得商清晏渾身都是。
偏偏這位謫仙神君,表情淡然,彷彿月下操琴,林間烹茶。
商清晏在聖上耳畔,低聲道:“忘了告訴皇叔,侄兒的病弱和淡泊,都是裝的。”
聖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商清晏。
十六年啊。
足足忍了十六年。
今日之後,他再不用僞裝自己,不用做出那副弱不禁風的病秧子模樣,從鏡中看着自己虛僞的面孔都要作嘔。
聖上喉間發出“嗬嗬”的氣聲,這讓商清晏一時感受不到聖上的心跳了。
於是他的手腕再次用力,將匕首重新往右邊擰,擰了整整一圈。
心跳徹底沒了。
聖上的手無意識地搭到商清晏的肩膀,似乎想要在瀕死之際給自己找個支撐。
他可逐漸脫力,那雙曾經掌握着無數人生死的手,從商清晏的肩膀滑到胳膊、腰間、大腿,最後徹底耷拉下去。
聖上的腿也無意識彎折,最終跪在了商清晏身前,頭顱低垂,像個認錯的孩子。
可是他這樣剛愎自用的人怎麼會認錯呢?
只有恪守良知之人,纔會認錯。
商清晏覺得眼睛痠痛,一滴眼淚毫無徵兆滑落下來,隱沒在浸滿鮮血的衣襟之間。
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終究隨着這滴淚水逝去。
商清晏喃喃自語:“皇叔這一跪,足足遲了十六年。”
沒有人再回應他。
從御帳出來,黃昏已至,殘陽似血。
他看到山丘上孤零零站着一個人,晚風揚起她的長髮,如水墨畫中的剪影,寫意悠遠。
那人似乎看到他從御帳中走了出來,於是快步奔向他。
冷松香入懷那一刻,商清晏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虞安歌什麼都沒問,只一遍遍重複道:“清晏,恭喜你復仇成功了。”
商清晏露出半哭半笑的表情:“我成功了。”
她將一支烏木髮簪塞到商清晏手中:“你答應過我,替我挽發。”
商清晏低頭,烏木髮簪上面沒有任何花紋,簡潔利落得就像虞安歌這個人一樣。
他卻下意識想要縮回手:“我的手好髒。”
虞安歌主動牽過他的手:“我帶你去清洗。”
虞安歌帶他去了小溪,藉着清澈的溪水,一點點洗去商清晏手上的血污。
虞安歌知道,即便復仇成功,可這一路走來,商清晏揹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他的心情不會太好,於是打趣道:“我自己給自己洗手,都沒有給你洗得這麼精細。”
原是一句打趣,沒想到商清晏冷不丁道:“我可以吻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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