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預算處長
按照分工,各有關部門跑自己的上級業務主管單位化緣,縣財政局到省、地要錢。
錢仁濤帶着財政局長去了地區財政局,財政局長也不好得罪分管縣長,但又不想多拿錢,耍了個滑頭:“你們到省裏跑,省裏給多少,我給你們配套多少。”
分管副縣長到地區財政局人頭熟,給錢不給錢的都是好喫好喝侍候着,到省裏就不行了。
一個省幾十個縣,下面還隔着地區一級,分管縣長與省財政廳下面的副處長是同級,在處長面前級別沒有人家高,權也不如人家大,自家先矮了幾分。
財政廳的處長們手握財權,別說分管副縣長,就是縣長他們也不放在眼裏。
錢仁濤到周勝利辦公室約他一同去省財政廳要錢,周勝利說,“我雖然分管財政,與上級財政部門的領導都不認識,去了幫不上忙。”
錢仁濤說:“我不要你幫忙,只要你去給我壯膽就行。”
周勝利說:“咱是去要錢,不是打架,大不了是一分錢不給,有什麼可怕的。”
錢仁濤嘴裏呲溜呲溜直出冷氣,“周書記你是沒見過省財政廳預算處的處長皇甫高,他那個脾氣太大了,你說什麼話他都會訓你,在咱們這些來自縣裏的幹部面前,他的每一句話也都是訓人的。”
周勝利不相信:“咱只給他說好話,他還能訓你?”
錢仁濤道:“去年過年時縣財政局去省城送禮,我帶隊去的,對他這個預算處長既送禮又請客,吃了一個小時的飯被他訓了六十分鐘。”
周勝利道:“他脾氣大不與他打交道,繞着他,咱惹不起總該躲得起吧?”
錢仁濤嘆了口氣,“要是能繞過他,誰願意去給他當孫子?他是預算處長,從省財政出的錢,不僅是下面地區和縣裏,就是省直部門到省財政廳要錢,也要經他的手過。”
“行,我年輕臉皮厚,替你挨訓。”
錢仁濤不放心地說道:“你年輕火氣大,別到時候炸了就行。”
周勝利說:“我現在想的只是錢,只要能給錢,他用手戳着我頭皮訓,訓一分鐘給一萬,只要不罵娘,我讓他訓一個小時也成。”
縣財政局與省財政廳的預算處聯繫好,確定皇甫高在家,由周勝利和錢仁濤出馬,帶着財政局長去了省城。
他們此行共出動了三輛車。
一輛是周勝利的車,乘坐的是周勝利和謝奕飛。
再一輛是錢仁濤的車,乘坐的是錢仁濤和他的祕書、縣財政局長三人。
第三輛車是縣財政局的商務車,乘坐的是一名副局長、辦公室主任和財政局預算科長,剩餘空間填滿了當地土特產。
財政局辦公室主任還特地帶了一部移動電話,路上與財政廳的預算處一直保持着聯繫,並按在算處的工作人員指定的酒店訂了兩個包間。
這兩個包間,一個是請皇甫高本人,另一個是預算處其他人。
預算處總共五人,沒有副處長,除了剛畢業分配的一個大學生,其餘三位均稱科長。
路上,周勝利接到凌月欣給他呼機發來的祝賀短信:“祝賀沉冤昭雪!”
周勝利知道她說的所謂“沉冤”是他被停職的事,中途休息時,周勝利借用財政局的移動電話給凌月欣回了個電話,對她的關心表示感謝,還與她開了句玩笑:冤是有點,但不沉。
聽到她的話裏帶着醋意說沐潔幫了他的大忙,他心裏肯定記住了她的好,忘了自己這個曾經睡在一個鋪上的難友,怕她繼續說下去被財政局的人聽到了影響不好,岔開她的話說:“我現在與我們的常務縣長到省財政廳爭取資金,正在路上。”
凌月欣驚喜道:“你今天到省城,中午在哪裏喫飯,我請客。”
周勝利說:“不用你破費,我們縣裏請省財政廳預算處的領導,就在省財政廳附近。”
凌月欣說:“我知道他們那夥人愛到那哪家酒店,我帶一個人過去,你們把訂的包間號發到我呼機上,由我帶的人給結帳。”
她這樣說話,周勝利不好說“你不用過來”,只好說,“我們定下房間號就發給你。”
在還電話的同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財政局長:“省報有個女記者聽我說我們去請客,她主動要求過去,還帶一個人去結帳。”
財政局長說:“省報的記者到場是好事,她去就是幫忙,不用她結帳。”
他們趕到酒店時距下班還有十多分鐘,不料進去後酒店吧檯上說:“你們訂的一號包間有人了,給你們調到二號包間。這兩個包間除了號不一樣外,裏面大小、設施全一樣。”
縣財政局與周勝利同去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與吧檯服務員爭吵道:“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我們先訂下的包間你們怎麼能隨便換?再給換回來。”
吧檯服務員說:“你硬讓換的話換回來不是不行,就怕換回來後你們請的人不敢進屋。”
年輕人道:“什麼人這麼牛,換回來我們請的人不敢進屋?”
吧檯服務員說:“在這裏請客要好包間的都是請省財政廳領導的,訂一號包間的電話是財政廳辦公室主任打的,說他們一把手中午要請省領導。你們要一把手把包間讓出來,財政廳的其他領導還敢進嗎?”
兩人的對話周勝利等人都聽到了,財政局長對年輕人道:“紹光,咱們去二號包間。”
被他喊作紹光的年輕人爲難地說:“我怕去二號包間皇甫處長會不高興。”
錢仁濤說道:“吧檯這位老師說得沒錯,若是知道咱們把廳長訂的包間要回來請他,他真不敢進屋。”
自打五十年代後,國人之間的稱呼普通用“同志”二字,到了八十年代中期以後“同志”又有了其他的含義,南方分別用“先生、女士”尊稱對方,北方不論男女普遍尊稱“老師”。
財政局長說,“皇甫處長對出面陪他的人身份很挑,去二號包間的有兩位縣領導,加上我和紹光。紹光過去主要是倒酒倒水伺候局,他剛結婚不久,正準備要孩子,少喝點酒也好。”
錢仁濤給周勝利介紹說:“紹光叫劉紹光,是財政局預算科長,科班出身,很機靈。”
包間定下來,劉紹光到吧檯選酒,吧檯服務員說:“我聽你說你們請皇甫處長,酒不用選,他只喝一種:三十年的茅臺。”
錢仁濤恍然大悟般道:“我明白了,咱們年前那次請他用的是咱們從外面買的茅臺,年數不夠,所以他才老是發脾氣。”
服務員說:“皇甫處長說他只習慣喝這一種酒,別的酒喝到嘴裏咽不下去。”
周勝利心想:這個習慣是這個位子慣的。要他自己掏錢買,這種兩千多塊錢一瓶的酒他能喝得起?
皇甫高赴宴還基本算是守時的。
周勝利估算他很可能爲了擺譜會故意晚到至少半個小時,沒料到下班時間剛過了十分鐘他就到了。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在包間門口擡頭看了看房間號,也不顧周勝利、錢仁濤已經在包間門外等候,板着臉訓他下面的一個科長:
“小王你是怎麼與下面縣裏的同志溝通的,我從來只上一號包間你不記得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