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意見分歧
他剛從家鄉走出來,還看不透外面的人心險惡,但卻有一顆俠肝義膽。
他從家鄉的那次蒜薹事件中看到了周勝利能夠把農民的利益放在前面,就認準了他是一個好官。
他也像許多文化程度不太高的年輕人一樣,愛認死理,認準了就很難輕易改變。現在,他最擔心的是他的周書記會受到傷害。
周勝利對他說道:“我只要不想,他們傷不了我。你聽她的話,把車開到酒廠院裏。”
喬山這纔不情不願地離開了周勝利。
周勝利跟着兩個身穿工作服的所謂安保人員七轉八拐來到一個大倉庫。
倉庫裏堆滿了地瓜幹,在一個邊角處有一扇內門,從倉庫往裏看,裏面是黑的。
兩個安保人員對周勝利說:“兄弟,我們兩個也是農村人,知道你是偏袒着我們老百姓。你是外來人,摸不着深淺亂說話,得罪誰不好,偏得罪那個白仁香,她是總廠長的相好,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委屈你了。”
周勝利進屋後,看見裏面的地面比外面矮了半米多,既沒有桌橙,也沒有牀鋪,人在裏面只能或站在地上或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時間長了體力支撐不了。
周勝利叫住了兩人,“你們過去還得幹這得罪人的差事,咱們啦幾句呱再走。”
兩人中個子較高的那位說道:“說話可以,你別打聽廠長的‘百人上’的事,我們什麼也不會說。”
周勝利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百人上’?”
“‘百人上’大名白人香,就是個財務科出納員,總喜歡別人喊他白經理。她這個人是公共汽車,哪個男的有權、有用,她就跟哪個男的睡,廠裏的老師傅們給她起了個名叫‘百人上’。總廠長才來不到一年,她就跟總廠長睡在一起了。”
“你們是國營廠,廠長亂搞男女關係不怕受處分嗎?”
個子稍矮一點的說:“總廠長不是當地人,是報紙上有名,廣播裏有聲,電視裏有影的改革家,辦公室裏掛着與國家的領導人的合影照,還聽說是縣裏哪個領導的親戚,去年來承包的縣酒廠,聽說他在外地還有承包的幾個酒廠。”
高個說:“剛說好了,你不要亂打聽廠長和百人上的事。”
周勝利道:“也不能怪我,青年人誰不想聽這樣的事?媳婦不在跟前,事不能做,聽聽也過癮。”
矮個道:“兄弟說的是,你們常年在外跑的人兜裏不缺錢,就是睡覺時牀上缺女人,還不如我們這些老百姓,幹活雖然苦點、累點,下班回家喫飯的時候小酒壺一摔,睡覺的時候小媳婦一摟,神仙不換。”
“你們兩個乾的這個活不累呀,把我從廠門口送到這間屋裏,你們的活就幹完了,一點不累。”
高個說:“我們兩個不是保衛科的,保衛科穿保安服的人全調到路上設卡了,家裏的地瓜幹收購工作不能停,總廠長還急着往他的其他廠子送原料,現金跟不上,送紅薯乾的人老鬧事,我們兩個臨時從車間裏抽調出來當保安。”
周勝利問:“門口收的這些紅薯幹不全是給你們廠做白酒原料的?”
“我們廠哪裏用得了這麼多,你是外地人,不瞭解咱們這個地方。咱們營川的地鹼性大,不能像別的地方那樣種小麥喫白麪,只有種紅薯、高粱這樣的粗糧還湊合,往年好幾個縣的酒廠來咱們縣裏買紅薯幹,有時候也委託我們廠代收,每斤給幾分錢的差價。”
“現在你們廠裏的紅薯幹外運有沒有差價?”
周勝利感覺這裏面有門道。
高個子張了張口沒說話,矮個說道:“現在我們不知道了,反正幾個廠他一個人說了算,我們只知道往外運的紅薯乾沒有回過款,不然我們廠怎麼能欠鄉親們那麼多的白條?”
一個勁往別的廠拉原料不回款,欠條上如果是蓋的營川縣酒廠的章,將來欠款不就全得營川縣酒廠付嗎?
他問二人:“你們注意到欠條上的公章是哪個廠的嗎?”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是我們廠的公章。”
高個工人說道:“財務科原來的科長兼主管會計現在我們車間,他說過好幾次,那些廠子如果垮了,這些欠款全得我們廠還,非把我們廠壓垮不可。”
“你們廠門前經常這樣擁擠嗎?”
周勝利清楚記得上一次路過時沒有今天這種現象。
“沒有,從來沒有。聽廠辦的人說廠長承包的另一個大廠是專門給其他酒廠供應酒精的,缺原料供應不上了,這邊才大量收購了往那邊運。”
兩個人回答完了周勝利的話,好奇地問:“你專門揀收購原料的事問,是不是專門來查這個事的?我們工人也擔心廠長帶着收購原料的款跑路,我們幾百號人都得全家喝西北風。”
周勝利給了他們一個不十分明確,但卻又不讓他們失望的答案:“我是在縣裏工作的。”
他現在基本上弄明白了:這幾天的大量收購是在爲承包人在別的地方承包的酒廠收購原料。
一個人承包數個廠,在他承包的廠與廠之間原料調劑也未償不可,但是這幾個廠之間都是各自獨立的經營主體,原料調劑應當有清楚的帳目。
這個工廠的廠長派人到路口設卡,是他太膽大妄爲還是得到上面的允許?廠裏的一個財務科出納員就可以下令保衛科關人,說明廠的領導囂張慣了。
他對兩個工人說:“你們現在可以回到大門口你們的崗位上了。記住你們也是農民出身,哪個廠領導給你們下打人的命令,都不要執行。”
高個子工人反應較快,問道:“領導,你這間屋以往關人要上鎖的,現在鎖不鎖?”
周勝利說:“你們回去請示,那個白什麼讓你們鎖再回來鎖。”
兩人走後,周勝利考慮到酒廠是縣裏的納稅大戶,要動酒廠得與政府先通氣,給夏文飛打去了電話:
“夏縣長,我是周勝利。我現在正在縣酒廠的小黑屋裏給你打電話。”
夏文飛驚奇地問:“周書記,你跑到酒廠去了?怎麼,他們廠裏還有小黑屋?是不是關過工人?”
看來,小黑屋的事他不知道。
周勝利道:“我是路過,說了幾句他們收購原料打白條的事,就被關到小黑屋裏來了。我感覺這個酒廠問題較爲嚴重。”
夏文飛的話音裏帶着質疑,“不可能吧?酒廠的廠長崔文學是上過報紙、電視的改革家,我們主動請來的能人。他去年下半年承包了已經虧損的縣酒廠,年底不僅實現了扭虧爲贏,還把上半年欠下的稅款全部補齊了。”
周勝利說道:“我說三個問題,你考慮有沒有問題:
第一就是一個工廠竟然設小黑屋關人,嚴重違法;
第二是上路設卡,不準營川縣的糧食賣到外縣,聽他們的工人說查到還沒收,惡霸行徑;
第三是收了原料運到他承包的其他酒廠,卻以營川縣酒廠的名義打白條,給營川酒廠帶來極大的經濟風險。”
夏文飛停頓了一會說:“周書記,你被關了小黑屋心裏窩火。他們這些做法是有些過份,但沒有你說的性質那麼嚴重。不過,你是主要領導,你說怎麼辦?”
周勝利說道:“首先,要求他們立即把派到路上的人全部撤回,追回他們所謂沒收的糧食,該還誰的還給誰。
第二,分管工業的副縣長和公安、經委、財政、稅務、工商等部門負責人到酒廠現場辦公,重點清理近段收購原料的帳目,明確同一承包人經營的各個酒廠之間的關係。”
夏文飛對他的這個決定明顯帶有牴觸情緒:“周書記,劉書記的有些做法我也看不慣,但不能因爲是他在這裏工作是做的就一概否定。如果按你的意見做,改革的能人誰還敢來咱們營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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