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失憶在河崖村

作者:陳酒
時間回到幾天前,周勝利看到了從上游像一堵牆一樣壓下來的洪峯水頭,想回頭上岸,但在威力無比的洪峯面前自己就像一葉小草,沒有任何抗拒的力量,只能被巨大的衝力裹挾着往下游疾行,運了幾次功想瞬移到岸上,最終不得不承認,在自然界的巨大能量面前,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

  在感覺到腰間被繩索勒得似乎要斷爲兩截時,他果斷地拉開了繩釦的另一端,身體像出弦的箭一樣被彈射向下游。

  他運起了潛龍功,屏住了呼吸,任強大的力量推着走,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無能爲力。

  周勝利在水裏像個砣螺一樣前後左右翻滾,頭腦裏面暈乎乎的。

  洪水太過渾濁,水中的物體不到跟前看不到。爲避免撞到水中的木棒、傢俱等硬物,他在沒有力氣改變自己前行的方向的情形之下,不時用手、腳支撐着碰到的那些物件,避免自己與那些物件發生正面碰撞。

  他不知道已經是第多少次看到前面有個巨大的黑影時,兩手本能地伸出,打算推走那個巨大的物件。

  哪知那個物件沒有動,他的兩隻胳膊只是讓身體改變了一下方向,後腦勺碰到了那個巨大的硬物,本來就迷迷糊糊的他徹底的迷糊了過去。

  生活在較大河流下游的人們從祖輩上遺傳下來一個習慣:每逢發洪水,水性好的青壯年男子都會帶着一端拴着鐵鉤的長杆到河裏打撈上游漂下來的有用的漂浮物,他們稱之爲撈浮財。

  這裏的“浮財”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從“浮”字去理解,指漂來的財物;二是指“外財”,即大水飄來的外財。

  這些外財沒有貴重物品,主要有木棒、傢俱和鍋碗瓢盆之類,稱之爲死財;二是指家畜家禽類,稱之爲活財。

  營家河下游有個河崖村,是營川縣最偏遠的村莊,與東蒙省的另一個地區搭界。村裏的田地全在營家河邊上,水澆條件較好,目前村裏的糧食作物主要是小麥和水稻,“以糧爲綱”的年代是先進典型。農村種植結構調整以後缺乏經濟作物種植,村裏的經濟發展逐漸滯後,屬於既不富裕,又不是最貧窮的那種。

  河崖村是百年前人們討飯到此立腳形成的村,全村一千多口人,屬於雜性村。

  村裏有個叫賀老什的農民,因爲平常少言寡語,不招惹是非,被村裏人稱爲賀老實。

  賀老實看起來憨厚老實,實際上是個有內秀的人,當地兵,在村裏種莊家是把好手,前些年生產隊時,剛二十多歲的他就學會了使牛耕地,是全村年齡最小的莊戶把式。

  河邊上的男男女女都識水性,女的學會游泳只爲了晚上偷偷下河洗澡不被水淹死,男孩不會走路就會鳧水。

  賀老實在與他一般大小的男人中是水性最好的,每年夏天發洪水他都能撈一院子的浮財,廢舊木頭有的當作建房用的木棒賣了,有的當作柴禾燒火,廢舊傢俱修理修理自己用或者送親戚。

  撈上來的家畜家禽很少有活的,一個汛期碰上個幾次,像牛、馬、驢這種大牲畜養着等失主來找,豬狗雞鴨這類小畜禽撈回家殺了全家人解解饞。

  現在賀老實雖然已經年近半百,但水性不減當年,連續幾日的洪水,他每天都有所收穫。

  早飯後又來到河邊的他遠遠看見上面衝過來一個竹籠子,站到淺水裏用鉤子勾上來一看,滿滿一籠子剛出殼不久的小鴨子。

  鴨子識水性,竟然幾乎全部活着。

  他提着滿滿一籠子小鴨仔回到家裏,三個女兒都當作稀罕物,圍着鴨子籠轉,老婆卻埋怨他:“小鴨子太小了,喫又喫不着,養着那麼多的鴨子一天得多少東西餵它們。”

  賀老實說:“這麼大的水還愁沒有魚蝦餵它們,我下午就到河裏撈上幾網小魚蝦。”

  喫過中午飯,賀老實拿了個小推網,提着個鐵桶去了營家河。

  這種小推網由一個人推着在水裏往前走,人感覺到網裏有魚了就把推網推向岸邊,適合在淺水裏操作,主要是抓捕小魚小蝦。

  賀老實在水裏推了幾網,出乎意料的是不僅小魚小蝦很豐盛,還推了幾條半斤重以上的大魚。

  魚只有在自己能立穩身子的地方纔能覓食,洪水當中這種半斤多的魚也只能往岸邊淺水裏躲。

  賀老實剛換了個新地方,還沒有下到水裏,就發現遠處好像有個人躺在河邊一塊大石頭旁邊。

  洪水下來衝下來死人的事在河邊也經常見到,但上面要求發現以後要上報派出所,讓派出所來拍照以後等着家人來認領。

  賀老實放下推網和盛魚的桶,向着大石頭旁邊的人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看見這人赤luǒ着上身,下身穿一條短褲,已經千瘡百孔,只剩下扎褲子的牛皮腰帶完好,身上全是豎一道、橫一道的血口子。不知什麼原因,臉上卻沒有血口子,雖然身上臉上滿是泥漿,但看身上的肉疙瘩和臉上兩道粗而長的劍眉,估計他的年紀應當不大。

  賀老實暗自感嘆,常聽說黃泉路上無老少,這麼年輕的人說沒就沒了。

  他抄了一把水衝在他臉上,手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臉,感覺那臉上的皮膚是溫熱的。

  莫非他還活着?他的手輕輕按到他的胸膛上,頓時感覺到他胸膛下面有力的心跳。

  按照搶救溺水者的一般做法,應當先把腹中的水控出來。賀老實不管他肚子裏有沒有水,先把他頭往下倒放在大石頭上,兩手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脊背。

  折騰了一大會,一滴水沒有控出來,倒是把人給折騰醒了。

  他就是被洪峯從營川縣境內衝下來的周勝利。

  周勝利連着咳嗽了幾聲,把身體從大石頭上滑落到地面,看着面前站着的陌生人,再看看自己近乎裸luǒ的全身,問道:“這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

  賀老實見人醒了過來,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總算碰到的不是死人,見他問的問題傻傻的,又懷疑他的智商有問題,告訴他:“這裏是河崖村,聽說過沒有?”

  周勝利如實回答:“沒有聽說過。”

  賀老實心想,聽他回答挺麻利的,不像是傻子,問他:“你是哪裏人,怎麼會在這裏?”

  周勝利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突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把手拿到眼前一看,手上沾染了鮮血,而且頭腦裏面也針扎一般的疼,對面前的人說道:“我也不記得是哪裏人了,只記得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人,我的後腦勺破了,估計是從岸上摔到水裏,摔失憶了。”

  說着話,他扶着大石頭打算站起來,但兩條腿像麪條一樣軟,怎麼也站不起來。

  他凌晨起來搶險抗洪一直乾的是力氣活,沒有喫飯,被捲進洪水中又衝了幾個小時,現在已是下午,過度勞累,加上飢餓,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賀老實對水十分熟悉,說:“你是在水裏衝得時間長了,被水耗沒了力氣,去我家找口喫的,歇一宿就好了。”

  周勝利說:“我身上分文沒有,怎麼好意思麻煩您。”

  賀老實說:“我是救你一條命,不是圖你的錢。”

  周勝利一直在想自己的往事,但一想腦殼裏外都疼,不敢繼續想了,說道:“大叔麻煩您扶我往水裏面走兩步,我洗洗身上的泥水,泥人似的去你家太不禮貌了。”

  賀老實聽他的談吐好像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心裏笑他都到了這個步數了還要考慮面子。

  他扶着周勝利往水裏面挪了幾步,周勝利抄起河裏的水從頭到腳洗了一遍,還把鞋襪脫下來洗去了裏面的污泥然後再穿上。

  賀老實見他洗得差不多了,把自己手裏的魚桶和推網遞給他,要他拿在手裏趴到自己的背上。

  周勝利說:“使不得使不得,我一個大男人讓大叔揹着,您太累了。”

  賀老實不耐煩地說:“俺們莊戶人話說做事就是南山頂上拉碌碡——石(實)打石(實),你要是能走得動,我纔不想揹你。”

  賀老實揹着周勝利往村裏走,周勝利看到路兩邊全是稻田,想問這個村裏怎麼種了這麼多水稻,但又想到他揹着自己已經夠累的了,不能再問話消耗他的力氣。

  賀老實揹着周勝利進了自己的家門,迎面碰上他的二女兒賀銀妮。

  “爹,你怎麼往家裏背了一個大活人?”

  銀妮的聲音像銀玲般清脆動聽。

  賀老實道:“在河裏揀的,你姐在不在家,讓給姐給他的傷上抹抹藥,他全身都是傷。”

  他的老婆聽到了他的話,不高興地說:“撈浮財,你今天淨撈了些張口的,上午撈了一籠活鴨子,下午撈了一個大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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